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你妈的,给我滚!
叶盏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做出了跪倒的姿势,猛地爬起来,吐出口中咬碎的玻璃渣子,和一口带血的唾沫——从一开始他就含了一小块玻璃在口中,一旦察觉到失控的危险,他就毫不犹豫地咬碎了玻璃,舌头、上颚、牙龈,这些疼痛感知最明显的地方传出剧痛的信号,让他彻底清醒。
这一回,眼前是他熟悉的黑黢黢的房间,钟表显示时间凌晨三点。
他胜利了。
随便清理了一下嘴里的玻璃渣子,用生理盐水漱过口,叶盏再也不剩一点力气,一头趴倒在床上。
他已经支付了痛苦的代价,他也守住了清醒的灵魂,等明天醒来,他该收到一双翅膀作为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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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航紧张地操纵着战斗机,躲避黑暗中不断扑来的鸟形异兽,一大群蝙蝠撞在挡风玻璃上,噼噼啪啪如密集的子弹。
越靠近地下,越是大雾弥漫,秦航完全失去了视野,紧张得一身汗——小部分是因为糟糕的环境,大部分是因为他身后那个沉默不语的人。
就在中午,因为调戏老大的Omega,他的鼻子被赏了一拳,而他在激动中,甚至试图反抗。冷静下来后,秦航才意识到当时自己有多么莽撞,若不是那个Omega阻挡,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祁渊并不是喜欢惩罚下属的人,就算有刺头挑战他的权威,他也从不会诉诸暴力。正是因为这个,才让秦航事后越想越怕,向来宽以待人的boss居然会为了一个Omega对手下出手,这背后的意味让人恐慌。
说起来……秦航看了眼自己还留有乌青的手腕,那个Omega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该说不愧是boss的人么……
“左边。”祁渊忽然道。
秦航立刻警醒,不再多想,看到左前方黑黢黢的迷雾中,隐约亮起了一盏黯淡的灯。
这地方长满奇形怪状的枯树,地上似乎也没有异兽活动,一派叫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即使出现了一盏代表人类存在的灯光,也并不能让人感到心安。
“跟着灯光走。”祁渊吩咐道。
“明白。”秦航降低速度,循着灯光的方向行进,很快看到了前面的第二盏、第三盏……
这就是他们必须晚上行动的原因,根据情报,这片叫做“织巢”的荒林终年大雾弥漫,想要找到目的地,必须在夜晚潜入,顺着黯淡的灯光前行。然而很多夜晚进入的探险者都死了,仅有少部分幸存者带出了情报,地面上似乎隐藏着极大的危险,唯有通过飞行器,才能有效规避风险。
为了买到这个情报,他们付出了高昂的价格。
现在看来似乎是值得的,七盏灯后,秦航望见了一团更加明显的光亮,似乎意味着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祁渊忽然坐直身子,迅速命令道:“降落。”
秦航本能地降低速度,准备降落,他听到耳边噗嗤噗嗤的声音,像是利刃划开丝绸。浓白的迷雾似乎变成了有形的事物,像棉花糖一样黏在了挡风屏上,他们立刻失去了全部视野。
秦航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棉花糖,而是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网!
