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攻略 上——螟蛉子

作者:螟蛉子  录入:02-07

司徒雅道:“官爷息怒容禀,王爷最近丢了一样宝贝,这宝贝落入奸人手里,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因此,在下想亲手奉上。两位若是不便通报,那我等就只好告辞了。”

侍卫面面相觑,盘问起他俩底细,不得其果,其中一个侍卫便转身去禀报,留另一个侍卫在原地看守。这侍卫形单影只,看着尽忠职守的暗卫九,竟越看越觉面善亲切。

司徒雅见侍卫呆呆望着暗卫九,寒暄问:“王府待遇如何?”

侍卫莫名其妙道:“还不错……”

冷不丁的子城门里传来一声:“少侠想来供职,本王欢迎之至。”

司徒雅和暗卫九闻声看去,韩寐依旧金簪束发、貂裘加身,神情既雍容又抖擞,此时径直走到他俩身前,凤眼一敛似笑非笑,也看不出个就里。

“你累了,不如换本王来抱。”韩寐看看风尘仆仆的暗卫九,向他怀里的司徒雅伸手。

司徒雅受宠若惊。韩寐用貂裘裹好他,进了藩王城,提气纵步跋过前朝龙池,点踏重重琉璃瓦上的浮雪,转瞬就掠到一里外的寝宫,待两旁侍卫推开门,才登堂入室。

暗卫九接踵而至,只觉皇家景致眼花缭乱,依旧掩盖不了阴森,不如武林盟主的府邸,江湖中人时常往来,镇得住地气,热闹非凡。

韩寐将司徒雅放在榻上,把了把他的脉,道:“本王适才听闻少侠在丹山镇遇难,本想点兵去搜山,没想到,你不仅活蹦乱跳找上门来,而且还带来了本王遗失之物?”

司徒雅递出金令牌,笑道:“这肯定是王爷丢的东西。”

韩寐接过收好:“本王还以为,你要还给本王的,是九龙杯。”

司徒雅看看旁立的暗卫九,茫然地问:“什么九龙杯?”

韩寐也看看暗卫九,失望道:“先皇御赐之物,也就是那件送给代北侯的寿礼。”

暗卫九抱拳道:“在下贸然来访,是想请蜀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韩寐左顾右盼,四下寻觅:“救谁?”

司徒雅面不改色:“不才身负重伤,因而病急乱投医,想起日行一善的王爷来……”

韩寐觑着他,半晌道:“少侠伤的真是严重。”又转向疲惫不堪的暗卫九,“你何不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以便让本王专心致志,以武当秘法,替二公子疗伤?”说罢,唤了声来人,就有侍卫进来,领了命,要带暗卫九去蜀王惯用的浴堂。

司徒雅道:“再好不过,暗卫九,你就照王爷的意思办罢。记得要认真洗干净。”

暗卫九看看不再需要他照顾的司徒雅,再看看坐在司徒雅身畔的韩寐,点头告退,转身离开之际,不知怎的,想起韩寐有断袖之癖,突然心窝子闷得难受。他跟着侍卫出了王府寝宫,天色已黯淡浑溟。又迷迷糊糊过了几道院门,越走越不得力,脚踩着石板,就像陷入沼泽,天旋地转,脚筋发麻,竟不自觉一头栽倒在地……两夜未眠,一日奔波,终于昏睡过去。

寝宫里,韩寐目送暗卫九离去,回头问:“他是你司徒府什么人?”

司徒雅微笑道:“暗卫。”

韩寐笑了声,捏起他下颔打量:“你这番大难不死,话倒是少了很多。”

司徒雅不躲不避,低声道:“只怕说多了,王爷又想堵住我的嘴。”

韩寐听得心头一荡,不由得叹息:“本王是想礼贤下士,你为何总是要撩拨本王?”

司徒雅道:“相由心生。”

韩寐猛地将他捞入怀中,横搁在膝头抱好,又轻佻地抖了抖腿,看他整个人被迫跟着动了动,才满意地问:“如此说来,本王心中有魔,看你就是魔。而你这个暗卫,心地很善良,看你也就心地善良?”

