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年轻的姑娘们会讨论江岌又成功晋级下一轮比赛,如今是积分赛段的第一名;
朋友圈里,夏绮、沈姹还有一些同行的合作伙伴会转发江岌的新歌,赞美他的天赋和嗓音;
车载广播里,娱乐播报的主持人会对节目中发生的事情津津乐道,谈论的焦点总在江岌身上。
所以总会有那么一切时刻,秦青卓会忽然想到江岌,短暂地从工作中分神,然后等到别人提醒后才回过神,重新投入到工作里。
也就是在这种时刻,秦青卓会感觉到那个洞还在,只是表面覆上了一层沙子。
进入十一月,沈姹向秦青卓发来邀约,请他做自己新专辑的制作人。
秦青卓跟她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不久之前在节目中也合作愉快,于是欣然应允。
那之后他就变得更忙,自己写了几首歌,又打算再找圈内的朋友约几首歌。
某天跟沈姹见面,商量新专辑要找哪些人约歌时,沈姹突发奇想:“找江岌怎么样?我喜欢他的风格,青卓,不然找他约一首吧。”
秦青卓听后,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道:“行啊,不过我自从退赛之后就没跟他联系过,你想约的话,自己去约,我帮你放进去。”
“你帮我约呗,我怕被拒绝,”沈姹说,“你是他亲导师,又签了他们乐队,他接不接受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他不常来工作室,我也好久不见他了,”秦青卓佯作自然地笑笑,“倒是你,每隔一段时间不就能在节目现场跟他碰面,还是你去约比较合适。”
他一向好说话,这次却很坚持,沈姹磨了他两句无果,只好决定自己去约。
“记得酬劳要给够,”秦青卓开玩笑道,“不然我工作室可不同意这个约啊。”
“知道了,”沈姹拖长了声音,“这什么制作人啊,约个歌还得歌手自己去约。”
秦青卓笑笑,掠过这茬,转而跟她聊起其他歌来。
沈姹做事利落,半个月后就拿来了跟江岌约好的歌。
“这小孩还挺有效率的,”沈姹把乐谱递给秦青卓,“给我了好几首歌,你挑两首吧青卓。”
秦青卓没看,随手放到文件夹里:“回头等所有歌都约好了,我再一起看。”
话虽这样说,等沈姹走后,他却盯着文件夹里露出的那一小截乐谱恍了半天的神。
那上面写着最后两句歌词——“终于我抬头看到了月亮,它却在我触不到的地方。”
正盯着那句歌词发怔,工作间的门被人敲响了,栗子探进头来:“青卓,今天你过生日,我们凑了个局给你庆祝庆祝,晚上八点记得到苏卅啊。”
秦青卓回过神,把露出的一小截歌词推回去,抬头看向她,笑了笑:“这么隆重,那我是不是该捯饬得好看点。”
“你不捯饬就这么好看了,”栗子嘴甜地笑嘻嘻道,“再捯饬还让我们这些凡人怎么活啊。”
“这么夸就过了啊。”秦青卓笑道。
他几乎从不拂别人的好意,这次也没推拒,干脆地应下来:“晚上八点是不是?我记住了。”
第77章
夜晚八点, 黑色的迈巴赫向城郊方向疾驰。
路上下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落得很急,前车窗没一会儿就被雨丝打得模糊一片,自动开启的雨刷隔一会儿刷一次,秦青卓侧过脸看着车窗外。
天气预报说本周之内会迎来降温,看来这场雨便是这一轮寒潮来临的前奏。
车子停至苏卅门口,司机转头问了句:“秦先生,要不要带伞?”
“就几步路,不带了。”秦青卓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
雨下得不大,凉而密的雨丝被风一吹,扑面而来,秦青卓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出门前他特意将风衣换成了大衣,看来这决定是明智的。
他步子迈得很大,几步迈进了苏卅,然后穿过走廊,按照栗子提前发来的包间号找过去——1127,正好是他生日的数字。
手掌握上门把手,刚一推开包间的门,屋里异口同声地朝他喊:“生日快乐!”
