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 下----黑蛋白

作者:  录入:07-07

「我……」朱雀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被腾蛇攻击的措手不及,毫无反击的力量。「这不能证明什麽……」
「那麽你对修女说谎了?」
「不,我没有……」原本他是抱著一丝期望的,他一直希望母亲有一天会问出那个问题……母亲看著他的眼里,什麽也没有。
「这麽说,爷爷是你杀的?」
朱雀的视线从修女仍旧平静的面孔上移开,对上了腾蛇。「是,我杀的,陷害你也是我,该当上当家的是庆忌哥哥,凭什麽让你这种人占去先机?我这麽做有错吗?动手抢想要的东西不对吗?」
他早就有觉悟了,为了庆忌他什麽都能舍去,什麽都可以!
「没有,只是我不想背黑锅,如此而已。」腾蛇摊摊手一派轻松,与开始低声骚动起来的会议室格格不入。
「庆忌不知道?」紧接著开口的是饕餮,总是空洞的神情隐隐约约透出一抹凶狠,银灰色的眸半眯起。
「当然不知道,庆忌哥哥有更多需要烦心的事情,这些小障碍我来处理就好。你们都是妨碍!既然不想继承当家就爽快的放弃,不该继续跟庆忌哥哥争夺!伪善者。」
「瑟是你伤的?」饕餮穿的薄T恤的身躯微微绷起,察觉他的反应,庆忌也往前站了半步,刚好挡在朱雀与饕餮之间。
「请稍等,这件事情难道不奇怪吗?」朱雀似乎还想说什麽,却被庆忌摇手制止。
「哪里奇怪?」庆忌开口让腾蛇看起来非常愉快,缓缓地踱著步子绕过会议桌走到庆忌正对面。
「腾蛇,虽然你够聪明,总是能挖下陷阱让人毫无所觉的往下跳,但我也不愿意就这麽顺了你的心愿。」庆忌又往前踏了半步,唇角冷淡地勾起。「你让玛莉修女伤害朱雀,让他因为痛苦回答出你想要的答案,不是吗?」
「所以说,你认为朱雀对修女说谎?因为他太伤心了,因而自暴自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腾蛇用力鼓起掌。「这麽说也没错,自己的母亲却帮著最讨厌的障碍妨碍自己,这真是太令人难过了。」
「那跟妈妈一点关系也没有!」朱雀尖吼一声,捏紧拳头很狠搥打坚固的会议桌,桌面上的文具发出细响震动著。「我最讨厌你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态度!你很得意不是吗?让妈妈一直相信你帮助你,从我跟庆忌哥哥身边,你什麽都抢去了!我怎麽能让你得逞!」
「是吗?」腾蛇不冷不热的挑眉一笑,全然不将朱雀的怒吼放在心里,仍愉悦地看著庆忌。「我当然不会只有这种微弱的证据。」
「请把确实的证据拿出来。」庆忌将不断搥打桌面的朱雀揽进怀里,心疼的扣住他的手腕压在胸口,但与腾蛇对视的眸一次也没有移开。
「我确实从小就被爷爷带在身边,那间书房也进去过不少次,真怀念呢!离开义大利十一年,那个房间的摆设却一点都没有变。」腾蛇满脸怀念的叹了口气。
「你想说什麽?」
「我只是想请大家看段有趣的小影片,这还是我特别请迷谷的彼得先生替我拿到的。」
站在从一开始就满脸疑惑,眼镜往下几乎滑下鼻梁的迷谷身後,一身标准三件式西装的彼得,优雅谨慎地从怀里摸出一片微型光碟,走到会议室前方的笔记型电脑边,将光碟放入。
窗帘被拉上,灯也熄了,投射灯的蓝色光芒落在朱雀白皙的脸庞上,覆盖住了半张脸,他半垂著头,整个人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乖顺的靠在庆忌怀里一动也没动。
蓝光闪了闪,接著换上各种颜色,由深咖啡、原木色为基调的色彩中,透著沉静气息的书房出现在白色的墙面上,稍微有些模糊。
从角度来看,摄影机是装设在书桌前方的吊灯上,刚好可以将整张书桌纳入视线范围里,桌上的人做些什麽也都一清二楚。左侧,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通往阳台的走道,及阳台落地窗的一角。
