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我的名字----蚀骨

作者:  录入:06-30

  晚上回家吃饭,我显得特别开心,夸张的扒拉着饭粒将肖潇狠狠的褒奖了一番:“想不到她居然肯为我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可见现在的女孩子也不定全是拜金的。”
  阿来还能配合着迎合几句,安敖从头到尾挑着碗里的饭粒,盯着筷子尖。
  我扔了一句:“算了,我跟她结婚得了。”
  安敖的表情立即扭曲的要死。
  我居然涌起一股酸瑟的暗爽。
  第二天我跟肖潇再去避风塘吃冰的时候遇到一个人——王民浩。
  这人是肖潇前男友,大二的时候出国了,肖潇那会儿伤心的不知哭湿了多少手绢,就是现在见到了,两人也含情脉脉相对无言了几分钟。
  我们三个人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聊天,说是聊天,其实都是肖潇跟王民浩两个人在聊,我默不做声喝了两大杯冰水,站起来道:“那什么,我上个厕所。”
  站在尿池边上我就看见自己印在瓷砖上的笑容,赶紧用手挡住,低头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的小弟弟。
  出去的时候发现肖潇居然在门口等着。
  我古怪的看了她两眼,又探头往王民浩的座位看。
  “他走了。”肖潇笑眯眯的来拉我的手:“我跟他说,那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喜欢的是你。所以你不要吃醋啦~”
  我的视线穿过落地玻璃窗,看见坐在马路对面邮筒上抽烟的某个戴墨镜的可疑男人,猛地将肖潇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安定的女人香却不能平息我内心的不安定。
  故意很晚回去,本来以为他肯定早睡着了,推开门,却发现一地的酒瓶子。
  阿来死猪一样的趴在地板上,安敖不见了。
  空气中传来悠然的香烟味道。
  我便寻着这烟味寻找,终于看见他坐在窗棂上眼神阴郁的看着窗外,白色透明的窗纱呼呼的飘起来,在我们之间游离出重重迷雾。
  我瞬间有些脑颠,觉得他是安敖又不是安敖,抬起头瞧见一片空洞的白色。
  白纱抚过光滑的肌肤,安敖的脸近在眼前,如晨星般干净明亮:“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我狼狈的收回视线盯着他的鳄鱼皮鞋子,呼吸困难。
  他突然走前一步,大腿抬起很不要脸的往前一顶,挤在我的胯部:“伺候那女人去了?”
  我脑子全是空白,此时此刻感到的不是屈辱,不是厌恶,居然是喜欢。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却明白这样下去,心要坏掉,烂掉,魂要丢掉,散掉。
  ‘啪’,亮亮的皮鞋上多了一个圆形的水印子。
  安敖呆掉,慌忙捧起我的脸,一脸内疚:“你……你哭什么啊?我、我又没逼你什么……”
  我揉着眼眶:“我眼睛疼。”
  安敖规规矩矩的退后了一步,凉凉一笑:“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变态吧,总做这些让你难堪,让你作呕的事情……”
  我盯着他的脸,视野里全是他,他的目光温柔到妖异,黑色的毒酒一般,我着了魔,手指探在他唇边,一点一点,描摹他的唇形。
  他骤然瞳孔收缩,象夜行的野兽:“你作死啊?”
  我颤抖着慢慢偏头,巴巴的朝他唇上凑。
  他一动不动,声音却有点发抖:“王佳……?”
  我的头穿过他的颈,稳稳的搁在他肩窝上:“扯平了。”
  说完也不去看他什么表情,转身便走。
  夜里睡得很香,因为我终于能坦然面对自己喜欢安敖这件事了。
  可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他。
  因为在我的道德里,亲情是大于爱情的,爱情固然伟大,可抅抅手指头,就一辈子不分手那是放屁。
  我永远不可能跟老爸坦言我是喜欢男人的,要他跟我偷偷摸摸的过,我觉得困难太大,一来我向来事儿妈,而他也有放不下的尊严,我们迟早会掰了,与其如此,不如就这样,我喜欢他,知道他也喜欢我,这样就好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没什么负担,等这股错位的荷尔蒙过了,爱情自然就会离开。
  我这个人胆子很小,就连喜欢一个人,也不敢把他的名字念出来。
  鼠胆如我者,何得何能拥有安敖?
