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玫瑰——过日辰

作者:过日辰  录入:04-11

  另外几人见路哥受伤,乱骂着一拥而上,又是一顿拳脚相加,如暴雨兜头兜脸,落在他身上。
  最后,还是路哥担心闹出人命,喝止了他们。一群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临走,还不忘带走了那把飞出去的剪刀。
  沈行琛放开抱住头的手,从地上晃晃悠悠站起来,抹一把唇角流出的血,那黏腻而温凉的触感,令他产生一瞬间的恍惚。
  江天晓血流满地,含冤而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还有单小梅,她被折磨的时候,是不是拼命抗拒,又疼又怕,希望有人来救救她?
  他拖着蹒跚的步伐,默默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沈行琛在天台上整整坐了一夜,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单薄身体里的每一处水分,都被晚风吹干殆尽。
  那个叫严朗的警察说得没错,他孤身一人,势单力薄,连几个欺凌自己的同学都打不过,更何况有权有势的霍星宇。
  只靠蛮力,他毫无胜算。
  当天际第一缕微弱的曙光穿云破雾,从云层中倾泻而下时,他扶着栏杆站起身,暗自下了决心,眸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明亮。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变强大的可能。
  总有一天,他要为江天晓,还有单小梅,讨回属于他们的公道。
 
 
第182章 火葬场
  “那天,我直接从学校离开,再也没回去过。”
  沈行琛的嗓音像从天光之外传来,喑哑,缥缈,带着遥远如寄的经年长梦。
  裴郁不自觉地抬起指尖,去触碰身边浮游的淡淡白烟,看着它自掌心袅袅盘旋,像谁忽明忽灭的眸光缠绵。
  “离开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叫严朗的警察。”沈行琛唇边的弧度轻浅,目光里有种迷离的惝恍,“我想问问他,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要骗我。”
  原来,裴郁想,这就是他寻找严朗的原因。
  可是——他抿了抿干涩的双唇——没有证据表明,严朗当晚做了什么,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只是推测。
  也许严朗确实不知情呢?
  也许,严朗去到那个房间里时,霍星宇已经在霍成麟帮助下,完成了这桩罪恶的偷天换日呢?
  他心里也明白,这种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然而,要他把那个对沈行琛连哄带骗,事后又出尔反尔的警察形象,和师父严朗联系起来,又无比艰难。
  那个口口声声教导他,他们离真相最近,要替死者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师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行琛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掐灭烟蒂,白皙手指伸过来,将他掌心温柔覆盖:
  “可是望海市太大了,全部警察加起来超过两万人,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只好暗地里慢慢查访。没想到,我没找到他,先找到了你。”
  沈行琛冲他眨眨眼睛,眉梢眼角有春水荡漾,他眼底却殊无笑意,唇齿间字句迟滞,每个音节,都似乎问得艰难:
  “离开学校,你……怎么生活的?”
  “去流浪咯。”沈行琛不以为意地笑,“我不想再回灵光,干脆一走了之。反正我本来也没有家,天为盖,地为被,哪里都是我的家。而且,流浪的孩子消息灵通,从他们那儿,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严朗。”
  他口气轻松无谓,裴郁却听得心头一痛,像细密的针扎。
  难怪那时候冰糖葫芦掉在地上碎成渣,他还是毫不犹豫捡来就吃,吃就算了,还把自己的衣服也哭湿。
  想来,当初流浪那段时间,他必定吃过不少苦头。
  想起方才他轻描淡写,将在学校里受过的凌辱一笔带过,裴郁心中涌上一阵绵密的刺痛,如麻缠绕,不可断绝。
  那张漂亮的脸,在他没能力保护自己之前,就是他的负担。
  裴郁微微叹气,想要伸出双臂抱抱他,又觉得有些赧然,手举到一半,终究上扬,向后抄了把头发:
  “那……你怎么遇到何年的?”
