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几乎是说教,目光却微带责备,守义暗里叫苦,咬牙道:“虽然在公主面前说这话不太妥当,但是属下仍觉得此事太过重大,倘若那人不失踪,属下依然会如前相助,现在却不可再行,只因属下认为那人已惧事出逃,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负心之举,因此君上说的找人和赐婚都是无谓之事,公主也该另做打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明玉掩嘴失声,宝儿也被守义的严肃表情镇住,愣了半天才扯扯守义的衣袖,“你怎么知道他惧事出逃了?也许被人谋财害命……我是说,公主的金银珠宝在他那儿,也许私奔那天被人发现了,误会他是贼……”
“真那样的话,燕太妃不会隐瞒不报,此类事也由属下统管……”
“那她为什么不报永善失踪的事?”宝儿一脸不服气,守义实在伤脑筋,同时有些埋怨明玉公主,如果真把宝儿当朋友,就该请求帮助的同时,也替宝儿想想,而不是一昧自私求助。
“属下也不知道燕太妃为何不报永善失踪的事,公主知道原因吗?”守义故作懵懂,心里却在发狠,你最好说知道,否则别怪我阴你!
明玉摇头说不知,守义暗里冷笑,故作沉吟道:“事到如今已无暇顾虑其他,只是属下仍觉事体重大,万不可轻举妄动,现下快近晚膳时辰了,君上还是先回宫的好,否则皇上必定来寻,到时公主的事难保不被皇上所察……”
“你们先回去吧!”明玉起身送客,嘱咐宝儿替她思谋定计,宝儿义气应诺,回去的一路都在冥思苦想,可是想一万遍还是觉得之前的法子最好。
晚膳后,宝儿决定再请守义哥帮他找人,可是连守义哥都不见了,回到屋里发现天翼也不在,到处找全公公,也不见人,难道跟永善一样,都失踪了?
宝儿有些慌了,谁都可以失踪,天翼不可以!一定要失踪的话,带他一起啊!
宝儿高声呼寻,凤天翼应声而来,搂住宝儿拍哄,“我没失踪,只是帮你找人去了,乖乖的不要哭,我已经帮你想到好主意。”
“嗯!”宝儿揉着眼睛傻笑,随即愣住,“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还知道我在想好主意?”
“因为我是你的天,却似乎不得你信赖,否则你怎会背着我应下那么大的事?何况你该知道,明玉的不论何事都不在你权辖内,即便你出于道义相助也不该瞒着我,也许是小果子的事让你不再相信我……”
“不是!”宝儿又急又愧,“我没有不信你,之前小果果的事我已经不怪你了,因为那时你还没有确定你的心,现在我们已经好得一个人似的,我怎么可能不信赖你?只是我猜你可能不喜欢明玉公主,如果请你帮她一下,可能会难为你,甚至委屈你,因为我还猜到另一种可能,不是你不喜欢她,而是她先不喜欢你,甚至欺负过你……”
“那倒没有!”凤天翼轻笑,摩挲宝儿的脸颊,“你担心委屈着我,我却一直在委屈你,让你与我拘守皇城是委屈,让你跟一众嫔妃间或相处是委屈,如今还让明玉闹出这等事来烦扰你也是一种委屈,但你都一一领受,让我如何不在你的委屈中感受另一种委屈?掌控天下的皇帝,又何尝不是被天下所困?以至不能跟相许之人私奔……”
“我们不用私奔啊!而且我替别人计划的私奔都没成功,我们私奔的话,估计也会失败!”
“为什么失败?”
“因为永善失踪了!”
我问的是我们!凤天翼暗恼,面色便微冷,“明玉的事我会处理,只是不许你再见她……”
“为什么?”
“因为她是坏人!”
“她不是!”
“她欺负过我!”
嗯?宝儿愕然哑口,随即郑重点头,“欺负过你的都是坏人!”
凤天翼满意一笑,到前头批折子去了,宝儿气呼呼想了半天才觉得不对啊,天翼之前还说没被明玉欺负过,后来又反了口,究竟该信哪样啊?
