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雨的演技导演放一万个心,爆发戏是季向雨最擅长的,在出道作里,季向雨便是凭借一段哭戏,从国内一路拿奖拿到国际。
只是沈意书状态不好,又是个新人,导演千叮咛万嘱咐,在喊开始前,他都想好了实在不行不要正面镜头了。
打板声落下,沈意书垂下眸,从镜头外带着一群人缓缓走进坤宁宫。夜色浓郁,像是多年以前,她站在庭院深深中等待心上人到来。
彼时她与周奕感情里多的是真心,她来见周奕也不全是为了骗周奕为自己做事。今日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她已经捏紧帝位,没有人可以再摇动她的位置,于是她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少女,只是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所以宫外的女官说皇后只想见她一人,不用带太多人,皇后只想叙旧时,她没有过多怀疑。周奕从前表现得太多恋爱脑,仿佛离开她活不了一般,导致她丝毫没有起疑。
“姐姐,”她大步跨进庭院,衣袂飞舞,“我来了。”
周奕正坐在亭子里喝茶,闻言捏着杯子的手一抖。
“你来了,坐吧。”周奕露出个难得的笑容,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李瑾十分满意周奕的笑容,周奕只要不提什么明君,什么暴.政,就还是好姐姐。她坐下时看见周奕只簪着一根木钗,像极了两人少女时期,心里的提防几乎全数消失。
“姐姐今天怎么想起叫我来了?”李瑾去捉她的手。
周奕忍得十分辛苦。
她想收回手,她每每想到面前的李瑾早已不是她的少女,早已和其他女人携手并进,共度良宵,发自内心觉得恶心又悲哀。
“突然想起你了,”周奕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装作去拿茶杯,“你记得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晚上吗?”
李瑾记得。
虽然从前的记忆越变越淡,但那个月夜实在是太过美好,以至于她对周奕始终有一层滤镜。
“姐姐,”李瑾心软了,在登基后头一次退让,“如果你保证以后不再说我不爱听的话,我就恢复你的后位。”
周奕盯了她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
她走到李瑾身后,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瑾刚想说,不用为以前的事道歉,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
“对不起,”周奕的声音冷硬起来,绵绵情意无影无踪,“但是这个女帝你不能再当下去了。”
李瑾低头去看脖子上架的是什么,那是她亲手送给周奕的匕首,并不华美精致,因为那个时候她没几个钱。
暨慕从宫墙上跳下来,朝着周奕的方向行礼:“女帝陛下,皇后。”
李瑾大喊救驾,她新调任回来的禁军统领却走上前来,在她骇然的目光中,一手刀把她劈晕了,直接软在凳子旁。
周奕松开手,手中的匕首直接落下,摔得脆响。
两人低声商讨明日的事,周奕打算自己去代李瑾上朝,必要时刻需要暨慕出马维持秩序。
沈意书软绵绵地趴在凳子上,有点想骂人。
她觉得姜芜在公报私仇,那一手刀劈得她脖子生疼,腺体都快给她揍出事了。
“过!”季向雨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导演终于喊了过。
沈意书爬起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姜芜。她不问姜芜为什么要劈这么重,显得她多娇弱一样。
下一场戏是室内戏,工作人员又扛着机器往宫殿里搬。演员之间有话讲是正常的,导演没当回事,跟着一起进去盯机位。
“你下手那么重干什么?”季向雨替沈意书问出了这话。
沈意书没惊讶,姜芜挺吃惊的。
她早年拍戏的时候也时常被同组演员下黑手,彼时她尚未大红大紫,开始接的很多IP剧都是狗血剧情,她作为女主没被少虐,于是不少人借此机会不断NG,只为多虐她几次,不是打巴掌便是泡水,怎么痛苦怎么NG。
