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狠狠地落在那张被大胡子遮去一半的脸上,发狂似的力道让鲜血很快飞溅开来。腾蛇却不闪,反而笑得更快意,被压倒的身躯笑得抖动。
酒精、尼古丁与鲜血的味道,野蛮的让帅昭民抓不回理智,愤怒直接掌控他压抑到极限的心智。
男人很兽性,非常兽性。
「你他妈的为什麽要拖瑟下水!」拳头很痛,在痛殴发泄的过程,他的手也肿胀破皮,特别是最後一拳挥在腾蛇嘴上,坚硬的牙齿狠狠地翻开他一块皮肉。
揪著男人衣领死命摇晃,帅昭民可以忍受自己被整,一笔一笔记下来总会讨回来!可是因为他牵连到好友,这已经超越他的忍受极限。
「因为他喜欢你。」吐出一口混著鲜血的唾沫,幽暗中看不清楚腾蛇的脸有多惨,却掩饰不去红棕眼瞳里的精光,阴狠的就跟条蛇一样。
他还是笑著,任由帅昭民吼叫摇晃,手摸过的菸盒抽出一根,咬上唇间。
「关你屁事!」一把抽走菸捏碎,帅昭民把脸贴在腾蛇眼前,眯起黑眸。「关你屁事!」----好痛……
平行线--24
「的确是不关我的事。」菸没了,腾蛇也不在意,还是那样轻挑地笑笑,故意朝帅昭民鼻间吹了口气。
酒味加上尼古丁苦涩的味道,让帅昭民扯著衣领的手抓得更紧,胀痛的指关节像有针在刺,疼痛在激动下反而像毒品,麻醉了理智激起了更多狂爆跟兴奋。
两人的距离近得连空气都互抢,帅昭民不让腾蛇也不让,虽然没继续挥拳,角力依然在无声中进行。
他们根本无法平和的相处超过半小时!
「你让瑟去做什麽?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用力喘了两口气,帅昭民勉强压抑住吼叫,每个字都用力从牙缝挤出,紧绷的都颤抖起来。
「帅律师,我能命令穆罕默德先生做什麽吗?最多,也只是告诉他饕餮现在住哪里。」腾蛇轻描淡写地笑道,宽厚的手掌却猛地压上帅昭民的後脑,动作敏捷得让人无法闪避就被制住了。
「干什麽?」晃了下头,甩不开後脑上的压力,帅昭民也加重手上的力道,恨不得就这样勒死身下的男人。
「帅律师,你不想赢费奇不想输,当然得要有人做点小动作。饕餮绝对比你想像的要来得麻烦,他虽是个温柔的好人,但我很讨厌他。」异样的气氛中,腾蛇像被拔掉瓶盖的汽水,不断把里头的二氧化碳往外喷,令帅昭民极度困扰。
他没有打算跟腾蛇有任何交心的接触,更别说现在他愤怒的只想捏死这条蛇。所以他又用力摇了腾蛇几下,不耐烦地低吼:「闭嘴!你的事跟拎杯无关!喜欢谁讨厌谁是你家的事情,我只要知道瑟会做什麽!」
「帅律师,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腾蛇呵呵低笑,红棕色的眼眸眯起,恶意浓浊的就算气在头上也感到背脊发凉。「他不是您最重要的朋友?他会做什麽,您需要来问我吗?」
「对!我不需要问你……」镜片後的黑眸眯著,脸又贴近了一点,鼻尖轻微地触碰在一起。「饕餮在哪里?」
「我怎麽能让你去坏事呢?帅律师,求人不如求己,你从我嘴里问出过你想要的答案吗?」好理所当然,真他妈的理、所、当、然!