明玉会欺负人吗?
可能会。
天翼会受欺负吗?
绝对会!
嗯嗯,明玉欺负过天翼,信这个就对了!
亏他那么用心的帮明玉,还以为在助人为乐,其实是助纣为虐,总之欺负过天翼的都是坏人,不帮了,但是也不报复了,因为天翼都帮她想了好主意,宽宏大量的美德啊!
爱一个人就要跟从他的一切,美德也好,恶行也罢,跟着天翼就行!
第94章
明玉再度接到赐婚圣旨,但她做梦也没想到皇上会将她配予心仪之人,可是永善失踪月余,难道皇上不知道?
明玉摇头否决,皇上能如她所愿,必定是凤麟君为她诉求,假如没找到永善,皇上怎会赐婚?而且皇上肯定也知道她有了身孕,所以才会把婚期定在十日之后,以免拖延太久令她身形露馅,到时也会丢了皇家颜面。
皇上果然温善仁厚!明玉望天感赞,不再怨愤私奔那日永善约而不至,也不再怀疑自己是否被人骗身骗财,哪怕永善真如守义说的那般惧事出逃过,但是皇上都赐婚了,他敢再逃的话,皇上也饶不了他!
明玉满腹心事化作女儿娇羞,本想去庆祥宫找永善一诉相思,但是婚前不合相见,因此强自按捺下来,只等着十日后的大喜之期。
明玉那边顺心喜乐,庆祥宫这边可谓鸡飞狗跳,皇上赐婚的圣旨是燕太妃代为跪接,听王福宣唱庆祥宫永善接旨的时候,燕太妃只觉五雷轰顶。
一个多月前就有人传报宫里走脱了一个叫永善的侍卫,这种事本该立即上报捉拿,可是那样就得应付相关盘查,没有哪宫的主子能忍受这种难堪,运气不好的话,还会落得个管教失当的罪名,虽不会有实质上的惩罚,但也难免遭人笑话。
不过这些都不是燕太妃隐而不报的真正原因,上次两番去请凤麟君为谣月作主,当时虽说了些利害言语,但多属威吓震慑,实则不得凤麟君相助终是难以如愿。
谣月听闻此事便偷跑回宫,每日跟她哭闹磨缠,如此这般已将近两月之久,偏生宫里出了侍卫私逃之事,按例上报就会引人来查,到时谣月私自回宫的事就会为人所知,比起走脱一个侍卫,谣月的事更为严重。
燕太妃代为接旨只是缓兵之计,王福一走,她才惊觉失策,永善早就不在宫中,十日后,叫她上哪找个侍卫驸马?谁接的圣旨谁负责,她是疯了才会接这团火,直烧得她两眼发黑、心口急痛!
谣月嘲笑母妃愚笨,“这么点事也值得着急发疯?别说十日后才驾车迎娶,就是现下要奉轿抬人也不愁!驸马是这宫里的侍卫,母妃说谁是永善,谁就是!”
燕太妃大惊,“这……这可是欺君……”
谣月嗤鼻冷笑,“我私自回宫,母妃隐匿不报,不也是欺君吗?”
“你……”燕太妃捂胸大喘,又觉得除了寻人代替别无它法,于是叫了心腹太监去办,谁知竟无人敢应,燕太妃恼羞成怒,又担心侍卫们畏罪泄密。
谣月冷笑,“难怪母妃压不住那个男宠,现下就这豆大点儿事也慌成这样,不就几个侍卫吗?您是一宫之主,谁生谁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您要实在不放心,赏点东西给侍卫队长,他自然会替您着人代替,还会管好底下人的嘴,否则那个叫永善的侍卫就是他隐而不报的,这些个事儿,不都在您的掌控中?”
燕太妃欣喜而满意,再次叫心腹太监去办,不一会儿,太监回报说一切妥帖,燕太妃抚胸顺气,如此才算真真的放了心,又觉得自己的公主聪明过人,却实在命运弄人,前番未能配得一个如意郎君,后来竟至给人做妾,生生的糟蹋了她聪慧贤淑的女儿!