只是她从来不会去问人家为什么要这样,每次拍到导演皱眉的时候这些人就老实了。她拍一部爆一部,每次爆了,在投资方做东的庆功宴上,她便会有意无意地同表明自己不喜谁,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和季向雨拍完戏以后资源就断崖了,再接不到好资源。
姜芜是知道她不会问的,才稍微用了点劲。
没想到不问的是沈意书,季向雨反而为沈意书出头了。
“我不是有意的,”姜芜无辜地抬手,“不好意思了沈老师。”
“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什么办法?”季向雨替沈意书揉了揉后颈,转头轻飘飘地问,语气极度不友善。
“我真不是有意的,”姜芜还要狡辩,“可能我入戏太深了。”
季向雨冷笑了一声:“你那个演技就别谈入戏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你要是想玩阴的也可以。”
她冷冷地说:“你就看看玩手段玩不玩得过我。
说完她拉着沈意书就走了。
沈意书疼得龇牙咧嘴。
她觉得可能是易感期快到了,腺体变得格外敏感,外伤疼,季向雨按着又痒,搞得她现在浑身不适。
不过还得感谢一下姜芜,这一手刀把她瞌睡都疼跑了,现在精神无比,就是怪疼的。
季向雨想给她上药。
她连忙拒绝了。药膏那么顺滑的东西,抹在脖颈上,季向雨纤细冰凉的手指再帮忙揉一揉,她光是想想都觉得脸红心跳。
“回去再上药吧,”沈意书连忙捉住她的手,“下一场快开始了。”
季向雨想了想也是,药膏化开要时间,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她仔细地盯着沈意书的脖颈,红了一片,触目惊心。
“下手太狠了。”季向雨越看眉头越皱越深。
沈意书伸出头,揉揉她的眉心:“姐姐不要皱眉。”
美人轻蹙是易碎感,沈意书觉得季向雨皱眉是高洁出尘的大师姐提着剑要去杀人,保护欲快溢出来了。
季向雨松开眉头,还要再说什么,导演叫人了。
她吞下即将要说的话,只深深地望了一眼隐在黑暗里的姜芜。
今夜的最后一场戏,是李瑾醒了,发现周奕与暨慕在讲话,暨慕字字句句不算表白,字字句句都仿佛在表白。
导演叫沈意书先去绑手,等下准备开拍了。
已经是夜里十点,在场无论是演员还是幕后,精神状态都不如白天。沈意书想着这一幕拍完就能回去睡觉了,精神好了许多。
她走到床边,道具师指挥造型师给她绑手,让她坐在床边,还堵住了她的嘴。
沈意书认命般躺在床上,导演还让她记得时时刻刻提起精神,不要拍戏拍一半在床上睡着了,会特别尴尬,要是她敢睡着,回头就把这场片花放出去,让所有人都来笑。
她谨记导演的话,在候场的时候背了一遍台词,然后开始回想比较刺激的事。
她最近遇到的最刺激的事莫过于与季向雨的点点滴滴,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相当刺激。还好今天造型师为了压住她的黑眼圈,上了不薄的粉底,不然摄像头一扫过来,就能发现她通红的小脸。
导演再三嘱咐完沈意书,又开始嘱咐季向雨和姜芜,一个人要演出知道但不愿回应的感觉,另一个要演出隐忍的爱。
沈意书听见的时候还在想,这两人不就这个状态么,只是姜芜在外人眼里和季向雨表面不合,实际上不知道揣着什么心呢。
场务打板,今日最后一场正式开始。
“你想自己即位吗?”暨慕轻声问道。
“不想,”周奕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旁支还有先帝血脉,可以扶正。”
“扶正后继续猜疑你,再像女帝一样对周家做这种事吗?”暨慕忍着恨意,“我支持你的所有选择,但是你要想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是我。”
周奕转身,坐上椅子。
屏风隔开周奕和李瑾,周奕下意识地望屏风后望了一眼。
“不用跟我讲这些,我心里有数,你的建议我会再想一下。”周奕直接回绝了暨慕,对暨慕的心意弃之不顾。
暨慕看着周奕,眼里的爱意都快藏不住了,她闭了闭眼,让自己忽略周奕的下意识。
“女帝怎么办?”暨慕很想说,要不直接杀了得了。
“我自有安排。”周奕端起茶,掩下心里的波动。
“不早点处理的话,恐怕……”
“卡!”导演从摄像机后站起身来,“姜老师,情绪太外溢了,你现在是暗恋,不是马上要表白了。”
“……好,”姜芜点点头,“不好意思,重来一遍吧。”
导演没有意见,让两人重回定点,重新走一遍戏。
沈意书无语极了,姜芜此举简直是在严刑拷打她的精神,哪个犯困的人沾床不想睡?
