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玫瑰——过日辰

作者:过日辰  录入:04-11

  廖铭显然已经被他说服,眉心一动,追问道:
  “你说,以死亡为目的?”
  想到那只断臂上来自蒋凤桐的淋漓鲜血,污迹斑斑的头绳,绑匪莫名其妙的撕票信息,以及当事人不知是生是死的现场照片,裴郁微微闭一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们想造成一种假象,蒋凤桐已经死了,或者至少,凶多吉少。她们在等待,蒋凤桐家里总有一天,会放弃寻找,到那时,就是真正的自由。”
  “所以卢杰昌和卢鸿,都是幌子。”廖铭沉吟道,“她们想把我们的视线,引到这两个人身上,拖延时间。”
  裴郁略一颔首:
  “我认为目标嫌疑人是卢鸿,而卢杰昌,只是误打误撞,不幸卷进来。”
  与卢鸿所犯案子分毫不差的勒索金额,独属于卢鸿的充气娃娃,卢鸿对蒋天伟昭然若揭的敌意。
  两个孩子的意图很明显,引导他们调查卢鸿,就算最终证实其无辜,也能为自己争取出逃的时间。
  廖铭默然两秒,做出决定: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这两个人,”他向门内一指,“必须讯问清楚。”
  裴郁无声点头,眼底一派墨色幽深。
  ————
  有了廖铭的亲自参与,审讯这事儿,就变得容易许多。
  卢鸿和卢杰昌两人,虽说一直吵得不可开交,但在得知自己被列为蒋凤桐失踪案的嫌疑人后,倒是异口同声,直呼冤枉。
  为了洗清嫌疑,两人只好暂时放下私人恩怨,把这段时间的行踪全盘交代。豆花儿也终于能坐下来,笔录做得沙沙作响。
  原来,卢鸿自从年前占用林地被罚款,便欠了一些高利贷,木材厂也濒临倒闭。他把妻子孩子送回老家后,自己单独住在厂子里,一为看门,二为躲债。裴郁等人在厂门口发现的狗血,正是催债马仔的杰作。
  蒋天伟作为占用林地案的直接经办人,想用好处腐蚀对方的愿望也落空,卢鸿便怀恨在心。恰巧又让他撞上对方某天夜里出现在红灯区,于是果断拍下来寄给李颖,不求闹出风波,只求膈应蒋家。
  后来卢鸿又去找表哥卢杰昌借钱,未遂,还被冷嘲热讽一回,没忍住就动手打了人,还拍到对方一些行踪诡秘的照片,以备日后派上用场。没想到还来不及派,就先被抓到这里来了。
  至于卢杰昌那边,事情就更简单。
  头上的伤,他很快承认,是因为自己不肯借钱,被卢鸿打的。不报警也是由于自己不想把事儿闹大,引来更多麻烦。
  而卢杰昌如此低调却又行事鬼祟的原因,是他在学校外面私办教培机构,不想被发现。这事违反学校规定,也涉及不少人,他不敢轻易说出去。蒋凤桐失踪当晚,他从学校后门溜走,跑到幽篁里茶楼,也是商议此事。
  说到这里,卢杰昌还压低声音,皱着眉头道:
  “……那天晚上喝茶的时候,我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前段时间刚兴起来那个星宇教育,负责人失踪了。听说那个负责人来头不小,是哪个地产大鳄的儿子。像他这样有钱有势的人都出事了,可见培训机构这行,真是不好干。”
  裴郁微微昂首,将视线移回他脸上,看不出多余情绪。
  也许是发觉裴郁几人都气氛凝重,卢杰昌连忙举手表态:
  “蒋凤桐这孩子失踪,我特别痛心,也绝对会全力配合你们警方,把人找到。但是我对天发誓,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你们可千万别……别把机构的事情告诉学校。”
  卢鸿在旁边狠狠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也就是说,”从本子里抬起头的豆花儿,语气中不无失望,“你们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
  卢杰昌苦了脸,轻轻叹口气:
  “她是我的学生,我也想早点找到她。”
  豆花儿抿抿嘴唇,低头不再言语。
  事已至此,卢鸿和卢杰昌两人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两个人在这个空当里,又开始指手画脚地叽咕起来,相互埋怨。裴郁移开目光,转而去看廖铭。
  廖铭冲他微一点头,招手叫来豆花儿。
  “把他俩拘一个二十四。”廖铭低声嘱咐道,“吵明白了再放人。”
  二十四小时是对嫌疑人进行询问查证的最长拘留时限,裴郁想,廖铭大概是看不惯这二位所作所为,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你去把两个孩子的照片调出来,我去找小唐小贺他们。”廖铭又转向裴郁,口气利落,有条不紊:
  “广发协查通报,全市范围内,寻找桑斐蒋凤桐。”
 
 
第96章 卧龙凤雏
  “裴哥,今儿你怎么突然对活人的案子感兴趣了?还主动要求同行,这可不像平常的你。”
  副驾驶上的豆花儿转过头来,一脸好奇地瞅着裴郁。
  裴郁稳坐后排,不动如山,淡淡瞥他一眼,面无表情:
  “大街上这么多行尸走肉,到处都是枉活的死人,我想出来看看这天然的停尸房,你有意见?”
