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银河的天赋、血统面对人类帝国的顶级alpha,再不济也不应该一见面就腿软的程度……甚至当他在高空中看向暗影大帝的那一瞬间,银河所想的是臣服,以及献上自己的忠诚。
能够让人鱼主动献上忠诚的家伙可并不多。
顾栖一愣,只是还不等他说话,话题格外跳跃的银河便把脑袋探了过去,“那你怎么了?暗影大帝不会真对你……”
“没有。”顾栖斜了银河一眼,他拍了拍自己的下半身,半抬手撩开半截被子,露出了一节肉粉色的尾巴,“喏,尾巴。”
银河眨巴着眼睛,就听顾栖道:“虫族知道吗?”
“知道。”几乎是在看到虫尾的瞬间,银河心里就有了一个猜想。他小声道:“肯定不是普通虫族吧……”他的目光落在了顾栖的五官以及身型和尾部之上,片刻得出了结论,“虫母?”
顾栖点头,就冲着今天银河这救人的架势,他觉得对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好继续隐瞒的了。
两个此刻都站不起来的人相互对视一眼,倒是飘在空中的小蜜蜂机器人忍不住了,友好提议道:“或许这艘星舰上还存在其他帮手?”
银河/顾栖:“鲨鱼和虎鲸!”
半小时后,顾栖和银河在鲨鱼、虎鲸的帮助下各回各屋,对于黑发青年下半身不便于行动的虫尾,几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多问什么,只有愣头愣脑的虎鲸在临关门前,特别大地喊了一声“顾栖你尾巴真漂亮”后就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自由之盾里的成员身上有种适时的精明与朴实,他们就像是银河当初所许诺“一个都不放弃”的那样,有着格外强的凝聚力,整个团队一条心到了极点,只要默认你是其中的一份子,那么就会包容你所有的“特别”。
顾栖喜欢这样的氛围,喜欢这群人身上的温暖。
“显而易见,他喜欢您。”降落在床头柜上的小蜜蜂机器人如此点评道。
顾栖一面褪下裹在自己身上的被褥,一面观察着自己的虫尾,“我想是有点的。”
“看来主人要有不少情敌了。”
顾栖抬眼,“你有联系到他的办法吗?”
“联系主人康比豢梢裕皇悄忝遣皇前槁侣穑课裁床煌ü窳ο嗷チ幽兀磕茄皇歉又惫矍仪酌苈穑俊
“等等——准确说来,我们还不是伴侣。”
他和亚……恺因之间的关系,现在想来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尤其这一场跨越了时空的重逢后,更是令顾栖面对两人之间的相处状态时有些一筹莫展:
一面是记忆中像是小狼狗一般的亚撒,一面是更加成熟稳重、看不到深浅的恺因,即使理智在不停地告诉顾栖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可很多“下意识”却让顾栖分得很明白——他并不能完全地将亚撒和恺因当作同一个人对待。他喜欢亚撒,却也需要时间去习惯恺因。
就他而言,这般相处方式对于恺因并不公平。
“原来如此,这么多年,主人竟然还处于暗恋状态。”
小蜜蜂机器人懂王似的点了点脑袋,它靠近落在顾栖的虫尾一侧,脑袋上的光屏微微一亮,询问道:“小主人想要说什么?您可以通过语音或者文字的形式,所有消息主人都可以收到。”
顾栖想了想,简单地用文字描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以及对恺因后续打算的好奇,毕竟这趟白塔之行从最开始就是那位自由之盾的“老客户”提出的,谁能想到“老客户”就是暗影大帝本人?
一想到等等需要给银河解释一切事情的经过,顾栖就觉得头皮发麻——这场穿越了时间又重新折返回来的故事太过奇妙且怪异,至今他作为主要的经历者,依旧保持着一头雾水的状态,至于剩下的答案,大概也只有下一次和恺因面对面坐下时才有真正了解的机会。
苍白的手指顿了顿,刚点完发送键的顾栖又有型迟疑了。
小蜜蜂:“小主人是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吗?”
顾栖看向尾巴边的小机器人,轻声问道:“他的眼睛和脸……怎么了?”
