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的笑话……帅昭民在心里淡淡吐槽自己,他的幽默感大概是附著在左腕上,一旦骨折了幽默感也没了。
「我会记得。」腾蛇没有出手扶少年,甚至那双红棕的眼眸也没睐去,反而定在他身上,低声笑得很快意。
「主人,对不起……」少年还跪在地上,抬起的脸上泪眼蒙胧,嘴唇都快咬出血了。「请您不要抛弃我,对不起!」
现在又在上演哪出戏,他可以不要跟著搅和吗?这辈子他从不看连续剧的,就连电影也只挑战争动作片,现在的状况让他很难接话啊!
如果是浪漫剧,这时候他是不是要到少年身边道歉,说踢他只是脚不小心伸展得太过,赶快把眼泪收起来,哭他都心痛了──当然,实际上他并不心痛,如非他希望自己的肋骨痛。
如果是《教父》那样的电影,他是不是要对著腾蛇怒骂,身为顶头人,竟然对底下人这麽没情没义,现在连黑手党的人情义理都堕落了吗──从以前到现在他都不懂黑手党有什麽狗屁人情义理,还不就是走私军火、贩卖毒品、人口买买,狗屁倒灶!
帅昭民搔搔脸颊,小小叹口气。「布列尼先生,也许你愿意告诉我现在打算怎麽样?官司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就算败诉我也不痛不痒,更别说你的对手绝对会很愉快。」
最重要的是,他只希望赶快结束这次工作,回台湾去度假!这辈子没看过有当是人妨碍律师的!靠!到底这是谁的事啊!
需不需要他拿搅拌棒把那条蛇的脑浆搅清楚一点,捞掉里面的残渣废物!
「我的对手?」红棕色的眼眸笑眯起来,第一次见到这种称得上有点可爱的神情,如果嘴角边的笑意不要这麽恶心的话。
「关於暗杀你的人。」胸口得不舒服到底是因为微笑还是因为伤?帅昭民实在很懒的分辨。
丰唇间缓缓吐出偏紫的烟,腾蛇完全无视跪在地上满脸崇拜梦幻地看著他的少年,从少年身边绕过踱步到帅昭民面前。
「你知道多少?」
「告诉我您打算怎麽证明那颗子弹?」----嗯……龙套
平行线--12
勉强算达成共识。半躺在沙发上,帅昭民咬著菸分散疼痛,他是不知到义大利菸有多好,味道重得让他有点受不了,却很适合腾蛇那样的人。
带点奢华颓废的古龙水香气,混合上菸草略苦重的气味,光味道就足以塑造出这个男人形像。
总之,他不得不跟自己的当事人交换资讯。
「我先开始好了,布列尼先生介意吗?」他并不认为腾蛇会愿意先开口,也只是礼貌上询问。
果然,男人耸耸挺拔的肩,夹著菸的手比了个请,长腿率性地跨上矮桌交叠。而费奇少年则像只小猫,坐在沙发扶手上,撒娇地将脸贴在男人肩头。
要不要乾脆呼噜呼噜哼几声?帅昭民实在不懂那双琥珀眼瞳里的如梦似幻是怎麽来的,什麽主人养什麽宠物。
「首先,我透过管道得知,令祖父目前重病,从病例报告及医师诊断来看,也许撑不完整个冬天。贵家族的首领位置,也就顺理成章的空下了。」其实他并不喜欢用这种冷淡的语气谈论一个老人的生死,有点自我厌恶地搔搔脸颊。
「这不算私密,祖父已经重病很久了。」腾蛇弯了下丰唇,但不是笑,表情反而带了很淡的悲伤。
听说黑手党的家庭观念很重,家族关系也很紧密,也难怪男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吧!又搔搔脸颊,帅昭民不知道该不该接著往下,这种太过人性化的神情,会让他不知所措。
这时候该说节哀顺变吗?好像又不该这麽直白。
「然後?」悲伤一闪而逝,腾蛇咬著菸,一手撑著下颚一手抚摸著费奇纤细的腰,红棕眼眸又那样充满兴味的眯起。
妈的,有人变脸变这麽快吗?当然,他自己除外。忍不住丢了个白眼过去,男人耸著肩更加愉快。
「然後,听说贵家族选择下任当家的方式跟一般家族不一样,并非由现任当家指定,也不是家族成员投票,而是乱斗。」当初得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帅昭民怀疑过是那只伪草食性动物唬他,因为变成亲家不方便问後对方父母,他只好揍了刚好在隔壁的道森两拳。
到底是哪个出生忘记带大脑的浑蛋制定的规则!操他妈的,可不可以挖坟鞭尸?指定不是很简单?投票不是很单纯?乱斗是要斗个够屁,万一他妈全部斗死了……对世界倒是一件好事,斗死算了。
「不完全正确,实际上只有六个被选出来的孩子有资格参加当家的争夺赛。」那双带血腥的眼瞳眯起,丰唇往左挑起不以为然的冷笑。「帅律师,你认为这种机制如何?」
「我不方便评论什麽。」只要不牵扯到他的生死安危,黑手党内斗到垮台他都没有意见。虽然律师号称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邪恶职业,不过他怕噎死,是会吐骨头的小老百姓。
哈哈一笑,腾蛇才刚把烟从唇上抽走,费奇就把手摊开在男人胸口左右的位置……靠!不是吧!有崇拜到这种地步吗?菸灰缸就在桌上啊!
