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撒出声:“哥哥,怎么了?”
“没事,”顾栖的笑容就和往常一样,但亚撒直觉有什么东西突然之间就变了。青年道:“这是正常现象,你也别觉得有什么,既然生理课都是满分,那该怎么做你应该也知道吧?”
顾栖很努力了摆正自己的态度与眼前的少年对话。
亚撒有些迟疑地点头,便见不远处的青年喝完了最后一口红茶,动作利索地站了起来,“今天我要出门一趟,你先在家里呆着吧,要是晚上我还没回来,你也别等太久,该到回学校的时间就回去吧,知道了吗?”
“哥哥准备去哪儿?不用我陪你一起吗?”青年的语气、行为似乎一切都和平常差不多,但亚撒还是觉得不对劲。
“索兰昨晚忽然用联络器联系我说想见一面……这两年还是头一次,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我等会去看看的。”
顾栖见亚撒想开口,便在对方说话之前先一步堵住了少年的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索兰一向不对付,所以你就别凑热闹了。”
“好吧。”亚撒有些颓颓地应声,似乎从今天梦醒、洗裤子开始,一切都变得有些奇怪,“那我等哥哥回来。”
“看晚上能不能赶得及吧。”
匆匆回屋里换好衣服后,顾栖便出门驾着悬浮车往前一晚和索兰约的地方走。
一路上一边开车,他一边在心里重新回忆着这一早晨发生的事情,整个脑袋谈不上多乱,但也绝对稳定不下来,直到到达了目的地,顾栖还没想出来个因为所以——不过有一点他是确定的,自己也该去其他地方看一看、继续找一找回去的办法了。
他不可能放弃回到原来时间线的想法……
若放在一年前,他可能还会因为担心亚撒的处境而不敢离开,但现在却不会有种隐忧——亚撒在日复一日变得强大,即使还未成年、未彻底踏入王权的争端之中,但眼下局势却格外明显,未来的黄金暴君身上有足够多的筹码,在这场斗争中必然占据着很好的位置;再加上侧面有西德·奥莱托斯的辅助,顾栖并不觉得自己能比西德还厉害,与其他呆在这里有可能成为亚撒的软肋,倒不如彻底放开手,给彼此一点儿分开的空间。
毕竟亚撒是要长大的,而顾栖他自己,终究还是想要回去的。
“那就这样吧……”下了悬浮车的青年无声喃喃,他偏头看向远处的维丹王宫,拉了拉用作装饰的轻薄质地的围巾,这才转身走向了索兰约定的咖啡厅里。
还不等他抬眼找人,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里!”
顾栖扭头,看到了怀里抱着一捧小花束的索兰。
“索兰,”顾栖笑了笑,明艳的五官是一种先声夺人的美,即便索兰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旧被那一道笑容给晃了眼,“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索加行┐舸舻鼗赜Γ醋挪辉洞Φ暮诜⑶嗄昃僦顾嬉馊床皇Т蠓降刈谧约旱拿媲埃苑剿坪跏裁词焙蚨甲孕懦廖龋由磷殴獾姆⑺考饧獾叫蕹は赴椎氖种福员戎八骼级偈本醯米约菏悄敲吹伧龅薰狻
他有些掩饰性地理了理领口,生怕昨晚被霍克·达布斯留下的痕迹会被对面的漂亮青年注意到。
顾栖坐下整理好衣摆,抬头就对上了索兰望着自己有些呆滞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怎么会?”索兰也笑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不认识你的……”
他微怔,脸上的神情逐渐恢复自然,很轻易地就能让顾栖想起他们两个初遇的那个夜晚——索兰的瞳孔是晕着一抹深色,以至于在很多光线比较朦胧的角度下,会让人以为他和顾栖一般是黑发黑瞳;但当两人一起并排站在室外时,才能发现相较于顾栖眼、发中纯正的黑,索兰则是更加偏向于深棕。
“我看到你的信了,看来最近生活都挺不错的。”顾栖拍了拍脑袋,轻轻“哎呀”一声,“抱歉抱歉,我给忘记了,今天见面我应该正好把回信带过来的……”
“没事,反正明天就又上课了,到时候可能需要麻烦一下七王子殿下了。”
顾栖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之前一直想的你和亚撒可以成为朋友,就算不是朋友,关系近一点儿的学长学弟也可以的,谁知道你俩还互不来电。”
大概就是家长式的心思,顾栖想着亚撒和索兰如果关系能再近一点儿,不论是谁在学校里都有个照应,但现实相反——索兰和亚撒除了代送信件再无交流,甚至顾栖心知肚明亚撒藏在乖顺皮囊下对于索兰的排斥。
所以说,年轻的小孩想什么你真别猜。
对此索兰略无奈,“大概是我和王子殿下性格不太能合得来吧。”
“不管了,反正他也大了,学校的事情就自己安排吧……”顾栖对上对面beta的视线,“差点忘了正事,你这么急匆匆地约我出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别客气呀!”