  眼见豆花儿一双圆眼睛里的兴奋一点一点冷却,裴郁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
  “虽然知道你是在玩比喻,但是裴哥,你还是挺瘆人的。”豆花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由衷说道,默默把脑袋缩了回去。
  “以后多出几次现场就习惯了。”廖铭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也不看他,“别忘了,这要求可是你自己提的。”
  “我可从来没有忘过。”豆花儿连忙辩驳,“我记性好得很。”
  裴郁视线移到车窗外,注视着如流水呼啸而过的街景,心里默默肯定了一下这句话的正确性。
  协查通报发出两天后,队里接到一些热心市民提供的线索,有真有假,廖铭始终带着几个刑警奔波在找人的路上,倒是让负责另一件失踪案的二队长,坐立难安。
  裴郁还见过二队长苦着脸来和廖铭抱怨,那个叫霍星宇的当事人,就像绣花针掉进海里,杳无踪迹,自己这回是输定了,要廖铭回头庆功时,别忘了请他们喝酒。
  这次廖铭接到的线索,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年轻学生打来的。他说,自己从外地来到望海市十九中学找朋友玩,住在离十九中后门不远的好来屋大酒店,曾见过两个女孩在酒店出没,很像通报上说的桑斐和蒋凤桐。
  好来屋大酒店。
  当年江天晓奸杀女学生一案的案发地点。
  听到这个曾经出现在江天晓案卷宗上的熟悉名字,裴郁几乎是立刻对廖铭表示,带上自己。
  不管是不是巧合,他都不能缺席这个案子。
  至于豆花儿的记性,实在不能算差。
  廖铭接电话时,豆花儿还走过来悄悄跟他嚼舌头,说廖队接的指定不是姑娘电话,语气都没那么温柔了。
  说完像想到什么似地,双眼闪着八卦的亮光,又说确实很久没见廖队跟姑娘打过电话了,之前邀他吃饭那一个,似乎也没再有过下文。
  絮絮叨叨,不胜其烦。
  纵使裴郁对活人深入骨髓的无聊早有免疫,看到豆花儿的乐此不疲,仍是不免嗤之以鼻。
  他想起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理论,自从石器时代以来,人类生存环境残酷,对同伴和敌人的信息掌握,便是保证自身存活发展的重要手段之一。从古至今,八卦和小道消息,都是维持群体内部交流和稳定的工具。
  他半主动半被动地,被摒除在群体之外,也算求仁得仁,焉知非福。
  “这就是……好来屋大酒店?”
  豆花儿一声略带惊讶的感叹,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望着眼前牌子都快掉了的简陋破败小旅馆,“挂羊头卖狗肉”几个字,同时出现在三人心里。
  和“鸿福齐天”木材厂简直是一对卧龙凤雏,裴郁暗想。
  在这样破旧潦倒的地方,发生江天晓那种恶性案件,倒也变得不那么出乎意料。
  小宾馆的前台小姐穿一身红底镶白边的制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蹙起柳眉,对着廖铭出示的照片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指着照片上的蒋凤桐:
  “这个长头发的女孩,之前一直住在这儿,短头发的这个,有时候会过来看她。前几天她们说没钱,就退房走了。”
  裴郁注意到,廖铭眸中有一抹凛光一闪而过。
  “因为没钱,被你们赶出去的?”他听到廖铭问道。
  前台小姐支吾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不付款的话,前台也没法入账的。”
  “一个小女孩,还是学生,你们就这样把人赶走?”豆花儿在旁边忍不住嘀咕道。
  前台小姐面色一滞,僵硬地笑笑:
  “我也是打工人,刚来不久,老板怎么说,我只能听他的呀。”
  豆花儿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被廖铭抬手制止:
  “她们往哪儿走了?”
