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石川竟先对我开了口。
“池田先生……”
我稍有些惊讶,“啊……是,请说吧。”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您爱理事长吗?”
我被他问得措手不及。
一路上车开得非常平稳,经过许多隧道和高架桥,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后缓缓停在我家门口。
我解开安全带,正要打开车门。
石川的声音又一次从前面传过来,“池田先生,……请您爱他吧,请连我的这一份也带上吧。”
我无言以对,临走前只对他说了声,“谢谢。”
几天以后,一个陌生人给我打电话,对方称有非常重要的事跟我谈。我们互不相识,以三色条纹领带为标志在咖啡馆见面。
半杯咖啡的工夫,一个目光如炬的家伙朝我走过来,他一开口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就是池田薰?”
我努力回忆着,不曾记得见过他,“你是……”
他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井上春臣’、‘职业律师’。
我讶异,“莫非你是……一真的学长?”
“聪明。”他不客气地坐在我对面,“叫得真亲切,‘一真’,我都没那么叫过他。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不屑地说,“一真没告诉你的事,我更没义务回答你。”
他假惺惺地拍拍掌,“东条手机里的通话记录装满了你的名字,我一直想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今日一见果然是大开眼界。”
“原来是这样。我就觉得一真不会做这种无聊事。那你现在看到我了,我可以先走一步吗?”
“等一等,我的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神在顷刻间变得若明若暗,“你知道吗,事实上,我们在高中的时候就发生关系了,后来是因为我要考大学,学习紧张才不得不断了。我心里始终有一块缺失,直到和他再次相遇,我向他求爱他并没拒绝,但是他只给了我躯壳,我是空欢喜一场。我想,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心可能已经被另一个人拿走了,那个人就是你吧?”
我说,“我不知道,你去问他吧。”
我并不相信他,东条从没对我说过那种事。另外,他把男人带回东条家过夜,害得东条大半夜哭着来找我,这种行径在我看来砍一千刀也是他。
“你被他赶出来了?”我想幸灾乐祸地确认一下。
他失落地点点头,“但是,我知道东条想知道什么,也许那才是他答应和我交往的目的,不对吗?其实,你在背后控制着他。”
我的神经有点过敏,看来这家伙的头脑并不那么简单。
他说,“如果你肯退出,我就把那件不可告人的事对你和盘托出。”
我在想,果然是桩交易。
他说,“而且,我还有证据可以证明我自己所言属实。”
我问,“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得到一真吗?那你为什么在他家里和别人……”
他说,“那只是表演,因为我讨厌他带着一身香水味对我扯谎!”
我庆幸他没按照香味找到花山鸟。我意识到,我对东条的利用终于可以结束了,但一点都没有预期的那么高兴。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太多事情,原本一心想守护的那个人离我远去,相反被我欺骗的那个人却始终陪在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可以吗?”我说。
他有些失望地看着我,“好吧,不过,希望不会太久。”
我收好他的名片,离开了。
晚上下班之前,我来到东条的办公室门口。
屋内有说话声,我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很快,那个小助手出来了。
“啊,是池田课长。”
我说,“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请进。”
我走进来随手别上门。
东条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哪里又出错了?”
我微笑,“一真,是我。”
“啊,”他一抬头,同时绽开了笑容,“薰,你怎么来了?”
我走过来,抬抬他的眼镜,“一块儿去吃饭,怎么样?”
“好啊!”他很高兴,忽而又皱了皱眉,“可是这些破玩意……”他指的是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统计表,“娘娘腔理事长临走前给我布置了好大一摊工作,而且都是超难算的天文数字。这几天我的脑浆都快要耗尽了。”
“用计算机处理不行吗?”我说。
“计算机只能做有限的事,剩下的一部分必须人工完成。”
怪不得这几天东条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呵呵。我忍不住笑直谷,一定是担心东条来找我,才想出这种方法折磨他。
“没关系,一会儿我帮你算,先出去吃饭。”我说。
我们在一家餐馆里坐下。
我问,“你已经把学长大人赶出去了?”
“嗯。”东条悉心研究着菜谱,丝毫没迟疑。
我问,“他临走时没对你说什么吗?”
