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哪里?”书生选择性跳过了不喜欢听的那几句话,悄声的问到齐盖。
“既然是跟踪,哪能叫人发现啊!”齐盖好整以暇的端着伙计刚奉上的茶水,惬意的抿了抿,唔,这茶不错!
“少来!”书生看他那样,心思转了转,安定了几分,想想他昨晚的表现,虽然他不是江湖人,对于武功套路不是很懂,但是就凭他昨晚携着他飞来飞去而不被人察觉的本事,想来武功应该也算是高人一类的,既然他都这么淡定了,他又何须自乱阵脚。
娘临行前都交代自己了,这个流氓会护着自己的!
想通了以后,书生也学着齐盖的样子,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后,惬意的喝了起来。
齐盖倒是略显诧异的挑了挑眉,之后满眼笑意藏也藏不住,看来自家小书呆还是挺聪明的嘛!
一边笑,一边微微抖动手中的杯子,几滴茶水就这么泼洒出来,但是却没有滴落在桌上,而是在一瞬间凝结成冰滴,朝几个方向齐齐飞去。
只听几声惨呼,当时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茶馆的几个茶客纷纷倒地,有抱着小腿的,有按着脖子的,更有捧着臀部的。
茶馆里几个老练的客人一看就知道要有械斗了,立马付了茶钱,先后离开。
那些个还没明白事理的茶客看到这一幕也都纷纷效仿,没几下,一个茶馆就剩齐盖他们这一桌和另两桌倒地哀嚎的客人了。
茶馆的老板先是有几分惊讶,后又显得十分平静,像是司空见惯了的,吩咐伙计把值钱的家什都收起来,然后带着这些伙计躲到了后院去了。
倒是一旁的书生看得很是稀奇,他可从没遇到这样事,更没见过这样的茶客和老板。
齐盖对于老板和茶客的识趣倒没那么惊讶,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踱着步子走到其中一桌还在哀嚎的茶客面前,微微的低下了身子,轻声问道:“不知诸位一路相随我兄弟二人至此,到底有何指教?”
那几位茶客一听这话问得,立刻明白自己为何糟了这等罪,心下骇然,脸上也显出惧怕的表情。
他们的上司只让他们来盯人,可没说这两个人如此厉害啊!根本没看到他们出手,自己几个兄弟就已经折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领头的小头目脸上冷汗直流,忍着大腿上的疼痛,颤着牙说道:“我们只是替人办事,实在身不由己,还望少侠留命!”
他们本就不同于外面的那些亡命之人,忠心也谈不上多深,今天这事,即使再没有眼色,只要在江湖上飘过两天的也知道,要保命,就要说实话。
齐盖听了他们的话,依旧带着微笑,嘴中说道:“好说,好说,就看诸位是不是配合了?”
领头的那人一听就明白齐盖是要问指使人,但是这一说出来,他们兄弟以后也难以在江湖立足了。
不说,是死,说了,也难以立足,这是两难之地,进退都没有出路。
“我……”领头人看了看倒在自己周边的兄弟,个个都是跟着自己走江湖的,目光里也只留信任。
“我不能说!”
齐盖听了却只是笑笑,手抚上了下巴,“早料到了!不说我也猜得到,这个城里早下了器械管制的法令,你们携着这些武器跟到了这里,显然是……”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瞄了瞄几位倒地汉子所藏匿在股间的武器,话未尽,就被领头人打断了,“少侠饶命……”
指使人到底是谁,知道也要放在心里,即使是借了齐盖的口说出来的,他们也将难以立足江湖,更何况他们现在都在那人眼皮地下,这指使人姓名一出口,他们还有没有命在就难讲了。
齐盖笑意吟吟的住了口,眼神移到了另一桌倒地之人的身上,那一拨人看着比眼前的几人镇定多了,探查了一遍伤口之后,找不到凶器又没发现中毒,脸色是青白交接的转换了几遍。
而齐盖面前的这一波人看到齐盖的眼神和行事,心里透亮着呢,这是要放他们走的意思啊!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未再多言,对着齐盖抱了抱拳,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茶馆。
对这几人的行为齐盖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了另几人身边,一撩衣袍坐了下来。还顺便对着呆若木鸡状的书生招了招手。
等书生也坐了过来以后,他才开口道:“说吧,跟了一路了,到底要干什么?”
这几个人早已对自己身上被冰滴造成的伤口做了一番处置,看到齐盖带着书生气定神闲的坐到了自己面前,脸上不免又难看几分,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用着一股别扭的汉话说到:“我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书生听着他们说话的口音,心里说不出的别扭,看了一眼齐盖,像是再问,他们哪里人啊?
齐盖听了这个口音也略微皱了皱眉头,“你们是南面的?”
齐盖话才一出,就见眼前黄雾弥漫开来,手下意识的护住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书生。
等到黄雾散去的时候,视线可及之处,除了书生和自己,齐盖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甚至连一点影迹都没有,而此时,齐盖看到书生眼里俱是震惊。
“怎么了?”
