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双成……”一声轻细,似蕴了无尽委屈,莲玉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一些,紧闭着眼,试图什么都不再想。
这时门边却传来一声轻响。
莲玉浑身一震,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睁着眼满是警惕地看着门口,却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模糊的影。
半晌,门边又传来一阵轻响,然后似有人将门推开了一线,莲玉下意识地大叫一声:“谁?”
四下静寂,没有任何回应。
莲玉死攥着被角,想要往里躲,却又不敢将视线从门边移开。
门被人一点点推开,有人闪身走进屋里,又迅速地关上了门,快步走到床边,似是看着莲玉,却始终没有说话。
莲玉努力分辨,却无法看清那人的面目,只无意识地问了一声:“靳……双成?”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伸头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那是靳双成惯有的动作,莲玉只愣了片刻,就用力拍开了那人的手,往床里面挪了挪:“别碰我!”
那人似叹了口气,又似是笑了笑,在床边坐下,伸手将莲玉连拖带拽地拉了回去,又揉了揉他的头,然后慢慢往下抚去,捏了捏莲玉的脸,最后半低头,在莲玉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只一下,便让莲玉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开口时声音里的颤抖连自己都听得分明:“靳双成……”
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那人又低头碰了他的唇一下,而后便是长驱直入的舌吻,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莲玉只能被动地任他索取,那一吻并没有想象的甜美,却一样让人窒息,喉咙里泄露出来的低鸣里,已经带着一丝难耐,他开始伸手去抓那人的衣衫,心里却为自己这样的行为觉得可耻与可悲。
然而却舍不得放手。
不想管是梦是醒,不想去猜度缘由,身体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渴求着那个人。只有这一刻才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究竟有多想要那个人。那种饥渴让他觉得,说不定真正交合一次,他就能断掉对那个人的全部臆想。
那一吻结束时他的身体都有些软了,只能半依着那人喘着气,直到感觉到那人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心跳才不争气地快了起来。
上衣也仅仅是解掉几个扣子,被扯下来一半,露出半边肩头,那人已迫不及待地吻了过来,从喉结到锁骨,唇与肌肤的摩擦似乎不能满足他,舌头的粗糙和温润落在身上时,会带起一种让人全身酥软的触感。
莲玉能听到彼此的呼吸都在加重,那人开始用牙齿轻啃他胸前的突起,被调教过的身体很轻易就能兴奋起来,他开始随着那一下一下的轻啃扭动着身体,手也不由自主地在对方背上抚摩起来。
“靳双成……”名字脱口而出时却有种莫名的尴尬,就好象是将什么隐晦的秘密的东西泄露了。
意识很轻易就被情欲操控,他急促地喘息着,喉咙里间或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吟,那人的举动也越来越狂烈,一口一口的咬下去,最后已是发了狠,像是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这样产生的疼痛里却依旧带着让人沉醉的快感。
莲玉闭上眼不愿再看,身体已经彻底被欲望俘虏,他也不想再勉强挣扎,然而那个人将他的裤子一把撕开时,他还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裤子被撕开,随着预料之中的寒冷而来的,是那个人吞口水的声音,还有一声很轻的,几不可闻的哼笑。
莲玉一下子就瞪大了眼,头脑里因为耻辱和悲愤的充斥再容不下其他,他却还是迅速地往床里头躲了进去,脱口而出道:“你不是靳双成!”
