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之浅笑:“雪雪着实是好心肠。”
正当几个人商量对策时,忽然一匹高头大马停在城墙门口,马蹄踩碎了,不知多少个难民的破碗。
“你们几个!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施粥?!”
骑在马上的侍卫身体健硕有力,手上扬着一黑色的马鞭。
威风极了。
萧时之沉声质问道:“施粥还需要申请?”
萧时之那双如同寒星的凤眸看着侍卫,侍卫后背起了冷汗,不敢与之对视。
知县的侍卫声音弱弱:“当然需要,施粥需要缴纳额外一笔费用,一个五十两银子。”
旁边几个大臣听到此话,当场就惊了,这是什么混账话?!
陛下要真追究下来,没一个人能逃得开?!
萧时之还没说话,那几个大臣已经抖着手指过去,“你,你大胆!荒唐至极——”
地上的灾民眼巴巴地看着几人,有个小孩子三两口就把粥全部咽下去,卡在嗓子眼,咳得心肺都要出来了。
用地狱景象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萧时之额头上青筋猛然蹦了两下,低哑道:“带我去见知县一面。”
那是为见没要到钱,当然是不乐意,刚想拒绝,可以看到萧时之的脸色,本能地就在大马上做不稳。
“行,行吧……”
侍卫勉强答应,把人领直进了城。
他心头突突的,忽然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
知府是今年从京城调任来的,听到这边灾民严重,特意亲自赶来。
他年过五十,曾经是先帝的信服,在新帝登基后,也备受器重,今年正准备升迁为盐运使。
知府说:“知县好歹还有点良心,知道给灾民先填饱肚子。”
知府身边的几个官员说:“此言差矣,是来此的几个富商做的善举,和知县半点关系都没有。”
知府狠狠皱了一下眉头,马车走到城墙边上才看到棚子早就被践踏一空,好几个灾民把头伸进大锅里舔食。
好好的一个棚子,无人管辖,剩下的一点粥水却还冒着热气。
一看就知道人刚走。
知府气得胡子都在抖,从前有人和他说过下面的几个县城鱼龙混杂,不把人命当命,他还觉得是夸张了。
亲自一看才知道,人家富商好心过来搭棚子做善事,结果被侍卫给砸了。
知府根本想象不出来,陛下若是得知这消息,到底要死多少人。
知府气得嘴唇发白,在人的搀扶下,进了县衙门。
还未走进去,遥遥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身上绣着暗纹的女子站在堂下,凤眸冷淡地瞧着上面以及一把年纪的肥胖知县。
站在那黑衣女子身后的年轻姑娘一双桃花眼,顾盼深情,此刻也染上了几许深沉。
知府看到那熟悉的人,下意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她是——
后面几个随行的同僚,连瞳孔都在震颤。
王大富听到后面动静,脸上的张牙舞爪立刻收起来,殷切道:“张大人怎么来了?!小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王大富赶紧提着官服跑下来,不明白张大人为何跪在地上。
知府的脸色已经气的一阵红一阵白,满是皱褶的眼睛写满了心如死灰。
“臣……”
知府刚要行礼,就被萧时之的眼神给制止了。
萧时之坐在圈椅上,目光落在了王大富身上。
知府缓慢从地上爬起来,在王大富的搀扶下,魂都快要飞到天上。
萧时之全然没被众人的各怀心思给干扰到,“继续。”
王大富一把鼻涕一把泪,“张大人你有所不知,下官早年死了老婆,看上了一姑娘,想要明媒正娶当成续弦jsg,双方都同意了,那姑娘也收了下官的钱,结果被她们给拦住,下官派去了几个接亲的人,也都被打死了。”
王大富哭的那叫一个悲伤。
知府心里大骂一句:作死的东西!还在编!
王大富抹着老鼻涕,指着祝秋荷道:“下官看上的正是她,大人您要为下官做主啊。”
王大富眼中划过一抹贪婪,他死了个父亲的少女还不是任人宰割?总不能为了名声就拒绝吧?
祝秋荷鼓起勇气,狠狠骂了一句脏话,“你不要脸!你大半夜找人来把我绑走,扯我的衣服,用棍子打我,我不屈服,你的那表弟还要找几个男人来——”
祝秋荷实在说不下去了,躲到白浮雪的怀里小声哭泣。
王大富眼珠子溜溜直转,跪在知府面前道:“这没有人证物证,且能瞎说?!下官冤枉!”