“唔……”东条的神色有点愧疚,“花山会长一直没回国,所以那件事就没有下文了。”
我说,“我不是指那个。我是说他有没有威胁你或者想要报复你的意思?”
“没有没有!”东条连忙反驳,“他挺和平的,……只不过,临走前他说他一定还会回来的。神经病!”
我说,“一真,你的第一次是在多大的时候?”
他很讶异,脸忽地一下变红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东条真的很爱脸红,以至于经常被误解成谨慎而腼腆的小处男。然而事实上,他的性生活史是很长的,也许并不是他生性放浪,而是那种貌似害羞的表现反而更使人想入非非。
我笑了笑,“在餐桌上谈确实不太合适,晚上到我家床上谈,怎么样?”
“啊?”他偷眼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人,稍稍松了口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得回去算那些天文数字。这几天我都在办公室里睡的,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但我不想被那个娘娘腔看扁了。我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让他目瞪口呆。”
“呵呵。”我弯起一双苦笑的眼睛,好可爱,正中直谷的下怀,然而我很想多陪他一会儿,我说,“这样吧,我陪你到公司加班好了,上次你不是也陪我加夜班吗。”
一提起陪我加夜班的事,他的脸又红了。他用叉子扎起一根火腿肠,放在我的盘子里,“这个给你吧,我吃不下。”
“哈哈!”
吃完饭,我帮东条在办公室里算统计值。我对这种需要耐心和细心的活是很在行的,得益于小时候修手表的经历。东条把工作分成三十份,每天完成一打,三十天正好完成,因为直谷一个月之后回来。
夜间十点。
我说,“好了,今天的完成了,时间还早,再把明天的拿过来。”
东条说,“不行,明天再做明天的。”
我不解,“往前赶一赶不好吗。”
东条说,“往前赶精力就耗费得快,到了下半月就会体力不支,反而可能完不成计划。”
我信服地点点头,“有道理。但是,一旦理事长提前回来呢?”
东条眨眨干涩的眼睑,“啊?啊?不会吧?”
“呵呵,”我笑了笑,“计划不如变化快。趁我精力旺盛,帮你多算算,以防万一。”我继续在台灯底下忘我地算起来。
夜间一点,我们又算完了一打。
“好久没算算术了,好过瘾!”
东条说,“你不会还想接着算吧?我可快要吐血了。”
“那好,一真,”我抚摸他的脸,“跟我回家去睡吧。这里夜间很冷。”
他哈欠连天地说,“可是我都快困死了啊。”
我说,“反正我不要在这儿,床这么窄根本睡不下两个人。走啦!”
我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到车上,踩一脚油门直奔家里。到了家门前,东条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我把他背起来,从车库一直背到卧室。
“一真,脱了外衣再睡。”我将他放到床上,给他脱掉了棉服、西裤和皮鞋。
“唔……薰,你今天很不一样……”他迷迷糊糊地对我说。
我把被子盖在他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精力超旺盛吗?其实我也累了。”
他孩子似的抓住我的胳膊,努力眺起惺忪睡眼看着我,“好像……回到了以前……”
“……”如果我让他有这种错觉,那应该是因为我心里有愧。
我洗漱完毕再回到床上,东条已经睡熟了。本来我也很困,但是躺在他身边却一分钟都睡不着。我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快亮时才睡了一会儿,早晨醒来听见厨房里有动静。
很快,东条推开卧室门,“喂,薰,醒醒,开饭啦!”他又喊了一遍,发现我一动不动,跑进来掀开我的被子,“薰!起来啦?”
我趁其不备抓住他的胳膊,一翻身把他卷到床上。
他说,“喂喂,小心,我手上沾的都是油!”
“是吗?”我抓起他的手看了看,“正好可以润滑。”我快速地把他的裤子脱了。
“真是的,上班迟到啦!”
我吻着他说,“把早饭的时间给我吧。”
“那……”
“嘘——”我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带到路上吃。”
我争分多秒地运动着,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温暖的身体。
“一真,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呢。”
他低喘着回答,“呜……是……高中。”
我睁开眼盯着他,“和谁?”