在白塔侧壁被轰开的瞬间,窗外的光洒了进来,顾栖分明看到恺因一瞬间的滞涩,以及那双因为刺激而下意识闭上的眼睛,还有格外明显的、分布在alpha侧脸的裂痕。
很不对劲,恺因闭眼的反应并不单单是因为光线变化而导致的生理反应,至于那些裂纹……在顾栖望去的瞬间,他感觉它们是在变化着的……
顾栖直觉,一定还有什么是发生在恺因身上而自己所不知道的。
小蜜蜂抖了抖翅膀,它很自然且亲昵地蹭到顾栖的怀里,机械声有种徐徐道来的质感:
“我家主人的眼睛不太好,似乎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导致他并不能见强光,所以在我被修好、有意识以来,他都一直住在很昏暗的地方,甚至都不会点灯。”
“至于他的脸,似乎也是龙鲸重生期的后遗症,主人曾不止一次和我说过,他怕自己的样子吓到小主人。”
所以才有了最初的眼罩、有了昏暗的白塔、有了恺因下意识闭眼以及躲藏五官的举动。
顾栖:“那刚才……”
“没关系的,主人的恢复力很强大。”
是“恢复力很强大”,而不是“没有很大的影响”。语言文字上的差异令顾栖心中一揪,前不久才知道自己和“旅行者”身份时的恺因因任务的爆炸而错过,种种繁杂的情绪累积在心底,让顾栖有种又胀又麻、酸涩发痛的感觉。
小蜜蜂:“您是在难过吗?”
格外智能的AI在蜜蜂形态的机械壳内部工作着,它所捕捉到的心跳、面部表情变化以及体内对数据的分析,足以得出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结论。
小蜜蜂用翅膀拍了拍顾栖的手背,“您应该高兴的,因为主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爱您。主人曾经说过,他身上所有的苦难痕迹,都是在等候与您重逢的证明,这样只会让他永远都比上一天更加期待重逢和期待爱您。”
智能产品对于“爱”的理解总是长篇大论得来的资料分析,但小蜜蜂却觉得自己不一样,它从被恺因打开开关、唤醒意识的那一天开始,它便知道自己是特别的——甚至小蜜蜂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它的AI直觉告诉自己,它应该在等待着什么人——当然,这个人不是恺因。
而这个秘密,就连它的创造者恺因都从来不知道。
在陪伴自家主人那漫长又荒芜的等爱过程中,小蜜蜂也在期盼着自己等待的对象。
直到那一天,躲在窗帘后围观了全程的小蜜蜂看到了穿着女仆装的顾栖,它冰冷的机械心脏以及不容出错的核心代码都在为之颤动着。
它的主人等到了自己的挚爱,而它等到了被藏在小秘密中的那个人。
小蜜蜂觉得自己在逐渐懂得什么叫做爱……不,它觉得自己本来就是懂的,只是现在在一点一点地重新记起来。
它的翅膀搭在了顾栖的手背上,毛乎乎的围脖透着几道金棕的漂亮色泽,有些像是缩小版的黄金,但比起体态近乎完美的黄金,小蜜蜂机器人的身体更有一种Q弹的感官。它转了转反光的复眼,里面倒映着一整个顾栖的影子,满是专注。
AI独有的机械感声音响起:“当然,我也很爱您,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在等着爱您。”
顾栖微怔,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从重生为虫母失去了黄金、海蓝他们后,他曾经所缺失的爱意都在被一一赋予着,就好像有无数的人填补上了低阶虫族们所缺失的那一部分:救了他、帮助他良多的银河;温暖且特别的自由之盾;跨越了时间而许诺要爱他的“黄金暴君”;依赖他却也照顾他的林奈;不远万里追寻着精神力链接而来的埃琳娜……
所有的爱如雨幕降落,凡是他所走过的路,都在逐一被浓稠的爱铺满,那是一条盛开满鲜花的仙境之路。
顾栖抱起了怀里的小蜜蜂,低头吻了吻那圆乎乎的脑袋,“谢谢。”
被亲吻的小蜜蜂愣愣地回应了一句“没关系”,它歪了歪脑袋,又加了一句,“我身上的每一根绒毛都在诉说着爱您,也爱您的吻。”
“那我每一次抚摸你身上的绒毛,都是在对你的爱做回应。”顾栖笑了笑,他略弯着虫尾,手指点在了小蜜蜂的脑袋上,“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主人说我的名字应该由小主人来取。”
“我吗?”顾栖讶然,这种感觉就像是小蜜蜂成了他和恺因之间加深联系的“信物”,但偏偏顾栖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小蜜蜂仰着脑袋,“所以您要给我一个名字吗?”