即使降低了速度,战斗机还是感到了一种巨大的阻力,他们撞进了由无数细丝织成的巢穴,坚韧的细丝缠住了机翼,如一张绵软的巨口要把他们吞没,还好秦航及时减缓了速度,借着重力他们破开层叠的网,急速下坠,安稳地降落在地上。
簌簌……簌簌……
落地的一瞬,秦航听到耳边无数爬行动物蠕动的声音,战斗机表层裹满了丝网,如被裹进了茧中,什么也看不清。这蠕动的声音密集而响亮,秦航顿时想象出无数巨大的蠕虫,爬满了织巢的地面。
察觉他的紧张,祁渊拍了拍他的背,“别怕,是蚕宝宝。”
秦航浑身一颤,顿时觉得还是他们boss更吓人一点。
祁渊说,“秦航,你留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
“明白。”
“保持友善,它们不是敌人。”祁渊吩咐其余三人,率先推开了舱门。蠕动的声音更加清晰响亮,即使雾气深浓,也可以看到它们庞大的身影,白白胖胖一节一节,每一节上还有对称的黑点。
如果不是每只都有一人多长的话,它们的确称得上可爱的蚕宝宝。
祁渊出了舱门,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绅士地向舱内伸出了一只手,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把手交给了他,在他的帮助下出了舱门。
跟着跳下来的是背着大背包的范骁,神情严肃,战场上的他显然比厨房中的他靠谱得多。
披着斗篷的人比其他人都要纤瘦,面部被斗篷遮住,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和几缕灰白的头发。
“告诉它们,我们想要拜访织巢的主母。”祁渊道。
黑斗篷微微一动,似乎是点了下头,接着他薄唇微启,发出了一种人类根本无法发出的声音:
“嘶嘶……嘶嘶……”
范骁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觉得这声音轻微又宏大、简单又复杂、清亮明晰又嘶哑诡谲,是无数矛盾的聚合体,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被占据了全部心神。
在这样的声音里,满地的蚕虫忽然全部静止动作,上半身抬起,透过浓稠的迷雾,看向了他们。
第12章 祁渊的需求
◎来点五彩斑斓的黑。◎
“嘶嘶……”
黑斗篷说完后,一只巨大的、长约三米的蚕蠕动起来,缓缓靠近他们,伏下了身子,如同一辆到站的公交车。
“你看,它们很友善。”祁渊拍了拍虫子湿凉的皮肤,接着抱住黑斗篷的腰,将他送上了蚕背。
范骁也爬了上去,不得不说蚕王足够大,上面还挺平坦,就是这触感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四人一坐稳,蚕王便开始向前蠕动,身上每一个环节都咕涌起来。范骁打开强光手电,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不由叹为观止。树林中到处爬满了巨蚕,却井然有序,从不彼此攻击,甚至知道不去啃食地上新长出的嫩芽。
他们头顶是层层叠叠的蚕丝网,厚实严密,如一座连绵不断的空中城堡,规模相当了得。蚕丝网上粘满了变异的巨型昆虫和鸟类,大多已经被吃到只剩下空壳,看来它们是巨蚕的主要口粮。范骁有些后怕,幸亏刚才他们及时停下,就算是战斗机陷入这样的网中,恐怕都无法逃脱。
常年隔绝阳光的地面潮湿阴凉,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息,一只只巨大的椭圆形蚕茧从空中垂落下来,在风中微微摇晃。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亮光,数十盏灯一同照亮了一方奇异的景色,范骁定睛一看,那是一座完全由蚕丝织成的,大教堂般的建筑。它足足有十层楼房高,顶部高耸如塔楼,结构极尽扭曲,无一处对称,布满了透气的孔洞。
这座蚕丝宫殿的外部,同样粘满了异兽的尸体,大多已经变成了白骨,如一件浮夸的盔甲覆盖了洁白的蚕丝。许多体型庞大的蚕蛾趴在异兽尸体上,似乎在产卵,一些黑乎乎的幼虫到处爬动,范骁看了一眼就迅速低头,觉得八辈子的san值都要掉光了。
他们从巨蚕身上下来,踩着一地干燥的蚕沙,迈入奇诡的宫殿。期间祁渊还找到了一扇类似于门的东西,执意礼貌地敲了三下,方才进入。
第一眼,范骁就看到宫殿中央,一个难以名状的东西。她高约10米,整个下半身是一条蚕,从腰部到胸口,则更像一只蚕蛾,长着淡黄的绒毛和两对翅膀。最上方,连接着一个女人的头颅,发丝银白,容貌秀美,笑得还挺端庄。
她身上的蚕足发生了变异,末端出现了五个分叉,长出了人类一样的手,此时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颜色各异的丝线,汇入她灵巧的手中,飞快地织成一块闪闪发光的布料。
范骁不禁赞叹了一声,情报上将她描述得奇诡绝伦,亲眼看见才会发现并没有夸张。她是西陵之女、先蚕娘娘,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则是——嫘祖。
范骁是在来的路上才读到情报的,要是他早知道来见这个怪兽,绝对不会自告奋勇地参加行动。
“您好,”祁渊摘下帽子,向眼前的怪物点头致意,“冒昧打扰了。”
黑斗篷想要翻译祁渊的话,然而嫘祖似乎能听懂人言,对祁渊的话产生了反应。她低垂下头颅,猛然间靠得很近,祁渊都能感到她身上淡黄的粉洒落下来,让人想打喷嚏。
她用一种生涩、不连贯的嗓音问道:“你、想要、什么?”