红棕眼眸淡瞥了下少年看似柔软的掌心,轻哼笑了声,面不改色的将烟捻熄在摊开的掌中。
这是建议他晚餐吃烤肉吗?这间房里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正常人。
费奇细致的脸庞,神情半点没变,像是那根菸并不是压熄在他掌心,而是在空气中熄灭。人会有坏习惯,这种时後他也想尝试看看把菸捻熄在人掌心的感觉,或者捻熄在腾蛇脸上也不错。
「帅律师,你的『管道』有告诉你关於这场争夺的规则吗?」
「若您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很乐意了解。」帅昭民带著浅笑客套,他才没兴趣这道这些事,跟官司没有任何关系何必浪费时间?
这几天来他已经该死的被消耗掉很多时间了!妈的!时间就是金钱!
「这是淘汰赛,我们六个人从小就被特别教育,不属於任何派系,而且享有特权。十八岁的时候,我们会得到一件小礼物……一只宠物,看门狗。」乖顺地靠著腾蛇的少年微微动了下眼睫,迅速地看了男人一眼,那过度的崇拜及忠诚,让帅昭民莫名感到反胃。
所以,他仅仅挑了下眉,推推眼镜。
「你不认为费奇是一只很完美的宠物吗?」有力优雅的手指,从少年微挑的眼尾往下,画过无暇的泛著嫩红的脸颊、柔润饱满的唇最後勾起纤小的下颚。
琥珀色的眼眸轻眯著,费奇看得出来非常开心,软绵绵的轻哼,磨蹭著腾蛇的指腹。
「他刚打输我。」这是事实的陈述,绝对不是因为这个撒娇的表情让他想起那只伪草食性猛兽。
纤细身躯不出所料的绷紧,费奇看起来就要从沙发上跳起来攻击他,但腾蛇的手先一步握紧细腰,简单的动作让少年又乖顺得像只小猫咪,可怜兮兮用脸颊蹭著那张大胡子。
「帅律师,既然我们要继续合作,就给你个忠告。」
「喔?我想我非常需要。」他要的不是忠告,是合作!好吗?他是律师,作用是打官司,而不是跟当事人及其宠物活动筋骨,打闹游戏,啧!
「费奇是杀手。」腾蛇轻快的笑道,红棕色的眼眸又带点稚气的笑眯,让帅昭民一时没办法把表情跟内容拉在一起。
杀手?哪种杀手?把男人沙死在床上吗?「法国人总说,高潮是小死一回。」
干!他应答个什麽鸟回应!
「就算是这方面,费奇也是顶尖的。」眨眨眼,腾蛇哈哈大笑,让帅昭民烦躁又狼狈地搔著颊,泄愤地将菸压熄在菸灰缸里。
「布列尼先生是想告诉我,六位都各自有一个从小培育的杀手在身边,等『这种时候』到了,就让他们去暗杀掉对方吗?」管他是哪种死,他只想知道那颗子弹要怎麽证明!
现在他只能在法庭上用「你无法证明这颗子弹是腾蛇·布列尼的,弹道检测不合!」问题是,当时候腾蛇握在手上的枪,确确实实有射击的痕迹,手上也侧出火药反应。
接下来就要就著那颗子弹的去处,开始无止境的鬼打墙。妈的,那颗子弹当初怎麽不尽责的射进这条蛇的心脏!多好,他现在不用烦,检方也可以松一口气,世界和平!
