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臂的触感是真实的,身上的气息也是熟悉的,就连脸上的细小伤口都在相同的位置,毫无疑问是本尊。我敢打赌自己的体重最近绝对有突破130,但他抱着我就跟什么也没抱一样,光线一阵扭曲之后,我们身处的地方就变成了主卧。我还没弄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人就被放在了床上。虽然满心疑惑,但一沾枕头我就被重新涌上来的睡意给淹没,毫无芥蒂地在这张跟身旁的人纠缠过的床上睡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口=。
醒来的时候,依然是被人抱在怀里的姿势,跟那天早上一模一样。不过这一次没等我爬起来,身后的人就低沉地开了口,问道:“醒了?”声音里没有刚睡醒的暗哑,不知醒了多久。这个男人的生物钟规律得让人发指,于是我突然很怀疑一个多月前的某个清晨,他是不是一直清醒地看我偷偷摸摸地想开溜,最后才跟捉老鼠似的把我捉回去。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室内,我僵直得像块木头,趴在床上不敢动,纠结着是要起身逃跑,还是该爽朗地跟人家说早上好——尽管这两种做法听上去一样二。但是一直不给反应似乎很不礼貌,毕竟人家昨晚还把我抱回来,让我免于睡地板来着。好吧,纠结到最后就只能点了点头,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短暂的沉默后,干脆把心一横,飞快地说道,“昨晚我被我妈关在了外面,一直等她都不开门,结果不小心就睡着了。呃,我最近比较容易犯困,上课的时候也会打瞌睡,或许是夏天快到了的缘故?我——”
修打断我,掌心覆上我的小腹,在我耳边轻声道:“怀孕的时候,嗜睡是很正常的事。”
我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心却有点冷。像我们这样躺在床上抱着讲话,其实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但修的表现让我觉得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想歪。他或许根本不记得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孩子。我微微颤抖着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没有说话。他真的很喜欢孩子,被划在幼年体范畴里的我,也一直被很耐心地对待。
他握住我颤抖的手,低声问:“怎么,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事。”
这些偶尔展露的温柔,为的也不是我。他需要的家人只是跟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而不是我——即使明白这一点,为什么还是会产生被需要的错觉?不止是被当成能为他生下优越后代的key看待,还憧憬着会有别的什么——
妄想着这些的我,到底是怎么了?
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我可以为你生下这个孩子,所以昨天的话,你要不要收回?”
修沉默了几秒,问我:“哪一句?”
“一世的忠诚,我指的是这个。”我想了想,尽量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虽然除了你,我可能再遇不上愿意给出这种承诺的人,但也正因为它的宝贵,我不希望让你决定得这么轻率。一生一世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这个誓言,我知道你很喜欢孩子,所以我可以为你把孩子生下来,不需要你拿一生一世来交换。”
我想这一刻,自己的脸上一定焕发着圣母的光辉,可惜没人看得到。
身后的人说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需要我的承诺,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什么也不要。”好吧,圣母的光辉越来越盛——问出这种话是想逼我到什么地步?
“还是说,光是忠诚根本不够——”被扳着肩膀转过去,近在咫尺地凝视,“告诉我,你在渴望什么?”
41.阴谋
我呼吸一窒,艰难地别开眼,重申道:“什么也没有——”
两个人贴得极近,偏偏又是在早上刚睁眼的时候,于是……悲了个催的。
修瞥了我在被子底下起了反应的某个部位一眼,掀开被子下床,背对我站在床边,像大提琴一样低沉的声音悠悠地传来:“自己解决。”
虽然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但我还是窘迫得要命,同时又因他的态度而感到恼怒,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红着脸瞪他。他系上睡袍的腰带,将手指插`入随意散落着的黑发,向后刷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微微侧脸看我,“还是你已经有了在床上呆一整天的觉悟,想要我帮你解决?”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想到那会是什么画面,血液一下子冲上头顶,差点让我爆血管:“你别看,我自己来!”
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结果一大早就出这么大的糗,只让人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蔫头蔫脑地吃完早餐,搭乘理事长的顺风车去上课。听管家说,我老子跟我老娘起得比我这个要上学的人还早,说是想去体验久违的亚特兰蒂斯风光,连飞行器都没开就走了。他们这一次会回来,完全是我姥爷的意思,他老人家手头有点事,耽搁了行程,干脆就让他们先出发,自己则将不日抵达。唉,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么轻易就给后辈制造出了二度蜜月的机会,估计这一趟下来,我老子跟我老娘会有破镜重圆的机会。
飞行器飞啊飞,我的心思也跟着四处乱飘。体育课是彻底没戏了,可又不能天天往他办公室跑——经过今天早上这一出,对上他的目光我就更心虚了,总觉得自己在妄想一些不该有的东西。我喜欢的是妹子啊,各种柔美各种温纯的妹子,他再吸眼球也是个男的,我一彻头彻尾的异性恋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男人?
