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花无缺一天天瘦下来,无欢伤透了脑筋,想尽办法威逼利诱,无奈花无缺的人倔强,肠胃甚至比他的人更倔强,就算硬逼他吃的东西,也可能全吐得干干净净。
最后无欢终于抓狂了:“花无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存心要活活气死我是不是?你看你现在瘦成了什么鬼样子,竟然还不肯吃东西,你就那么想死吗?”
可无论他如何发飙,花无缺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我真的没胃口。你别吵我好吗?我好累……”
无欢就拿他完全没了主意。可是也不能任由他这样瘦下去啊。无欢一筹莫展,太医们全都看了,甚至还张榜请了民间的‘名医’,但他们却个个束手无策。
最后,一个多次为先王医治过不少疑难病症,资历最老的御医走了出来:“爵爷,花公子的病并非您说的那么简单。他从宋朝的江南来到无极国的极北最严寒之地,身体本就不大能适应,再加上内力又被废除,而且当时散功用的药过重,伤了他的内脏,而且花公子一直有心事,所以才积郁成疾,又岂是服几副药就可以痊愈的。”
无欢见他说得有理,脸色和缓了些:“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心病,只能用心药医。若是能结了他的心结,病自会不治而愈。否则,莫说是我们,只怕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是医治不好的。”
无欢听了他的话,一时竟是百感交集。挥手摒退了那些太医,独自咀嚼着那个老御医刚才的话。
心病,只能用心药医。若是能结了他的心结,病自会不治而愈……
他当然知道花无缺的心病是什么。
难道,自己若不对他放手,就真的只能眼看着他郁郁而终么?
情到浓处
可是,他又怎么舍得放花无缺离开呢?
这么多的日日夜夜,他已经习惯了花无缺在他的身边。无欢不敢想象,将来的日子如果真的没有了花无缺的陪伴,自己该怎样生活。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不能失去无缺了。
——自己究竟是该对无缺放手?还是不顾一切地留住他?
无欢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如此的矛盾过。
因为他以前从没有真正对任何人,任何事在乎过。
也许只有太在乎,太珍惜一个人,才会如此的矛盾,如此的左右为难吧。
无欢思来想去,想得头都快炸开了,却还是理不出个头绪,于是重新又回房去看花无缺,却见他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双黑眸痴痴地望着天花板,神思也不知到了哪个虚空幻境境。无欢叹了口气。他清楚花无缺这几日竟多数时间都在昏迷,即使是清醒时,精神也极度萎靡,多半时间也只是睁大了一双烟雾迷朦的眸子静静地躺着,任无欢怎样想方设法哄他开心或是试图激怒他,他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无欢凝注花无缺,只见他实在已是瘦得不成样子,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惨白,若非那双眸子还有些生气,无欢几乎真的要怀疑眼前的是否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冷漠孤傲,清逸如仙的无缺公子?眼前的花无缺,似乎也就只比死人多了口气而已。
——无缺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想到这里无欢的一颗心不由得疼得抽搐起来。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强烈的心痛,以及忏悔。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以爱无缺的名义,不断做着伤害他的事。
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一只只能在天空自由飞翔的鸟儿,自己却偏偏要折断他的双翼,将他强留在身边?
只为了自己那所谓的爱?那足以将自己最爱的人毁灭的爱?
无欢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爱是那么的霸道和自私。
真正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千方百计地让他幸福?
哪怕自己会受伤,会心痛,只要能令他幸福,真爱是不是应该这样?
无欢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选择放手。
尽管明知道这样的割舍会令他多么的心痛。
可是,只要无缺能好起来,快乐起来,他愿意承受。
花无缺无意识地看着无欢,似乎一时还不能理解他的话。
“真的 ,只要你能稍微好一点,我就立刻带你去见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无欢甚至举起那根象征了王族的尊贵与权威的金手指:“我用历代北公爵的名义发誓。”
花无缺有些狐疑地看着无欢。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真的会有这么好心?不会又设了什么陷阱来骗自己吧。
只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被他掌握,早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让他骗的呢?
