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的事关他们什么事。”厚脸皮的某人毫不在意地嚼着冰糖葫芦,然后把自己的那串伸到唐曦的嘴边,“来,你也吃我的。”
再看了看左右,趁着没人看过来的时候,唐曦动作迅速地咬了一颗下来,在大街上做这种事连心跳都加速了,神色倒是像在做亏心事。
慕容倾陌满意地笑了笑,张着嘴说:“来,我还要吃你的。”
于是,唐曦手中的一串糖葫芦几乎都是慕容倾陌吃的,而慕容倾陌的那串也被他强行喂给了唐曦。
街边一个买首饰摊的老妪叫喝着,“来来来,两位公子过来看看,给心上人买一件首饰吧,我这卖的首饰全城的姑娘都喜欢呢。”
慕容倾陌拉着唐曦的手凑了过去。老妪笑得开怀,拿起一只攒了珍珠的发簪对唐曦道:“公子,你看这个,若是戴在你心上人的头上包好看!”
没等唐曦答话,慕容倾陌就拿起一支玉簪伸到唐曦面前道:“那个不不适合我,要这个。”
唐曦看了看那只发簪,点头道:“好,你喜欢就行。”
老妪顿时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公子是在为弟弟……”下面的话没说下去,只是偶然看到了他们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脸色便稍稍变了。
慕容倾陌才不管那个老妪的反应,深情款款地对着唐曦说:“唐曦,你好久没为我束发了呢。”
唐曦瞥了一眼那边笑得尴尬的老妪,再看看慕容倾陌哀求的样子,于是毫不拘谨,柔声回道:“那明日我为你束。”
从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就想过旁人会有奇异的眼光,这一点唐曦也早已看开,就如他说过的,‘我与他之间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喜欢上了就是不争的事实,既然相爱的话就在一起,人生不过几个十年,经不起种种的生离死别,倒不如好好地过。
43.生死相许
傍晚的残阳似血。北方的秋天总会带一些萧条,出了城门便是一片草原,一黑一白的马就在这漫无天际的草原上一边闲步一边啃着稍稍发黄的草。两匹马的中间是一蓝一紫的身影,宽大的袖子下是两人牵着的手,在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仿若延伸到天崖海角。
“若是这一条路没有尽头那该多好。”迎着那一轮火红落日,慕容倾陌突然有感而道。
“走过了这一条路,我们还可以走下一条路,为何想要这条路一直没有尽头呢?”看着他被夕阳照得微红的侧脸,唐曦道。
慕容倾陌停了脚步,转身对着他,语气却是极度平淡的,“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稍稍停顿了一下,慕容倾陌继续说:“在我来这里之前,以前照顾我的老宫女认出了我,还叫出了我的名字。现今过了这么久,怕是整个皇宫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唐曦心下一怔,“怎么会?”
“宫里头来了消息,太子已经知道了,再过不久那封诏我回京的急诏就会到。”慕容倾陌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在胸前,看着唐曦那一双映着夕阳余晖的眸子,“已经没有退路了。”
“让我帮你。”
唇角微微勾起,慕容倾陌说:“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是这个江山。”
唐曦颌首。
回到营帐时,炎武便拿着一张明晃晃的诏书交到了慕容倾陌手上,“是方才宫里头的人送来的,我替你接了下来。”
唐曦追问:“那送信来的人可有说了什么?”
“他也没说啥,就是说此信很重要,一定要交到慕容大人手上。”炎武揣测了一下,笑着道:“慕容大人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依我看就是皇帝老子很久没见慕容大人,想让慕容大人快些回去。”
瞥了一眼那一封用金黄色包裹的诏书,慕容倾陌勾唇一笑,“看来还真是皇帝老儿想念在下了。”
说完便转身进了营帐,看着他唐曦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王爷,缪将军说匋军就在这几天会撤出启城,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了!”炎武欣喜地向景阳王禀报着军情。
唐曦只是淡淡的点头应了一声,思绪在慕容倾陌哪儿怎么也转移不了。他此次回去定是凶多吉少,皇室里的那一家怎会容得下他这个前任太子之子。想到这里,心里就燃起一丝寒意。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保全他?
夜晚熄了灯火,慕容倾陌搂着唐曦的腰把头贴着他的头。就像十年前,唐曦出征前夕唐幻玥腻在他的身旁扯着他的衣角。
“我会为你保全自己,所以这段日子你莫要担心了。”
“嗯,我知道。”口里说知道了,心里又怎会真的不担心。
“快中秋了呢,中秋过后一个月便是我的生辰,这是你说的,你可记得?”
“嗯,记得。”
“那你可想好了要送什么礼物给我?”