顾栖想了想,他的手指还落在小蜜蜂手感极好的围脖中间,于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绒绒?”
“哦,我想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
黑发青年抿着唇,问出了先前一直被自己记挂在心里的疑惑:“绒绒,你说你的型号是A02-1605是吗?”
顾栖很难不在意这样相似的型号类型,明明在九百多年前,生产A02-1605这一批次的机器人厂家都陆续倒闭了,而当时还年幼的小贝壳在垃圾场中发现的机器人A02半身破损,在老旧的充能电池下咿咿呀呀,将顾栖当作了自己要照顾一辈子的小主人。
当那一块电池内的能源全部耗尽的时候,A02都在唱着歌谣哄着曾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小贝壳,它给年纪不大的孩子许诺下一个最美好的梦,它说:“等小贝壳成为最厉害的机械修理师,就可以把我造出来了。”
但只是长大后的顾栖才明白,如果没有那一块最重要的核心芯片,再厉害的机械修理师都没办法造出来第二个只属于小贝壳的A02号机器人。
A02是特别的,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机器人。
绒绒:“是的,一个很老旧的型号。”
“是恺因创造的你?”
“不,是主人修复的我。”小机器人从顾栖的怀里飞出来,它扇动着翅膀从不远处的架子上抱过来一团衣服放在黑发青年的面前,提醒道:“是我的疏忽,您应该穿好衣服的,现在还是特殊时期,一切都需要小心对待。”
“好,谢谢。”
在顾栖往身上套卫衣的同时,绒绒缓缓道:“主人说我是被他从土里挖出来的,那时候我浑身都生锈了,如果不是主人,我大概也见不到现在的太阳了。”
说着,它像人一般叹了口气,“但以前我总觉得主人把我挖出来的举动不太好,我总觉得是谁让我在那里等一等……不过现在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绒绒抬起头,黑亮的复眼盯着顾栖,它抖了抖毛乎乎的尾巴,机械音中似乎都染上了甜滋滋的意味,“我觉得自己等到了。”
手指捏着卫衣的顾栖浑身发僵,逐渐贴近于事实的叙述令他不可控地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往。他拉下衣摆,偏头看向蜜蜂模样的小机器人,“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被从哪里挖出来的吗?”
绒绒歪了歪脑袋,金棕色的围脖被窗外的光照出了漂亮的金色,“我记得,似乎是荒原之星,一颗很破旧的三等序列星。但这些年来它有在一点点变好,主人说这颗星球应该要变得比现在还要好很多。”
绒绒曾经问过恺因,是不是他在三等序列星上也有过什么挂念的人或者事情,但恺因却说自己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爱着的哥哥曾经来自荒原之星,于是他想让这颗星球、让很多三等序列星都变得更好。
同一瞬间,很多个疑问都涌上了顾栖的大脑——为什么亚撒要改名叫恺因?为什么绒绒的型号是A02-1605?以及为什么绒绒说自己是被从土里挖出来的?这一切的一切背后,双目失明的监护人和眼睛受过创伤的恺因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两个毫无相似点的人,但当顾栖把他们有意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却发现冥冥中又有一种很难描述的相似,并非来源于外貌,而是更加内在的、是小贝壳曾与监护人相依为命的潜在感受。
顾栖下意识抱住了绒绒,随后那圆滚滚的身体内部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哥?”
“嗯?’顾栖撑着身体的手臂差点儿一软。
原本还嗡嗡扇动着翅膀的小蜜蜂陷入了呆滞,而属于恺因的声音却跨越了距离从机器人的内部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