「干!老子撕烂你的贱嘴!」新仇旧恨轰的一声在帅昭民脑袋里炸出七彩的颜色,眼前从黝暗变成一片血红,後脑被死死压著不方便出拳揍人,所以他曲起膝盖狠狠撞在腾蛇腹上。
「呃……」痛苦的低吟,腾蛇皱起脸,混著血丝的唾沫从唇角滑出,按在帅昭民後脑的手猛地一抓,扯著那头漂亮的黑色发丝不客气的往一旁摔。
几乎连头皮都快被扯掉,黑眸很没用地泛出些微泪痕,低头或认输却都不是帅昭民的风格,更别说他现在还算占上风。
膝盖又一顶,用上全身的力道,腾蛇高大的身躯抖了下,发出痛苦的鼻息,扯著他的手却没有放松,两个人一起摔向一旁的大理石矮桌。
剧烈的疼痛在肩膀炸开,筋骨同时发出惨叫。闷哼声,帅昭民松开了腾蛇的衣领,曲起身体痛苦地倒在地上,腾蛇却也没好到哪里,额头狠狠在桌沿敲了一下。
两败俱伤……看似亲密滑落在一块的两个人喘著气,幽暗中大理石桌成了最後的胜利者。
「干……」※※
也许因为是见证人的关系,娑罗没有强留瑟……更正确的说,她根本懒的管瑟要干嘛。
所以结论出来後,瑟决定起身告别,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他知道帅昭民其实没有自己认为的那麽想要放弃,否则一开始就不会答应。
自欺欺人。他苦笑著,却没有对好友明说,决定私下让事情引导向帅昭民口头上对他说的那样。腾蛇也肯定会希望他做点什麽吧!
果然,才出房门高大的男人叫住他,瑟回头对那张粗旷的脸有礼地微笑。「布列尼先生,请问有何贵干吗?」
为了帅昭民,他特意学了中文。那是很优美却极为困难的语言,但他学得非常快乐,像是跟帅昭民一起拥有了小秘密那样……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猜,穆罕默德先生打算偷偷玩点小游戏,是吗?」男人搂著少年悠哉悠哉地晃过来,一旁的娑罗对两人叽哩瓜拉著她不懂的语言,充满戒心地瞪视。
「不,不是小游戏。」对他来说,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耸耸肩,男人叼起菸,少年立刻点上火。「穆罕默德先生,你喜欢玻璃工艺吗?义大利的玻璃艺术很发达,不是美国这种工厂量贩的粗糙劣质品可以比较的,您应该去参观看看。」
「谢谢推荐,有时间我会去的。」虽然狐疑腾蛇的言外之意,瑟还是不动声色,温和地微笑回应。
「择期不如撞日,我的熟人正好是义大利顶尖的玻璃艺术家,最近应邀来美国开个展,您就去看看当作散心吧!绝对收获丰硕。」红棕色的眸笑弯著,却遮不去阴狠的光芒,这种不加修饰的恶意,另人很难抵挡。
美丽的眉微微蹙了下,但天生温和的脾气让瑟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不悦,仍温和地点点头:「好的,我会抽时间去看,谢谢布列尼先生的资讯。」
「越快越好,比你在电脑前想办法要来的有用多了。」呵呵的低笑容丝绒般滑顺悦耳,也如同细小的蛇在神经末梢攀爬,带起一阵颤栗。
「布列尼先生,很抱歉,我实在不很明白您的意思……」对於自己私下的工作瑟没想到腾蛇竟然知道,或者只是随口说说?
藏在胡子下的刚毅下颚扬了下,费奇立刻抽出一张名片,迅速有礼地递上前。
愣了下,瑟带点迟疑身手接过。那是一张素色的象牙白名片,拿近了才发现纸面上有细小但精致的花草浮雕,围绕著一个名字:饕餮·布列尼。
奢华美丽的眸猛地瞪大,修长的眼睫轻轻颤抖,不可置信地看著腾蛇笑嘻嘻的脸。「为、为什麽……」
他无法理解这个男人,完全无法。
「穆罕默德先生,祝您愉快了。」腾蛇只是扬扬手,搂著少年离开。
握著那张名片,直到回到家里,瑟还是猜不透腾蛇的想法。为什麽给他线索?因为他想让帅昭民失败吗?他以为腾蛇这个男人会想要帅昭民。
否则为什麽挑衅?为什麽纠缠不休?为什麽刻意设计他?
