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哪些想问的呀?”
他把许桐桐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翻开面前的《丹道正要》。ÇȞĎĴ
许桐桐摸摸脑袋,皱着小眉头说道:
“不知道,我爹没说,等我回去问问他。”
麟岱还没笑出声,门口就有个小孩冲屋内喊道:
“桐桐,咱们捉鸟去……”
小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而止,他愣在门口,抽泣两声,随即放声大哭。
哭声引来了更多小孩,他们给那哭得不停的男孩擦鼻涕,关切地问,“朱子茅,你哭什么?”
名为朱子茅的小孩伸手指向屋内。
“仙君偷偷抱桐桐,都没有问我。”
已经被男孩哭愣了的麟岱回过神,刚想解释,就见看见几人推着哭哭啼啼的朱子茅走到他面前。
“仙君,你也抱抱他,子茅他第一天上学,而且他可喜欢你了。”
麟岱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准备放下许桐桐,却发现这姑娘挂在了他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他只好一手揽着许桐桐,一手抱住哭泣的男孩。
许子茅满意地打了个哭嗝。
“仙君你别被他骗了,许子茅的哥哥在太阿宗,每次回家都提起你,所以朱子茅是和他哥学的,他根本不喜欢你!”
有个小孩抓住朱子茅的衣领,企图拉他下来。
麟岱刚想说不可胡闹,就见哭得可怜巴巴的朱子茅猛地回头,异常凶猛地吼道:
“再胡说我打你!”
然后撅起嘴委屈地戳了麟岱一下,“仙君你快打他。”
麟岱哑然,不知道他们都是和谁学的。
后面几个小孩看不过眼,急着喊道:
“仙君、仙君你也抱抱我……”
“你也抱起一下。”
“仙君你不抱我我就哭了……”
这群孩子似乎认定了麟岱不会发脾气,他们挨挨挤挤一拥而上。
麟岱感觉自己的下巴底下挤满了小脑袋,那些小发冠、珠花、簪子戳得他低不下头。
他向后仰倒,双手置于身后撑住自己,免得躺倒在地。
很快他就没了这个顾虑,因为后背也贴上了个小孩,搂着他的脖子蹭蹭。
麟岱被幼崽包围不知所措,他只能呼唤门口那个最大的男孩。
“缘书,帮我弄开他们。”
齐缘书是玉风岭学堂最年长的孩子,虚岁十四,也是许鹏莱的亲传弟子。本就是武学奇才,但本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许鹏莱还是送他来拓展一下炼丹之术。
男孩走近,没有出手帮忙,反而蹲下来看着麟岱。
麟岱被围堵住,左拉右扯忙的不可开交,偏偏这男孩还玩味似的盯着麟岱,歪着头,托着腮,很认真的看。
这种眼神麟岱不是没见过,只是这孩子年纪小,麟岱并没有将他归类于那种人。他以为齐缘书不敢下手,便说道:
“缘书,快,我弄不开。”
齐缘书眸光闪烁,什么都没说,上手一提,几个孩子直接双脚离地,被提着丢出门。
麟岱感到一阵轻松,随着齐缘书的动作,二十个小孩齐齐被关在门外,哭着闹着要麟岱抱。
齐缘书应当是这里的孩子王,随着他的一句“闭嘴”,一群孩子便没了声。
只有许桐桐气呼呼的喊道:
“齐缘书,我找我爹去,你等着!”
说完,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孩子都跟着他走了。
麟岱松了口气,准备理理衣襟,却发现齐缘书直直的盯着自己。
虽然是个半大孩子,但麟岱仍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整理衣冠,便收起书,起身说道:
“这次便多谢缘书了。”
男孩歪了歪头,笑的有几分稚气。麟岱才发现他眼角点缀了颗红色泪痣,显得有些妖异。
“仙君客气。”他说,继而又抿起唇角,笑道:
“也好温柔。”
这孩子说话和大人一样,麟岱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起自己曾经的凶名,不禁感叹道:
“那就好,我怕自己太凶了,吓到孩子。”
齐缘书微微睁大眼。
“仙君会很凶吗?”
