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后裔——拾月光

作者:拾月光  录入:04-30

  “就当是这场精彩演出的回报吧。”风饶的手中幻化出一柄蛇杖,枯木的杖身上有一条大蛇环绕,其名为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他将蛇头对血肉模糊的伤口,轻轻敲动,奇迹般的,血不再流淌,皮肉开始自发地粘合,衰弱的心脏也开始扑腾跳动。叶盏唔了一声,疼痛让他面色扭曲,却没能醒过来。
  “说起来,有时候救治病人太麻烦,我就会用蛇杖作弊呢。”风饶拎着蛇杖,点在血泊中,那蛇头便大口大口地啜饮鲜血,直到薄薄的肚皮都撑成淡红的薄膜。最后风饶才沾着点血,在叶盏的脸上画了个图案。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容不迫地变回了大蛇,重又隐入黑暗的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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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天后,旧土综合医院。
  安静的病房中,只有仪器的滴滴声有规律地响着。
  负责陪护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才22岁,然而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护士。她从16岁起就参加了旧土地下反抗部队,为英勇负伤的战士们包扎伤口,后来梦国占据了旧土,她凭借这份功勋,成为了旧土最好的医院的一名护士。
  时至深夜,她有些犯困,但仍记得上头的命令: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必须时刻关注他的情况。病人是一个多月前凌先生带回来的,据说前后辗转了三个大医院,医生都束手无策,做出的最好预期也是一辈子植物人。
  就这,还多亏某个至今未查出的好心人,在病人刚受重伤时就为他止了血以及缝合了伤口,不然问阎王老子都讨不回人。但凌先生谈论起那位好心人时,神色并不友好,他们都称呼他为“折纸人”。
  之所以能确定他的身份,是因为病人被救回来时,脸上被人用血画了一只纸飞机。这个符号让许多人当场色变,她当时也在场,横看竖看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纸飞机。
  这一个多月,他们算是用尽了各种治疗手段,吊着病人的一条命。最奇异的是那个叫越秀的女人,还那么年轻,据说是白鹿盟死而复生的领袖。她带来了许多灵丹法宝,不要钱似的往病人身上招呼。有些仪式看起来非常诡异,但那之后病人的身体都会有所好转——要相信魔法的力量嘛。
  还有一群来自逐荒基地的家伙们,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个个都是眼泪汪汪的,管病人叫嫂子。他们看起来都有点野蛮和古怪,护士每次都吓得不敢说话。
  最上心的还要属乐先生了。作为凌先生的Omega伴侣,他向来受到梦国成员的尊敬,护士也曾见过他几面。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近来乐先生的性格似乎有些变化,或许是太过悲伤了吧。这一个多月他就住在医院里,没日没夜地守着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Omega之间有什么呢!
  护士百无聊赖地想着八卦,凌先生和乐先生站在一起时当然是十分养眼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模范爱侣。但据护士的观察,他们一进入比较私密的地方,比如这间病房,反而会显得比较生疏和僵硬,倒是乐先生握着病人的手哭泣时,那眼泪看起来比珍珠还真。
  护士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隔着一层玻璃,目光又落在了病人的脸上。每次困的时候,她就会用这种方法提神,怎么说呢,病人实在是长得过于养眼了。因病而显出的苍白消瘦,反而更凸显出一种病美人的气质呢,护士捧着下巴,数着病人长而密的睫毛,觉得好像在观赏一只名贵的玩偶,有种缺乏生气的漂亮。
  很多人在昏迷中其实是会动的,有时甚至会对外界产生应激反应。但是床上的病人非常安静,只有机器上的各项生理指标,还能证明他活着。
  好像只有一次,病人出现了严重的生理反应:那是他的发情期,明明神志根本没有清醒,身体却产生了需求。那次正好也是她值班,发现病人的脸上泛起奇异的红潮,向来无血色的嘴唇变得嫣红欲滴,呼吸混乱而急促。她是Beta,无法闻到信息素,一开始还以为是病人要醒了,连忙通知乐先生。
  乐先生来之后,却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只让几个Omega医护进去帮忙,连匆匆赶来的凌先生都拒之门外。据说他们是用了一种人工Alpha信息素,让病人安全度过了发情期。那人造信息素仿造于病人曾经的Alpha。
  说起来,Omega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Alpha在哪里呢?护士忍不住想,除非死了,不然这么久都不出现,还不如块叉烧。
  应该是死了吧,不然他怎么允许自己的Omega受那么重的伤呢?他一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Omega,率先付出了生命。护士开始为自己脑补的剧情感动了,要是我有一个那么好看的Omega,一定也会为了他付出一切的,嗯,就是这样!
