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谷的额头渗出细汗,最后终于咬紧牙关,“我答应你……”
“什么?”我问,“答应我什么?”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动东条一真一根指头。请不要接听我的电话,可以吗?”直谷低声下气地说。
我看了看东条,心想,只能是这样了,跟直谷讲条件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希望东条的安全得到保障,这是首当其冲的,其他的事情毕竟与我无关。
“好吧,”我把电话按下关机,“这样可以了吗?”
直谷喘了口气,“……可以了,谢谢。”
直谷的脸被东条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精神明显衰颓许多,靠在墙上一声不吭。
我为他解开绑绳,“我先给你解开,不许反悔哦,你脸色不好,让石川送你去医院吧。”
他的手腕和脚腕有点充血,都怪我情急之下绑得太紧。
“疼吗?”我问。
他摇摇头,搂住我,在我耳边悄声说,“薰,答应我,别和他做。”
我将他的双臂解开,“你赶快出去吧,一会儿保镖起疑心该闯进来了。”
直谷倔强而失落地望着我,被我推出门去。
我回来给东条解开绳子。东条一句话都不肯说。
“一真,你怎么了,怪我没帮你报仇吗?我们不能把他逼急了,否则,他会变本加厉地报复我们的。只要他以后不再为难你就行了。不是吗?”
东条勉强点点头。
我一边为他擦药水一边嘀咕,“这种药水很好用,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这种药水,……”
东条说,“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一边给我擦药,嘴里还唠叨个没完!”
“好。”
我陪东条到外面吃晚饭。
我坐在对面,“一真,待会儿吃完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只顾低头吃面,没什么反应。
我说,“待会我送你回去吧,你回去就把学长大人撵走好了。”
他摇了摇头。
我说,“你还不想跟他断?”
“不是。”东条低着头说,“你忘了什么事了吧。”
我说,“对不起,我现在变成了独眼龙,没什么兴致。”
东条说,“是借口吧。他临走时是不是叫你别跟我做?我看见他的口形了,说的就是那句话吧?你还真听话啊!”
我真是服了他了。
第22章
直谷的脸破相,在公司一年一度的新春晚会上,没见到他的身影。代替直谷露面的几位理事各个都是年轻有为的俊才。这种规模的晚会只有弘谷集团才有实力举办,可谓雅俗共赏其乐融融。
我浏览节目单,居然还有魔术表演,虽然知道表演者不是麻宫,却一直熬到很晚等着看,因为我想验证一下,麻宫的魔术是我所看过的最高明的。结果一点都不出乎我的所料,手法很老套,配了三味线的背景音乐,给人一种故弄玄虚的感觉,然而台下还是一片掌声累累。
我提前离开会场,外面的雪很大,路上比平时静好多。我想步行到东墙的酒吧街上喝一杯。前方道旁停着一辆车,我经过,毫无预感,走出不远,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叫我。
“池田——”
这声音……
我猛回头看,一个人穿的很单薄,戚戚地站在车门旁,是他,我心目中的魔术师原来在这里。巧合得近乎虚幻。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联想。
我转过身但没走过去,装作无谓地瞅瞅高处挂满冰栓的路灯。
“你一个人?”我说。
他吐着白雾对我说,“进车里坐坐。”
我一下子想了许多。也许是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夜晚,他见到了我,忽然回忆起了一些往事,想和我叙叙旧。也许是正被感情折磨,一个人无处排解,想对我诉诉苦。
我走过来,绕到另一面,打开车门,坐进去,车里没放音乐,有烟味,暖气很好。麻宫也坐进来,十指交插,搂着细长的小腿,脚上穿着很服从他本人风格的时装鞋。
“你过得怎样?”他随便问了一句。
“挺好的。”我随便答了一句。
但是下一秒,我委屈得想要哭出来,因为刚刚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我多想告诉他,其实我过得一点都不好,醉生梦死,毫无希望。
他在沉思,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终究他忍不住开口,“你和理事长是那种关系吗?”
“麻宫!”我猛然扑过来搂住他。我刚才向神求了个启示,如果麻宫开口问我和直谷的关系,就代表他还爱我。我是根据推己及人的道理,我很想问他和花山鸟的关系,原因是我还爱他。
“池田薰!”
麻宫着实在反抗,而且并不是假装反抗,甚至对我怀恨在心。我不顾一切地把他吻到身体有了反应。
“我爱你!”我强行解开他的裤子扣,把手伸进去,“做吧!求你!”
我解开大衣,和他的紧贴在一起拼命地磨擦。
他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快活,狂躁地挣扎,“啊——你快给我助手!我喊人啦!”
