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钟,为确保瑞能听到他的声音特别提高几个分贝:“叫外卖!”
没几秒,瑞又喊道:“吃什么?”
白朗从书架上抽出本书,单手撑着前额,自从开始照顾瑞到现在虽然才过了一个星期但自己的生活步调已经完全被他打乱了。
白朗走出书房往楼下走,边走边道:“你不是收了很多外卖单吗。”
下了楼梯,只见瑞裹着被子窝在沙发里,旁边是两个垃圾桶,靠边的茶几上堆着成堆的零食。而他,在这一切的中间,盘踞在沙发上占据了周围一切领域。
见白朗下来,瑞指指鞋柜那里的抽屉:“我都放那儿的,够不到。”
白朗径直打开抽屉,取出里面厚厚一叠的外卖卡片给瑞:“你自己看吧。”
那一叠外卖单还没到瑞手上捂热,他就将它们往旁边一扔:“不用看,我都背熟了。”
“那你喊我下来做什么。”白朗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找你来聊天呗,你不知道我有多无聊。”瑞让过点位子示意白朗坐下来,“来,我们一起看欧冠重播。”
“不,我看过了。”白朗走过来回绝道,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但他抓住瑞白天晚上一直裹着的这床被子一端,“我给你拿去晒晒,要长虫了。”
“哎!我才睡了半个月没有阿!”瑞惊呼,白朗已经抱着他的被子往阳台去了。
照顾瑞已经有一星期了,白朗原本以为不过就是多双筷子,而且也可以局限对方的行动范围。瑞也确实没再提要上二楼的要求。
但事情却完全没有白朗想的那么简单。就比如生活习惯,白朗习惯早起,而瑞要进中午或者下午才醒过来。白朗早中晚一日三餐,瑞是下午晚上半夜的三餐,这些还好,过了这一个星期的磨合瑞算是妥协了。
但还有一件事,就是瑞的卫生问题。因为绑了石膏的缘故瑞不能直接淋水,需要用湿毛巾擦身。帮他擦身,这不是问题,而是瑞,他坚持这得自己来,白朗有些无法理解他的想发,不过他既然这么坚持白朗也就帮他拧了毛巾让他自己擦,至于瑞够不到后背,白朗会在他擦完后再帮他擦。
如此反复,瑞到是不情不愿。
白朗将瑞的被子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下午的太阳很好。
“晚上就可以盖了。”白朗开窗通风,回过身,瑞不知何时给自己又裹了件厚外套。
让他生活在客厅,瑞没有一天是衣冠整齐的,身上黑白两身棉毛衫两天一换,他还给自己备了件厚外套,以便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冷了披着。
白朗重新翻起那叠外卖单,逐个看起来:“你要吃什么?”
瑞窝在那里,将自己裹了石膏的腿放一个舒适的位置:“恩……吃广东粥的年糕吧。”瑞看向白朗:“正宗的嵊州年糕,在第七张,老板是嵊州人,嵊州年糕你知道哇?有名的年糕,那劲道!”瑞兀自感慨一番,“我是老主顾了,一般这个点他们店都忙不送外卖的,你告诉说是唱歌的小黄要,老板会送的。”最后瑞还不忘加一句,“我要一碗白粥两份铁板年糕阿。”
而白朗,他已经翻到了瑞说的那张外卖单。
嵊州年糕,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之前他跟辰就一起吃过,不过那次辰似乎在中途就被陆一樊叫走了。他们之间永远都有一个陆一樊,而辰也似乎一直都是他的,就算在后来自己象征性地拥有过一段时间,他也知道,辰的心一直在那个人身上,所以后来只要对方一出现,辰就飞也似地奔向他。
不,不要去想了,他这次放假不就是为了散心的么。
但还是不由会有画面出现在面前,那晚嘈杂的街道,车水马龙,木质的桌椅,辰坐在那里,自己热心地帮他介绍……
“白朗!电话!”正当白朗的思维再次游移的时候,瑞拿着他正在震动的手机朝白朗的方向在半空晃动。
白朗接过手机,不敢相信地盯着手机屏上显示的名字。
他,怎么还会打电话过来……
白朗按下接听键,走向阳台,拉上移门。
白朗的这个动作让瑞好奇的眼神跟了过去,不过他很快又抓起茶几上的外卖单开始考虑要不要再加些其它的。
“喂?”白朗尽量压住自己一颗将要跳出来的心脏,声音平稳地开口。
“那个,白,白朗吗?”对面的声音相当紧张,似乎在对自己的称呼上选择了很久。
“是的,小辰找我有什么事吗?”白朗深吸一口气,目光没有目的地望着楼下的绿化。
“嗯,我跟一樊在商量结婚的事,作为朋友,想请你到时候也来参加……”
结婚?!
这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这么快就准备结婚了!白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重新在一起也就几天的时间,怎么会这么快!