会议室再次陷入一片沉静,大夥儿连呼吸都不自觉小心翼翼了起来,专注地看著画面。
从天色判断应该是上午,已经过世的老人在画面里撑著拐杖,动作看起来却颇为俐落,从镜头的右下角出现後坐在书桌前,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坐下後人会习惯性挺一下脖子,确确实实的是前当家的脸孔。
接下来是他办公的姿态,看得出来不是很专心,似乎另外有什麽心事似的。彼得这时候将影片快转,老当家在书桌前待的时间非常久,直到管家端来了食物,老人用完餐後才终於离开书桌,走向了阳台的方向。
接著又过了一段时间,一道稍嫌纤瘦的人影从镜头下方走过,碍於角度关系只看得到那人有一头黑发,窄窄的肩膀只照到单边,但确确实实往阳台走去。
有人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咕嘟一声竟然明显的惊人。
画面是完全无声的,只有色彩跟动作。不久後,那道人影又回来了,这次网书桌走去,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纤瘦的男人,稍长的黑发有著美丽的光泽……不知道是谁率先往朱雀看了过去,像被刺激了般,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了,除了继承人候选人们。
下一刻朱雀的脸清清楚楚出现在画面上,白皙秀美的面庞、微挑的眼尾以及单边的小痣……他似乎正在说电话,脸上慢慢的绽开了愉快的微笑,接著抽出了一张文件,动手涂改。
「够了……」庆忌嘶哑的声音打破静默,搂著朱雀的手松开,怀里的人靠著他慢慢的跌坐在地。「朱雀……」
灯亮了起来,白墙上的画面变成一片亮白。
坐倒在地的人仍垂著头,纤细的背脊微弓著,动也没动一下。
「这个证据应该很足够了,再往後依些还以欣赏到朱雀追杀我的瞬间,真是出人意料不是吗?」腾蛇笑道。
这个时候谁也没办法立刻给出反应,只能看著朱雀像石像般的身影。
「是我做的……我答应过不说谎,妈妈,你难道没有另外的问题想问我吗?」朱雀的声音出乎意外的平静,他缓缓抬起了头,黑色的发丝从苍白的脸颊侧滑下。
「没有。」修女同样平静地回道。
「我才是你的儿子……不过算了,这件事一点也不重要,现在你们打算怎麽处理我?杀了爷爷的人是我。」不再将目光停留在修女身上,朱雀露出浅浅的微笑,挺直身躯环视会议室里的众人。
「庆忌,你不知道?」饕餮缓慢有力的声音难得尖锐地直问从朱雀身边不稳地退开两步的庆忌,灰眸半眯著隐约闪著凶光。
「我……」被点名的男人苦笑,迎视不善的目光。「我应该要知道才对……我应该要知道才对……朱雀,为什麽……」
「那是爷爷活该。」朱雀露出灿烂的微笑,撒娇地仰望庆忌。「那是爷爷活该,庆忌哥哥是这麽完美的继承人,为布列尼家付出了这麽多,你才应该是当家的!爷爷太偏心,所以他该死。」
「你应该要找我商量,不该这麽冲动……」
「为了庆忌哥哥,我什麽都会做,所有的障碍我都会除掉,谁都不能阻挡你成为布列尼的当家!」美丽的黑色眼眸里盈满了太过灿烂的神采,接近疯狂一般。「对不起,我太笨了,没有把这件事情做完美。可是,庆忌哥哥你放心,所有的障碍我都会清除掉。」
「朱雀!」出声喝止的并不是庆忌,而是察觉不对的饕餮,但他来不及赶过去,会议室里回盪起一声枪响……
鲜豔的红色,在朱雀胸口像玫瑰花般盛开,他脸上依然带著笑容,望著庆忌的眼眸慢慢混浊,喀的一声无力的手垂落在地,握著一把袖珍手枪。
庆忌沉默地看著朱雀,嘴唇动了动似乎喃喃自语了什麽,那句软倒的身躯被饕餮扶住,他连一根手指也没有动。
众人还没能反应过来,会议室外也响起了两声枪响,门接著被用力的推开,金发少年惊喜地站在门外。
「主人!」