“这个药粉……”书生转过了脑袋看着齐盖,眼里还有几分不解,“是我娘给我的那种!他们怎么也有?”
听完了书生的话,齐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眉眼都笑得弯弯的,“你说错了,小书呆,他们可比你高明多了,你最多也就是撒个药粉,逃个跑;他们,可是这药粉真正的主人,用得才叫一个得心应手!”
“什么逃跑?”书生听他旧事重提,不甘愿的嘟囔几声,之后又不想转换话题,便揪住了他的衣袖问道:“这群人你认识啊?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南面的?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药粉的真正主人,我的药粉都是我娘给的,我娘说这就是我们家的东西啊!”
“不认识!”书生鼻头上沁的一层薄汗都被他收入了眼底,心里不自觉的就觉得这样的书生尤其可爱。
“但是看手法就知道了,你上次撒药粉一眼就被人看穿了,但这群人动作之快,我完全没有防备,更甚者都没看清是哪一个人撒的,可见他们是常年用到这些东西的。再加上药粉散后,这几人的影迹是一点也寻不到,说明这几人身手还是可看的……”后面那句话齐盖想了想还是没说——哪像你,就算撒了药粉,跑起来也是惊天动地的,想不知道你朝哪去的都不行——这一句说完,他非得又一次炸毛不可。
“小书呆,既然你身上也有这种药粉,你娘就没跟你说过,这是什么药粉吗?”
“说过的,”书生松开了齐盖的衣袖,从自己的兜里掏了一个药包,“这是消影粉,我娘说这种粉没有毒,散出去会让周围的突然慢起黄雾,即使是一步之距也难以看清对方的影迹,防身用正好!”
齐盖接过了那个药包,递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这一闻,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小书呆,你确定你娘说这个没毒?”
“是啊!”书生点点头,“我娘自己用过没毒才拿给我用的!”
“那就有趣了!你用着没毒还情有可原,你娘怎么可能也说没毒呢?”齐盖嗅着药包喃喃自语。
书生也是一脸疑惑,难道这个药包是有毒的?
第九章:藏宝图
齐盖手腕翻了个花,握在手里的药包失了影迹,甩了甩衣袖,对着书生笑了笑,看样子是不准备为书生解惑。
书生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身子,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茶馆,最后对着齐盖摊手:“还打探消息呢?人都跑光啦!”
对于书生没有追问的行径,齐盖反倒诧异的挑挑眉,看来,这个书生比自己想的还要有趣,随后说道:“谁说是跟那些人打探消息啊?”说着就诡秘一笑,“跟我来!”
书生拾步跟上齐盖,两人走到茶馆的后堂,看到老板正带着自己的几个伙计优哉游哉的泡茶闲话。
一群人看到齐盖二人走近,脸上的神情忽闪了几下,一个机灵的小伙计起身迎了上去。
“客官已经处理完了俗事?是要喝茶吗?”
“不是,我找人!”齐盖正视道。
书生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一群人,这个小伙计好会说话,不但不在乎自家店面有没有损失,反而给江湖人的斗械找了个绝好的借口——处理“俗事”。
听着,显得这家茶馆真有那么几分隐逸的味道,不过这个乞丐可不买账啊!
书生一边想一边摇头叹气。
“你这个后生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本不欲说话的茶馆老板突然略过了发话的齐盖,对着书生问道。
“我?”书生显得有几分怔愣,他不就是个陪衬吗?怎么问到他身上了?惊讶归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眼睑敛下,思虑兜了几转,“我当然要叹气啦!”
“你说,这好好的茶馆即将开不久了,怎能不叫人可惜啊!”说着,还像模像样的又叹了一口气,“唉!”
老板端着茶壶的手腕几不可见的抖了抖,“此话怎讲?”
“你可知他是谁?”书生笑吟吟的指着齐盖问道,大有将祸水东流之势。
老板抬眼朝齐盖扫了一圈,齐盖脸上表情合着书生的几句说辞,更加显得莫测万分。老板复又低下头,沉吟半晌才战战兢兢的看向书生:“莫非是……”
书生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拦下了老板的话,“知道就好,不必说与人知。”
此话一出口,还真的好似有所惮的环顾四周一遍。
被书生这一圈环视扫到的众伙计,全部低首敛目,做什么都不知状。
老板被书生这一举动弄得心下更加惶惶然,难辨真假。但是略微回想一遍这个神光微敛的青年早前凝水成冰的那一招,心里已经信了七分。
除了“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在如此年纪就练就了如此内功。即便看年纪,不是“他”本人,也十有八九和“他”有关。
如此这般,心下将所有情况都在心间兜转了几圈,他便携着众伙计站了起来,躬身俯首的对着齐盖和书生行了一个大礼,吓得书生差点坐到地上去,还是齐盖从旁一把勾住了他的身形。
“晃点完了人家,却没有气度承受,这可不好!”齐盖附耳而言,言语间尽是逗弄。
书生使劲掰开了齐盖揽住自己腰际的胳膊,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才稳住身形,心里不住的暗叹:原来装神弄鬼也是个技术活!