“白朗?”听不到白朗的声音,电话那头的辰问道。
“厄,恩,那挺好的。”白朗急促地给与回答。
“那你到时候……”
是要他也去参加吗?不能去,他的身份这么尴尬,可能辰打这通电话也只是表面上的询问,过场罢了。
“我现在很忙,之前的工作一直落下了。”白朗找着借口。
“那个……对不起。”对方抱歉着,“我知道这对你确实是……”
“别在意。”白朗打断他的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再过一个多月,是有些急促,但一樊一直在催,我们已经登记过了,现在是酒席。”
都已经登记了,看来陆一樊真的很急切地想让辰彻底成为他的阿……
“嗯,好,我到时候看吧。”还是不要去了吧。要是请他是陆一樊的意思,他无非是想当着自己的面炫耀辰最后的选择,而这单纯只是辰的意思,那到时被陆一樊看到自己的出现无疑是对辰有影响的。
“那,那我过段时间再问吧,可以吗?”
“好。”白朗最后道,挂断电话。
白朗默然地站在窗前,刚才的对话没有露出什么情绪上的破绽吧,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很好,以后辰再打来就回绝好了,也没必要这么拖泥带水,他本来就是准备让事情过去才请假出来休息的。
等等,再打来?也就是说这个询问不是过场吗?辰是真的希望自己去参加他的婚礼?
白朗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白朗!”这时,瑞的声音隔着玻璃门响起,“你打完了没阿!我饿死了!”
白朗有些郁结的心情霎时被瑞给牵扯了干净。
他开门,过去:“你要吃什么?”
“不是说过了么,一碗白粥两份铁板年糕阿!”瑞窝在沙发里,再次看了下外卖单,确定了自己要的没错。
白朗拿过瑞手上的外卖单准备打电话:“多吃年糕不好,一份就够了。”
“我可是有连吃四份的记录!”
“一份。”白朗松开已经拨了一半的电话,镇定地看着瑞。
瑞与他对视了两秒,最后挥挥手:“行了行了,叫两份分你一份。”
白朗这才再一次拨通外卖电话。
广东粥离这里有相当一段长的距离,白朗自身也算是那里的老顾客了,却未曾有这么好的待遇,能在生意忙的正点还可以收到那里的外卖。
所以当半小时门铃响起,瑞开始埋头吃年糕的时候,白朗与瑞一起在茶几边吃聊起这个话题。
“外卖小哥认识你啊!”瑞稀里哗啦夸张地喝着粥。
“嗯。”白朗夹了根年糕沾酱。
瑞赶紧端了自己装年糕的泡沫盒子凑过去:“给我也来点!”
“那你也经常去那里吃吧,怎么没见过你。”瑞把粥喝完后开始给自己的年糕上均匀地抹酱,“这个辣酱可是老板自己调的,又甜又辣,外面都没有。”
“我知道,”白朗看瑞单手夹了筷子对着盒子里的年糕相当生疏地在拨上面的酱,时不时因为力道控制不好还有打翻的可能,他接过来,“我来吧。”
“哦,好。”瑞将自己的盒子递过去,看着白朗给他抹酱,并将粘连在一起的年糕根根分开。“你满细心的嘛。”
“这年糕原本就是分开的,就是因为有淡液所以相连,要分开很简单,我看你不方便。”白朗很快将东西弄好,重新放回瑞手上,“不过要是现做出来味道更脆些,这样打包闷着过来那个口感应该没了。”
瑞开始往自己嘴里塞年糕,一根又一根,“那是的,以前他的外卖更闷,后来我建议他把盒盖子上戳几个洞透气,这才好些。”
“哦?你跟老板很熟么。”
“那是。”瑞鼓起的嘴里塞满了年糕在嚼,“他刚来这儿啥都没有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那时我还在读高中,他的辣酱还是我教他改进的!”说到最后瑞两眼都在放光。
“高中?”
“对啊。”瑞肯定道,“你看我现在这样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混混阿?”瑞猜测着,到也没有那种莫名的情绪,反而理所应当。
“这……”白朗笑了笑,这是他一贯的表情,但确实,他的想法被瑞猜中的,毕竟瑞一开始的行为及他的穿着打扮以及工作地点都让人不得不这样想。
“哼哼。”瑞嚼完了年糕咽下,将盒子往旁边一放,能活动的单手挂在受伤的手臂上勉强做起一个环抱双臂的姿势,“哥哥我可还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
“哎?”这可谓让白朗大吃一惊,中央音乐学院,国内音乐的最高学府,他是大学毕业生,还是出自那里,怎么现在却是……白朗有些不可置信他的话。
“骗你干吗。”瑞重新端起盒子吃起来,“我可是相当光辉的。”
“嗯,确实是,那你怎么……”白朗不知该问不该问,不过他确实很好奇。
“哎,别说了,踩狗屎了呗,不谈也罢。”
“那你为什么要去偷窥对面楼的住户呢?”