帅昭民讨厌这种牵扯不清的辩论,他要准确、有力,足够击倒对手的证据!
「跟帅律师说话,的确非常轻松。」
干!那是因为你把压力全部推过来!帅昭民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两声,身上的伤不再痛得那麽剧烈,但小小的闷痛却让他的心情更加不舒服。
「费奇,把枪拿给帅律师看。」腾蛇敲敲少年纤瘦的背心,少年似乎有点不愿意,但又不想为抗主人,只用可怜兮兮的模样在腾蛇颈侧亲了两三口,才从沙发上起身把腰带上的金属扣扯下。
枪?啊?帅昭民手指动了下,差点克制不住揉眼睛。
的确,那是很精巧的金属扣,黄铜色泽有点冷,大概是一个成年人四分之三巴掌的大小。费奇白细的手指喀喀弄了几下後,金属扣变形成一把装饰枪,以体积来说当然是小巧可爱,枪身上还留有金属扣上的雕纹。
这个大小的枪差不多跟当时腾蛇握在手上的枪一样大小,帅昭民看过照片,也是把造型奇特的装饰枪。枪身上也有雕纹,他记得是猛禽类的形状。
镜片後的眼眯了下,帅昭民注意到雕花似乎是……一条蛇?
「这是我的标记,被选定的孩子名字会特意取的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帅昭民忍不住从喉头发出冷笑。
这也太轻描淡写了,他稍微查过传闻中几个下任当家的候选人,有志一同走东方风格的名字,朱雀、饕餮、迷谷……然後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有必要玩这麽大吗?而且他完全不能理解取这种名字的意义!
义大利的魔物也不少,干嘛不使用当地的素材就好?不伦不类的,姑且不论组合怪异的问题,念起来不饶舌吗?如果他们会写中文,应该会恨死父母,特别是叫「饕餮」那一个。
敲敲太阳穴,帅昭民又瞥了那把枪一眼。「布列尼先生,莫非连子弹上都有标记吗?」这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确认,他看过的报告上的确有提到子弹上的刻纹。
「帅律师,跟你说话真轻松。」腾蛇灵巧地把玩著费奇的枪,最後猛地将枪口对向帅昭民。「所以,这就是问题。子弹有两颗,枪也有两把。」
「重点是你开过枪了。」他才不管暗杀者有几个,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当初枪杀掉了他现在多清閒!看门狗养成赏用犬了吗?
閒适地一耸肩,装饰枪在腾蛇手指上转了圈。「确实是这样,但你可以提出证据那把枪不是我的,子弹上的标记是?」
「应该是月桂冠。」那麽小一颗子弹还可以把树刻得那麽灵活,这时候该赞美工匠技巧还是嫌黑手党太閒?
「原来是娑罗。」腾蛇挑了挑眉,枪又在指上转了圈。「这可以当证据吧?」
「主人,我明白了。」灯光下,黄铜色的抛物线完美地以少年白皙的手掌为终点,轻巧的啪了声。
「费奇,我想你不明白。」就算是看门狗能不能带上大脑?光有崇拜有个屁用!在床上杀死你主人比较经济实惠。
「贱民,你还没跟主人道歉!」到个屁歉!