不知道为什么,麟岱觉得这孩子语气里带着些隐隐的兴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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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唇齿相诱
麟岱难免生出了几分警惕, 他看向这孩子,只见其细白面皮上点缀着狭长稚嫩的五官,神情散漫, 小小年纪就有些风流不羁的意味。
麟岱感到了莫种危险的气息,他退后两步,心莫名的跳得很快。
那孩子也直直看着他,微挑着双眼, 像蛇,也像狐狸。
齐缘书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麟岱握紧了腰间的含灵宝玉, 呼吸陡然慌乱。
他本能的想求救于楚佛谙,尽管这孩子什么都没做。
门“吱呀”一声开了,麟岱的心脏漏了一拍, 随即望向来人。
是楚佛谙,他提着一盒点心,向麟岱温柔一笑。
麟岱悬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 男人好像并未注意学堂里还有个小孩,径直走来, 放下食盒,搂着麟岱的腰问:
“怎么这么看我?”
麟岱才注意到自己紧绷着嘴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他推开楚佛谙,却没放开他的衣袖,道:
“有人在呢。”
楚佛谙低头, 发现了沉默的齐缘书。
“好险,差点就踩到了。”男人夸张的说。
麟岱哑然,这孩子固然不高, 可也不至于和一只小乌龟一样不注意就会踩到。
楚佛谙真的很会打趣人, 麟岱紧绷着的心弦放松, 松开了男人的袖子。
“你是……许宗主的大弟子,齐缘书?”楚佛谙蹲下来,与齐缘书对视。
齐缘书点点头,下巴微微扬起,像是要与楚佛谙比高似的,麟岱甚至注意到他微微踮了下脚。
他举动中尚且带着几分孩童的玩闹心理,看着天真可爱。麟岱不禁责怪自己心思阴暗,胡乱猜想这样小的孩子。
要是被这孩子知道了内心的想法,麟岱简直汗颜无地。
“和光仙尊,麟先生,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齐缘书拱手行弟子礼,麟岱回过神,忙不迭点点头。
那孩子看了麟岱一眼,才转身离去。
楚佛谙转身盯着齐缘书的背影,抿了抿嘴,却什么都没说。
转身,他欣喜地挽着麟岱的手,问:
“今日如何,累不累?”
麟岱懊恼地皱眉,“起初是很顺利……”
后来被一群小崽围住强行抱抱,还毫无还手之力,麟岱羞于启齿。
“然后呢,进门就见你脸色苍白,是哪个小崽子不听话?”楚佛谙又搂住了他,好像不抱就没法好好站着一样。
麟岱这回没推开他,他微微挣扎了一瞬,很快就卸力靠在了楚佛谙的胸口。
楚佛谙的发丝很柔亮,冰凉凉的,麟岱吹了一下,将唇边的一缕吹的挂在了男人肩上的银链上。
楚佛谙揉他的后颈,很耐心地问:
“是谁惹我们小麟岱不高兴了?告诉前辈,前辈帮你教训他。”
麟岱闷闷地笑出来,楚佛谙一脸严肃地说要教训小崽的样子太过于滑稽,麟岱又脑补了一下他拎着教鞭打小孩手心的模样,不禁咯咯地笑作一团。瘦削的肩膀抖动着,楚佛谙几乎握不住。
看到了心上人的笑脸,楚佛谙心中雾霭皆消。他抵着麟岱的额头,异常认真的说:
“小麟岱要多笑笑,笑一笑天下太平。”
麟岱不明所以,男人挨得好近,两人唇瓣即将贴合,他的心又突突跳起来。
麟岱鬼使神差地舔了下唇,无声地暗示楚佛谙触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青年的双颊已经完完全全烧红。
青天白日,莲帝相前……简直不知廉耻,麟岱瞄了眼高大的莲帝金相,羞愧的用脑袋撞了楚佛谙一下。
男人原本因□□而迷蒙的双眼瞬间清明,轻咳一声,才发现怀里的美人变成了红柿子。
还是颗羞耻到浑身哆嗦的红柿子。
楚佛谙忍俊不禁,揽着麟岱,提起食盒出了学堂。
那颗巨大的娑娜树枝叶晃动,一个瘦小的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表情若有所思。
————