“为什么你突然要带我去见小鱼儿?”花无缺终于开口了:“你怎么做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不想让你这样郁郁而终。”无欢深深看进花无缺眼里:“相信我无缺,我不会害你的。”
花无缺相信了无欢。
不止是因为他诚挚的表情。最主要的是,如果他真的要害自己和小鱼儿,大可以直接动手,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可是……
“现在小鱼儿和苏樱现在一定生活得很快乐,很平静,我不想打扰他们。”花无缺的口气很平淡。
“难道你真的不想再见小鱼儿一面?”
“……”
花无缺终于还是动心了,决定随无欢一起见小鱼儿。
他唯一的条件是不让无欢带太多的随从,他怕惊扰了小鱼儿和苏樱。
“我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不过,当他们真正要出发时,花无缺还是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无欢竟对他的条件执行得如此彻底。
——他竟然连一个随从和禁卫都没有带,就连一向外出时都如影随形的鬼狼也被他命令留在公爵府。
“爵爷,”接到命令的鬼狼一脸为难:“您以前从没有单独出过远门,更何况是远在千里之外且和我们正在交战的大宋,万一遇到危险或困难怎么办?”
“笑话,难道我堂堂的无极国北公爵连照顾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这是我和无缺最后一段单独相处的日子,我们两个孤男寡男一起过二人世界多浪漫啊,说不定就真的能擦出爱的火花呢!为什么要带上你这个碍手碍脚又碍眼的电灯泡来搅和我们的好事啊?——欢欢 红妆(小小声提醒):古代是没有电灯泡的…… 欢欢(一掌PIA飞):我说有就有!!!}
无欢挑眉,目光危险:“或者,你不相信我的武功和动术?是不是你先试一下?”
看到势头不妙的鬼狼只好唯唯诺诺地退下,眼看着无欢和花无缺乘了辆极豪华的马车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误入黑店
不知究竟是因为快要见到小鱼儿了,还是因为闷得久了终于能出来透透气,总之一路上花无缺的精神竟然好了很多,而且不用无欢威逼利诱就肯吃饭了,这确实使无欢的心情好了不少。
而花无缺却感到郁闷,本以为可以好好散散心的,谁知道无欢竟不让他出马车一步,尤其是过了两国边境到了宋国领土后,无欢更是小心,连自己都不大出去,所有与外界交往的事情都交给他带来的那个车夫做。
“要低调一点!像我们这样的美人一起出去绝对会发生动乱的,明白吗?”听听,这是什么破理由?
花无缺闷得发慌,只好在那里生闷气。
不过无欢却不是那么能耐得住性子的人,本来下决心绝不露面免的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的,谁知在马车上憋了几天却还是终于忍不住带了花无缺溜出去散心。当然他们是经过易容的,只不过无欢那蹩脚的易容术是否能蒙到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还好他们走的路线偏僻,这靠近海边的地带又极为偏远,花无缺在中原结的那些仇家还不至于找到这里来。更何况江湖上的事变化极快,或许他们早已经忘记花无缺了吧。
他们大摇大摆地在集市上转悠了半天,果然没有人能认出他们来,就连无欢都觉得他自己太多心了。
当晚,喜好奢侈的无欢找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并且随手抛出一锭黄金,使得那家店里从老板到小二都变成了陀螺般围着他转,生怕一个不小心伺候得不周到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财神爷会凭空飞走。
按照惯例,人的积极性和报酬的数量通常是成正比的,所以,很快无欢和花无缺就被安排到了最好的上房,而且里面所有的用具除了四面的墙是死的不能动之外其他的都按照无欢的要求换了全新的。因为我们过分喜欢干净的小爵爷是绝不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的。
