还是琌儿好,不向他要求什麽,就只是喜欢他……呿!他又想到她做什麽?不是说了不能喜欢她吗?他之所以会如此放浪形骸,不就是要让她死心吗?爲什麽他还是会想她……
「叮咚!」
欸?有人来?
玉南驹从电眼望了一下来人,他愣住了。「琌儿?」她来干什麽?
「玉南驹,你在不在家呀……?」安颍儿喃喃轻语,雨水将他全身打湿了。无痕说他在家的呀!
玉南驹的家——正确的说,他自己的家——是三楼式透天房,虽然在他家所有産业中,这间已经是最小的一间,但是就他一个人住还是太过空旷,於是他也有几个「室友」,官无痕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此时官无痕不在家,而且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同个屋檐下,因爲官无痕填的通讯地址是他老家,而不是他和玉南驹的家。
天哪!琌儿没撑伞!?他实在很想冲出去将她带进来,但……
不行,他不能这麽做,不行……
他的心在煎熬著。
「玉南驹,我知道你在家,拜托你,不要这麽冷漠好不好?」安颍儿有些颤抖,大雨中还夹杂著寒冷的强风,他站不太稳。「我不知道我哪里犯了错,你爲什麽看到我就闪躲,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只是喜欢你啊!」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玉南驹靠在墙上,心在滴著血。
他到底在坚持什麽?
「玉南驹,求求你,回我一句话好不好?被你漠视我好痛苦,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我抛下过去的记忆,就只是因爲喜欢你,爲什麽你要这样忽略我的心,爲什麽?」风雨中,他凉透的不只身体,还有心。泪水不断滑落面颊,他已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玉南驹不愿再听到安颍儿凄楚的声音,冲上楼去将自己锁在房门里。
偏偏他的窗户还是看得见他,那纤弱的身影在强风中宛如要被吹走一样,他心如刀割,却怎样也无法决定要顺从自己的心,还是顺从自己的理智。
理智要他保持无情,心却要他将琌儿抱入怀里。折磨了谁?是琌儿?还是他自己……
「琌儿,你回去吧!不要再在这里淋雨,快回去吧!」他朝著窗外大喊。
「玉南驹!」安颍儿很讶异,但是他一咬牙,回道,「不,你不告诉我我哪里做错,我绝对不走!」
「琌儿……你回去,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那麽,告诉我!」
「琌儿……」她好固执!
「玉南驹,求求你,给我答案,好吗?」他说得极爲软弱无力,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琌儿……对不起。」玉南驹欲言又止,像是忍下了什麽似的,他道了歉。「对不起。」
他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不再去看安颍儿的脸。
「玉南驹……」他咬著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玉南驹发现他的悲伤。
他似乎又听到了什麽东西碎裂的声音,一种深沈的痛在他胸口蔓延,他揪紧了心口处的上衣,仅剩的半颗心再度被揉碎。
他失了神智,无止尽的泪水不断坠落,他蹲了下去,任凭雨水打在他身上,晌久都不再有所回应。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玉南驹时,那清澈中带点邪气的双眸,就是那时候,他爱上了玉南驹。
接下来,玉南驹的温柔体贴更是令他依恋不已,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了调?
对了,好像是从他吻了他的那次开始,然後一切都变了样。
终於,他撑不下去了。
「玉南驹,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这就是你对於我这近两年的爱恋所下的结论?我爱你到底有什麽错?你不管是谁都能接受,爲什麽只有我你总是若即若离?爲什麽别人喜欢你可以有所回应,我爱你却连一句让我死心的话都没有?你说呀!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安颍儿对著窗子里叫道,他泣不成声,大雨依然滂沱,无情地打在他身上,爲他悲鸣。
「玉南驹,算我求你好不好?如果你要我死心,你说一声便是,不要让我浮在半空中,成天担心会不会粉身碎骨……」
话未竟,虚弱的他已不支倒地,而窗内的玉南驹只是靠著墙壁道:
「这不会是我的答案……琌儿,给我时间,我会找到我的答案,给你一个完整的答案……在我找到答案之前,请不要放弃爱我,好吗……?」
一样痛苦的心,没有交集。
雷声响亮,是神的叹息。
答案,到底是什麽?