  “在火葬场。”沈行琛笑笑,“那天是江天晓遗体火化的日子……”
  ————
  他从流浪儿们那里知道,殡仪馆不定时会扔掉一些供品,成为他们争相竞逐的伙食,通常是水果馒头之类,运气好时还能收获一块蛋糕,或一只烧鸡。
  他跟着抢过几次,很快便熟门熟路,变成那些少年中的一员。
  当一个人连饭也吃不饱时,体面,实在是太无足轻重的东西。
  流浪几个月后的某天,他听到同伴说,十九中那个强奸杀人案件已经尘埃落定,犯人尸体要在今天火化,还有那个救人未遂的副校长,要亲自出席现场,接受记者采访。
  他们纷纷讨论着,今天的供品指定相当丰厚,必得去分上一分。
  沈行琛不关心供品是不是更丰厚,他只在乎,霍星宇会不会现身。
  他比同伴们透露的时间更早溜进殡仪馆,混在人群外围,果然见到被长枪短炮包围,一脸凝重的霍星宇。
  后者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先是痛批一顿江天晓罪孽深重,不配为人,向受害学生表达了深切同情与哀悼,并表示,自己将在学校赔偿之外,出于人道主义,再给予该学生家里一定经济援助。
  随后,话锋一转,又说起,终究是自己失手推搡,才导致江天晓死亡,到底是一条人命,前来送别一下,也求个心安。对于以自己的过失代替掉法律制裁这件事,他表示,非常遗憾,十分抱歉。
  围着他的记者们相当给面儿,一口一个“霍先生您”,字里行间充斥不着痕迹的谄媚,宛如面前所站,是位见义勇为的英雄。
  霍星宇的面子功夫算是做足,沈行琛已经能想象到他此举一出,又将收获无数媒体吹捧和一波社会好感,把事实真相,埋得越来越深。
  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站在那里,看着对方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却毫无办法。
  那人身边围了太多碍事的人,如果他贸然冲出去,在接近霍星宇之前,他就会被制服,并赶出殡仪馆。
  更何况,现下他手无寸铁,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正在发怔时,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略显惊讶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面无表情地掠过去一眼,认出这个手持相机,脖子上挂一本记者证的人,正是何年。
  对这个比自己大几岁,同样出身灵光福利院的人,他没什么好印象。
  小时候没少受何年及其狐朋狗友的“照顾”,好容易那一拨人都陆续长大,离开了福利院,他还没过两天清静日子,不想冤家路窄,还是重逢。
  况且,何年和从前在福利院时没多大区别,一样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似地,扛相机像扛烧火棍,还跑到人群边缘来东张西望。
  哪有记者离受访对象这样远的,沈行琛想,好像生怕听得见对方说话。
  何年却告诉沈行琛,自己根本不是记者,证件也是伪造的,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私家侦探,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挖另一个婚外情的料。
  他兴致勃勃地给沈行琛指了指霍星宇身旁那辆车,说车里坐着的人,是这位霍校长的大哥霍辰宇,而霍辰宇的夫人怀疑丈夫出轨,就雇他来监视丈夫。
  何年嘴上说得热闹,手里的相机却连镜头盖都没开。他认定,即使霍辰宇真的出轨,也不会傻到带着情妇公然出现在这种场合,自己跟过来,只是例行公事,不辜负霍夫人给的钱。
  沈行琛蹙着眉梢,有一搭没一搭听对方絮叨。
  他对何年要做什么漠不关心,对这种狗血情节也完全没有兴趣,但听到何年说起他开了家侦探事务所时,倒是瞬间被点亮了双眸。
  私家侦探人脉广,消息多,打听起人和事来,都方便许多。
  从殡仪馆出来后,他便跟着何年回了那家位于西城区的“初照人事务所”,结束了漂泊无依,露宿街头的生活。
 
 
第183章 想奸尸都没地方下手
  “他收留我,自然不是因为发善心。”
  裴郁转眼,看见沈行琛轻轻地笑,白烟缭绕中,他墨黑的眉眼朦胧,如冥河水面终年不散的大雾:
  “很多时候,盯梢需要兵分几路,多我一个帮手,于他没有坏处。”
  裴郁凝视他微垂的眼眸,开口却仿若漫不经心:
  “他做侦探做得风生水起,却在最好的年纪,急流勇退?”