下一刻那个人已经扑了上来,死死地压住莲玉的身体,不知用什么柔软的东西,极快地绑住了莲玉的双手。
“你是谁?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放开我!”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时,莲玉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嘲笑自己的能力。
这样的状况,再来问“想干什么”,再来喊“放开我”,若是放到秦楼里,怕都要被当家笑死了。
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开口,半扭过身嵌住莲玉的双脚,又飞快地缠上了束缚,莲玉只如离水的鱼一般在砧板上扑腾,那个人很轻易地就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
脸被死死地压在被褥之间,几乎无法呼吸,那个人托起他的小腹将冰冷僵硬的枕头塞进去,又强迫着他曲腿跪在那儿,那像狗一样趴着的姿态,让莲玉有种错觉,自己又回到了扬州,回到秦楼被封之后,自己死守在那儿的那些天里。
身体被强行进入时的疼痛让他失声叫了出来,那声音却似催情的药,每一声换来的是背后的人更用力的抽插。
进入,抽离,毫不离情,仿佛每一下都从他体内带走一些东西,将他整个人一点点地抽空。
从哀声求饶,到毫无意义地惨叫,到最后调不成声的哀鸣,那个人没有停止过,疼痛也没有停止过。
莲玉趴在那儿,意识已渐有些模糊了,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外面也似随着他的叫声喧闹了起来,黑暗也一点点地被暗红的光侵蚀,仿佛夜已经将要过去。
身上所承受的却似乎永远没有终结,莲玉怔怔地看了一阵窗外暗红,便慢慢地闭上了眼。
放任身体去承受,只要不去想,不反抗,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这样的事,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也犯不着为此要生要死,咬着牙熬过去了,便也只是一场梦而已。
只是……想到梦中自己的痴心妄想,和落入他人眼中的可笑,又禁不住觉得难堪。
意识再次清醒时,首先听到的是屋外的喧闹。隔着远远的距离,听不分明,却像是从现实一直闹到梦里,又从梦中闹到现实,始终没有停过。
睁眼看时屋里依旧一片黑暗,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巨大的黑暗中只有自己与一屋死物,远方的喧闹也只能将屋里的死寂衬托得越发分明。
身上似散架般地痛着,时间长了,也渐有些麻木了。
莲玉茫然地半张着眼趴在那儿,好久才动了动,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手脚上的束缚也已经被解开,他翻下床,勉强站稳了,才踉跄着走到院子里,从井里打了水,将身体清理干净。
远处的喧哗一直没有停止,井水沾在身上时那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秦楼被封,自己遇上靳双成,一路从扬州到靳家,都只是一个梦。
回到房中哆嗦着换过一身干净衣服,外头的声音似是小了,却还有是零星的叫喊声,让人无法静下心来。
莲玉闭着眼半倚在窗边,好一阵,终于又张了眼,慢吞吞地出了门,朝声音传来处走过去。
待过了荷塘转入回廊,四下就明亮了起来,似是刚入夜的靳府,处处热闹非凡。
再走过一段,就能碰到一些匆匆走过的下人,他们似乎都在忙碌着什么,谁也没有理会莲玉。与他们相比,行动缓慢的莲玉也显得格外不在状况。
最吵闹的地方,是靳双成院子后方的画楼,莲玉还未走近,就已经看到那儿围着一大群人,扑面而来的风里,有浓烈的东西被烧焦的味道。
心里无来由地慌了起来,莲玉下意识地往一旁树影阴暗处躲了过去,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愣在了那儿。
“管家让人去请大夫,快……”一个人匆匆从身旁跑过,莲玉飞快地抬头,却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莲玉如游魂般地往画楼走去,近了就能看到画楼四周还飘着阵阵浓烟,有不少人拿着器皿往四周泼水,也有人往更远一点的地方搬东西。
“发生什么事了?”疑问脱口而出,也不知问的是谁。
身旁的人听到声响,便随口回了一句:“有人在画楼里放火了,闹了一夜,你居然不知道?”