  每一个值班的夜晚都这么无聊和难耐。时间来到了三点,她终究是忍不住犯了困,一头趴倒在桌上,迷迷糊糊地跌进了黑甜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很突兀。
  护士心底一激灵,连忙坐起来,一把戴上眼镜,然后便被玻璃另一头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本该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居然站了起来,带着满身的管子,走到了玻璃隔断边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金黄的眼睛从黑暗的病房中投出幽幽的凝视。他还曲着一个指节,不紧不慢地轻扣玻璃,似乎只是为了叫醒她。
  赶在病人不耐烦地准备自己拔下输液管之前,护士跳了起来,猛拍呼叫铃:“你别动!躺回去,医生马上过来!”
  病人应该是听懂了她的话,不再敲玻璃,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苍白浅淡的笑意。他将额头贴在玻璃上,呼出的热气糊出一小片白雾。
  那个精致而无生气的形象消失了,他只是静静地凝视一个人时,就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护士还以为是错觉,但她真的好像听见了病人的喃喃自语:
  “什么啊,我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虽然看起来全完蛋了,但其实这一卷才刚开了个头……
 
 
第125章 秋风起
  ◎一生只一次的夏天。◎
  整幢医院大楼都亮起了灯, 人们脚步匆忙,朝着某个病房汇聚,多个电话在第一时间打出, 将叶盏醒来的消息带给牵肠挂肚的人们。
  第一个赶到的是乐铭,毕竟他的房间就在特护病房的边上。他进门的时候,某毫无自觉的病人正靠墙坐在地上, 旁边是被扯断的输液管和破碎的盐水瓶子。
  “你怎么从床上下来了?!”乐铭连最开始的激动都忘了, 吓得脸色发白,都不敢伸手去扶他。
  “醒了, 周围又没人, 我觉得能走, 就下来了……”叶盏也疼得嘶嘶抽气,嗓音很哑, “谁知道没走两步, 腿就没知觉了……地上好凉啊。”
  他看到乐铭一副天崩地裂, 泫然欲泣的模样, 甚至能挤出一点安抚的笑意:“我没事,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还能给你来段Bbox……”
  说着,他卷起舌头弹了一声响亮的, 然后自己都笑了。
  乐铭红着眼睛看着他, 肩头耸动, 不停地抽鼻子, 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他哭得好伤心,简直像是被老公划拉了一刀送进ICU住了俩月然后老公还跑了那么伤心。叶盏笑不出来了, 事实上他疼得厉害, 早知道恢复知觉的代价就是浑身都疼到快暴毙, 他宁愿昏死过去。
  更何况这身上的疼,也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随后赶来的医生,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回了床上,重新把那些叫他痛不欲生的针头插了回去。叶盏痛得龇牙咧嘴,很想说没用的,他并不是因为这些现代医疗手段才醒的。他苏醒的唯一原因是每天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输送的绯流药剂,他体内古老的血脉正在修复他自己。
  主治医生板着脸,似乎在交代很多事,神情很严肃,大概是说他情况那么危险还不惜命,连乐铭都捂着嘴不敢哭出声了。病房里只有那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说话,但叶盏发现自己仿佛完全没听到,或者说他的耳朵接收到了,脑袋却可以选择不去解析。
  他随意地屏蔽了医生的话,自顾自地沉湎在自己的思绪中,尽管他的确睁着眼睛,看起来很清醒,每两秒钟还会眨次眼。

  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太久,他对现实世界产生了解离感,亦或者是那场战斗留下的印记太深,他还没办法从那一连串的剧变中回过神来。
  他有很努力地不去想某个名字,但是那个人是无法忘却也无法忽略的,霸道地组成他记忆中全部的声色光影。叶盏吃力地喘了口气,手无意识地抓住自己的心脏,他很想打断医生,咨询一下心痛有可能致死吗?
  病房门口忽然安静了一瞬,人们向两边分开,一个高挑的白发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人们得救般地叫着“凌先生”。乐铭也总算松了口气,急匆匆地拽着他来到床边:“你来了,快看看他呀。”
  凌景抱着胳膊,打量着神色恹恹的病人,问道:“叶盏?”