  “几年下来,他也得罪了不少人,或许是钱赚够了,不想再以身涉险。”沈行琛唇边的弧度微动,像入夜的花瓣开合,“我告诉过你的,三年之前事务所不慎失火,大概他懒得留下来收拾那个烂摊子,从那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
  裴郁轻轻点头,像是询问,也像是自言自语:
  “他走了,你就留下?”
  沈行琛终于抬眸来望他,眼底有轻而浅的笑意荡漾开来:
  “我需要一个住所和一个身份,让我在查清楚江天晓的事之前,不至于冻饿而死。”
  沈行琛好像在向他解释,裴郁想。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明的酸涩。
  他不是要质问沈行琛,为什么会住到另外一个人家里。
  他只是想,如果对方能早点找到自己,就好了。
  自己这一方小小天地,虽然冰冷无情,缺少生气,但到底四角俱全,足够遮风挡雨,免他颠沛流离,免他无枝可依。
  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为世事的动荡,为命运的无常。
  沈行琛却仿佛早已释然,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想找机会单独接近霍星宇,可还没等找到,他家里就把他送出了国,一呆就是六年。听说他不久前才回国,搞了个教培机构,专管中学教育。本来想这下有机会了,没想到,他却先失踪了。”
  他说这话的口气,相当遗憾,似乎想说,掳走或绑架霍星宇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还有霍成麟,消失得莫名其妙。”他浅浅苦笑,“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和我一样痛恨他们。”
  裴郁抿抿唇,终究问道:
  “如果找到他们,你要做什么?”
  “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沈行琛毫不犹豫,“至少,要让他们站出来澄清,江天晓不是坏人。”
  他口气诚恳而倔强,听在裴郁耳中,有种少年人特有的热忱与坚持:
  “他牺牲在寻找正义的旅途中,我无能为力。可他被冤枉成凶手,我就要尽我所能了。拿给你看的那些证据,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全部,如果还有其他,不管多难,我也要一一找出来。”
  最后一口白雾自他唇角缓缓弥散,裴郁看了他一眼,按住他还想再伸向烟盒的手,制止对方再吸下去:
  “丁胜的事,是不期而遇,还是有意为之?”
  沈行琛笑笑,听话地从烟盒上收回手,不答反问:
  “如果我说是巧合,小裴哥哥,你信我吗?”
  “我很想相信你。”裴郁淡淡说道。
  所以,不要对我说谎——他想——生为活人,身边围绕的谎言已经足够多,我最愿意信任的你,不要骗我。
  “丁胜确实是偶遇的。”沈行琛望着他,一双黑曜石清澈见底,“我原本没想找他,谁知他阴差阳错卷进那个碎尸案,自己送上门来。我本来打算问清楚案发当晚发生了什么,就放他走,可他口口声声不关他事,还拿出了他当年为了保命录的音。他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所以他什么也没问。我把录音留下,就是要让你亲耳听到这个关键的线索。”
  裴郁眸光微微一动:
  “你强迫他砍手是……”
  “因为他伤了你,没别的。”沈行琛的语气十分坦然,直视他的双眼,火光里有着亘古不变的执拗,“我说了,你的血只能为我而流。”
  裴郁深吸一口气,尽量忽略掉他话语中那种天真的罪恶。
  “没了?”裴郁挑挑眉梢,最初质问对方时那点儿憋屈与火气,早已消失殆尽。
  “没了。”沈行琛眨眨眼睛,小鹿似地纯良无辜,仿佛那个曾经满腔怒火,想要拿刀去捅死霍星宇的人,压根不是自己。
  漫长故事讲到现在,终于收束,后来发生的事,裴郁也都参与了进去。
  故事里的少年眉眼与沈行琛的轮廓,一点一点,在他眼前重合,勾勒成他不曾染指的前尘岁月。
  他看着那个孩子,风雨飘摇地长大,把人世颠簸都经过,终究成为这朵蛊惑而危险的红玫瑰,风霜不改好颜色。
  从前错过的,不必再遗憾。
  往后,他也只好尽己所能,护这朵花,少些风波,少些坎坷。
  听说,神话里冥王座下所种的玫瑰,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凋落。
  他想把这句话转述给沈行琛,可到底觉得过于中二,便轻咳一声,故意拖长严肃又意味深长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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