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那只恶鬼被我亲手送进地府,我简直要以为他又回来了。”段容枫渴得要命,把姜文曜剩下的半杯茶喝完,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嘀咕。他的话音未落,段太爷爷和姜文曜同时转头看他,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段容枫毛骨悚然,太爷爷这么看他倒没什么,反正早就习惯了,可小蚊子为什么也这么看他啊?
“你别忘了,恶鬼并不是金了地府就到了终点站。”姜文曜面沉似水,眉头皱得紧紧的,段容枫瞬间明白过来。恶鬼进入地府后,一部分并非大女干大恶的会被阎王收编成鬼差,经过培训正式上岗,以后人家就算改邪归正了,剩下一部分属于冥顽不灵,心术不正的,阎王爷吃饱了撑的也不会用他们,所以会把他们按罪孽大小押送到不同等级的地狱受刑,洗心革面的,或还完债的就可以去投胎,剩下的还得继续在下面呆着。
说白了,地府,尤其是地狱就是个大型的监牢,是监牢就会有疏漏,只是和其他监牢比,犯人从地狱逃脱的可能微乎其微,即便逃过鬼差的眼睛,还有最难跨越的阴阳之门。因而一直以来,驱鬼界基本默认不会有恶鬼从地府逃回人间。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古樊和地府的某个人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合作,想把某个恶鬼放出来就容易多了。地府的恶鬼那么多,没人会紧盯某一只,你以为这个做了足够多的恶事,但放到地府,根本不算什么,总有比他错得更离谱的,除非是冲撞过鬼差,被“特殊招呼”的,其他的就算跑了,也不见得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你们的意思是,”段容枫看看小蚊子,看看太爷爷,再看看小蚊子,使劲地咽了下口水,“我送下去那家伙又出来了?而且被古樊收编了?”
“是不是被古樊收编还不好说,”姜文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只恶鬼的可能性很大,掌握堂派文字和修炼功法,喜欢做实验,会夺舍,可以附身在任何人身上伪装……”
姜文曜忽然不说话了,段容枫和段太爷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猜不透他又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姜文曜抿紧了嘴唇,脸色比先前更难看了,“临走时,我把那只野鸡给老乡的时候,他露出个很奇怪的笑容。”
看两人不明白,姜文曜回忆了下,学着笑了下,段太爷爷和段容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啧啧啧,这得是心理多么阴暗能笑成这样!
“你是说,当时那只恶鬼就附身在赶车的老乡身上?”段容枫惊了,要知道夺舍是逃不过天眼的,对方明知道天眼在他俩身上还敢这么明目张胆来玩无间道,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啊!
更悲催的是,他们居然没看出来!没办法,谁让他们的天眼长在手上来着,谁没事会用手去看人啊!
“我也只是这么猜测。”姜文曜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段容枫和段太爷爷对视一眼,段太爷爷亲自打了个电话,派人去查那个赶车的老乡,三个人默默无言在书房里等,大概三个小时后,消息传来,赶车的老乡失踪了,家里人说他最近半年常常早出晚归,说是想多挣点钱供孩子上学,去年孩子上了初中,花费多了许多,家里人也没觉得对方这种说辞有什么问题。这次老乡四五天没回家,家里人以为他跟哪位老板去山里收货,也就没催问。调查消息的人去找驴车,但翻遍了整个镇子都没找到,有人说看到他赶车又回了那个村子,但村民并没有看到老乡回去。
“要不咱们去挖出棺材的地方蹲坑?”段容枫刚说完,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裘五打来的。
“喂?老段啊,跟你说个事啊,那个叫高含亮的,跳楼了!”
99、
段容枫腾地站起来,脑袋翁翁直响,有点晕,扯着脖子对手机吼:“你说啥玩意?摔死了?”