不远处有几个人正朝这边走。他打开车窗大叫了一声,把那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麻宫!你真的讨厌我吗!我有那么恶心吗!”我慌乱地整了整衣服,打开车门逃跑了。
我狼狈地跑到东墙外的酒吧街,钻进一家小酒馆。一杯威士忌下肚,我伏在桌子上呜咽起来。
不久,一个人在头顶对我说话。
“先生,需要安慰吗?”
我涕泪纵横地抬起头,找了一圈,最后把目光盯在一个穿黑坎肩的服务生身上。
“你要怎么……安慰我啊?”我带着哭腔问他。
他坐下来,轻轻趴在我耳边说,“谈心一万块一小时,打炮三万块一次,过夜十万块一夜。”
他长得不难看,可惜岁数太小,不可能和我的思想同步。
“……对不起,我已经约了人。”我说。
他失望地站起来,“没关系。”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叫住他,我害怕独处,“陪我聊一个小时吧,我约的人可能不会来了。”我拿了一张票子给他。
他收起钱,坐在我身边,“您是单身吗?”
“是。”
我继续趴在桌子上流泪。
“您的爱人走了吗?”
“嗯。”
“那您怎么不找新的呢?”
我心想,他果然是沦落风尘的小野鸭一枚,根本不理解‘爱人’这个词的含义。不论寻找多少新人,这颗心始终无法脱离那个人的吸引,就像地球环绕着太阳,昼夜不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为他时刻预备着……我想着想着,在酒馆睡着了。
直谷说过给我时间。我就尽情挥霍。
我大大方方地睡到第二天下午,一睁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我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的来龙去脉。从对面的沙发上飘来一缕缕烟雾,我转眼看过去,直谷半躺半卧地在那里抽烟。
“你终于醒了。”他坐起来,“眼睛还没消肿就去喝酒,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这是哪儿?”我甩甩昏沉的头。
“公司的公寓。”
直谷的脸上有好几块瘀青,手腕上的勒痕变成了暗紫色的。东条的伤痕就不这么明显,按理说他的拳头并不比东条软,是那种药水有奇效,那天要不是他总嚷嚷着要把东条大卸八块,我至少会给他擦点药水再让他走。
直谷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明天一早我要到旧金山去给老头子拜寿,之后还要代替他到纽约开会,一个月以后回来。你照顾自己,别给我惹祸。”
我说,“这么说花山会长确实不在国内了?可是,你的脸和手那样子,去见他不会有问题吗?”
直谷微笑,“化个完美的粉妆就行了。”
我心里仍不踏实。
“他会那么容易被蒙蔽吗?我看你还是想好一套台词,免得一旦被他看出来无言以对。说实话,你这副模样很像玩那个弄的。”
“呵呵。”直谷过来拍拍我的脸,“我和他之间早就掰了,你别太紧张。”
“是么……”
不知为什么,我好像真的变踏实许多,接着,我那个长久以来的疑问又产生了,我不敢想象他和那个白发老叟上床的场景。
我试探着问,“……那是多久以前?”
直谷讶异地看着我,“那个,有问的价值吗?还是,你很介意我曾经被老头子占有过?”
我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直谷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抽烟。
这个话题太敏感,早就知道不能谈,我刚才一定是揭开了他的伤疤,使他难堪。也许他误会我低级到窥探他和花山会长性生活的程度。其实我是想知道,他在那个神经质的老头子身上耗费了二十年的青春,却丝毫没有丧失敢爱敢恨的激情,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我跪坐在他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千夜,对不起。”
他叼着烟,不解地瞅我一眼,“干嘛要道歉?”
我低着头一声不吭,此刻,我只求他不要把我想得太肤浅。
他说,“与其向我道歉还不如给我充充电。我说我要离开一个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早知道,我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我展开双臂抱住他,“要不要我陪你去?”
“呵呵,”他也抱住了我,“你还是留下好好地闹情绪吧。我正想躲一躲呢。”
我问,“航班是什么时候的?”
“十八点。”
我看看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在下午三点整,“还来得及,”我看着他,“做吧?”
他摇头,“不行,会误了航班的。”
“不会的,”我吻着他的嘴唇,“还有三个小时呢,我们做两个小时,剩下一个小时花在路上,足够了。”
他边吻我边说,“不行。做一个小时,留一个小时准备,一个小时行车到机场。”
“要准备什么叫你的秘书去办就行了嘛。”我解开他的上衣。
他轻喘,“啊……秘书给我准备的稿件我还没看过呢,我要事先看一遍,也许还要修改修改……啊……薰……”
“到飞机上再说嘛。”
他很享受地闭着眼,“啊……不行……飞机上还有飞机上的事。”
我说,“那你叫秘书现在拿过来,一边做一边看不就行了嘛。”
他睁眼看了看我,“混球!亏你想得出来。”然后一笑。
他给秘书打电话。几分钟后,稿件送过来了。
我一看吓了一跳,“哇,这么多!而且全是外文!”