“你想要什么我就送什么。”
往唐曦的身边挪了挪,慕容倾陌轻声在他的耳边说:“我想要你。”
“好。”
慕容倾陌微微一怔,这句‘我想要你’他说过不下三遍,只有这一次,仅仅只是这次,唐曦没有说那句‘不许胡闹’。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慕容倾陌低声说:“你记住了,等我生辰了,你就把自己送给我就好。”
“嗯。”
地平线的第一缕光升起时,唐曦便醒了,昨日在街上就说好了的,今日要为慕容倾陌束发。那一缕青丝捏在手心一梳再梳,动作缓慢轻柔,最后一丝不苟地将那一丝一丝的发全数束进那玉冠之中,发簪用的是昨日在集市唐曦为他买的那一支。
营帐外面红薇和红惜早已备好了马,就等着慕容倾陌了。一同来送行的还有缪俊青、炎武和一些将士。
一手牵着唐曦的手一手抚着他的脸颊,慕容倾陌说:“这几个月你又瘦了好多,要好好给自己补补身子,一日三餐要吃好吃足,军营里的事别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二十万口人谁来做不是一样,你就别总是熬夜操劳了,若是下次见你你还是这般憔悴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慕容倾陌说了这样的话,唐曦抿着唇点头,脸上又微微泛红了。
炎武笑着道:“慕容大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地照顾王爷的。”
慕容倾陌冷冷地瞟了一眼炎武,笑得意义不明,“炎将军可真是热心,不知对我的唐曦怀的是什么心思?”
炎武脸上的立马就僵住了,一旁的缪俊青前俯后仰哈哈笑了笑,拍着炎武的肩说:“炎将军,说什么要替慕容大人照顾王爷,那不是摆明了要和慕容大人抢嘛。”
炎武手忙脚乱地摆着手,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慕容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也很喜欢王爷,你不在王爷身边的时候,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慕容倾陌黑线,“嗯?”
偏过脸对上唐曦的眼睛,慕容倾陌担忧道:“还是罢了,你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我还是将你带在身边。”
唐曦笑了笑,“你怎么专欺负炎武。”
“他对你有歪心思,若是把你放在他身边,我能不担心么?”
“你呀……”
此话传到炎武耳里,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炎武挠着后脑,一脸委屈道:“慕容大人,你放心,我对王爷只是很要好的兄弟,没别的想法。”
缪俊青笑了笑,“慕容大人这下放心了没?”
慕容倾陌不理会他们,专心地看着唐曦,“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你敢红杏出墙,我定不会放过你。”(其实最容易红杏出墙的是你吧)
“好,我知道了。”唐曦抬眼看着前方牵着马的红薇和红惜,这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他慕容倾陌在这边不知还要磨蹭多久。
“好了,你也该出发了别让她们等太久。”唐曦柔声道。
慕容倾陌回头看了看那边等着的两人,丝毫不觉歉意,“让她们等等也无妨。”
“让别人等太久不好。”
那边红惜和红薇两人突觉心里一寒,正察觉那边有人扫了一记冷眼过来。
“那好,我走了。”
“路上小心。还有,最近天气冷了,别忘了多加几件衣服。”
“好。”慕容倾陌松开了他的手,依旧恋恋不舍,倒退着走了几步,最后还是转身便向着那边等着的两人走去。
唐曦目送他离开。
炎武在旁道:“王爷,咱们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回去了,你别不舍得。”
唐曦看了看他,颌首,视线又落在那个远去的紫色身影上。那边的丛林里映着朝阳,除了一片泛黄的光有类似金属的东西格外闪亮,似某种金属,正朝着慕容倾陌的那个方向。也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会立马意识到那个是什么。
炎武和和缪俊青还没反应过来,唐曦一个箭步上前跑去。
身后响起一声,“玥儿!”慕容倾陌一怔,随后就被唐曦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被迫着转半个圈颠倒了位子,这才看清了对面那一柄锋利的箭向这边飞速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声皮破肉绽的声音。箭是朝着慕容倾陌的胸口方向来的,而最后那一箭却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唐曦背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腥咸的红色液体自他的嘴里喷薄而出。
那一双紧紧搂住慕容倾陌的手正在缓缓下滑,想用尽力气去拥抱他却因全身开始不听使唤地变软,气若游丝的声音如秋叶落地,“玥儿……”
回过神,慕容倾陌用力搂住了正在往下倒的唐曦,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那边炎武心急如焚地大声喊着“王爷……”
有人在暗中放箭,红惜和红薇早已追着放箭人而去,所有的将士也忙作一团,耳边尽是嗡嗡的声响,慕容倾陌顿时失了神智,搂在唐曦背后的手被一股粘稠微热的液体包裹。
放箭的人被活捉了,严刑逼供下抖出了幕后主使,是那个不学无术风流成性的太子。若是从前他还可以对慕容倾陌的不敬给予容忍,只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便连一点容忍之心也没了,铲除后顾之忧才是重中之重。
慕容倾陌取出缪俊青腰上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个跪在地上求饶的刺客劈去。不过半响,刺客便倒在血泊中,一双眼睛圆瞪死不瞑目。
炎武十万火急地请来了军中的老医者,医者看过后便捋着不太长的胡须,摇头晃脑道:“伤口甚深,流血过多,没有伤中要害,本来只需十几日修养便可痊愈,只是箭上淬了毒,怕是等不到伤口愈合王爷便……”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大家也都明白。
慕容倾陌坐在榻边握住唐曦的手,眼睛一直未离开他变得惨白的脸,还有那张因中了毒而发紫的唇,空着的手慢慢抚着他的鬓发,不理会后面的人到底说了什么。
唐曦泛白的唇一张一合,似在说什么,慕容倾陌放低了脑袋去听,听到他说:“玥儿,我没事……”
这个样子他还说他没事,那到底什么才叫有事?