敲敲太阳穴,帅昭民除了身上的伤很痛之外,头也非常痛。他现在并不希望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瞪著,也没有精神继续笑脸迎人……脸颊好酸……
「你要是杀了那位娑罗先生或小姐,我去哪里找嫌疑犯帮你主人脱罪?开枪轰掉检察官的头吗?」其实他现在比较想轰掉这对主仆的头。
少年凶狠地瞪大眼,手上的枪动了下却被男人快一步压住。「主人?」
「真辛苦帅律师了。」满室浓烈的火药味明明是男人挑起,他却最悠哉。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啊。」乾笑两声,帅昭民认真考虑直接丢辞呈闪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案件了,他被卷入了黑道的火拼里,干!----设定好累OTZ变成黑道火拼了(掩面)没有啦,本来就是这个主题XD很不知死活的想以100回为目标XD
平行线--13
帅昭民这个男人,从来不逃避,他都只是「策略性撤退」,包括这一次。
好不容易谈完话,离开腾蛇·布列尼的研究室时,已经是晚餐时间,七点多回到家拖著身体弄晚餐或叫外卖吃完整理桌子都累,今天不管是身体或是精神都已经到达极限。
谈话的结论,他必须要找那位「娑罗」,想办法弄到看门狗的武器,在法庭上比对子弹跟弹道。
『其实并不难,娑罗的宠物是可爱的小女孩,今年才十五岁。』腾蛇满脸轻松,长腿交换了上下位置,率性的姿态很迷人。
他下意识望了眼费奇,琥珀色的眼眸里到底是怎麽看待腾蛇?要是被一个可爱的小少女痛骂「贱民」,光想像就很不舒服。
『也许布列尼先生愿意提供地点……』
腾蛇的手指很漂亮,充满男性该有的线条跟力道,指甲修剪得整齐乾净,动作的时候不及不徐,课堂上他注意过不少学生偷偷观察著腾蛇手上的动作。
现在,那漂亮的手指竖起一根,推到他面前左右摇晃。干!好想折掉。
『帅律师,娑罗虽然是竞争对手,但也是我的家人,我们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家人。』
出卖至少还活著,你们现在是准备要轰掉对方,这是什麽狗屁「家人」?除了在心里干声连连外,帅昭民不知道怎麽维持脸上快要抽筋的微笑。
所以他告辞了,继续待下去不会有更多讯息,他承接的只是证明腾蛇·布列尼没有杀害餐厅女侍,除此之外与他无关。
不对,严格说起来,现在就与他无关了。
招来计程车,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坐进车里。消耗太多体力的现在他又饿又累,非常需要被当大爷服侍。
随手拨了电话,米兰达冷静有礼的声音很快接起电话。「亲爱的米兰达,麻烦帮我打封辞职信MAIL给伟大的老板,留在事务所的东西都不需要了,直接扔掉吧!谢谢你了。」
对,他早就应该这麽做了。什麽专业意识,狗屁!再怎麽专业也比不上自己的生命安全,更别说是家人的安全了。
『帅,你是认真的吗?』米兰达虽然迟疑了下,语气却没有太多的惊讶。
「嗯,我想回台湾开业。」当初他就只是为了妹妹才来美国发展,如今妹妹已经回台湾了,留在这里又不有趣,无聊的工作、讨厌的上司,妈的!最後还送他满身伤当饯别。
『好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祝你愉快。』
开心的道别,虽然有点舍不得完美万能的秘书,可是下定决心辞职这个决定,让帅昭民身心都开朗起来。
干!真不知道先前在坚持个鬼,他早就该在接到这件案子的第一时间辞职了。不知道谁会去接手这烫手山芋,他会留心美国新闻,看哪个大律师最後死於枪战。
指点计程车来到了离自己家徒步只需要15分钟距离的地方,下车地点是条乾净整洁的巷子入口,在纽约要找到这麽不黑暗的小巷很难,这点上他真的很佩服瑟。
从巷口就可以看见瑟的咖啡厅招牌,在夜色下温暖的亮著,店门口的黑板上是流畅漂亮的书写体字迹,今日推荐光看名称就很美味。
帅昭民很喜欢瑟的品味,咖啡厅并不大,装潢也不奢华,却有种纯朴中带著高雅的气氛。推开店门时铃铛清脆的响起,配合著浓郁的咖啡及奶香,他的胃几乎瞬间抽痛起来。
「欢迎……啊!昭民?你怎麽来了?」从吧台边探出头的男人,奢华美丽的眼眸讶异地瞪大,太过漂亮的眉心跟著不太满意又无奈地蹙起。
「刚工作完,好饿。」他当然知道瑟得不满是什麽,但工作上的事情他不认为需要多做解释。
「昭民,你伤的不轻,那件案子难道不能……」话到嘴边,瑟猛地住嘴,化作小小的叹息,带著碎光的黑眸不知道该说是放纵还是宠溺。
因为很痛所以无法耸肩,帅昭民只是笑了笑,推推眼镜。「关於案子,之前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就没麻烦你,不过我想这时候你应该也很清楚腾蛇·布列尼的底细了。」
他并不想在这时候又谈起那对让人厌烦的主仆,没营养的东西吃再多也不会饱,他想要有点营养美味的食物安抚抽筋的胃。
只能说,他不好意思让瑟替他担心,被那双温柔的眼眸一看,妈的!他好像是作奸犯科似的,充满了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