他说,“和谁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我激动起来,“有关系!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他眼底有点潮湿,眼神闪闪烁烁,“薰……对不起,我刚刚骗你了,第一次不是在高中,其实……是在初中,和一个叫……”
我打断他,“好了,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和那个人就好,我可以松口气了。
他说,“我觉得自己很肮脏……”
我捂住他的嘴,“没有那回事,在我眼里没有人比你更单纯,更干净。”
他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薰,……谢谢你。”
我在想,井上春臣在东条的生命中并不是重要角色,就算我答应退出,东条的心仍然是我的。用暂时的割舍换取井上春臣的秘密是很值得的。
忽然东条急喘着抓住了我的手,“啊……要到了……”我感觉到他在急切地收缩着吸噬着,仿佛要将我吸入一个火热的漩涡中。
我头脑中的兴奋点渐渐逼近,最后终于绚烂地迸发,这是我给他的最忠实的诠释,我在为他狂喘为他不停地颤抖。他紧紧抱着我,轻轻在我耳边说,“薰……你好性感……我爱你……爱你……”
一真,既然爱我,就让我利用到最后吧,也许我所给你的最好的东西只能是虚假,因为这世上没有决对的真实,只要我们能共同感受这一刻就好,不是么。
以后的一周,我天天晚上都陪着东条加班,帮他算统计表,摸索到了一些窍门,因此提前半个月完成了工作,工作结束的这一天,正好是情人节。
夜间十一点,最后的一张报表被统计完了。东条今天一点都不困,兴致高昂地拉着我去公司的夜间社。我们到了对外营业楼的地下一层,人很少。
“哦?我早就听说过这里,还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这么大。”我说。
东条说,“我是第二次,上次是跟着花山鸟。”
“他那种人还会来这里?”我不屑地说。
东条战栗地说,“我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薰,你察觉到了吗?”
“有吗?我怎么没察觉。是你的幻觉吧。”我左右寻找着。
“我们最好赶快到一个小点的空间去。”东条看着标识牌,“对面的是茶道室,往右拐是丝竹室,左边是参禅室,我们去棋牌室吧。”
“好。”我们一前一后到了棋牌室。
东条站在一排棋牌架前面,“玩什么呢?有围棋、象棋、数棋、动物棋、军棋、跳棋、五子棋、扑克牌、塔罗牌、麻将……”
此刻,我不禁又想起了麻宫。
东条拿着一副动物棋走过来,笑眯眯地说,“这个最不伤脑筋了。”
我问,“花山鸟带你来这里干嘛?”
“听演奏。他在这里有个朋友,是丝竹乐队的筝师。”
我讶异,“那种人居然有这么高雅的朋友?”
东条讪笑,“是啊,我也不懂。看样子好像是想泡人家吧。”
“可恶!”我愤然。麻宫怎么会为这种下三滥的人守身如玉。
我们下了一个小时的棋,觉得无聊,东条要带我去丝竹室瞧一瞧花山鸟看上的那个筝师。
第24章
东条说,“对了,今天是情人节,我说这里人怎么出奇的少呢。”
推开丝竹室的格木门,里面陈列着许多古典乐器,就是不见一个人影。这年月,喜欢古典音乐的人几乎要绝迹了。
东条走向另一间小屋,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喊我,“薰,快来!”
“怎么了?见鬼了?”我走到近前从门缝里眼看见屋里有两个人在偷欢。
东条咬着手指在我耳边说,“快看啊,下面的那个就是筝师!”
“哦?那上面的呢?”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传出说话声。
“三上先生……不要啊……呜呜……”
东条的脸红得一塌胡涂,似乎是比我更早发现上面那个人是三上的。
他悄声地说,“三上智哉在强女干筝师耶!”
我捂住他的嘴,“强女干个屁,你见过这么有情调的强女干现场吗?看那个筝师的和服,女式的。三上的头发还潮湿着,刚洗完澡。”
这时,三上冷声对身下的人说,“喂,我说,你叫大声一点,叫啊!”
筝师哭啼地说,“被人发现的话我会失业的……”
三上嘲笑他,“你弹那个破玩意根本就赚不到钱!干脆改行卖氵壬算了!”
筝师伤心地呜咽了几声。
三上这方面能力超强,筝师都快被他折磨疯了。最后三上终于完成了,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票子扔在地上,“一万。待会儿再来一次。”
我很同情弱者,愤慨地说,“什么嘛!这个筝师太轻贱自己了,酒馆的小野鸭还要三万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