看来没有完全失去神志,也许在变成怪物之前,她也有过很漫长的作为人的生涯。
祁渊从口袋里掏出小黑本子,翻到贴了便签的那一页,朗读他的需求:“我想要一件世上最坚固的铠甲,它要能抵御刀枪火炮和异兽的爪牙,也要像云一样轻,像丝绸一样软,像没穿一样透气。从外观上来说,必须具备一定的美感,黑色最为合适,最好能做出五彩斑斓、光芒流转的质感……”
“……”嫘祖庞大的身躯一扭,“告辞。”
“我会支付让您满意的价格。”祁渊合上本子,信誓旦旦地说。
范骁立刻打开背包,露出里面满满的材料:玄龟壳、兕牛皮、可御刀兵的駮皮、质地坚硬的各色宝石……
“制作完铠甲后,多余的这些材料,全都归你。”
嫘祖整张脸都扭了回来,但并没有表示肯定。
祁渊解开了胸前的纽扣,指着自己道:“还有这个。”
空气忽然有一瞬的凝滞,范骁一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老大,要为了事业,献身给这个怪物?!
“你、很好……”嫘祖似乎很受震撼,虫身摇晃起来,艰难地说,“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太小了。”
祁渊面不改色,拉开了自己的衣襟,“我会给你两片龙鳞。”
他的两根锁骨间,钉着一根黑色的圆钉,只露出一个圆圆的钉帽,远看更像一颗黑痣。
似乎是为了表现诚意,他捏住钉帽,缓缓地将长钉拔出。伴随着这个动作,他幽黑的眸中逐渐染上赤红,胸口浮现几片半透明的黑色鳞片,形状不规则,质地犹如坚硬的黑水晶,闪烁着熠熠的流光。
地上无端升起了一股风,吹散了久积的灰尘,嫘祖猛地直起上身,仿佛目睹一只装满邪祟的匣子缓缓打开。她硕大的眼睛里流露出贪婪之色,织布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那股风很快平息下去,祁渊微微皱起眉头,忍耐着躁动的血液和难以抑制的杀戮渴望。
“你是、和我一样的……”嫘祖不再害怕,反而露出微笑,“怪物。”
“我以前、不像虫子的时候,我生活在、城市里,给他们织、衣服、铠甲,”她断断续续地说,回想人类的语言对她来说太吃力了,“我也有过、亲人、孩子……”
“但我现在、在这里,”嫘祖的虫身缓缓蠕动,绕着她的宫殿游走,像拂开珠帘一般拂开挂满的蚕茧,“你将来、也在这里。”
祁渊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以商量的口吻道:“一片龙鳞作为制作铠甲的材料,另一片作为你的报酬,给你两天时间,可以吗?”
“一天、就够了。”
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快很多,不愧是蚕桑的始祖。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提前一天回去……祁渊忽然想到了叶盏,有些替他遗憾,这家伙听到自己要走就两眼放光,肚子里不知道酝酿着什么坏主意。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恶劣的期待:发现自己提前回去,叶盏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很好,我现在将给您第一片鳞片,等得到铠甲后,支付您第二片作为报酬。”祁渊捏住鳞片锋利的边缘,忽然使劲一拔,硬生生扯下一片黑鳞,鲜血飞溅,急剧的痛苦让他面色扭曲,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吼声。鳞片与其说是他身体的延伸物,更像是他一部分灵魂,撕裂鳞片足以让任何一头龙暴怒疯狂。
龙鳞堪称世上最坚固的东西,除了这条龙自己,无人能击破这绝对的防御。因而一旦龙鳞被取下,必定会带来无与伦比的痛苦,这是龙生命的一部分。
鳞片被撕下后,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汗水顺着祁渊的额头躺下,眼中的血色更加深浓。他闭了闭眼睛,仍然感到身体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浑身散逸出丝丝白汽,肌肉膨胀,似乎已经控制不住快要暴走。
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黑斗篷开口道:“平静。”
这声音空灵虚幻,让人想到月下的深林,静谧的河流和一切让人放松舒缓的东西。祁渊的状态一下子好得多,他闭上眼睛,让那颗黑色长钉重新没入身体,缓缓平复呼吸,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