难拘-9
天色已暗,官无痕打算返回家中,当他推开外铁门,却看到一个人影倒在自家门前,他连忙上前去查看:
「小姐,你……琌儿?」怎麽会?她现在还在这个地方?「琌儿,你没事吧?」
安颍儿只是恍惚的喊著冷,并没有醒过来。
官无痕意外发现他湿透的全身和惊人的体温。琌儿在发著高烧!她……
他一把抱起安颍儿,踌躇著要带他进家门还是送医急救。
皱了眉头,他拨了通电话∶
「一一九吗?这里有个病人正在发高烧,赫然看见官无痕正抱著安颍儿上救护车,他心中冒起一阵无名火,狠狠地,他一拳打上玻璃窗。
匡啷一声,他的手血流如注,也引起了医护人员的注意。
官无痕率先冲上楼去,将玉南驹带了下来。
医护人员看到那血迹斑斑的手,有些惊愣,但也快速的将他推上救护车。
这辆救护车行驶的速度,大概是驾驶员有生以来开过最快的速度吧!
* * *
「我在哪里?」左边是一片黑暗,右边是一片纯白,安颍儿站在中间的交界,灰是唯一的顔色。
眼泪无声无息的掉下来,他想起自己的爱是如此被心爱的他所忽略,不免难过万分。
他拭去自己的泪水,微微的叹了口气。
「我该往哪里去?哪里才是我该走的地方?」有些伤脑筋,他无法决定自己要走向白色或黑色。
「颍儿……颍儿。」一句叫唤令他惊愕,他不确定的喊著∶
「姊姊?是你吗?」
一个和安颍儿同样身高、同样脸蛋的女孩出现了,她温柔的笑著,抱住了安颍儿∶
「我可爱的弟弟呀!你长大了。」
「姊姊……真的是你?」安颍儿红了眼眶,「我有多久没有梦到你了?」
「大概五年多了吧?我上次告诉你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在长大,你也在长大,因为你在我心里活著,永远不会消失,我们双胞胎姊弟是比任何人都亲的。」
「没错,我永远在你心里活著,你必须连著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安琌儿抚著他的脸,「听我的话,顺著这漫长的灰色走下去,这才是人间道。」黑色是通往冥界之道,白色是通往天界的路,两者都不该行走。
「我知道了。」他又抱住她,「那,姊姊,我们会再见面吗?」
「想我的时候就照照镜子呀!我一直都在。」是很不舍啊!她要见到他是这麽不容易……「不要放弃那个你爱的人,他的心一定和你一样,都是很痛苦的。」
「姊姊……你会後悔和白晓生恋爱吗?」
「老实说,我那时候是太早了,但是我不後悔,为了晓生我心甘情愿,只是太早离开你了,我会有点遗憾。」安琌儿心疼的叹道,「你的压力好大,爱上同性很累,对不对?」
「累呀!可是我也不後悔,我认为我没有错。」他点点头说,「对了,白晓生来陪你了吧?」
印象中,白晓生在六年前安家放弃提出告诉後没多久,他就自杀了。
「他呀!那个笨蛋,算算都该二十三岁了,却跟六年前一样幼稚。」提到爱人,安琌儿笑容加大了。「我觉得我们好可怕,人鬼殊途竟然在聊天,而我和晓生也真够奇的了,一对鬼情侣!」
安颍儿也笑了,「姊姊,你和白晓生一定会幸福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最後也是悲剧收场,不是吗?」化蝶双飞。
安琌儿愣了下,戳戳弟弟的脑袋∶
「你这死小孩,消遣我呀?」
「岂敢。」他的脸上又添了分落寞,「姊姊,我该走了,後会有期。」
「我会经常托梦给你的。」她将他推上旅程,「走吧!再见了。」
「姊姊,再见。」他往前走去,忍不住的,他回头望了一眼。
不知何时出现的白晓生正搂著安琌儿,柔情蜜意的吻著她,一边对他比出中指,威胁他不准回头。
安颍儿不禁失笑,没想到他也会被鬼比中指?这真是人生一大奇迹。
不再回头,他朝著灰色的指标前进,一直走下去。
心中回盪著姊姊的话∶
『你爱的那个人,他的心一定和你一样痛苦。』
真的吗?玉南驹和他一样痛苦吗?