在迈进去的一瞬,秦青卓差点被这声势惊了一下。
打眼一看,屋内坐着近二十个人,清一色转头朝他看过来。
他走进去,反手带上了门,笑道:“这么整齐,你们该不会还提前彩排过了吧?”
“可不是么,”坐在靠里位置的夏绮拍自己胸口,“我,央音导演系出身,专门带着彩排的好不好?”
“真厉害,”秦青卓笑着说,“不愧是夏导。”
他找了个空位,刚要拉开椅子坐下来,对面谢程昀朝他招手说:“青卓,别坐那儿啊,给你留了主宾位,过来过来。”
“这么正式啊。”秦青卓倒也不跟他们假客气,朝正对着门的空位走过去。
今天过来给秦青卓过生日的全都是他的朋友,有以段崇、夏绮为首的秦青卓在央音时期的校友,也有以栗子、林栖为首的他工作室里的同事,还有以谢程昀、沈姹为首的秦青卓在生活和工作里交的朋友。
秦青卓向来人缘好,不仅体现在他能交到不少交心的朋友,还体现他的朋友往往也能互相成为朋友。
“青卓,你还真回去换衣服了啊,”坐着对面的栗子说,“这身好看。”
“没糊弄你们吧。”秦青卓笑道。
他今天穿了件灰黑格纹的呢绒短大衣,还给里面的黑色毛衣配了条银色的细链子,跟耳骨上的银色耳钉遥相呼应。
其实每年过生日这天他都会特意捯饬一下自己,不管平时活得怎么样,他希望自己在这一天起码看上去状态好一点。
“你这就是雄竞,还来晚了,”林栖站起身,朝秦青卓面前推过去一杯红酒,“罚酒罚酒。”
“哪儿晚了,”秦青卓笑着说,“别唬我啊,进门前我看时间了,还早到了五分钟呢。”
“栗子通知我们这一屋子人七点半就来彩排,”林栖不让步,“你说你是不是来晚了?”
“行吧,”秦青卓挺好说话,“那我认罚。”
他拿起高脚杯,一口气把杯内的酒喝得见了底。
“一杯哪儿够,”段崇又推来两杯,“他是千杯不醉,怎么着不得先罚三杯啊。”
那边沈姹来了兴趣:“青卓酒量这么好?”
“他是这样的,”段崇给她解释,“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怎么喝都没事儿,脸不红头不晕,然后就会忽然断片趴下了,你要是觉得他这就不行了,那就是你输了,这时候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把他叫起来接着喝,到了这会儿他还清醒着,但再喝上一瓶,他就进入第三阶段了。一边还有意识,一边又特好说话,你说什么他都答应,老好玩了。”
“真的啊?”沈姹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有意思。”
“如假包换,”段崇说,“大学那会儿我们宿舍六个人轮流上阵才试出来的,一般人的酒量都试不到他第二个阶段。”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第三个阶段,”秦青卓也笑着问,“我当时答应你什么了?”
“你都把银行卡号密码给我了,”段崇煞有介事, “就差没当场带着我去ATM机取钱了,要不是当时我良心发现,你就倾家荡产了你知不知道?”
一桌人都笑起来,秦青卓也笑:“我还真不记得了。”
“没有第四阶段吗?”谢程昀问。
“那我也不知道了,”段崇说,“我是最后一个喝趴下的,我趴下那会儿他还特有精神头,非要拉着我去取钱。”
一群人顿时笑趴,夏绮边笑边说:“所以你哪儿是良心发现,你是根本就站不起来了吧!”