麟岱小时候不喜欢吃饭,因为一吃饭就得去百味公厨,一去公厨,鹿一黎和其他几个世家子弟就找由头欺负他。
师尊不喜他,自然不会关心他的处境。他只能忍着,再可口的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
而且鹿一黎那孩子很怪,他会把麟岱的饭食扣在地上,然后晚上再给他送来一份。麟岱不吃,他第二天就欺负麟岱欺负得更狠,连热汤都不许他喝。
麟岱只能吃他送过来的东西,很意外,这些食物里没有毒,反而还很好吃。但麟岱知道鹿一黎在盯着自己,所以怎么都吃不香。
现在不一样了,麟岱吃什么都香。
楚佛谙几乎为他操碎了心,又是一桌子滚烫的饭菜,几乎要把什么龙肝凤髓剁碎了掺进丸子里哄他吃。隔着好远,麟岱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异香。
经过这两天楚佛谙的投喂,麟岱胃口大了许多,楚佛谙这边为他摘下披风,他那边就奔去了饭桌。也不管什么礼不礼数,直接坐下来,双手置于膝上,乖巧地等着开饭。
楚佛谙满意的不得了,他巴不得麟岱喜欢吃东西。青年现在的体质与凡人无异,唯有多吃多动,才能身体强健。
一勺奶白鱼汤,青绿小葱上下浮动,鲜美爽口。热热地浇在粒粒分明的渳米饭上,佐以大块的糖醋兽肉、脆嫩紫荆,不仅如此,还有东边的孤星辣椒,西边的百叶甜菜。
咸的是渭州腌肥兔、甜的是淮州胭脂梨,淡的是泾州春日藕,腻的是下修界进贡的黑毛大秋鹅。
一张桌托着人间四方烟火,凉热,甜辣,碗碟都是十分的讲究。只是麟岱是不懂这些,他只觉得好吃。
楚佛谙知道青年容易拘谨,所以佛谙殿内连绵锋都很少进。看着青年大快朵颐,楚佛谙心满意足。
什么上修界,什么天机阁,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青年还在身侧,只要他尚且平安,那么每一天都值得楚佛谙睁眼迎接,每一夜都可以卧床安眠。
饭毕,有人来请示楚佛谙四方法会的结果。
法会已经过去了几日,涅罗宗罕见地夺得魁首。楚佛谙来了兴致,问那弟子魁首是谁。
麟岱正趴在美人榻上,一手抚书,一手垂于榻侧,晃荡着喂琼牙吃酥糖。
室内火炉烧的很旺,前来禀报的弟子热出来一身汗,他不敢看榻上的美人,垂着头说:
“是齐缘书,不知道仙尊还记不记得。”
听到那三个字,麟岱撑起身体听了一耳朵。
“嗯,那孩子不错。”
麟岱也记得那孩子,明日要去玉风岭学堂授课,估计又能碰见。
楚佛谙见麟岱感兴趣的抬头,便继续问:
“他是哪家的孩子,何时来的涅罗宗?”
“仙尊,齐缘书是个孤儿,从下修界来的。”那弟子老老实实回答。
麟岱一惊,从榻上坐了起来,惊异的盯着楚佛谙。
一个十三岁孩童,是如何独自从下修界来的上修界。
上修界每年入驻的名额极少,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儿,根本就没有来到此地的机会。
楚佛谙也有稍许诧异,这个孩子使他联想到麟岱,麟岱也是孤儿,又是如何在上修界活到这么大的呢?
见仙尊不语,且面色凝重,那涅罗宗弟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道:
“仙尊,我说的是真的。齐缘书的确来自于下修界,之所以能来涅罗宗是因为……”
他忽然噎住了,试探地看着楚佛谙。
“因为什么?”
见楚佛谙主动询问,那弟子如蒙大赦,叹了口说道:
“因为被下修界一大世家看重,作为……娇奴带了上来。后来那世家遇难,被魔族杀光了,就剩下了他。宗主见他可怜,给人带了回来。”
麟岱听了,心中顿时一阵酸涩。
孤儿便是如此,也不是自己想来这世上,总之就是不明不白的出生,不明不白的长大。偶然间获得了一个名字,却不记得是谁取的。随便捡路边人家不要的东西充饥,随便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当作自己的生辰,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再随便哪个雨夜死去,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