但如果是这样,为何他不让他知道他的心意呢?
不晓得,谁才是难受的?
煎熬的是心,折磨的是情。
何时他才能由他口中听到,一个不再模棱两可的,回答?
* * *
「琌儿……琌儿……」郝纯洁一双红红的眼活像只小白兔。「少忧,你说琌儿会不会有事啦?」
「呸呸呸,少胡说,不要乱诅咒琌儿,她会很好很好。」唐少忧捂住她的嘴,一脸阴沈。
加护病房外,唐少忧及郝纯洁担忧的走来走去,官无痕则是和手上缠著绷带的玉南驹并肩坐著。
玉南驹的伤口既长又深,医生缝了好多针,而且特别仔细。
他沈默了很久,後来是官无痕先出了声:
「——南驹,你说,为什麽琌儿会在门口昏倒?」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玉南驹喑哑的道。他懊恼的扯著头发,後悔万分。「为什麽我这麽残忍、这麽过分?我真的不想伤害她呀……」
「不想伤害她?说得倒轻松,你以为你的刻意回避她感受不到吗?你这白痴!」官无痕揪起他的衣领,火气大了起来,「她这麽喜欢你,你是怎麽回报她的?不喜欢她就说明白,糟蹋别人的心意会让你有优越感吗?你一向对女孩子都是乾乾脆脆,为什麽面对琌儿就像个懦夫般,什麽都不敢说?
「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是女孩子的白马王子吗?为什麽你连一点回应也不给琌儿?她在你心里有多重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省省吧你!什麽都不敢做,你连贾虹欣都比不上,至少她敢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你呢?强吻了琌儿之後就一直躲著她,你当她是什麽?你衆多的情人之一吗?」
玉南驹突然反弹:
「因为她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无法对待她像一般女孩子一样!我并不是什麽都不敢做,我吻过她四次!我什麽都不说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造成我和她的尴尬我会更痛苦!
「如果不在乎她,我不会这麽恨我自己!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出卖自己的吻……这些天我已经累了,我的痛苦你能了解吗?」他的眼里布满伤痛。
官无痕松了手,满意於他的回答,「记住你说的话,琌儿有什麽三长两短你就毁了。」
玉南驹以沈默代替回答。
医生突然走了出来,走到他们的面前:
「你们是琌儿的朋友吧!谢谢你们的关心,琌儿是肺炎,不过应该过几天会没事,只要他撑得过今天。」很好,今天只剩下两分钟,颍儿可以准备换病房了。
「医生叔叔……你认识琌儿?」郝纯洁怯生生的问道。
医生拿下口罩,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蛋:「孟旻儿,琌儿的表哥。」叔叔?他有这麽老吗?他不过才二十五岁……呃,对於十五岁的小女生来说,他是叔叔没错。
孟旻儿叹了口气,他老了。
「那,孟医生,我们能去看看琌儿吗?」唐少忧努力的抬著头问道。哇靠!这个医生少说一八五以上,她都一七二了还不到他的肩膀。
「可以。」孟旻儿点点头,带领他们进病房;不著痕迹的,他瞪了玉南驹一眼。
颍儿的体质本就虚弱,一遇到阳光更没辄,但是不代表他淋雨就没事,发烧之後的并发症无一幸免,他没有一次逃得过,因此,全家人都保护他的紧,不敢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不过今儿个送医送得好,孟旻儿正巧也是知道安颍儿「秘密」的人其中一人——所以他看玉南驹十分不顺眼,是他害他的表弟如此憔悴的。
话说于老太爷和其妻太过恩爱,结果竟然生出十三个女儿,其中有五对是双胞胎,个个标致迷人,却没半个儿子。