茶馆老板带着伙计行完大礼,将两人奉为座上宾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两位到访,所为何事?”
齐盖举起老板奉上的好茶,拿着茶盖拨了拨茶叶,啜了一口,才慢慢将眼神扫向老板。这一番举动看的书生在心里暗自大骂:嘁,还真像那么回事!
“王老板,不瞒你说,在下今日是奉家师之命,前来向你索取一样东西的!”
书生端起茶盏的动作顿了顿——真会装!还“家师”,乞丐还有师傅?
被称为王老板的茶馆老板只听了齐盖这么一句话,脸上血色立刻褪尽,一张脸煞白煞白,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他的双手正微微颤抖。
书生好奇的咦了一声,引得两人齐刷刷看来,他又连连摆手,“无事,无事,你们继续!”
齐盖好笑的勾勾唇角,复转回首,平静的看着王老板,又盯得他额头汗珠沁出,良久,才听到他说:“那样东西,是我偶然所得,实非江湖谣传的那样……”
齐盖颔首,表示知道。
“本来原主来讨,我是自当奉上的,只是,这样东西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齐盖敛目,面上表情再次难辨。
“不过这样东西离得二位身边也不是太远……是在……甑一刀的手上……”几句话说完,王老板面上已经全是汗水,想用手抹又不敢,嘴上还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各种消息一一交代给上座的这位青年。
书生在一旁将这两人的行为看得分明,这个齐盖真的好奇怪,再一想自己母亲临行前对自己的交代,心里更加对齐盖生了几分好奇心了。
等到齐盖带着书生走出了茶馆,书生都还控制不住自己那飘忽和打量的眼神。
“怎么?是不是经此一事,觉得我愈发伟岸挺拔了?”齐盖对书生的眼神早有所觉,心里发痒之余,又忍不住想要逗弄他一番。
可是此刻书生却并不上当,不吱声也不理他,自顾拿眼光扫射他,终于在齐盖被盯得全身发毛之际才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不就是流氓臭乞丐吗?”齐盖摊摊手,一脸流氓相,心里却暗暗好笑,这个书生真真是个聪明果。
“对,你是个流氓臭乞丐!”书生顺着他的话说,“但是,流氓臭乞丐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齐盖怔了怔,“身份很重要吗?”
书生摇头,“身份不重要,但是旁人知不知道却重要,不知道,就是陌生人,知道了,才叫朋友!”
齐盖兀自怔愣,总觉得今天的书生尤其光彩耀人,内里的光晕一圈一圈的能晃花人眼。
“我……”
“你不说也没什么,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书生突然打断了齐盖将要出口的话语。
齐盖终于又在眼中带上了笑意,“怎么没关系?你刚刚不是承认了我们关系匪浅吗?我们都是那样的关系了,自然要对你说的!”
不等书生做出反驳,齐盖就立马接着说道:
“我本来就是乞丐啊!连名字都没有的,我四个师傅捡了我回去,也只是跟我做了一笔交易,我还是那个没名没姓的乞丐啊!所以我就叫自己齐盖,齐天盖世,怎么样?很威武吧?”
书生本欲拦住他要说出口的话,但是慢了一步,几句话,虽然说得不清不楚,可是,书生就是从里面听出了无限沧桑,再一迟疑,想要阻拦齐盖的话就要已经迟了不是一点半点。
“……后来就学成出谷了,现在就是我来完成交易的时候啦,什么时候东西找齐了,什么时候我就自由了!”
“……”书生看着眼前这张爽朗的容颜,这不是他第一次看,但确实看得最认真的一次,不是很俊,五官拆开了看也没什么特色,但是组合在一起,看久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最重要的是他的笑,不管是脏兮兮的时候,还是现在这张净颜,都是噙着笑意的。
这个笑也并不特别,较真了来看,也并不出色,但是难得的是,这抹笑意是从眼底透出来的,像是真的遇到了有趣之事,或者正处在幸福之顶一样。
“既然你几个师傅本事都那么好,为什么他们不自己出来找那些东西,非让你来找啊?”书生观察了齐盖的面相半晌,才想起来问了这么一句。
齐盖恍恍然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的心思,我猜不着!”
书生这才惊奇的看了一眼他——原来还是有他不会的事嘛!
“那刚刚的那个王老板真的是你师父的故识啊?”
“是,也不是!他认识我师父,但我师父不认识他!我也是出谷之后一点点追查才知道他这个人的,早年也是江湖上一方人物,可是得罪的仇家太多,最后也是因为江湖传闻他手中有我师父要找的那样东西,仇家为逼他就范,妻儿老小都被杀了。他也是自此再无心江湖,报了仇以后,就带着我师父要我找的东西到这个城里来了,也算是隐退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