虽然店小二看无欢的眼光不免点了几分怪异,但毕竟还是尊敬和羡慕更多些,有钱的人通常都比较受尊敬的,所以他们就算有什么怪异的举动或要求也无疑是再正常的不过的。谁让人家是有钱人呢。虽然此刻的无欢在小二的眼里只不过是个皮肤黝黑其貌不扬的家伙,花无缺也是个脸色蜡黄的病秧子而已(表忘了他们易过容的,虽然技术不高~)。但那锭黄金让小二对他们丝毫不敢怠慢,忙不迭地打来了洗脸水,还不住地问他们是否还需要什么。
但无欢却毫不领情,十分不耐烦地挥退了小二,当然还顺手又掷了锭黄金过去,又抛了句:“没事别来打搅我们。”那店小耳当然是乐得屁颠儿屁颠儿地走了。
这时我们的小爵爷警觉性似乎有所提高,小心翼翼地关好门窗,然后才迫不及待地将脸上的易容物洗去。再反复地照着镜子,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以前的整洁和美貌了才坐到花无缺身旁,俊脸上堆满炫耀和讨好的笑容:“怎么样无缺,我的易容术还不错吧。不过要不是为了你,本爵爷才不会牺牲自己完美的形象扮成现在这样呢!无缺你有没有感动啊?”口里说着话一双手已经不老实地伸到了花无缺的胸膛大肆揩油。
因为花无缺病重的缘故,无欢已多日没碰过他,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好得多了,这里又只有他们二人,没有旁人打扰,这大好的机会无欢怎肯平白错过呢。
花无缺皱皱眉,伸手推开他,冷冰冰的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一路上要对我规规矩矩,以礼相待的。”
无欢立刻现出十分悔恨的神色,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我真是该死!”
花无缺见他是真的后悔,又想到他一路对自己的殷勤照顾,不禁有些心软,后悔自己刚才对他太疾言厉色,于是放低声音柔声道:“知道错了,改了就好了。打自己做什么。”
无欢懊恼地跺着脚瞪眼:“我是后悔自己一时糊涂,竟连这样不合理的要求都答应你!我以后要怎么活啊?”
花无缺见他又开始胡说,不禁又气又恼,却拿他丝毫没有办法,只能板着脸转过头去。无欢见他真生气是,又连忙好脾气地过去哄他。
花无缺对着无欢这个小冤家,只觉生气也不是,不生气又不是,被他弄得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道:“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啊?”无欢立刻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又作出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知道了,定是你怕我对你太好了你会忍不住爱上我。”
花无缺急得羞红了脸,跺脚道:“少自作多情了,谁会爱上你。”
无欢见惯了他清冷淡漠的表情,极少看见他羞红脸的样子,只觉实在是说不出的动人,忍不住又去逗他。
二人只顾打闹,竟然谁都没有看到一条影子悄悄自窗外溜走。
“师兄果然好眼力,”客栈的某个隐蔽房间内,店小二正指手画脚唾沫横飞:“那两个人果然是易容改扮的,师兄你猜他们究竟是谁?”店小二一副神秘状。
“还能有谁?”店掌柜边懒懒地用左手拨着算盘边道:“无非是那些觊觎我们海南剑派的珠宝财富和剑谱的家伙,不自量力,也不想想我们海南剑派岂是好相与的。”
“错了,这回不是,”店小二将嘴凑到掌柜的耳边,低声道:“师兄还记得师傅是因为败在谁的手下才一病不起,郁郁而终的么?还有你的右手……”
“我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店掌柜缓缓伸出了那只始终缩在袖子里的右手——那赫然是只黑黝黝的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假手,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怨恨之色:“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花无缺……”
他不禁又忆起了那条胜雪的白影,以及那手惊世骇俗的剑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样一个柔弱美丽的人,竟然能使出如此迅捷凌厉,神鬼莫测的剑法……
在店小二“师兄!师兄!”的大声提醒下,店掌柜终于恢复神志,疑惑盯着店小二道:“难道你说他们中的一个竟是花无缺?”