“要不今晚咱们也试试?”林栖提议道,“这么多人呢,不信喝不过他一个。”
“可别,”秦青卓笑着摇头,“饶了我吧。”
段崇指了指他刚推过去的两杯酒:“先把罚酒喝完了再说。”
秦青卓也不推脱,端起酒杯,分别把两杯酒一口气喝光了。
放下酒杯时,他搁在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有人发来了消息。
以为是圈内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他垂眼看过去,在看到消息发送者时,手上的动作却倏然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微微怔忡——消息是江岌发来的。
周围的朋友还在继续讨论刚刚的话题,但那些声音却忽然都不往他耳朵里进了。
几秒之后,他的手指触碰屏幕,点开了那条消息。
聊天界面上,江岌发来了一条消息:“生日快乐。”
而就在他盯着这条消息的时候,又进来了一条消息:“想见你一面,可以么?”
脑中忽然就浮现出那晚自己喝醉,坐在红麓酒吧的唱台边,一睁眼看到半蹲在自己面前离得很近的江岌,还有他嘴唇微动,说出“可以么”这三个字时的口型。
坐在旁边的谢程昀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秦青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屏幕自动熄灭,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没回复这条消息。
没做好踏入新一段感情的准备,就不应该草率做出回应,否则只会让对方的希望再次落空。
已经有过一个被纵容的吻,或许就不应该再有一次被纵容的见面。
只是这条短信之后,他却无法让自己投入到眼前的热闹当中了,脑中频频想起江岌发来的这条消息。
酒过三巡,服务生推门进来,说栗子小姐订的蛋糕到了。
三层蛋糕被推进来,放到桌子中央,最上面一层摆着一个弹吉他的翻糖小人儿, 再前面摆着“29”的数字。
“这是我么?”秦青卓看着那个头发略长的小人儿,“还挺像的。”
“没你本人好看,”栗子嘴甜道,又站起身,“我把蜡烛点上。”
她拿过打火机,倾过上半身,把“29”字样的蜡烛点燃,然后又依次点燃了蛋糕周围的一圈蜡烛。蜡烛点好后,她转身关了包间的灯。
灯光熄灭的瞬间,伴随着摇曳的蜡烛,屋内所有人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歌声落下,十几个人又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声“29岁生日快乐”,然后秦青卓挺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他能猜到这些朋友为什么要给自己办这场小型生日会——大抵是因为他们得知了这几个月来在他身上发生的这几件糟心事,想通过这场聚会让他开心点。
“青卓,”栗子说,“许个愿,然后吹蜡烛吧。”
秦青卓应了声“好啊”,双手合十,摆出要许愿的架势。
只是许什么愿呢?好像也没什么要许的,诸如“耳朵尽快好起来”、“能重新站到舞台上唱歌”之类的愿望前几年他都许过,但也没实现,于是他便打算做做样子就算了。
然而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脑中忽然就浮现出三个月前,年轻到无法无天的少年手上还带着伤,面对着金黄色跃动的火苗,许下的那个“每一天都快点结束”的愿望。
他忽然就知道自己要许一个什么愿望了——“希望往后的每一天,江岌都能希望时间结束得慢一点。”
睁开眼睛,他俯身吹灭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栗子问。
“不能说,”秦青卓笑了笑,“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
“也是,”栗子笑起来,站起身又打开了灯,“那我们每个人给青卓送个祝福吧。”
坐下来,她第一个开始,想了想:“我就说个实在的吧,希望我们工作室能出个爆红的签约艺人,挣好多好多钱。”
“这个愿望不难实现吧,”坐在她旁边的沈姹笑道,“眼下不就有一个爆红的苗子。”
她话有所指,在场其他人皆是会心一笑,看起来都挺赞同。
“轮到我了是不是?”沈姹握着高脚杯,朝秦青卓举了举,“我就祝秦老师三十岁之前能遇见一场热烈而长久的恋情吧。”
在场的人都是秦青卓的朋友,即便不清楚他被出轨的事情,也都知道他与季驰已经结束了。
“那我要补充一句,”夏绮接过话,“最好是被一个好看的年轻男孩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