“放火……”无意识地重复着当中字眼,莲玉仓皇地往人群里挤,嘴里呢喃,“放什么火,谁放火了……”
周围开始有人留意到他了,或皱眉或不屑,还有一些,看着他的眼里带着分明的嫌恶,就好象,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般。
莲玉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他却还是咬了唇往里挤,越过外围的人群,画楼前方的空地上,只站着三五个人,当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靳双成。
只见他右手执着一个画卷站在那儿,身上的衣服分明被火烧过,好几处都已烧出些小小的洞了,左手衣袖更是被烧去了一大块,手臂有一片骇人的灼伤,红黑相间,似乎隔那么远,还能看到血一点点地渗出来。
砚知就在他身旁扶着他,一边不知说着些什么。靳双成脸色很苍白,却始终只是抿着唇不说话,低了眼也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莲玉看着靳双成的伤,很久才慢慢地挪动脚步,随着这一动靳双成抬起了头,目光与莲玉对上时,分明地冷了一分,而后又迅速地低下了眼。
莲玉惊惶地跑前几步,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靳双成没有看他,倒是砚知重重地哼了一声。
“发……发生什么事了?”莲玉哑声问,声音微颤,衬着满脸仓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脆弱。
靳双成沉默了片刻,突然把手中画卷往地上一扔,反手就给了莲玉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在人群喧闹间也显得格外分明,周围的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莲玉也似被这一个巴掌打瞢了,维持着偏头的姿势僵在那儿,甚至想不起伸手捂脸。
靳双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看着莲玉,眼中掠过一丝无措,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为……什么?”好久,莲玉才低低地问了一句,声音干涩而低哑,似乎只是三个字,便已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靳双成的手慢慢收了回去,半晌才咬牙道:“你怨我失约,怨我不理会你,大可冲我来。放火烧楼的话逞一时口舌之快也就罢了,如今伤了别人,你就不会觉得不安吗?若是烧死人了呢?”
“伤了别人?”莲玉的眼里只有一抹极淡的疑惑,他看着靳双成,微微地偏了偏头,宛如懵懂孩童,“烧死?”
靳双成心头一颤,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看到莲玉突然细微地退了一步,皱了眉头,极迅速地换上了一脸敌意。
“莲……”
“啪”的又是一声,没等靳双成的话说完,莲玉已经用力地还了他一巴掌,而后转身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靳双成捂着自己被甩痛的脸,疼痛中逐渐清晰的热辣显示出刚才莲玉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站在原地,半晌才合了眼,低声道:“砚知,快……若是他出了家门,千万别跟丢了。”
“可是少爷……”
“快去!”靳双成喝了一声,砚知才勉强应了,快步追着莲玉而去。
靳双成留在原地,只敷衍地遣散了四下的人,回头看着被自己抛在脚下的画卷,好久,才弯身捡了起来,而后慢慢地揣紧在怀里。
砚知没多久就跑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开口,话里却有些不屑:“少爷别担心,他就是埋头往那小院子里跑,现在在屋子里呆得好好的呢。”
靳双成怔了怔,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脚上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砚知慌忙扶住他:“少爷你手上还有伤,大夫已经请过来了,先回去吧?”
靳双成点了点头,便任砚知带着自己往前走。
砚知伸手想替他接过那画卷,靳双成却手上一紧,只摇了摇头。
到了灯火之下,那伤口便显得越发的狰狞,大夫一边替他上药包扎,一边摇头道:“靳公子您有珍色轩,自己又是天子亲点的丹青第一,就是再珍贵的画,也犯不着自己扑到火里去救啊。”
靳双成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大夫知他执拗,便也没再说什么,好久才开玩笑道:“也不知老夫有没有这荣幸,能看到那副让靳公子舍命去救的名作呢。”
靳双成失声笑了出来,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大夫有些尴尬了,等伤口包扎好了,便随便寻了个借口退了下去,留下靳双成一人在房间里,抱着一副画卷,久久没有一动。
烛光被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微微摇晃,他眼前也似有什么晃了晃,靳双成双眼眨了眨,便慢慢地合上了。
莲玉离开时那愤怒的双眼却不期然地在脑海中掠过,靳双成的心中不自禁地揪了一下,便又忍不住睁开了眼。
好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将画卷搁到桌子上。
为……什么?