  第二天安敖大早就把阿来叫醒,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阿来打包行李说要去福建几天,家里便只剩我跟安敖了。
  碰巧那天是周日,我不用去上班,只能干对着他,分外尴尬。
  门铃突然想起,真是救了我一命,可一开门,外面站着的居然是肖潇:“刚才尽顾着朝你这儿奔了,摔了一跤。”
  我低头,正看见肖潇高高撸起的裤脚,娇小雪白的腿,膝盖上只是稍稍擦破了点皮。
  我赶紧引她进来坐,一面自己跑去找酒精棉球。
  回来正看见肖潇神情古怪的盯着安敖的背影。
  安敖耳朵里塞着mp3,混不在意的窝在厨房里切菜。
  “怎么了?”我蹲下,将肖潇的脚搁在自己大腿上。
  “没有,刚才你室友连我名字也不问就直接问我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干嘛的,好像查户口一样,然后你一来,他就躲到厨房去了……”
  我暗自好笑:“你别理他,他忘吃药了。”
  肖潇瞪圆了眼睛。
  “搞同的压力大,上次你也见识过,他动不动就抽风裸体。”
  肖潇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可是王佳,你干嘛要跟一帮同性恋住在一起啊。”
  我拍拍她的伤口,她呲牙。
  “他们付房租的大头,我基本等于省下了住宿的钱。”
  肖潇调皮的掐掐我的脸:“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你来跟我住啊。”
  这话她也没注意控制声量,连戴着耳机的那位都身形一晃,恰恰恰恰,砧板要坏掉。
  我也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肖潇并不是那么随意的女孩。
  她脸红道:“也是公寓式的,还有个朋友跟我们一起住的,你不要想歪。”
  我尴尬的笑笑:“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不麻烦,我都跟我朋友提过这件事了,而且……”肖潇突然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在我耳边小声道:“我觉得你室友对你有意思,把你放在这儿太不安全了~”
  我干笑两声,一时又想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便说:“那你让我准备两天吧。”
  肖潇前脚刚走,安敖后脚冲到我面前:“不准去!”
  “为什么?”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安敖。
  “不准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敖逼上前:“因为我是你室友!”
  说完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却还死绷着个脸。
  “你酒没醒还是发烧了?”我好笑的去摸他的额头,被他甩开:“想死你就试试从这里搬走!”
  正在这节骨眼上,安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就炸:“喂!……什么!?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挂断电话,安敖眼里全是血丝,下命令:“我要去福建一趟,三五天就回,回来我希望你安安静静的待在这屋子里等着,懂吗!?”
  安敖是个白痴,本来我还不打算搬走的,可他让我发现再这么待下去,别说他了,连我也要崩溃的。于是我虽然婉言拒绝了肖潇的邀请,仍然在市区租了间别的靠近公司的公寓,乘着家里没人,搬了个人去楼空。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
  夜里十二点多,这首诡异的铃声从头到尾的发挥了一遍。
  我当然知道是安敖,放着没接,那铃声执着的响了七八遍,我只好抓起来。
  “喂。”
  “为什么不接电话?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想接。”
  “笔记本什么时候拿走?”
  我一呆,走的时候愣没找着笔记本电脑,想必是被人别有居心的藏起来了:“哦,笔记本。”
  “现在马上来拿走!”
  “现在?明天再过去吧。”
  “不行!现在马上拿走!”
  这什么人啊!幼稚!
  我烦透了,翻身套了条睡裤,直接跑到楼下打了个的,到小区门口时看见安敖抱着我的手提站在大门口,西装裤,夹克衫,手表领带齐活着,显然刚到家。
  我鼻头一酸,又马上忍住。
  妈呀,你别再逼我了,我已经糟透了。
  我下车离他只有几步远,自知心里有愧,走的慢吞吞的。
  他把电脑猛地往我怀里一塞:“你的神气劲怎么没了? !”
  我讨好的笑笑:“你别生气嘛。”
  “想要我不生气?马上回来!”
  我站着不说话。
  半天安敖长叹一声:“我开车送你回去。”
  我这才发现安敖从福建回来瞬间变成了有车一族,B开头的银色轿车缓缓的从这破烂小区的空地上开出来,我钻上车:“靖江公园那边。”
  然后就一言不发的掏出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不是叫你不准搬走嘛吗?”
  “恩……”
  “王佳你变了你知道吗?你变得一点都不听话了!像个固执的老头子!”
  “恩……”
  安敖火大的劈手夺过我的手机,刷一下朝挡风玻璃一甩,弹了两下落在凹槽里。
  我瞪了他一眼,发现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前面的路。
  我便把头转过去对着窗外的风景。
  “和那女的……现在过得好吗?”安敖干巴巴的声音,弄得我心里一阵阵的钝痛。
  “好。”
  “多好?”
  “非常好。”
  “非常好是怎么个好法?”
  “你喜欢我啊?”
  安敖惊惶道:“什……什么?”
  “深夜叫别人出来,找茬,查户口,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喜欢你’,别做那种事情,叫我都不忍心跟你讲话了。”
  安敖张张嘴巴,吃鳖吃的都打嗝了。
  我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月光~照在我的手心上~
  是肖潇的铃声,我想要伸手接电话,安敖比我快一步,点了公放。
  “佳宝宝你睡了吗?”肖潇第一句话就让我穿邦,既然住在一起怎么还会问我有没有睡?
  我不敢去看安敖的表情,磕巴道:“快,快睡了,刷,刷牙呢。”
  安敖斜睥了我一眼,张扬起嘴角‘嘟嘟’按了两声喇叭。
  “咦?怎么有汽车喇叭的声音?”
  我狠狠瞪了安敖一眼:“没有,是我新买的气垫拖鞋。”
  安敖肩膀抖个不停。
  “这样啊,明天的约会你不要迟到喽,我们在白云山脚下汇合,到了给我打电话。”肖潇说这话的时候前面突然有辆车挤进来,安敖上来就忘了戴安全带,一刹车,人就往前冲。
  “小心!”我伸手一拉他肩膀,总算缓和了一点,但他脑袋还是在方向盘上一磕:“我操!好痛,钻什么钻!”