“啊?那倒没有!”裘五捂着手机找个没人的地方小声解释,“你不是让我来看看高含亮和那个叫海涵的大明星怎么回事吗?才哲让我扮成他的同事,借口来这边旅游,在他姐家暂住,海涵这两天有个活动,今早刚回来,才哲和她商量姐弟俩好久不见,一块出去吃个饭啥的,我们几个在客厅说的好好的,结果那个叫高含亮的突然从卧室冲出来,瞪我们一眼,就从客厅窗户翻出去了。”
得知高含亮还活着,段容枫紧绷的弦又松开,虚脱地坐在凳子上,最近他受的打击有点多,快被打成筛子了。
姜文曜用口型问他怎么回事,段容枫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两个人,就把手机开了公放,裘五还在絮絮叨叨讲经过:“也幸亏海涵家住别墅,这要是住公寓高层,人不摔成肉酱才怪。”裘五庆幸万分,这个案子涉及明星,他也紧张的要命,初见海涵,他紧张的都不会说话了,要不是有才哲兜着,他早露馅了。
“行了行了,”段容枫没兴趣听这些没用的,“你跟我说说调查进展吧,挑重点!”
“具体是啥玩意我还没弄明白,”听那边传来嘘声,裘五自尊心受损,急忙为自己辩护,“不过我百分之百确定这个高含亮有问题,这个人身上有阴气!”
和才哲汇合后,裘五提出找个借口见见海涵和高含亮,如果方便,最好再去他们常住的地方看看。才哲就给海涵打电话,说他最近正好有假期,想带同事去他姐那边玩玩散心,海涵很疼这个弟弟,就让他和同事住到家里来,反正她家别墅大得很,整个三楼都没有人,可以让弟弟随便住。
赶过去的路上还有个小插曲,裘五见了才哲后没提冯鹏涛的事,冯鹏涛也始终隐身,生怕再露面会吓到他,而且他一直记得段容枫跟他说过的,人和鬼是不能在一起的,他继续纠缠只会害了才哲。
可不知是不是见过鬼的人都会走几年背运,才哲居然在后视镜里看到车后座上有个模糊的鬼影,吓得他差点把车开到绿化带上。无论裘五怎么跟他解释,才哲就认准了车上有个鬼,说什么都不肯再上车,最后实在没办法,冯鹏涛显出形态,告诉才哲他没有恶意,是个朋友托他帮忙来看看海涵是怎么回事。
见到冯鹏涛,才哲居然有点扭捏,他又想起老和尚跟他说的那番话,没想到这个本来入了地府的鬼魂竟然拿又回来了!那头一人一鬼眉来眼去,身为老光棍的裘五忍无可忍,抱着自家大公鸡钻进驾驶室,甭管认不认路一顿乱开,绕了不少冤枉路才到达预定地点。
才哲和冯鹏涛赶到的时候,海涵正好去外地参加活动,要过两天才能回来,高含亮和管家以及两个佣人在家,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裘五开启阴阳眼把高含亮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发现这人身上裹着一层单薄的阴气,这是与鬼类打过交代的印记,裘五二话不说,硬塞给高含亮一个用驱鬼符折叠的护身符。当天晚上,他就发现这张护身符会扔在垃圾桶,符纸的一角有焦黑的痕迹,说明高含亮身边确实有鬼,而且是个道行不低的鬼。
在弄明白事情始末前,裘五不方便和高含亮撕破脸,就让冯鹏涛隐身去探查,冯鹏涛也是个彪悍的,明查未果,就改用他最擅长的连忽悠带吓,三更半夜的露出一条毛大腿,在高含亮的枕头边上走来走去,把高含量吓得都尿床了。办法虽然糙了点,但还真挺有效,冯鹏涛那晚刚离开高含亮的卧室,就被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偷袭了,冯鹏涛没注意,被小鬼在小腿肚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走路都没法走,只能用飘的。
自家老大受伤,那群听到消息的小弟们可不干了,也不管段容枫托他们打听消息的事,抄着家伙组团来找小鬼火拼,而火拼的地点,就是悲催的高含亮的卧室。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怀疑啊,高含亮是昨晚惊吓过度,精神错乱,才从楼上跳下去的。”靠在走廊的窗台上,裘五大口啃着外卖送来的汉堡和炸鸡,从早上折腾到现在,他连口水都没喝上。现在人家家属围在病房里嘘寒问暖,他这个外人只能蹲在外头吃没有营养的垃圾快餐。
“我对高含亮为什么跳楼没兴趣!”段容枫没好气地继续吼,要知道他们为了等消息连快餐都没顾上吃,这会儿正饿着呢,“我只想知道你的调查结果!海涵爱上高含亮到底有没有隐情!”