我对他……只是憧憬。
对,就是憧憬!老子只是觉得你帅,所以才想拿你当目标,再多就没有了。
冷不防被盯上,看他坐在沙发椅上,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嘴里在嘀咕什么?”
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老子只是憧憬你——”
修挑了挑眉毛,这动作在他做来真是该死的挑逗。我脸又红了,他现在不管做什么动作我都会感到心跳耳热,只好底气不足地继续道,“就是想要变成跟你一样成熟稳重什么的,没别的意思……”
他发出一句意义不明的反问:“是吗?”然后不再看我。
又是一路无话。直到抵达学校,被带着从飞行器上下来,才感觉到他的气息贴近耳边,低沉地说道:“乖一点。”
顾小城站在不远的地方朝我挥手,我默了默——
这种被驯养的感觉,算什么?
他松开我,垂眼看了看腕间的水晶,轻声道:“先去上课。”
我默默地点头,抬腿朝着戴着一只眼罩的美少年走去。走到一半回头看,他人已经不见了,于是又把头转过来,继续往前走。好吧,看来整块大陆都得由他管,今天走那么快,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顾小城大概等了有那么十来分钟,头发都沾上了晨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脸上没有不耐,安静地陪着我走了一段,忽然开口叫我:“阿风。”我看向他,他巴掌大的脸绷得很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然后对他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下,单手搭上他的肩膀:“顾小胖,别光顾着说我,你自己呢?你敢说你没有事情瞒着我。”敛去假笑,揽上美少年漂亮的脖子,“说!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全世界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消息?”
他被我用力掐着也没变色,只是认真地盯着我看,然后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听到。”
老实说,我不大相信这小子的话,不过好像也没有怀疑的理由。于是摸了摸鼻子,改为搭着他的肩膀,继续往教室的方向走:“我没什么好瞒你的,大家这么多年兄弟。有些话我要是没说,那就说明我觉得没必要讲,顾子庄,你知道我的。”
他也伸手挠挠脸颊,换下了严肃的表情:“事实上,我也认为自己应该是知道你的。”
我笑得很爽朗:“得,那不就结了。”
十几年的兄弟,最让人高兴的一点就是有些事情解释起来不那么费劲。解释不通了,他也不会怪你,顶多给你两拳,一回头还是愿意为你两肋插刀。男人之间还是做兄弟好,像我跟修那样搞得不清不楚的,反而让人脑仁疼。
上午第一节上的是大陆史,算我最得意的学科之一。上课的老师是个一看就很有学识的小老头,原身是只猫头鹰,戴着一副单镜片的眼镜。然而今天一进门就感觉到十几股不同寻常的威压,让空气都显得凝滞。我顿了顿脚步,才继续朝惯坐的座位走,听顾小城从嘴角发出细小的声音:“来了很多没见过的家伙,恐怕来者不善。”
“知道。”虽然从开学起这些人就没消停过,可实力这么强悍的一群人同时出现,却还是第一次。这些人里估计有不少是中级学员,可能还混杂着一两个高级也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高阶的威压,不知到底想要做什么。
来到空着的位置上,正准备把书放下,就有人一拳砸在桌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周围没人敢吭声,顾小城也停住了动作,看向这边。那人见我看他,便露出一个懒散的笑容,将带着露指手套的拳头从桌面上收回去,拖着声音道:“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我占了。”
他的眼里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挑衅,我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两秒,然后平静地点头:“行,你坐这里。”说完转身朝更后面的位置走去。
顾小城站在原地看着,接着拿起桌面上的书跟了过来,两个人一直走到倒数第四排才停下。空气中的压迫感有增无减,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学园内明令禁止械斗,所以学生之间的纠纷一般出不了什么大事。这些平均实力在F以上的家伙明摆了是冲我来的,只是目的还不明确。即使坐在了最后面,还是有视线若有若无地扫来,让人十分反感。
小老头在上面开始讲课,顾小城一边垂着眼睛翻书一边问:“怎么办,这些家伙个个都不好惹。”
我镇定地翻着书,偶尔画上一横线,说道:“你别掺和进来。”
他闻言侧眼看我,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你的意思是要我就这么干看着?”
我点了点头,转着手上的笔:“我是evolve-key,弄死我的罪名他们承担不起。你不一样,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被人弄死了,我可赔不出这么一漂亮儿子给你老子。”
顾小城冷笑一声:“用不着你赔。”顿了顿又说,“如果还当我是你兄弟,就别阻止我搅这趟浑水。我看这些人是疯了,十头牛都拦不住,什么明令禁止械斗,他们不会管的。”
我霍地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你收到了什么风?”