坐在床沿却一夜无眠,早晨的时候眼睛带著酸涩,温暖的晨光反而让瑟感到很不舒服。再几个小时就该开店了,揉揉鼻梁瑟起身的时候感到些微晕眩,握在手上的名片掉落在地。
饕餮……非常奇妙的名字,跟那个神情冷漠到空洞的孩子却很相配,火红的发、苍白的肌肤、眼眸是祖母绿色。
他能找到的资料,对饕餮的叙述都很少,像是影子一样的存在。叹口气,瑟将名片放近衣袋里,下楼提早开店。
几乎是才刚到平常的开店时间,门就被推开,铃铛声清脆地响著,让瑟的太阳穴有点抽痛。在他这个年纪,熬夜还是有点痛苦的,就算只有一两个小时也好,他应该要眯一下才对。
「早安,抱歉,我来太早了吗?」活力充沛的声音很适合清晨的阳光,褐色的发丝微微飞扬,闪著细碎的光晕。
「早安。」轻柔地微笑招呼,不能不说瑟对青年的光临感到惊讶,虽然昨天那样说了,却没料到会一大早就出现。
「昨天带回去的饼乾太美味了,老板很想嚐嚐看烤三明治的滋味,所以我就来了。」青年轻快的几乎像是跳舞般来到吧台前,蓝色的眼眸在对上瑟的黑眸後,亲切的笑弯。「手伤还好吗?昨天离开时我一直很担心,你的朋友感觉不太亲切呢!」
「我们不是朋友。」轻声的否认,瑟必须很诚实的说,他不喜欢布列尼家的任何一个人。
「是吗?」青年点点头不再多问,撑著吧台边探头往里头看,似乎在观察瑟昨天的伤口。
「我很好的,要看看吗?」瑟忍不住笑出来,青年像只大狗的行为不让人讨厌,反而令他很想搓那头褐发。
「啊啊,真不好意思。老板也常说我太鸡婆,每件事都想要管一管,不懂得评估自己的能力。」尴尬地吐吐舌头,青年还是很大方地握起瑟放在吧台上的手,眯著蓝眼仔细观看做过处理的手指。
当然,在纱布的遮掩下,是看不到伤口的。帅昭民经常因为打架受伤,包扎的技巧也练得很好,乾净漂亮俐落,手指连一点肿胀都看不见。
「我今天来会不会太麻烦你?毕竟手还伤著。」青年没有放开瑟的手,但也不是紧握著令人厌恶。
「不会的,说好今天要让你嚐嚐烤吐司的味道,一份还是两份?」瑟没有主动缩回手,也不会感觉到尴尬。青年有种让人很自然亲近的特质,掌心的温度也很舒服。
非常像他以前所养的狗,带点无辜好奇又顽皮的眼眸,深色的毛发总是随著活力充沛的跑跳翻飞。
「两份,一份我想在这边先用,山羊乳酪熏鸡丝,另外一份能麻烦你做蔬菜总汇吗?老板虽然会吃蛋喝牛奶,但原则上是素食主义者。」青年露出做坏事的顽皮表情吐舌头,看来为了配合老板吃素,应该忍耐了很久。
「好的,蔬菜总汇里放一点乳酪可以吗?」手指虽然还有点刺痛,但不妨碍工作,只是洗菜让他有点困扰。
「我来帮你吧!伤口这一两天不要碰水比较好。你的手指很漂亮,留下伤疤就不好了。」青年很快地挽起衣袖,瑟来不及阻止就走近吧台里拿过装好在篮子里的蔬菜。
有点霸道,但不令人讨厌。伤口的确也不该弄湿,指尖的伤总会令人痛得头皮发麻。
「谢谢,真不好意思。」稍稍往一旁移出空间给青年工作,吧台里的空间稍嫌狭小,原本就是为了只让一个人工作而打造的。
身体却没有彼此触碰到,青年的动作俐落灵活,不让瑟感到局促也不会侵犯到彼此的空间。
蔬菜很快洗好,少年接著自动拿过刀子开始切。「莴苣叶要用撕的吗?」
洋葱、甜椒、番茄、小黄瓜切完後,青年指著青翠欲滴的莴苣叶这麽问,动作快得让瑟讶异地瞪大眼,看著那小堆切得漂亮整齐,大小完美一致的蔬菜。
「您很擅长用刀……」昨天冒出的那种微妙寒意,莫名地又爬上背脊,瑟望了青年一眼迅速别开。
他一定是想太多了!如果青年跟布列尼家有关系,娑罗一定会认出来。而昨天,娑罗跟青年像是路边偶然相会的人,仅仅擦身而过。
「是,这也算是一种小技能吧!」青年依然爽朗地笑著,语气神态都分毫未变。
也许真得是想太多了,毕竟这些日子跟布列尼家族打交到,身心都呈现紧绷的状态。
「莴苣叶我来处理就好了,谢谢您。来杯espresso吗?」
「麻烦你了。」青年愉悦地点著头,离开工作台。
坐在吧台前等待的青年轻哼著歌,蓝眸注视瑟的频率不会令人感到心慌,却又没有办法忽视。
气氛极微妙,轻松愉悦却又带著一丝紧绷的紧张,瑟不讨厌青年哼歌的声音,那是很美的义大利民谣,但他最近遇到的却都不是什麽有趣的义大利人。
「请问,我方便询问您的名字吗?」
「喔?可以啊!维托·乔万尼。」很平凡的性名,却让瑟感到似曾相识。
「乔万尼先生……」他确信自己近日看过类似这样的名字,却想不喜来在哪里。
青年很快的打断他,爽朗地笑著:「叫我维托就可以了,吉瑟·宾拉姆哈维·穆罕默德先生。」
完整的名字,让瑟猛地一抖,全身像浸在冷水里,连抬头看一眼青年的力气都没有。为什麽青年会知道他的名字?