“哀家无能,若你父皇还在,也不至于让你悲苦至此,更不至于放任一个妖孽男宠祸乱后宫,早知今日,哀家当初就该力助其他皇子,除那人外,你哪个皇兄忍心你受半点委屈?”
“全都不是好人!”谣月鄙夷道:“母妃再无能也是先皇遗宠,昭明宫无主,庆祥宫就等同太后尊位,非但那个男宠,就是皇上也该请安侍奉,可是母妃连这个都没争到,一昧哀怨自叹有什么用?”
燕太妃一时无语,只能目光征询,谣月冷笑道:“母妃长居宫中,怎会不知嫔妃们各有其主?以琴贵妃为首之流不足以谋,其她个无能之辈也不值一提,只有怡贵妃能成大事,但若生下的是公主又另当别论,她本人也该知晓其中利害,因此恐怕早有绸缪,母妃与其后悔往事,不如把握今朝。”
燕太妃微微错愕,随即了然于心,趁着怡贵妃还未诞下皇嗣就去拉拢结好,若是诞下皇子,将来必能从中得利,若是公主,立时就能帮衬有功,替怡贵妃圆满皇子心愿,投其所需是一则,知晓怡贵妃所诞皇嗣的秘密,可以凭此使令怡贵妃谋取利益是一则,总之不论怎样都能借步利己,而且有望把那个男宠拉下马来,叫他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什么叫生不如死!
燕太妃想得心襟荡漾,跟她聪慧无比的女儿细细谋略一番,然后开始了她的拉拢计划。
宝儿对于天翼的任何决意都是双手赞同,而且天翼以德报怨,替曾经欺负过他的明玉选了中意的驸马,这简直是天恩浩大,可是明玉的管教嬷嬷亲自来凤栖宫求见,希望他能以凤麟君的身份阻止这桩婚事。
“为什么啊?明玉公主都没意见,而且圣旨都下了,就算你是她的管教嬷嬷,也不能阻止她幸福!”
宝儿习惯性义愤,嬷嬷惶急掉泪,道:“君上请息怒,老奴非是阻止公主幸福,而是不忍公主屈尊下嫁,即便不得王公人家,也该是官宦门第才合乎身份……”
“身份有什么用?比如皇上喜欢我的时候我就什么身份也没有,现在我是凤麟君了,皇上不高兴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欺负我,所以身份什么的根本没用!”
宝儿说完却冷抽一口气,因为天翼来了,脸上带着狐狸似的笑,显然听到他刚才的话了,回想一下,除了说他不高兴的时候会欺负我,别的都没问题!
宝儿迅速自我反省,迅速讨好地笑,管教嬷嬷则忙于叩拜,凤天翼抬手免了,坐到宝儿身边,接了宝儿明显讨好倒来的茶,略略喝了一口,心里却忆起还在太子府时,宝儿曾无视他的示意,自己倒了茶喝,当日那惹人恼怒的小模样其实异常可爱……
凤天翼略微走神,宝儿以为是茶的问题,就着天翼那杯喝了一口,香香的,温度也正好啊!
傻宝宝!凤天翼真想搂住亲一口,可恨一边还站着个不识相的,不用问也知道她来干什么,只是不知她哪来的胆子,竟敢到凤栖宫来烦他的宝宝!
之前说替明玉想了好主意,其实不过顺手人情罢了,重要的是讨宝宝的喜欢,其次则是用一桩明显不衬的婚事为后宫派系之争加点佐料,好让她们斗出更精彩的味道,不耐翻炒的趁早出锅,余下的用小火熬着,熬到肉烂筋软,剔除不用,真正上桌的只有吸足了味的汤汁,但那也不会真正入口,只供摆设而已。
一句话,公主尚可下嫁侍卫,皇帝不用的嫔妃若被遣散,爱谁谁,有胆色自请另嫁的话,他凤天翼会给予公主出嫁一般的待遇!