他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上。虽然他没出声,但我什么都明白了,手指僵硬,浑身发冷,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威压像是一道催命索,紧紧地捆在我脖子上。我放开手上的书,下意识地覆上自己的腹部,咬牙道:“这些王八蛋,他们疯了吗?!”
顾小城抿着嘴唇看我:“是真的?”
我揉着眉心,承认道:“是意外。”可这些王八蛋居然盯上孩子,混账!
顾小城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要冷漠:“是狮鹫的种?那就难怪了,那些人拿他没办法,自然会对你下手。”他的手有点冷,覆上我的手背轻轻摩挲,“这些人大概是觉得,没有了孩子,他会放弃跟整个大陆作对吧。没有了这个孩子,key就不会被独占,他们的进化之路也就不会断绝——谁会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呢?”
我环视这些陌生的人,他们的眼中全都带着血腥的杀欲,对进阶的贪婪。刚刚那个霸占了我座位的家伙对上我的视线,细长的眼睛里闪过冰冷的光芒,分叉的舌头在唇间一闪而过。他们为了种族的进化之路而来,无视了学园的规则,甘愿冒犯理事长的威严,将个体生死置于脑后——
这一次,根本没有侥幸的可能,因为这些人决不会放过我。
整整两节大陆史,我什么都没听进去,血液在耳中轰鸣,愤怒在胸口燃烧,冰冷的恐惧感填充了周围的每一寸空气。在这种情况下,感官就变得无比敏锐,让我清楚地感觉到每一束朝着这边射来的视线。我一直试图跟修取得联系,但通话请求每一次发出都是石沉大海,然后铃声响起,他们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起身向这里靠近。
顾小城冷哼一声,周围光线立刻扭曲,一眨眼,两个人就站在了一片小树林里。我心跳如雷,听他在耳边催促道:“我们时间不多,快点联系他,那些家伙一查到坐标就会赶过来,我撑不了多久!”
我手指僵直地拿出挂在胸口的水晶,试了好几次才开启通话,结果一样没有声音。我不死心,换了洁丝、卡尼尔、冯斯特甚至管家夜,一个一个地发出通话请求,都没有成功。顾小城警惕地看着四周,嘴里飞快地问道:“怎么样?”
话音刚落,有十几个方位的光线同时发生扭曲。
我静静地把水晶放回去,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回答道:“真是巧得很,能帮上忙的人都不在。所以顾小城,你也走吧。”
42.危机
树林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十几个人把我们包围在中间,好整以暇地收紧包围圈。顾小城跟我背靠着背站在一起,就像当年跟找上门来踢馆的家伙打架一样,己方的人统统倒地不醒,剩下两个人,除了对方就再没有别的支持。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走,半垂着脸摘下右眼的眼罩,随手扔在地上。黑色的底面衬着枯黄的落叶,白色的骷髅头朝上,半张着嘴露出诡异的笑。这娃娃脸的美少年睁开眼睛,右眼里浮动着紫色的光芒,望着不断靠近的对手静静地开口道:“进阶之后,阿风还没有见过我出手吧。”
“没,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我努力沉住气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手身上,提防着他们随时发难,嘴上说道,“是不是有了什么新技能,准备给爷秀一个?”
风从头顶掠过,吹得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他们停住脚步,摆着像逗弄老鼠的猫一样的姿态,嘴角挑起了残忍的笑意。
顾小城眼底紫光大盛,将半边面孔都映成了紫色,绷紧了嘴角,说道:“啊,是用过三次就会死的技能呢。”我心里一咯噔,听他像说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漠然道,“瞬间将自身实力提升三阶的技能,一生只能用三次。虽然是自损寿命什么的,不过如果是为了你的话,那也不算亏了。”
……绝对亏了,顾小胖,你这是让老子拿什么东西来还你?!
说话间,寂静的空气里响起干枯的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我想也不想就转头朝那个方向发出诅咒:“谁先动手谁扑街!”
只听扑通一声,几个人齐齐扑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有人嗤了一声,走过去把这几个倒霉蛋翻起来,瞥见他们脑门上的血窟窿,脸上微微变色。就在他脚边,那株蔓藤科的植物正好把尖锐的毒刺缩回去,上面还沾着血跟脑浆的混合物。见状,剩下的人眼中的不屑悉数褪去,有个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的男人低笑一声:“有意思。”
……有意思你妹!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生死无常,就被胃里涌上来的恶心感给打败了。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瞪向这个依稀可以辨别出原身是某种大型飞禽的男人,他长着一张花花公子的脸,虽然没有露出跟他的同伴一样疯狂的神色,但能出现在这里就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