顾栖对于索兰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念——小贝壳儿时最快乐的一段回忆来源于白鸟图书馆的存在,而更是“白鸟先生”的先例令小贝壳有了离开三等序列星的勇气。
因此某种程度上而言,索兰——或者说是未来的“白鸟先生”是顾栖能够走出荒原之星的灯,顾栖感激无限也感慨万分,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格外爱护、珍重着这一场跨越了千年的意外相遇。
他感觉这像是意外在潮水中捡到了神秘的漂流瓶,而其中正藏着来自偶像的信件。
顾栖总觉得,如果没有当年的“白鸟先生”、没有当时的白鸟图书馆,这个世界上大抵也不会有后来的他了。
而全然接收到顾栖视线的索兰却忽然觉得面颊有些烧得慌,就好像赤身裸体丽嘉、毫无遮蔽地走在了满是大太阳的街道下,或许眼前的顾栖并不知道他心底打着什么样儿的算盘,可索兰自己却心知肚明。说得难听点,他出卖了自己朋友的秘密、背叛了最初自己立下的承诺。
心慌感越发地严重,索兰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颤,在某一秒的时间中,他忽然想站起来大声说出自己隐瞒的一切。然而,下一刻他被从安置在耳钉中的迷你通讯器唤回了心神——
“别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是霍克·达布斯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面向于情人的呢喃,令索兰有一瞬间的回神。
“索兰?你怎么了?”
顾栖的声音下,索兰收回略微发直的视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侧脸,声音略小,似乎是在为自己即将开口的事情而难以为情,“是这样的,我这一次真的需要你帮忙……”
“我都说了别客气,我能帮的上就行。”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顾栖的真诚在面对他在意的人时,从来都只多不少。
索兰深深呼出一口气,“马上就是团队赛了,我认识一位人很好的平民学长,想和他们一起参加……但是团队所用的机甲需要护理一下,星网上其他的修理师基本都被预约了,我、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这是一个谎言,索兰口中的平民学长是最有名的贵族继承人,所谓的“修理师被预约了”也是一个让整件事情更加顺理成章的借口。出于某种考虑,索兰并不想让顾栖知道他与那些贵族之间来往亲密……
那是一种说来奇怪的担心,甚至如果不是霍克要求,索兰更想以中间人的身份横插在他们之间、避免霍克与顾栖的见面——他很害怕,害怕顾栖夺走霍克的注意力,也害怕霍克会被顾栖吸引。因为他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漂亮青年天生就有这种能力。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呢?你直接联络器里给我说一声就行,今天你跑出来和我见面不会耽误什么吧?机甲元件直接给我寄过来……着急吗?你们的比赛是什么时候?我尽快给你把保养做了。”
在顾栖刚刚话落之后,索兰就听到了耳朵里的另一道声音——“这位‘黄金’还挺有意思的……”
——哐啷。
“抱、抱歉!”原本被索兰捏着手里的杯子“砰”地一下摔在地上,透明的碎片和温热的水体同时撒在透亮的瓷砖上。
顾栖皱眉、起身靠近,“手没划伤吧?”