“他叫暗卫九,”司徒雅把住韩寐的肩,道,“王爷你别乱动,我这几天憋得很。”

韩寐点点头,和他分析道:“你如今身负重伤,又心甘情愿送上门来。想必本王就算霸王硬上弓,你也不可能再欲拒还迎反抗。你到底能不能反抗,本王很想试一试。”

司徒雅认真道:“王爷,你总是和情不投意不合的人欢好,不觉得事后空虚得紧么?”

韩寐把玩着他的喉结,凑唇咬住他耳骨呵口热息,嗓音沙沉道:“的确,本王何尝不想,找个人厮守一生?司徒雅,只要你愿意从了本王。从此往后,本王就独宠你一人。不但保护你,替你铲除血衣教,摆平殷无恨,就连这藩王城,你也是半个主人。”

司徒雅道:“再加一个筹码,也未尝不可。”

“讲。”韩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司徒雅侧过头,正视韩寐,温柔道:“我在上,王爷在下。”

韩寐怔了怔,装傻充愣:“原来你喜欢骑乘。”

司徒雅一脸鄙薄:“连这个都办不到,何必谈情说爱。王爷,我们还是谈谈正事罢。”

韩寐没想到他会反将一军,扳回一局道:“有些事,比起正事,你一定更想知道。”

“什么事?”司徒雅不解。

“比如,那天你离开树林之后,暗卫九对本王讲了些什么。”韩寐笑得意味深长。

司徒雅按捺住好奇:“却也不是很想知道……如果王爷非要讲,那不才只好听着。”

韩寐坦然道:“他喜欢你。”

司徒雅嘴角忍不住一弯,转头避开韩寐目光,道:“是吗?”

韩寐叹了口气:“可惜他一片真心,换了狼心狗肺,为你生死相随,你却无动于衷。”

司徒雅道:“不才愚昧,王爷到底是何意?”

韩寐煞有介事道:“本王对他一见钟情,思来想去,决定造访贵府,和盟主好生谈谈,比如,用一个暗卫,来换一府平安,甚至一州平安。如今魔教频动,想必盟主也很需要武当襄助。何况,江湖上,很快就会盛传不利于盟主的谣言。”

“什么谣言?”司徒雅轻声问。

“有人飞鸽传书告诉本王,这世上有一种武功,能让人天下无敌、不老不衰,是为《九如神功》,”韩寐慢条斯理道,“这本是殷无恨之物,如今却在盟主手中。无论它是子虚乌有,还是货真价实,贵府从此以后,都会永无宁日。”

司徒雅听得浑身一僵,从韩寐怀里勉强站起来,喃喃道:“这……是魔教的奸计。”

韩寐欣赏着他隐隐作颤的姿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暗卫九,本王志在必得。哪怕因此放弃九如神功,和盟主联手,与魔教作对……除非,你喜欢他。那本王就不夺人所好。”

“王爷你这么一讲,我若是承认自己喜欢暗卫九,你就会对魔教的恶行坐视不理;我若不承认,你就会将他夺走。横竖是左右为难,不孝不义,倒不如两全其美,”司徒雅顿了顿,商酌着问,“王爷你夺走暗卫九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我也夺走?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韩寐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一时惊诧于司徒雅的脸皮之厚,忘了说辞。

话柄重新为司徒雅掌控,他恢复正色,温和道:“王爷,我们还是谈正事罢。”

司徒雅所谓的正事,是要见一见男扮女装的哑娘。他这回和韩寐斡旋,发觉韩寐的辞令颇有机锋,言下之意似乎是,只要他喜欢暗卫九,韩寐和武当派就会对魔教所作所为袖手旁观。站在九如神教的立场上想,这当然百利无一害。因而,他要是不假思索应承了,就等于变相回答韩寐,他的确是魔教中人,为魔教着想。

可韩寐从何得知他与魔教相干,是季雁栖猜出端倪,告诉了韩寐,还是……

“实不相瞒,不才觍颜叨扰,”司徒雅心绪百转,扶桌缓缓坐下,“一来是想,王爷的令牌在我手中,万一王府有什么差池,王爷只怕会如对待唐门那般,唯我是问。因而顾不得伤势,连夜赶回益州,物归原主。”

韩寐颔首,这是他听过的最委屈的威逼。

“二来是想,王爷和唐铁容的三月之约,事关重大。我有幸作见证,自是义不容辞。只是王爷掳走的唐家遗孀,虚实生死均不明,如何让唐铁容放心去寻找镖物。作为见证人,在下以为,唯有亲眼见过,才算得上见证。”