炎武一把蛮力拉过老军医,“说,中的是什么毒,我去找解药来!”
“此毒甚是罕见,老夫也不能定夺到底是何毒。”
“你说一句话,千年人参还是天山雪莲,老子统统给你找来!”
“这个……老夫不知……”
缪俊青拉过炎武,“你也别为难人家了,若是他知道定是会说的。”
那边慕容倾陌不知从哪取出了一把匕首,不疾不徐地将自己宽大的袖子捋起,露出白皙的手腕,锋利的匕首划过青筋暴露的手腕,一股鲜红的液体便溢了出来。
看见了那一股鲜红的液体,此时病弱的唐曦在榻上挣扎着:“玥儿……你……”
唐曦没有说完便被堵住,一股鲜血的味道充斥口腔,那是慕容倾陌的血。无力颤抖的双手握住了慕容倾陌伸过来的那只手,唐曦极力偏过头,唇上还留有他的血液,眼里满是心疼,“快,快,止血……”
炎武见了大惊,问身边的红惜,“慕容大人这是要做甚?”
红惜解释道:“公子吃过一种可以让身体百毒不侵的药,若是中毒者喝了他的血便可以缓毒。”
“那他的血就是解药?”
红惜蹙着眉摇头,“不是,只能暂时缓解,两日就会失效。”
若是主动让唐曦喝慕容倾陌的血自然是行不通的,慕容倾陌把手腕放在唇边吸了一大口血,唇对着唇将自己的血送进了唐曦的嘴里。感觉得到慕容倾陌渡过来的血液,唐曦气若游丝道:“不要……”
红薇拿了特制的止血药上前帮着慕容倾陌止手腕上的血。慕容倾陌也不理会自己的手现在如何,另一只空着的手接过红惜递来的丝巾为唐曦擦着嘴角的血渍。
“怎么这么傻。”一句话里却包含着心疼,连眼眶都是红的。
“我只为你流了一点血,你却为我挡下了那一箭,到头来,到底谁更傻?”
唐幻玥也好,慕容倾陌也好,这一辈子或是上一辈子你唐曦都没有欠过他什么,而你却不图任何回报就为他倾尽所有?包括自己的性命。所以到头来,到底谁更傻?他慕容倾陌到底是修了几世的福才换来今生与你的相遇,又是折了多少年的寿才换来你至死不渝的爱?
炎武长得牛高马大威风凛凛,此情此景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所谓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便是这样了吧。这世上不乏真情,却是这两位绝世男子完美地诠释了这世间最美的爱情。
44.至死不渝
是两个男人怎么了?不被世人所容又怎么了?
在真爱面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那日下午慕容倾陌便决定要将唐曦带回寒星宫,江湖中流传这个世上没有寒星宫的宫主解不了的毒。
这里离寒星宫不远,若是马车的话,便是八日的行程。军中的是全数交给了缪俊青打理,炎武便随着慕容倾陌一起前往寒星宫,一路上保驾护航。
宽大的马车里面还专为唐曦设了软榻,一路上有些有些颠簸,慕容倾陌都是让唐曦的半个身子靠在自己怀里来减少对他的震动的。两人彼此依偎在一起,互传着各自的温度。
慕容倾陌衣不解带地照顾唐曦,所有事都是亲力亲为的,就像他病了,唐曦也是亲力亲为地照顾他。
出发后的第二天便是中秋,那日的夜晚,银月如霜,清冷的光还有少许的刺眼,若是在开满花的庭院中举杯共饮,看花赏月是再好不过的。一阵凉风拂过,秋叶零落本是自然现象,如今看来却是一片的肃杀。
中秋是在马车上过的,去年这个时候慕容倾陌央着唐曦做了月饼,自己却在一边抱着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忙进忙出。现在想想那样的生活却是过于奢侈的。
或许是白天赶路太疲惫,唐曦便熟睡了过去,慕容倾陌为他盖了一张保暖的毯子。轿帘被挑开,是红惜,她递了一把匕首进来便又放下了帘子。
慕容倾陌才刚刚捋起袖子,露出了还没完全愈合的一道深红色口子。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一只手便迅速地伸了过来抓住了他握住匕首的手,“不可以!”唐曦吃力地撑起身子,摇着头道:“我很好,你别做傻事。”
放下了匕首,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看着那张眉头蹙得很紧的脸,慕容倾陌勾唇一笑,“怎么就是傻事了,若是你不在了,那留我在这世上做什么?”投射进来的月华映得眼眶里的泪光晶莹,唐曦垂下头看着那道在月华下触目惊心的刀痕,骨感修长的手轻轻抚上那道深红色的伤痕,“伤口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