“肯定有!”裘五说的斩钉截铁,今早见到海涵时,他沉浸在见到大明星的激动里,忘了用阴阳眼看对方的情况,等高含亮跳楼,海涵急得晕过去,他才想起来看看海涵身上是不是被下了什么东西,这一看可不打紧,他发现海涵和高含亮之间有一条乌漆麻黑的线连着,时不时有闪着光的小白点顺着这条线,从海涵身上流进高含亮的体内。
“我虽然没见过这玩意,但也猜得出这肯定是某种吸取精气或者阳寿的东西,我看啊,老和尚所说的大劫应该就是指这个,如果任由这条线连着,海涵早晚得让高含亮吸干了。”裘五说着啐了一口,正好被路过的护士看到,逮着他一顿数落,裘五点头哈腰道歉半天总算脱身。
“艾玛,这年头的护士妹妹咋都这么凶,吓死我了。”跑到另一头的走廊,裘五拍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这边的段容枫,姜文曜和段太爷爷同时无声地骂了一句——活该!
裘五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泪都下来了。
“鹏爷的手下去查高含亮那小三的情况了,大概晚一点就能传回消息,我说,你们是没看见啊,鹏爷听说高含亮娶了那么漂亮个媳妇还在外头找小三,气得哟,立刻把所有小弟撒出去,我觉得这回啊,小三家的祖坟都得让这群小鬼刨喽!”正事说完,裘五开始嘻嘻哈哈说八卦,往常段容枫会跟他侃上三五个钟头,啥时候手机没电啥时候拉倒,可今天他被邪修恶鬼附身老乡的事刺激得不轻,没心思废话,告诉裘五有消息再联络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邪修恶鬼的事我会通知离得近的几个世家,让大伙提高戒备,多派些人手出去找,”段太爷爷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难得收敛几分,“趁这阵子还有时间和精力,你们抓紧时间多接几个案子,出去跑动跑动,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怎么抓恶鬼,是怎么提升你俩的能力,不然就算被我们抓到古樊的小辫子,我们也没有和他们正面较量的砝码!”
姜文曜和段容枫互看一眼,都明白太爷爷说的是正理,只好暂时放下这边的事,专心对付那本厚厚档案上的各种委托。
回到家,段容枫洗完澡钻进厨房弄宵夜,姜文曜把整本档案拆成一页一页的铺在地上,和阿丢百无聊赖地看着。其实这些案子他之前都看过一遍,没什么特别的,他也跟太爷爷反应过,太爷爷说目前没人处理的只有这些,还有些没汇总的在管家手里,要过阵子才能整理出来,特别急的也轮不到他俩管,早有长辈出马摆平了。
“这个好像还成。”阿丢抱着从段家老宅搜刮来的大鸭梨,吃得到处都是汁水,姜文曜嗔怪地在它的圆脑袋上弹了下,把它压住的那张快被梨汁泡烂糊的纸拿起来看。
事情的叙述很简单,委托说他儿子最近行为很怪异,眼睛上像是蒙上一层白雾,带去医院看,并没发现病变,委托人是做生意的,有很多生意场的朋友,这些人聚在一起,难免会说些神神叨叨的话题,有个和委托人关系不错的就说他儿子可能是撞邪了。委托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请了几个当地有名的高人去看,看过的人都说他儿子没问题,还有两个走江湖混饭吃的在家里设坛蹦跶好几天,搞得邻居投诉的,结果证明阵仗越大越是骗子,孩子不但没好,反而更不正常了。
“这个孩子的症状很像被鬼附身,”姜文曜边摸阿丢的脑袋边自言自语,阿丢百忙中哼哼两声,表示同意,“可如果是鬼附身,不可能所有人都看不出来,总不能当地所有高人都是骗子吧。”
“可能是这小孩和附身的鬼有某种渊源,”阿丢舔舔爪子上的梨汁,意犹未尽,这可是从产地空运到段家,给段太爷爷吃的梨子,外面根本买不到,不过往年这些梨大半都是被它和段饭桶吃了,今年恐怕也不会例外,“换句话说,这小孩做过对不起附在他身上的鬼的事,鬼来讨债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连天道都管不了的因果,所以假如鬼因欠债而附在某个人身上,一般道行的大师根本看不出来。时间长了,被附身的人就会阴气入骨,这和高含亮那种阴气缠身不同,耽误了会死人的。