韩寐踱步到司徒雅面前,俯身撑桌,将他圈在双臂之间,笑道:“你想见哑娘,又何必啰嗦,亲本王一下,本王就抱你去见。”

司徒雅心道,除了恃强凌弱,以柔克刚,无理取闹,原来还有死皮赖脸这一套,不知用在暗卫九身上如何。“王爷非要如此……那话说在前头,我这几日混迹丐帮,露宿山野,和乞丐同吃同睡,难免有点古怪的味道,王爷你担待着,”司徒雅凑唇哈气,“来之前喝那丐帮的百花蛇酒,也不知有毒没有,舌头麻咂咂的,王爷你尝尝?”

“……”韩寐忙不迭偏头躲,任凭他来者不拒,也再没兴致调侃。待夜色降临,便抱着司徒雅,来到藩王城的龙池。此池又称摩诃池,取前朝胡僧之语,意为藏龙。时逢腊月,夜阑人静,飘着薄冰的水面玄黑凝沉,倒真像是一条盘绕王府的黑龙。

池边雕着不少纹饰,最有趣的,是一只蹲在莲叶上的望月金蟾。韩寐从怀里取出枚镂纹繁复的金珠,掷进金蟾嘴里,那金蟾竟似活物般吞了下去,池边的石板霎时往两旁一退,露出井口般黑幽幽的一泓水。不知是何道理,这泓水吱吱消退,露出深入底部的石阶来。韩寐抱好司徒雅,拾阶而下,走了好几百步,掰下机括,打开一扇密封的石门,呈现在司徒雅面前的,竟是明晃晃的烛火,和瑰丽堂皇的长廊。

司徒雅望着璀璨夺目的廊壁,伸手摸了摸,好似一大块透明的寒冰,却是沉甸甸的水晶石,只怕厚到连内力也打不破。再往里走,就是堪比客栈天字号厢房的玄铁牢笼了。

韩寐带着他逐一欣赏,最后停留在最里间石门边的机括处:“哑娘就在其中,你自己进去看罢,本王在外头等你。”说罢,作势弯腰放他下来。

司徒雅却搂着韩寐后颈不放,道:“王爷不陪着我进去,我会寂寞。”

韩寐哂了声,动手掰开机括,石门訇然两分。司徒雅放眼看进去,只见几股锁链牢牢锁住一个男人。这男人蓬头散发,满身血迹,此时见了韩寐,未待他走近,便满眼狂色,歇斯底里挣扎起来。

第二十四章

男人拽得锁链啷当作响,却挣脱不了钉入石壁的镣铐的束缚,神态彷如困兽。他敞开的染血衣襟底下,满是触目惊心的烙伤,有新有旧,是经年累月忍受拷打的痕迹。

司徒雅依旧搂着韩寐后颈,以防韩寐耍诈溜出去,将他就此囚禁在不见天日的水底。这龙池下的水牢虽然困不住他,但强行冲出去,未免因小失大。

“唐奇龙视你如豕畜,何苦为他守口如瓶?”韩寐抱着司徒雅,踱近几步,目光轻佻地落在男人的胸膛上,男人就好似让他突然掐了一把,身躯不由自主一颤,挣得愈发狂乱。韩寐又道:“本王一片好意,救你出水火,你何不当个识时务的俊杰,把唐奇龙那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

男人听得暴怒,却不肯出声,猛朝韩寐啐了嘴血水。

韩寐侧身一让。司徒雅问:“这就是哑娘?”细看算不得雌雄莫辩,血污的脸庞留有胭脂残痕,道道陷入因愤怒而痉挛的肌肉里,纵使容貌有几分清泠,也只剩下狰狞了。

韩寐道:“不错。实不相瞒,我武当派这二十年,一直在寻访殷无恨下落。”

司徒雅问:“这哑娘和殷无恨有关,殷无恨果真没死?”