当然了,这些话不可能现在就说给宝宝知道,否则宝宝再傻也会看出他想怂恿自己的嫔妃出轨,按照戏本,他会震怒,宝宝会替嫔妃求情,然后他会妥协,讨得宝宝欢喜之余还能挣个仁善美名,同时又变相地遣散了后宫,可谓一举好几得呢!
不过现在时机未到,凤天翼学着宝儿的诧异样,针对管教嬷嬷的诉求给出了宝宝似的结论。
“朕不看重身份门第,何况朕当着宗司各老说过,凡我大凤子民,只要两情相悦都可婚配,不拘门庭性别,你却觉得明玉所配不堪,莫不是要朕收回圣旨,也收回前言?”
凤天翼似笑非笑,嬷嬷惊惶叩首,连声请罪,只说公主是被那人骗了,而且她去庆祥宫打探过,那人早已私逃出宫,燕太妃隐匿不报则是因为谣月公主私自回宫,嬷嬷后面的话被凤天翼抬手止住。
“你且回去,朕只告诉你,明玉之事断无更改,你只教授公主大婚礼仪便是本分,下去吧!”
凤天翼含笑挥手,嬷嬷跪泣而去,宝儿痴想好半天才恍悟,道:“她说永善私逃出宫是指曾经还是现在?”
“当然是现在。”凤天翼暗里好笑,面上故作不悦,道:“我不是说了吗?明玉的事我会处理,你若不放心……”
“我干吗要不放心?她欺负过你,我却错认她做朋友,之前那么帮她后悔死我了,所以我不是关心她才问永善的事,我只是担心十日后燕太妃交不出驸马……”
宝儿顿住,眼神有些迷糊,凤天翼轻笑,“太妃交不出驸马,然后呢?”
“然后还不知道,因为我有点乱,究竟我真正担心的是什么我都理不清,大概觉得婚姻是喜事,怎么着也要快乐而顺当才对,可是连你也承认永善还在出逃中,么婚事肯定不会顺当,明玉肯定不会快乐,燕太妃恐怕也会受牵连,当然还有谣月公主私自回宫的事也有点严重,总之突然跑出这么些听来就不太好的事,我脑子有点乱,搞不清关注的重点是什么了。”
宝儿征求性看着凤天翼,显然要凤天翼替他解惑,凤天翼故作嗔怪,道:“我那日建议你巧行权便,你出去静坐冥想后并未给我答复,今日又拿疑题给我解,我若解了,你恐怕又要出去冥想求证,却不知又要带一个怎样的麻烦回来,因此我不敢再替你释疑解惑。”
凤天翼故作期艾,宝儿还是愣了一下才明白,拉了天翼的手,“对不起,那天骗了你,可是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后来知道明玉欺负过你,我不是没理她了吗?而且我突然就理清刚才那些乱乱的事了,其实我不是担心她们任何一个遇到不好的事,我真正担心的是你,因为她们都是坏人,我怕她们因为自己的事情不顺利就狗急跳墙伤害你,我只是担心这个,别的都不怕。”
宝儿说完就偎进天翼怀里,双手紧勒着天翼的腰,以此表达想要保护天翼的心情,感觉天翼在轻抚他的背心,这是已经领受他心意的意思,而他在这轻抚中也得到了安慰。
想来有些郁闷,他好像没有保护任何人的能力,从前都是师兄们护着他,后来是天翼一直护他到现在,真正算起来,他好像没为天翼做过什么。
如果爱需要讲条件,那么天翼究竟爱他哪一点?究竟为什么爱他?换作他是天翼,会爱这样的他吗?
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做不好,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可爱的?
“我又傻又笨,而且一无是处,天翼为什么爱我呀?”
“没有原因,就是爱你,乖,腿再高点!”
“这样好不好?”自己压到头部两侧。
“很好!”
“我还会另一种姿势……”
后面的话浸入吻中,换气的间隙也只剩喘息,夹杂欢悦轻呼,无限昧惑撩人……
天翼为什么爱他?
别问了,冬夜太短,天翼的爱太猛烈,再问下去,天该亮了,总之天翼爱他,他爱天翼,两情相悦,没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