  “谁叫你不做好安全措施!?”
  手机里一阵沉默:“……王佳,你那个室友也在你家?”
  我跟安敖相对看看,他的眼神弄得我更加慌乱,抢过手机:“啊……信号不太好,下次再说吧。”说完就愚蠢的挂断了电话,更加愚蠢的按了关机。
  安敖发现我关机:“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干嘛不跟她说实话?说你跟我在一块。”
  “我会说的……”
  “可是你没说,好像我们有什么似的!”
  “我们没什么!”
  “那就告诉她!别让女人误会了!”
  我们两就又气嘟嘟的不说话,车子驶出了闹市区,眼见着离我的小区没几步路了,安敖突然把方向盘一转,朝着鬼影子没一个的河堤开过去。
  “干嘛?”我心里一阵紧张。
  “尿尿。”
  “不能忍一忍吗?”
  “不能。”

  安敖的良心

  车子停在一片小树林旁边,安敖当真钻出车朝林子深处冲过去。
  我远远瞧见林子里几个黑糊糊的人影迅速跟安敖凑到一处,当下心中一紧,某部三流影片的奸杀场面冲进大脑。
  今天我刺激得安敖有点厉害,这里黑灯瞎火的,他别崩溃了,做出什么人面兽心的事儿来。
  我轻手轻脚的摸出车,走到大路上,遥遥看见了自己家公寓,喜得象发现了新大陆,张牙舞爪的朝温暖的家冲过去。
  楼道上坐了一个人——肖潇。
  我脚步顿住,看见她将脑袋从蜷缩的双腿间抬起来,悠悠的看着我:“佳宝宝……”
  我心疼的跑上去将她搀扶起来:“你怎么来了?”
  肖潇嘴唇抿了两下,欲言又止。
  我心里明白,她多半是被那通电话烦的,便宽慰道:“我跟安敖没什么的,因为……今天晚上他们有个睡衣party,硬拉我去参加,我怕你会怪我尽跟这些人胡闹,才撒了谎。”
  肖潇半信半疑,正要说话,突然张大了嘴巴盯着我身后。
  我调了个头,就看见安敖只穿了一条裤衩,大步流星的朝我这边过来。
  我满脑子都是一个‘死’字,慌忙跑上去将他截在半道:“你干什么!?”
  “我被打劫了。”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被打劫了。”
  我脑子有点当机了:“你说刚刚……那车……”
  “某个笨蛋自己逃命的时候忘了关门,直接被开走了。”
  “什么?我没有逃……我以为……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怎样?”
  我一面为安敖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宝马鞠一把同情的泪,一面深深负罪:“算了,我找几件衣服给你。”
  我扶着安敖气乎乎的背脊慢慢捱到肖潇面前:“他跟party里的人一言不合,被赶出来了,我带他上去找几件衣服穿。”
  肖潇看着安敖,开始火花四射:“不行,我也要上去,看着他滚蛋。”
  安敖翻了个白眼:“这位青年妇女,别这么紧张——放心好了,我对你家佳宝宝真正是一百二十颗同志的心。”
  焦头烂额的给安敖找了几件衣服,肖潇乘他换衣服将我拉到一边:“我不喜欢他,感觉又奸又滑,不是个好东西。你别再跟他交往下去了。”
  我心里暗服女王陛下这么快就洞悉了安敖的本质,嘴里却说:“如果因为喜欢一个女人,就这样对待其他朋友,那不算好男人。”
  肖潇撇撇嘴:“那你以后都不准再骗我了,不管再怎么特殊的情况,都不要骗我。我会觉得你在偷情。”
  我心虚的点头。
  安敖出来,正看见我们凑在一起密语,顿时声音往上浮了浮:“吆,要不要我挪地方给两位办正经事啊?”
  潇女王怒火滔天:“死玻璃,这世上好男人已经不多了,你还来跟我抢!?大家都不要繁衍啦!?”
  安敖一点没发怒,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脸,笑眯眯的说:“我来得真不是时候,没什么要紧的事了。现在很晚了,我先回去。你少出门,小心着凉。多喝水,少吃盐巴,上床之后不要老拿手机看小说,还有别随便上校内偷我的黄瓜,早点睡吧,明天白云山见。”
  他拉门出去,潇女王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两位大神都伺候走了,去洗手间刷牙,看见雾了的镜子上有人用手指写了一句:Do you love me?
  我的心有被偷空的感觉,瞬间眼睛酸瑟,发现水雾要干涸,便慌乱了打开热水龙头,手指在充盈的水雾上写下:yes,i do。
  有些事不用看的太透彻,有些话不必说的很明白,有些人已经万劫不复。
  一直开着热水,痴痴看着,看着水露凝集,丑丑的垂滴下来,弄花那字。
  我本来也以为安敖说去白云山只是一时的气话,可当我在山脚碰到他的时候又觉得他本来就该在那儿。
  安敖来得早,闲闲的看了我一眼:“昨晚……后来刷牙洗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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