“没事的,就是刚刚没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索兰笑了笑,在服务生清理掉地上的狼藉后,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声音里充满了感谢,“顾栖,真的谢谢你。”
“没事。”黑发青年摇头。
索兰抿着唇,此刻的答应不过是整件事情的开始,他和霍克·达布斯所达成的交易不止于此。于是,他继续道:“其实需要保养的零件今天学长他们都已经搬出来了,我本来就是尝试地问一问,最开始也没想的你会答应……如、如果可以的话,能今天吗?我们租了场地,工具也都齐全的。”
“现在?”
“是。”索兰点头,在霍克的要求中,他要亲自与这位黄金见一面。
“唔,”在早已经把索兰划分在自己人范围内的顾栖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就答应了这件事情,“可以,那我们现在就去……”
话音一顿,顾栖忽然转头看向另一侧。
心脏猛然一跳的索兰下意识开口:“怎、怎么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位置,应该是霍克……
“没事……”以这个角度看过去的顾栖正巧扬起了苍白的侧颈,像是昂首的天鹅;他略凝着眉头,乌黑的眼瞳中闪过疑惑,“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潜藏在体内的精神力有种想要一探究竟的蠢蠢欲动,但下一秒就被索兰的话打断了,“大概是被你迷住了吧?”
开玩笑的语气成功让顾栖唇边再一次勾出了笑意,他收回视线转而对索兰道:“我又不是钱,还能迷住所有人不成?”
“当然能了。”见顾栖的注意力回来,索兰听见了耳钉传来的夸赞声,他的笑容愈发真诚,“等团队赛后,我请你吃饭!”
“好啊,那我就等着了。”顾栖站起来,“时间紧任务重,那就现在走吧?”
“嗯嗯。”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压在心底的大事,索兰松了一口气。在他跟着顾栖起身的同时,他忽然伸手拉住了对方,就像是两年前试图英雄救美的那个晚上一般,只是这一次入手之下不是光洁的手腕,而是一叮当响的手链。索兰指尖微颤,他紧紧盯着顾栖,“谢谢。”
“没事,举手之劳。”
顾栖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助到这位未来的“白鸟先生”。
索兰所说的租借场地在靠近郊区的附近,他和霍克·达布斯为了这一场戏更加逼真,提前就打点好了一切,于是当索兰拉开关着的卷帘门后,顾栖就看到了一个有些落灰、周围墙壁上满是鲜艳涂鸦的仓库。
索兰解释道:“这是暂时租来的,时间有些紧,实在找不到环境更好的地方了……”
“没事,只要有工具就行。”顾栖扫了一眼,视线着重落在了不远处的修理台上——虽然环境确实差了点儿,不过台子上的工具倒是玲琅满目,基本他常用的都有。
随手将袖子拢了起来,黑发青年露出了苍白但不失隐性力量感的手臂,腕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明明是很好听的声音,却令索兰平白觉得烦躁。
索兰压下心底的怪异,夸赞道:“你的手链很好看。”
“好看吧?”顾栖扭头晃了晃手,叮当声越发地密集,“是亚撒那小子送的……”
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今日上午那件“尴尬”事情的顾栖神情微窒,掩饰性地低头拿起工具,又凑到那几个脑袋大小的核心零件上观察。
但这样的变化却瞒不过索兰,他试探性地问道:“七王子殿下的眼光很好啊!不过怎么了?你们是发生什么矛盾了吗?”
还不等顾栖说话,索兰就慢吞吞道:“七王子殿下现在的年龄应该也是要到青春期了吧?听说这个阶段不太好过,容易滋生叛逆,大概是要熬一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