“要不就过去看看这个?”姜文曜看了看委托人所在地,发现正是海涵所在城市,看来他们救人一命的空档,还可以去医院看看高含亮和海涵。
吃饭的时候,姜文曜把这个案子的情况和段容枫说了说,段容枫也觉得有必要过去看看,如果孩子真的被鬼缠,身为法师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就算是讨债鬼也不行。这次俩人只给太爷爷发了个信息,报告他们所接任务和所去城市,并没有麻烦管家帮忙安排行程,段容枫给裘五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当地定个离医院和委托人家都近的酒店,方便他们两头跑。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咱就出发。”这几天就没正经睡过觉,段容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姜文曜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人连点旖旎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睡到半夜,段容枫的手机响了,两人谁都没管,任由手机叫唤的惊天动地,最后还是楼下的阿丢受不了了,颠颠地从窗户爬上来,跳到茶几上接通手机。
“咋这半天才接电话?”冯鹏涛瓮声瓮气的声音传过来,语气颇为不满,阿丢没好气地冲手机喷气,用更粗犷的声音回话:“你特么的打电话不能看看时间嘛,鬼不用睡觉,不代表人也不用睡觉!”
冯鹏涛觉得对方的说话声有点陌生,把手机拿到跟前看了半天,确认没拨错号码,又重新贴到耳朵边上,难得客气了点:“你好,请问你是哪位,段兄弟和姜兄弟呢?”
“他俩在运动,你是不是打算听听墙角,然后被他们杀鬼灭口啊?”阿丢晃悠着肥肥的屁股在茶几上转圈,睡得迷迷糊糊的段容枫听见这话,二话不说把床头的靠垫扔过去,将毫无准备的阿丢砸到地上。阿丢像个球似的,在木质地板上撞击出“”砰的一声,骨碌出老远。
冯鹏涛被阿丢的话震得差点魂飞魄散,正琢磨着所谓运动是哪种类型,就听到那边过于激烈的兵乓声,顿时脑补一万字和谐内容,他还寻思呢,这都几点了,咋还不睡觉!哎呀呀,段兄弟果然不是普通人,他得好好取取经,以后讨好才哲小宝贝用。
阿丢撞在墙角,晃荡着站起来,看段容枫依然没有接电话的意思,它只好迈动小短腿重新跳到茶几上,压低嗓门和那头的人说:“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找个被窝捂好了悄悄放,我这头危险系数太高,就不听你瞎白话了。”说着就要挂电话。
“哎哎,等会啊!”冯鹏涛急了,大半夜的要没急事,他也不会打电话过来,是裘五跟他说有小三的任何情况要及时和段容枫沟通,小弟们刚汇总回来的一手信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才哲小宝贝呢,就先给段兄弟打电话,够意思吧!
“我兄弟们都查清楚了,原来那个小三啊,和高含亮早就认识,他俩还是老相好呢!”说起这事,冯鹏涛的火就烧起老高,虽然他和才哲小宝贝这辈子有缘无分吧,但怎么说海涵都是才哲的姐姐,长得又那么漂亮,事业有成,哪个男人好命娶了这样的媳妇儿不得捧在手心里,像宝贝似的护着,可那个高含亮呢,和小三十几年前就发展了不正当的关系,后来又去勾搭海涵,娶了海涵后花着海涵的钱,住着海涵买的别墅,给小三买大把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