「费奇!」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唤出少年的名字,然而腾蛇嘴角擒著笑,莫不关心地一眼也没望过去。

平行线--109

出声的是饕餮以及紧跟在少年身後,额头上布著薄汗,脸色略微发白的维托,青年的姿势并不是很灵活,神情心疼又焦急,不安地瞥望了饕餮一眼。
「费奇。」维托又唤了一声,但少年全然听而不闻,明亮美丽的眼眸锁定在腾蛇身上,柔软的唇轻轻动了动,饕餮紧蹙著眉则难地望著维托。
「主人!」少年发出兴奋得几乎哭泣出来的声音,扑向了腾蛇,纤细的手臂紧紧地缠绕住男人的颈子。「主人,我找到您了!我终於找到您了!」
「是吗?」即便被这样死命地搂抱著,腾蛇也仅只是弯起唇嘲讽似地轻笑了声,既不回应少年也没有推开他。
「主人?」少年可怜兮兮地从男人肩上抬起头,金色眼眸里的水气几乎可以融化所有人的心那般无助。「主人,我很抱歉,我太慢了,才会找你找这麽久……我努力了,费奇努力了,请不要抛弃我,请不要……」
「努力什麽?」红棕色的眸一次也没有望向费奇,反而意有所指地笑著游移在饕餮主仆之间。
「我很努力……很努力……朱雀少爷说,您被藏起来了,那时候在娑罗小姐家的不是您,那是别人是赝品。太恶劣了!太恶劣了不是吗?那个律师跟娑罗小姐都是,我知道主人不会赶我走的,您最疼我了……最疼我了……」费奇撒娇地将脸颊贴在腾蛇胸口磨蹭。
「你一直很努力。」
「是啊!我很努力,主人……我找你了……找到你了……那个讨厌的律师我也给他惩罚,我知道我都知道……饕餮少爷怕你成为当家,所以跟那个律师一起陷害你,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少年梦呓般喃喃轻语,不时夹杂著细弱的笑声。
「我知道主人不会抛弃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一定是饕餮少爷的错,他们都嫉妒主人,我知道的,我全部知道……所以我给了他们惩罚,我杀了那个律师的朋友,我很努力对不对?主人,我很努力……」
「费奇,你的确很努力。」直到此时,腾蛇才终於将与饕餮相接的视线收回,俯视著怀中的少年,一把扯去了环在颈上的手,少年露出了惊惶的神情,金色的大眼无措地眨动,看著他几乎哭出来。
「主人?」
「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人。」男人弯出过分轻柔的笑容,握住少年的肩将他推开两步。「我没有抛弃你,可爱的费奇,是你自愿离开,你自愿的。」
「我……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费奇不停摇头,整个人慌乱不已地伸长细瘦的手臂想触碰腾蛇,被躲闪了开。「主人!请不要,请不要这样!我什麽都愿意做,请别抛弃我,请不要!」
「饕餮,你听见了。」习惯性往怀里一摸,却什麽也没有摸到,腾蛇摸摸鼻子改为将手插在口袋里。
「嗯。」饕餮带些不以为然,垂眼看了看怀里脸上还带著微笑的朱雀,抹去那张雪白脸颊上溅上的血迹。「你不带走他?」
「莫瑞。」庆忌仍然没有靠近,在饕餮的灰眸下,他连理会抗衡的意思都没有。「将朱雀带走。」
青年默默地从会议室外走入,在饕餮面前蹲下。「饕餮少爷,请将朱雀少爷交给我。」
接过还带著点馀温的朱雀,莫瑞悄然无声的退下,会议室里像什麽事也没发生过,维持著之前的沉默,唯一不同的只有费奇哭泣的声音。
「主人……主人……」
手臂上似乎还留著朱雀的重量,饕餮起身後甩动了动手臂,维托脸色更加紧张,很快地挡在他与费奇之间。
「主人,费奇被利用了,请您……请您原谅他……」
「不。」冷淡地拒绝,饕餮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原谅伤害瑟的人。他曾经因为母亲的死而做出过火的事情,这次他只打算让费奇偿还,已经非常冷静了不是吗?