最奇怪的是,女儿们一个个嫁人,女婿们的成就一个个都十分高,而且都上无老父老母,姓氏也没半个相同。
当女儿和女婿们纷纷抱著外孙们回来请两老命名时,于老太爷自是高兴万分,偏偏为外孙们取名字又太过麻烦,索性不分男女,一律在单名後加个「儿」字,因为从来没有族谱这玩意儿。
幸好,这一代的孩子长相一面倒向他们美丽迷人的母亲,所以名字女性化了点也都能接受,虽然有几个外孙实在是气宇轩昂,英俊挺拔,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如此女性化——孟旻儿就是其中之一。
「小妹妹,让琌儿好好休息一番,他刚刚才退烧。」他出声制止了郝纯洁原本想抚摸安颍儿的手。
「喔,好。」她乖巧的收回了手,只是凝视著他。琌儿的脸色好苍白……琌儿——
唐少忧摇了摇头,十分心疼:
「她干麽把自己搞成这样?」
「去问缠绷带的少年吧!绝对和他有关。」孟旻儿的口气有些冲,他就是看玉南驹不爽,怎样?
他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拨了通电话给明洁儿:
「小洁,是我阿旻,有件事要拜托你。」
(旻哥?喂!三更半夜的,扰人清梦啊?)她的语气是绝对的埋怨。
「玉南驹的身家背景调出来给我,我有用途。」
(旻哥,颍儿怎麽了?)
「肺炎住院,据说是在玉南驹这个人的家门口淋了五、六个小时的雨。」
(阿旻,颍儿爱他,不要胡来;再说,他也算我的学生。)
「但他不是我的学生。」
(颍儿醒来後会恨你。)
「这……」他犹豫了。
(好了,别这呀那的,我要睡了,晚安。)喀的一声,电话被切断了。
孟旻儿剑眉一敛,看来他打断了她的好梦,所以她才这麽不耐烦吧!
双手环胸,他暂时不想看玉南驹的脸,尽管他付出了些许代价。
「我的家人,不是那麽轻易能被人欺负的。」这是他们全家的信念。
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他想好应付手段了。
医生的强项,不难吧?
难拘-10
「孟医生,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玉南驹不服气的盯著孟旻儿,「每回我来看琌儿,你就说会客时间已过,我早一点来,你又说会客时间未到,这算什麽嘛!」啧!要不是他想和琌儿独处,其实他大可和无痕他们一起来的,也不用受到这该死的医生阻挠!
「不好意思,院方规定,非病人家属的探病时间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都是这兔崽子的上课时间,我看他怎麽来探病!
「那明老师为什麽能自由进出?」
「她是我表妹,琌儿的表姊,你说她是谁?」一脸冷淡,孟旻儿高高在上的低头俯视玉南驹,眼底有著欺负人的快感。哼!每次都一个人来,谁晓得这兔崽子想干麽,他只是要保护自家表弟不受人欺侮。
可恶,他也有一七七耶!怎麽能让人看扁!?玉南驹十分不悦的瞪著他。
瞪他?他当他会怕不成。「小朋友,抬著头不累吗?我倒是低得很累。」他瞟了他一眼,「失陪了。」
他转身进入病房,将玉南驹阻挡在外。
病房外,玉南驹挫败的重捶墙壁。该死!琌儿——为什麽,连看她一眼,都会受到阻碍?
病房内,安颍儿躺坐在病床上假寐,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他蓦地张开了眼,希望是他想见的那个人——
「颍儿,是我。」孟旻儿的声音传来,「今天好些没?」
安颍儿的眼底顿时失了光彩,空洞的心依旧寒冷,他一滑,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不发一语。
「颍儿,这样没礼貌唷,我好歹是你的主治医生,再说,我可是你的表哥。」他走到床前,巡视著他,「颍儿!你又把点滴拔掉!」他气急败坏地把点滴帮他重新固定好。这算什麽?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