莲玉那一声疑问似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带着让他无法安心的沙哑,靳双成自嘲一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又一阵,他才慢慢地放下了手,将那画卷上的系绳解开,一寸一寸地展开画卷。
那是一副未完成的画。
画中是一个孩童的雏形,坐在假山之上,低着头,面目模糊,却能感觉到一种极淡的温柔和明媚。
靳双成的指头沿着画上孩童的头一点点地往下抚过,眼睛的地方,鼻子的地方……笑容。
最后他合眼一笑,将画对折拎起,凑到烛台边上。
火苗蔓延,焦黄的弧线一点点扩大,那孩子的脸便在火光中迅速地消失了。
那一夜靳双成睡得很沉,梦中依稀有谁对着他笑,醒来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时已过了正午,腹中空虚,靳双成让红儿备了点饭菜,饭菜上来时就突然想起了莲玉:“那院子里,都有让人送饭菜过去吧?”
砚知的眼神晃了晃,靳双成便皱了眉:“没有?”
砚知低头:“饭菜倒是有送过去,但是中午送饭的人说,敲门一直没有回应,早上送去的篮子也还在门口搁着。”
靳双成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砚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靳双成只是皱眉盯了他一阵,便把筷子一扔,飞快地跑了出去。
莲玉住的院子里安静得如同没有人在,靳双成跑近时,就能看到砚知所说的菜篮子,果然就搁在门边,丝毫没有被挪动的痕迹。
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靳双成快步走到门边,用力地敲了两下:“莲玉,在不在?莲玉,开门!”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靳双成又用力地捶了两下门:“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莲玉!”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靳双成心中的不安越深,咬了咬牙,用力踹开了门,快步冲了进去。
本以为里头人去楼空,撞进去却发现床上拱起一团,分明是有人在。
“莲玉?”叫了一声,床上的人没有动,靳双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便看到莲玉就睡在那儿,死死地拽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缩在床的角落里。
心中又是怜又是好笑,靳双成在床边坐了下来,软声唤:“莲玉……”见莲玉依旧一动不动,他叹了口气,“是我错,我不该动手。莲玉……莲玉,乖,先起来。”
莲玉始终没有回应,靳双成也觉得有些不妥了,迟疑了一下,终于伸过手去拽,却居然没有遭到反抗,很轻易地就被他拽了过来,只是人一转过来,靳双成的脸色就变了。
只见莲玉双目紧闭,呼吸低促,唇上苍白,脸上却是异样的潮红,分明已是失去了意识。
“莲玉!”将人拉到怀里摇了摇,又拍了拍脸,靳双成低唤了几声,怀里的人却始终没有睁眼。
这时,随后追来的砚知也赶到了,看见自家少爷一脸惊慌,莲玉就靠在他怀里耷拉着脑袋,也不禁吓了一跳:“少爷?”
“快,去请大夫。”
砚知这时也顾不上那是莲玉或是旁人,应了便慌忙转过身,一溜烟地往回跑,不一会就拉着大夫匆匆赶回来:“少、少爷,大夫来了!”
靳双成抬头:“这边,他似乎是发热了。”
那大夫被拉着跑了一段,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走到床边,看到莲玉的模样,才目光微凛,将药箱放下,小心地查看起来。
靳双成一直盯着大夫的举动,见他试了一下莲玉额上的温度,便轻捏着莲玉的下巴看他左边的脸,那上头一块分明的红让靳双成心里揪了一下,拥着莲玉的手也不禁紧了紧。
大夫看了半晌,才捉起莲玉的手切脉,衣袖一掀,手腕处一圈红肿把醒着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靳双成一把抓住莲玉的手,看着那圈红肿,半晌捉过他另一只手,一把掀起衣袖,上面同样是一圈红肿,只有手腕内侧稍淡,双手合在一起,那被束缚过的痕迹就格外分明了。那手臂上甚至还有些牙印和捏出来的淤紫,一直往衣服遮掩住的地方蔓延。
“靳公子,这……”
靳双成沉默半晌,转头对站在门边的砚知道:“砚知,出去,把门关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