「主人!请、请原谅他……」维托的动作稍嫌不顺,左手紧紧压在左大腿外侧,饕餮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他伤了你,我不能理解。」记忆中的维托并不是这样执著的孩子,他还记得当年在一群训练中的孩子里,维托那种得过且过想尽办法要偷懒的模样,很可爱也很有趣。
他之前也有过同样的感叹呀……老成的孩子,就这样一直维持著七八岁的模样,没有长大。
「他不是存心的,只是小小的擦伤。」维托露出些许狼狈,小心翼翼地退了些,摆明了要保护费奇。
「你答应过我。」饕餮沉静地逼近一步,灰眸专注地看著维托,沉重的压力让青年神态不安地垂下头躲避。
「我很抱歉,可是、可是战争已经结束了……」亮丽的蓝色眼眸带著一点哀求跟饕餮看不透的决心,男人停下了逼迫,淡淡将视线瞥向维托身後仍试著要触碰腾蛇的少年。
漂亮的脸庞已经哭得泪痕交错,鼻头两颊都是通红的,好几回几乎摔倒,摇摇欲坠地被推开。
「瑟,几乎死亡。」这句话不只是对著维托说,也是对著腾蛇,但只得到一个似乎很无奈但毫不诚恳的微笑回应。
「我知道,可是……瑟先生还活著……」维托终於忍不住出手按住了饕餮的手臂,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是对於费奇他无法不管。
已经没有腾蛇了,费奇该怎麽办?
「欠债还债是理所当然,就如同查尔斯叔叔误杀了我父亲,而饕餮则杀了布得。费奇对瑟下手,难道不用付出代价吗?」腾蛇就像当年伊甸园里的那条蛇,诱惑地煽动著。
「腾蛇少爷,费奇是被利用了,朱雀少爷已经……」维托又急又气地回头反驳,他不懂费奇为什麽看不透?腾蛇不但抛弃了他,甚至想借主人的手处理掉他呀!
「主人,我是为了主人……我是为了主人……」费奇小声地啜泣著,金色眼眸茫然无辜地望著腾蛇,谁也进不了那双眼眸里。
维托心口一抽,这一分神饕餮像狩猎的猛兽倏地展开了行动,他反手扣握住维托压著他的手将青年往一旁摔开,眼尾馀光中维托瞪大了亮丽的蓝眸神色惊慌,他只瞥了这一眼,就越过了维托扑向掩里只有腾蛇的费奇。
少年对身边的事情浑然不觉,不断尝试著要回到腾蛇身边触碰他,直到咽喉被凶狠地扣住,纤瘦的身躯被狠狠掼在会议桌上,才发出了窒息般的呛咳。
「主人!」维托很快跳起身,也扑了过去,一咬牙直接往饕餮的肘弯攻击,逼得饕餮不得不松开对费奇的箝制,往一旁退开了两三步。
「你仍然为了费奇攻击我。」
「不是的,主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您放过费奇,我会带他离开义大利,永远不出现。」维托直挺挺地挡在饕餮面前,谨慎地连呼吸都不敢太急促大意。
「你做出了选择。」语气中全然没有丝毫指责,维托的脸却尴尬地胀红了。
「我很抱歉……非常抱歉……可是费奇现在除了我,已经谁也没有了。」
「他不需要你。」
「可是他只剩下我了,主人我恳求您……瑟先生毕竟还活著……」青年很清楚自己说这句话有多过份,他亲眼看过主人在母亲过世的时候露出的痛苦跟疯狂,也打定主意绝对不让主人再次受到伤害。
但费奇是不同的……毕竟是不同的……
「饕餮,你把维托教得真好,对费奇这麽死心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腾蛇远远地退到了会议桌的另外一边,悠閒地抱著手臂完全置身事外。
「腾蛇少爷,请不要这麽说……费奇、费奇不是你的玩具!」维托难掩气愤瞪了腾蛇一眼,费奇会变成今天这样不就是腾蛇的错吗?
「当然不是。」腾蛇捂著嘴呵呵笑了。「玩具还比他有用,费奇什麽也不是,严格来说他是罪孽,就像跟恶魔签约後留在身上的刻痕,多麽让人心疼呀!」
「腾蛇。」饕餮低沉地喝止,腾蛇摆出无奈的表情摊摊手。
「主人……主人……」费奇半坐倒在桌上,脸庞上只有一片茫然。
「维托,走开。」
青年没有回应,仍然固执地站在两人之间。就算身後的人到这个时候呼唤的依旧不是他,但他也会保护费奇到底。
饕餮沉默了半晌,倏地动了。他的左手上似乎握著什麽,细弱的反光在会议室里仅仅只有一闪,维托很快地做出反应,眼看就要阻挡住饕餮的时候,他露出了总是挂在脸上,充满阳光与活力,像义大利下天的海洋与天空般的笑容,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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