谈及这个瑞马上显得不耐烦起来:“我这不是已经不看了嘛!”
“嗯,好吧。”既然如此,白朗也确实感觉自己问这个有些多余了,但他确实对瑞这个人更好奇了。
瑞吃完年糕,建议道:“白朗,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星期了,闷闷都闷死了,今天外头天气好,你把我装轮椅里推出去溜溜吧。”
白朗收拾了下外卖盒,外头的天气确实挺好。
“行。”
第6章
下了楼以后的瑞,按耐不住地东张西望。
“我这两天憋在那鸟笼里真是要得忧郁症了!”白朗将轮椅推到小区池塘边,瑞跟着去望那些在里头游的鱼,“你看,那儿有条金的!”
白朗跟着看了眼,一条黄鳞的小鱼在缓慢地游动。
“看来你真是被憋着了。”想来也对,一直窝在沙发上看看电视玩玩手机,自己也不太跟他多做交流。
白朗将轮椅往前推,“游乐区那边应该有不少小孩,带你去那儿好了。”
“好的!好的!”瑞马上兴奋起来。
白朗边走边问:“你不用去医院做定期检查吗?”
“不用吧,”瑞的注意力似乎全在不远处的游乐区,“没听医生提过。”
“你原本就是要住院的,也不知哪个医院居然让你出来。”
瑞回头,得意地朝白朗笑笑:“他们给我弄完我就说没钱,什么卡阿存折阿让朋友弄来都是个零,这种没赚头的生意他们才不要我住院,多占个床位。”
“你这样养着将来可能骨头长不好的,等以后会用不少并发症出来。”白朗很认真地说,瑞太年轻,年轻人往往会仗着自己的年纪做很多不长远的事,照瑞的想法来看,他这是贪了一时的便宜,却占不到任何好处。
“明天我有空,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了。”白朗建议。
“不用!”瑞马上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做个检查,你别一惊一乍的。”白朗道。
“拜托!我可是个穷光蛋,你带我去检查,我可没钱还你的。”瑞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有上班吗。”果然他也是很赶潮的月光族吗。
似乎离游乐区近了,孩子的嬉闹以及家长的聊天声也能听到,瑞伸了脖子望过去,随便地回答:“我的存款都交房租了,你没发现这几天我都吃你的吗。”
瑞的回答,实在是太无厘头了。白朗都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白朗还是坚持道:“总之我明天带你去医院。”
“哎呀!我的爹啊!我求求你了……”瑞转过去十分无奈,然而,他的话还没讲完,耳边马上传来一个叫声:“我的球!”
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只听“嘭!”一声,脑袋上就吃了一记。
瑞抓住那个让自己挨揍的玩具球,气势汹汹:“谁!”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穿黑白斑点外套,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有些胆怯地望向这里,又回头往自己身后看了看,似乎得到了鼓舞,小心地往瑞的方向过来。
瑞能活动的手将球在手上掂了掂,得意地朝白朗使了个脸色,小男孩过来,生怯地说了声“对不起。”
瑞将球放到他面前,晃了晃:“想不想要?”
小男孩一双大眼睛就盯着那球晃,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在小男孩要过来抱球的时候,瑞手一抬,将球高高举起:“不给!”
这两字一出,小男孩明显就懵了,嘴巴一瘪,快要哭了。
“你就给他么。”白朗在瑞身后着实看不下去,抓过瑞高高举起的球就准备还给那个小孩。
不过那小孩到也没有哭,也不理会瑞和白朗,飞速往回跑去。
“好咯!你得罪人,他要回去搬救兵咯!”瑞相当自在地准备看好戏。
“是你先抢他球的。”白朗扔下瑞就跟着那小孩过去准备给他家里人道歉。
“哼。”瑞见白朗的态度明显的不开心起来,但无奈自己坐在这里也不能动,只得待着。
这也还好,从白朗来看他是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还欺负人家小孩是不对,但自己也闷了这么久了,这是逗孩子的乐趣,白朗不懂,瑞也不准备跟他多争辩。
但之后白朗跟一个人一起,对方还抱着那个孩子,瑞的脸色就相当阴沉难看了。不是那个孩子怎么了,而是瑞一直盯着那个抱孩子的男人看,简直就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当对方还没意识到瑞的时候,瑞就一改原本准备等白朗的想法,靠自己能活动的手将轮椅一掰,很吃力地转了一个角度,用喊破喉咙的声音吼:“走拉!”
白朗自然是听见了,瑞整张脸不知为何原因涨得通红,不过因为他给自己的轮椅换了个角度的原因白朗看不到他现在多想离开的表情。
“我们才刚下来,多留一会儿嘛。”白朗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听他的声音似乎还在跟那个孩子的家长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