  这是一个不得不认真应对的人,叶盏勉强集中精神,应了一声:“我在。”
  的确,说完这句“我在”后,乐铭才感到他真正地回到了这里,而之前虽然看起来醒了,也不过是一片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幽灵罢了。
  “一个问题,你想好再回答。”凌景沉声问道,“你还想好好活着吗?”
  “……”叶盏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半晌,他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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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答应要好好活着,所以很多麻烦的事情也不得不去做了。
  自他苏醒后,医生就决定逐步缩减绯流药剂的用量,降低他的觉醒度,以至于第一天的时候他还能站起来走一段,后来几天反倒只能躺在床上,沉默地忍受着病痛。
  那道伤口实在是太深了。
  大约从锁骨中间开始,一路蜿蜒过胸腔和腹腔,划拉到了肚脐下方。肋骨断了整整一排,气管、肺、肝脏、胃、肠子等等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一开始叶盏还啧啧称奇,直感慨人类的生命力真是太顽强了,就这都能活,后来他才知道是自己受伤后不久得到了及时救治的缘故。
  大概是第四天,他能勉强靠着坐起来的时候,凌景带了照片给他看:神秘的折纸人为他治好伤口后,沾着血在他的脸颊上画了一只纸飞机,像是某种耀武扬威的宣告。除此之外折纸人却相当谨慎,没留下任何踪迹。
  针对林荒的作战计划虽然在暗中进行,但是牵扯巨大,涉及人物众多,无法做到完全保密,折纸人有一定可能就潜伏在他们周围(或者他安插了密探),但也可能是某个神通广大的势力。一切都很难说。
  凌景问叶盏对当时的情景是否还有印象。叶盏果断摇头,表示自己昏迷得十分彻底。
  况且他也没什么兴趣了。叶盏恹恹地躺在床上,看着吊瓶里的水嘀嗒嘀嗒落下。对他来说,祁渊离开后,他身上所牵扯的一切谜团都不再具有意义,他也失去了探究的兴趣。折纸人虽然动机莫测,手段诡异,然而他似乎也从来没打算伤害自己,反而出手帮了几次忙,叶盏就更没有一定要揪出他的想法了。
  他发现自己对活着这件事本身失去了热情。原来的他总是活力满满地去探索这个世界,一定要登上最高的山峰,看辉煌的日出如何照亮大地;一定要潜入最深的海底,去探寻未知的隐秘;就连随便走进一片小树林也有趣极了,他总能找到各种羽毛斑斓歌声嘹亮的鸟儿,把那些漂亮的羽毛插到祁渊头发里,或者编织花环,用兽牙穿成项链,往他衣架子男友身上挂——那都是因为他爱的人还在,发现美丽的风景就有了意义。现在的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连呼吸都要费尽力气。
  凌景把照片收起来,又问:“王护士说你不肯吃流食,非要吃饭?”
  “流食好恶心。”叶盏说,“我的胃很强大,吃块石头进去都能磨成珍珠,吃你点大米饭怎么了?”
  “你想吃饭,可以跟我商量,你的康复治疗方案是我最终审定的,”凌景说,“不要为难人家护士。”
  和你说有用吗?叶盏用眼神谴责他,“别提了,看到你我的胃里就充满了气,相当于吃了八顿饭。”
  凌景冷笑一声,把桌上的保温盒拨到一边,“既然你吃饱了,我就不伺候你吃饭了。下面我们来谈谈七鸣山的事吧?”
  当初祁渊和林荒决战时那座地处龙脉之巅的山,名为七鸣山,据说是从山巅到山脚有七道小瀑布发出震天水声的缘故。
  叶盏一下子瘪了下去,满脸写着拒绝。
  “林荒脱离深海梦魇的控制后,我的力量耗尽,就停止了通灵。而越秀则是在七鸣山脚下被你强制结束了通灵。”凌景问,“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祁渊现在是什么状态?你又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的?”
  叶盏张了张嘴,于情于理他都该好好说明这件事,毕竟战胜林荒依靠的是众人的力量,尤其是凌景和越秀,又出主意又出力,还为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然而他浑身的力气好像只剩下一口,一张嘴就吐没了,连舌头都是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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