“是啊,”他揉揉太阳穴,“看一遍至少要花一个小时。”
我说,“好吧,你看吧,我保证不会影响你。”
“呵呵,”他拍拍我的脸,“真是懂事的小朋友,下边就拜托你了。”他翻开稿件看起来。
我全心全意地为他服务,他嘴里却嘟囔着跟我毫无相关的东西。
我爬上来,指着自己的嘴唇说,“吻我一下,不然我都感觉不到你。”
他笑着说,“我看你是想反悔吧?”
我搂过他深深地吻了一下,心里有些失落,“好了,你接着看吧,……我亲你下面也一样。”我滑到他的小腹下面继续耕耘。
突然,他把稿件扔到了一边。
我一愣,“你干嘛?”
他双手捧住我的脸,舔了舔我红肿的嘴唇,“薰!我们来尽情地做吧!”
“等……”
他把我扑倒,飞身骑上来,“我骗你的。”
“啥!?”
“我骗你的,”他微笑着说,“其实航班什么时候起飞我说了算,那是公司的机场。”
“啊!你他妈的骗得我好惨啊!”
这究竟是什么集团,居然连机场都自己建。一边做我一边想着,感觉自从进了弘谷以后,自己就变得很渺小很无知。如今渐渐有所领悟,被大家争夺的遗产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笔钱。这里面的事情,三上又了解多少呢。
晚上九点,在我的坚持下,我送直谷去机场。保镖们坐在另外的几辆车里前后左右护航他的车。这架势似乎根本用不着我。但我想知道机场究竟在哪,不忘注意窗外的路标,可是出了市区之后路标很不明显,天又黑,我几乎迷路了。
“好远。”我说。
“早就叫你不要来。现在后悔了吧。”
直谷攥着我的手,情意绵绵地看着我。然而我不想和他过于亲昵。我偷眼看了看正在开车的石川,不知他是不是还在介怀衣服的事。
我问直谷,“花山鸟不去祝寿吗?”
“他昨天就去了,去参我的本了。呵呵。”一提起花山鸟,直谷总是毫不在乎的态度,不知何故,我就感到很安心。
我心想,怪不得那天只看到麻宫一个人。
直谷偏偏说中了我的心思,“我和花山鸟都不在,这下就剩你和麻宫能了。”
我很火,“那又怎样?”
直谷淡笑着说,“我忘记了派人‘保护’你,全凭你自觉吧。”
“哼。”我转脸望向窗外,一路上再没说话。
直谷这种神经质的做法一定是受花山会长的真传。然而,我确实不怎么理直气壮,只能生闷气来掩盖。
到了机场,一下车,直谷就变成了重点保护对象,身边围满了人。地面被雪覆盖,不远处停着一架中型客机。
这里风很大,气温低,人又多,说话不方便。在飞机下面,直谷和我面对面站着,两个眼珠足足盯了我一分钟。忽然他伸过一只手来搂我的脖子,我心里紧张,因为有很多人在看着我们。他没吻我,而是贴着我冰凉的耳朵热乎乎地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我很意外,但很高兴。
然后他决定登机,在关舱前微笑着朝我摇了摇手。
等一等,这种天气起飞不是很容易发生空难吗?霎那间我急出了一身冷汗,刚要张嘴说话,他就转身进去了。我有种想要拦住他的冲动。可是身边人的表情都是稀松平常。直谷到了机舱内还透过小窗向下望了望,发现下面很黑,根本没可能看清人脸,干脆放弃了。
我们看着飞机平稳起飞,最后消失在夜空。
石川走过来,对我说,“池田先生,理事长之前吩咐我把您送回家。很晚了,请跟我上车吧。”
“唔,好的。”
第23章
坐在直谷的车里,我有点感动,为了和我在床上多缠绵一会儿,他改变了整个行程计划,晚饭只能到飞机上吃,明天下飞机那边又是黑天,无形中增加了许多不便。我坚持要来送他,他其实很高兴,因为天冷路又远不想我来回折腾所以故意说不要送。只是最后他不该说那句话,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石川默默地开着车,气氛很尴尬,但我找不到什么话题,我也只能是感叹一下石川的车技很高超,在我看来,说那种废话还不如不说,所以宁可任凭尴尬的气氛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