「抱歉,昨天我在店里看到了娑罗小姐,所以调查了你的事情。」维托带著歉意,瑟只感到全身不停颤抖。
「为什麽……」他不知道自己该问什麽,奢华美丽的黑眸迷惘地对上维托明亮的蓝眸。
「您似乎想找我的主人,关於一件小游戏。」拉了下垂在额上的那搓发丝,维托的神情虽然仍明朗活泼,隐隐的还是染上了幽暗。
「不,那不是游戏。」瑟中於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艺文杂志跟报纸最近都有大篇幅报导的玻璃艺术个展,介绍从义大利来的年玻璃艺术家:维托·乔万尼。
「你的主人是……」喉咙有些苦涩,瑟几乎念不出那个名字。
「饕餮·布列尼。」----最近有点偷懒留言都回的很慢先跟大家抱歉喔<0>
平行线--25
如雷贯耳……瑟苦笑,将咖啡放在维托面前。「为什麽主动告诉我?饕餮先生也想见我吗?」
「这倒不是,主人不喜欢见外人,他现在也非常忙碌。」维托在咖啡里加入大量砂糖後,分三口喝光,才舔舔嘴唇。「我希望您不要在意,我只是希望主人安全。」
「职责所在?」昨天的经验让瑟不敢在这时候动刀,手撑在工作台上无意识地敲打拍子。「但是我希望能见饕餮先生一面,这不是游戏,对我来说这很重要。」
「穆罕默德先生,您要明白一件事情,主人现在一定不愿意见您,因为您是见证人。」维托撑著下颚,笑容依然亲切,口气却很强硬,没有转圜的馀地。
「连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
「娑罗小姐已经捎来通知,否则参赛者的安危谁负责呢?为了主人的安危,不管是谁轻易靠近,我就有责任要除去危险。」维托说的极为含蓄,瑟却很明白他的意思。
在他的国家里,当他还是王为第一顺位继承人时,身边也有这样的守卫,会将所有被判定为「危险」的人物抹除。
该说维托坦白,还是懂得威胁人?无论是哪一个,技巧都比其他布列尼家族的人要来的高明。
这代表很多意义,其中一样就是,身为维托主人的饕餮,一定更加不好对付。瑟的胃微微抽了下,他一定要在帅昭民出手前解决对这个问题。
就算是私心,他也不希望帅昭民有任何赢的机会。
「维托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希望饕餮先生能见我一面。」深邃的黑眸对上明亮的蓝眸,这次没有躲开,也抓著维托的视线不让他轻易闪掉。
「这……」搔搔发丝,维托吐了一口大气,伸展了下长臂。「穆罕默德先生,主人无法给你任何保证,这就是娑罗小姐刻意抽出主人的原因,无论你希望帅律师是输是赢,主人都不会给你保证。」
「请让我跟饕餮先生见一面。」瑟一直都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但也同时非常固执,无论对任何事情。
维托似乎也感受到眼前带著温和微笑,充满的温暖气息的男人,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麽好说话。摊摊手,维托扁了下嘴苦笑。
「好吧!您打算什麽时候见主人一面?主人并不想来美国,最近心情并不是太好,您要有心理准备。」
「今天可以吗?昨天你想带乳酪塔我不建议,如果今天我在就能做给饕餮先生当餐後甜点。」这也算是交易吧!特别是看到维托眼神一亮,他知道自己找对进攻的点了。
「主人一定会很欢迎,请稍等。」轻快地跳下椅子,维托掏出手机走到店外。
看著青年带著笑但神情严肃地讲著电话,瑟稍嫌心不在焉地把烤吐司完成,刚把做好的食物放上吧台桌面,维托也推门进来了。
「主人愿意见您,假使您不介意的话,两小时後见。」坐回位子上,维托抽动鼻尖,满脸感动地看著自己的早餐。「啊啊!看起来真美味!主人要是知道我又背著他偷偷吃肉,应该会不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