  前台小姐摇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
  廖铭沉吟一下,指节笃笃敲着桌台:
  “给你们老板打电话,我们要调取监控……”
  正在不开交之际,裴郁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沈行琛打来的。
  接通后,对方只说了一句话“桑斐人在望海西站,快”就挂断了电话。
  裴郁看一眼廖铭,后者略一点头,便带着他和豆花儿转身离开。
  ————
  几个人赶到望海西站后,裴郁一眼,就看见站前广场角落,抱着吉他,正在弹唱的桑斐。
  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她大半张脸,从那熟悉的下颌线和身形,裴郁确认,正是桑斐无疑。
  她立在那里自弹自唱,脚边不远处,另一只帽子倒扣在地上,里面已经零零散散装了一些钱。
  她身前稀稀落落,围着几个过路旅客,有的悠哉闲散,有的行色匆匆,或多或少,目光都曾短暂驻足。
  “……
  头顶的太阳,燃烧着青春的余热
  它从来不会放弃,照耀着我们行进
  寒冬不经过这里,那只是迷雾的山林
  走完苍老的石桥,感到潮湿的味道
  翻过那青山,你说你看头顶斗笠的人们
  海风拂过椰树吹散一路的风尘
  这里就像与闹市隔绝的又一个世界
  让我们疲倦的身体在这里长久地停歇
  ……”
  轻快音符自她指尖如水流泻,略显喑哑的嗓音慵懒洒脱,仿佛自带混响效果,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支节奏分明,光芒四射的盛夏之歌。
  “那不是……”豆花儿眼睛瞬间亮起来,脚步一轻,就想赶快跑过去。
  廖铭扬手拦住豆花儿,一言不发。
  裴郁看到,那双总是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幽深如潭,像一汪来自亘古的静水,流转着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直到桑斐一曲终了,廖铭才放下手,大步向她走过去。
  裴郁看到廖铭亮明身份,围拢的旅客渐渐散开。
  桑斐垂着眼睫,默默收起自己的琴和立式麦克风,整个过程中,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97章 一架机器的使命
  让桑斐开口,着实费了裴郁等人不少时间。
  被带回局里后,她始终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抓着衣角,默然无语,眼眸低垂。
  裴郁看不清她神情,但从对方余光中偶尔流露出的野性和骄傲,他相信,为朋友保守秘密,对于这个女孩来说,是一件相当神圣的事。
  桑斐拒不承认她和蒋凤桐联系密切,廖铭只好拿出对待嫌疑人难得一见的百分百耐心,软硬兼施,试图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配合着廖铭询问的节奏,裴郁和豆花儿将现有证据,一桩桩一件件摆上来。
  桑斐与蒋凤桐行迹亲密的合影,两个人的账号和聊天频率,木材厂库房与桑斐鞋底花纹契合的足印,被撕扯剥离的充气娃娃断臂,绑架勒索信息里过于紧凑的时间与金额,蒋凤桐同桌男生的目击口供,以及六月十号案发当晚,桑斐不知去向的两个小时。

  裴郁注意到,每多一样证据被指出,桑斐眼角的光芒,便黯淡一分。
  等廖铭说出晚自习三个字时,她的脸色,已经呈现出一种惨淡的灰败,捏在手里的衣角也变得皱皱巴巴,无法复原。
  “……从十九中学校门口骑共享单车到实验中学,一来一回正好两个小时。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验证你手机上的扫码记录,看看是不是六月十号那天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
  廖铭语调渐慢,缓缓停下讲述,注视她的眼神,严肃中带着些许柔和。
  没有人说话,一时间,办公室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
  墙上的时钟仿佛浸泡在胶水里,滴答滴答走得无比黏滞。裴郁听着桑斐的呼吸声逐渐紊乱,胸口的起伏也越发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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