“恩师说过,”韩寐抱着司徒雅坐到刑架边,用铜钳拨了拨火盆里的灰烬,加了几块敬庐碳,“当年,司徒庆最后一剑有意留情,并未伤及殷无恨心脉。”

那身陷缧绁的男人瞪着他俩,冷笑几声。

司徒雅抬起头,笑了回去:“孽海茫茫,回头是岸。得饶人处且饶人,善举。”

韩寐道:“恩师以为,盟主大仁大义,其余共襄义举的门派,却各有所图。他们或是中了欢喜教的‘千欢断绝散’,直想以牙还牙,或是觊觎殷无恨的武功。”

那男人听到“盟主大仁大义”,霎时睚眦欲裂,挣得更加疯狂。

司徒雅点头:“那你们武当,是中了‘千欢断绝散’,还是觊觎魔教武功?”

韩寐注视着司徒雅,认真道:“我武当派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司徒雅等着他说下去,他却话锋一转道,“司徒庆离开之后,那些人就将重伤的殷无恨囚禁起来,逼他服下‘千欢断绝散’,以供轮番亵辱。枉他一代枭雄,到头来生不如死。”

“这‘千欢断绝散’是何物?”司徒雅问。

韩寐隐晦一笑,侃侃而谈道:“本是欢喜教控制各派的毒药,服下之后,一使用武功,就会内力淤阻,邪火攻心,阴阳颠倒。天柱、承扶、肾俞等致死穴道奇痒无比,不知餍足与人欢好,只想拿男人的元精饮鸩止渴。然而欢好千次,就会抵达极限,欢尽情绝,经脉尽断而死。”

司徒雅道:“可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韩寐悠然神往:“本王听闻,殷无恨当年清容皓魄,风度凝远,放浪形骸犹不可方物。无须刻意去弄风骚,你见他一刹那,就觉他胜过千万庸脂,天地间只此一人,孤零零拔出尘表,他皱一皱眉,你就想为他赴汤蹈火,他回顾笑一笑,你便觉得,他做的任何事,都是可以原谅的。即便是不喜欢男人的男人,见了他,也会失魂落魄。如此人物,中了‘千欢断绝散’,日日夜夜离不得男人,该是何种风情。本王若是早生二十年,定要抱一抱他。”

“……”司徒雅和锁在铁链上的男人都听傻了。

韩寐侧头问:“听本王讲来,你不觉得怦然心动?”

司徒雅道:“人各有志。即便是要断袖余桃,我也喜欢顶天立地有男子气概的大丈夫,摸起来肌肉扎实,抱起来能抱个满怀,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逼迫他,他就逼迫他自己。纵然有人容貌倾倒千万,也比不上能得这一人之心。”

韩寐恬不知耻凑趣道:“原来你喜欢本王这种。”

束缚在镣铐之中的男人看不过去,在他看来,这两人简直莫名其妙,来到水牢探他,却对他不闻不问,反倒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

司徒雅倒还记得话头,抬眼望向男人,指认道:“这么说来,这就是当年落入除魔群雄手中,被群雄囚禁起来玩弄的殷无恨?”

韩寐笑道:“殷无恨早已让恩师张鹤心救走。”此话一出,为铁锁禁锢的男人猛地看向韩寐。

司徒雅似有所悟:“王爷的意思是,欢喜教和殷无恨重出江湖,是武当在背后帮衬?这一回,唐家主周身三百六十穴道为人贯穿,除了殷无恨报仇之外,难道武当也有一份?”

那男人听到殷无恨重出江湖,面露喜色。

韩寐摇摇头:“并非如此。那殷无恨痛改前非,有心向道。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跟着本王恩师回武当山,半途就让欢喜教旧部劫走,至今下落不明……前些时日,恩师听闻梨花枪范冲为玄默神功所害,便告诉本王,就算不是殷无恨卷土重来,也定是有人在打《九如神功》的主意。本王这才知晓,殷无恨除了有一本被季淼淼偷走的《玄默神功》之外,其实还有一本连他自己也无法参悟的更加玄妙的武功,是为《九如神功》。正派讨伐鬼城欢喜教时,殷无恨自知凶多吉少,他便将这本武功交给了他收养的两个苗族义子,殷其然和殷其雷,让左护法方点画带两人逃亡。唯有这两个不知去向的义子,可能知道《九如神功》的下落。其中,殷其然一直隐居苗寨,近年前不慎落入唐家主手中,让唐家主扮成了哑娘掩人耳目。倘若殷无恨真的重出江湖,必定会出手救走这义子。因此,本王先下手为强,兴师打下唐家堡,将哑娘夺回王府,好等殷无恨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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