“除了他能有谁?当日那场围剿我也是参加了的,虽然只是远远地站着呐喊助威,但我也看清了那花无缺的样子。你说,那样出色的一个美人儿,又有谁会轻易忘记呢?”那店小二边说边咂嘴,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从那以后我可没少梦见他呢——所以今天我扒着窗户缝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只看见半边侧脸,可我绝对认不错——当时他正对着同来的那个病秧子笑,那笑脸真是媚啊,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真想扑上去……”
“赵鹏,”店掌柜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确定你真的没认错么?”
“当然没认错了,我还听见里面有人在叫‘无缺’呢!怎么会错?”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去通知掌门师兄?让他把派中的高手都调过来,还有来我们这里做客的几位其他门派的大侠也顺便请过来?”掌柜的命令道:“他们绝对会来的,莫说是刘督主悬赏十万两黄金要花无缺的人头,单就为了扬名天下,他们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师兄,你说的那两样还都是小事,”快嘴的‘店小二’刘鹏再次露出色迷迷的笑容:“那么个绝色的大美人你真舍得杀么?要是我啊,黄金和声名我都不要,只要能把这么个美人压在身下好好的享用一番,那我就是死也值了……”他边说那双三角眼边露出淫亵的光芒,仿佛他此刻正把花无缺压在身下好好的‘享用’一样。
“罗嗦什么!还不快去办事!”掌柜的瞪眼道:“要是误了正事小心我打断了你的腿!”
刘鹏这才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掌柜的看着他远去,才蹲下身子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个小小的铜制仙鹤,口中喃喃道:“哼,就凭那些个酒囊饭袋哪能成什么事?还是我先劳大驾过去送他们一剂五鼓鸡鸣断魂香的好!”他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些药粉,然后拧开仙鹤的头倒进去:“再加上我以前向采花蜂讨来的独门密药,花无缺,这次我不信还迷不倒你!”
美人怀春
花无缺终于洗净了被无欢抹在脸上的乱七八糟的易容物,转头看向无欢:“无欢?”
无欢正舒服地坐在那张铺了崭新床单的床上,低着头翘着脚用那把他专门从府里带来的小银刀仔仔细细地和他那刚长出一点点的脚趾甲‘作战’,听见花无缺叫他忙抬起头晃晃小刀:“你也想用?”
花无缺摇头:“不是,是……天已经很晚了。”
“我知道啊。”无欢头也不抬。
“你还不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好,”无欢抛下小刀顺势一头倒在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无缺让我休息我就休息。”
花无缺惊讶地睁大眼看着无欢:“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
无欢故作惊讶状同样睁大双眼看着花无缺:“你不知道我只要了一间房吗?”
“无欢,你……”
无欢截口道:“无缺,你身子不好,我为了方便照顾你当然要小小的牺牲一下和你挤在一起了……”
“谁需要你照顾了?”花无缺不领情地转过脸。
这个无欢,老是喜欢自做主张,独断独行,从来不征求他的意见……他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他那几根花花肠子在打什么鬼主意么?
不过花无缺虽然生气郁闷抓狂却也没办法,毕竟自己身无分文,吃别人的住别人的,所有的经济大权掌握都在人家手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花无缺还是明白的,所以……
“那你睡床好了,”花无缺起身:“我用两张桌子拼一起将就一晚好了。”
“那怎么行,”无欢忙过去按住花无缺:“你是病人,当然要睡床上了,不然病情严重了怎么办?”边说边一把抱起花无缺且不顾他的挣扎硬把他按到床上:“不过,这么宽的床如果只睡一个人是不是太浪费了,再说你这么善良也不忍心让我去睡桌子吧。”无欢边说边在花无缺身边躺下并不露声色地顺便揽住花无缺纤腰:“所以我们还是睡一起吧。--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是你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