“不早点处理的话,恐怕朝中会有意义,我还是觉得……”
“我有安排,”周奕抬眸,冷冷扫了一眼过去,“此事不用再提。”
“卡!”导演有点头疼,怎么两个老演员能在最后一场戏出这么多问题,“季老师,暨慕不是你的仇人,不用这么恨她。”
沈意书更烦姜芜了。
要不是姜芜刚刚的行为,季向雨也不会这么生气,导致NG,要是别人觉得季向雨演技有问题她会更讨厌姜芜的。
终于把前面的戏顺利过掉,到了暨慕藏话的时候了。
“你还是忘不掉过去吗?”暨慕喉咙发紧,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与那些事无关,我还有其他事需要李瑾活着,”周奕不为所动,“你如果对我的安排有异议的话,这个时候退出,我不会追责。”
暨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周奕话里含冰:“你明知有些话不该说。”
导演:……
他不能理解,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演到这种地步的。
他不得已,喊了第三次卡,把两个人叫过去讲情绪。
沈意书已经回味到飘窗接吻了,她睁开眼,见季向雨与姜芜正在一起听导演讲戏。她忽然意识到,她从这部戏一下线,以后就全是季向雨和姜芜对戏了。
“不要那么恨暨慕,你是周奕,即使电视剧在原著的基础上没有大改感情线,你们也是有条灵魂伴侣的暗线的,季老师,你能明白吧?”导演喝了一口温水润嗓子。
季向雨“嗯”了一声。
今天她确实太疲倦了,换以前她再讨厌姜芜,都不可能在上戏后表演出一丝一毫。她垂下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要收着点,网上不是说表白是冲锋的号角吗?你这八字没一撇,周奕还没安排好李瑾,你就恨不得上位,收着一点。”
姜芜点头:“导演说的是,我的问题。”
沈意书听完心里更不舒服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爽,也许只是单纯讨厌姜芜。
导演讲过之后,前面的戏一次就过了,两人都是老演员,姜芜虽比不上季向雨,但也是出道多年有实绩的,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提点不过。
暨慕一出去,就遇到抱猫的李虞,正在坤宁宫门口等她。
“成功了?”李虞不娇滴滴说话的时候与周奕更多了几分相似,她轻轻抚摸着猫,偏头一笑,“皇后拒绝你了?”
暨慕瞥了她一眼:“不要多问。”
李虞只是打了个哈欠:“我才不管你们的事,我做完了你说的事,许诺给我的事情你要做到。”
暨慕停住脚步,转身看她:“你暂时不能走,周奕在宫里还需要人帮忙。”
李虞只是轻轻抚摸着猫,笑道:“有报酬一切好说。”
而宫殿里,周奕走到李瑾身边,蹲下,看她的侧脸。
李瑾早已醒了,只是咬着牙听两人的对话。
周奕想了半天,把塞在李瑾嘴里的布拿出来。她一开始觉得李瑾可能会骂她,没想到李瑾说的却是:“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她轻轻把李瑾落下来头发拨到她耳后,轻声地说:“你要只是李瑾,我就不会抛弃你了。”
李瑾读懂了她的话里话。她本想通过服软让周奕心软,她不信周奕会那样心狠,亲手扶她登基却不让她继续做这个女帝。
没想到周奕真的不让她做女帝了,于是她翻脸了。
“弑君是死罪!”她睁着眼睛,厉声喝道。
“嗯,”周奕情绪毫无波动,“可你没有死,而且没有人期待你去上朝。”
李瑾试着问她:“你到底要怎么才会放过我,你忘了我们以前的事了吗?”
周奕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不是我忘了,是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