王大富颤巍巍的指着白浮雪,“她白日里勾引下官不成,现在撺掇祝秋荷来倒打一耙,简直是恶毒妇人心!”
知府看到白浮雪那平静的眸子,他曾在中秋夜宴和年关夜宴上见过对方。
那可是正值盛宠,且为白家嫡女的淑妃娘娘啊!
他狠狠往这个畜生脸上扇了一巴掌,“你知道你指认的人是谁吗?!”
萧时之手指动了动,李德全立刻把几个断手断脚,还有一个断了脊柱的人拖上来。
萧时之:“知县可认识这几个人。”
王大富还没抬头,就被刺鼻的血腥味给吓到。
他定睛一看,是几个要把祝秋荷和白浮雪绑走的亲信。
他想着两个姑娘柔柔弱弱,被占的便宜,哪敢往外说,行事越发放肆。
“大人,大人你不能不救我啊!你让我去绑祝秋荷和那个女人,你给我的银票我还没用呢——”
“大人我不收你的钱,你替咱们说句好话,把哥几个就出来好不好?”
地上如同蛆虫扭动的男人一个个扒住王大富的身体,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王大富赶紧把人给踢走,嘴唇苍白的直抖。
“下官不认识这些人!大人明鉴!”
王大富还想嘴硬,知府气的胸口来回起伏,直接跪在了萧时之面前。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御下不严,知县之位上竟出现这本尸位素餐,品行败坏之人,臣难辞其咎。”
张大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眼睛里的绝望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知道难民问题很严重,他知道有些人在当地当土皇帝,他已经写好计划上报给陛下,想要慢慢改革。
结果!结果陛下微服私访,刚好给撞见了。
这个混账还觊觎淑妃娘娘。
张大人光是想想……张大人都不敢往下想。
陛下刚登记时,鲜血都快要把京畿给淹了。
王大富张口反驳:“大人您怎么跪下了?等等!什么陛下娘娘……”
王大富呆呆愣愣地跪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面前的人怎么就是皇上了?
王大富还没开口说话,头就被人强行按在了地上。
用力砸了好几下,直到额头出血才放开。
仔细看去,萧时之黑色劲装上,竟然绣着龙纹。
一般人哪敢穿这般衣服?
王大富脑子不敢继续转下去,整个人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半张着,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从地上蔓延开。
一旁几个兄弟肢体残缺地扭动在地上,王大富甚至不敢看一眼。
萧时之凤眸微挑“唐突妃子,强抢民女,不敬圣上,对难民视若无睹,你可话要辩驳?”
王大富□□里流出一股腥骚,牙齿磕磕碰碰在一起,半天都说不出话。
“臣,臣是冤枉的,臣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臣,臣是冤枉的……”
萧时之笑容缓缓,“既然爱卿是冤枉的,不如就将爱卿交给城墙外的那些难民来决断。”
萧时之侧头看一下白浮雪,“雪雪觉得如何?”
把王大富交给难民,比在菜市场砍头还要残忍。
那群没有肉吃的难民,一人一口都能把他的骨头碎子给咽下去。
白浮雪将手放在萧时之的手背上,温和道:“臣妾一切都听陛下的,陛下英明。”
祝秋荷站在白浮雪身后惊愕,原来美的和仙女似的白浮雪是皇上的妃子。
原来看上去凶巴巴的夫人,是女皇陛下本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被人拖走的王大富,这个人明明是恶魔般的人,在小姐和夫人面前,竟如此脆弱不堪。
她跪在地上,“草民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白浮雪半边身子都靠在了萧时之身上,调笑地用手戳戳身旁人的脸颊。
“陛下您瞧,把人家小姑娘都给吓着了。”
“秋秋乖,平身吧,别跪了。”
萧时之拨动戒指的手瞬间停止了。
雪雪你到现在,心里还有别人是不是?
明明应该去搭讪江南女子的应该是朕,为什么你比朕还积极?
焯。
第45章
萧时之怎么都没有想明白,她究竟是哪里比祝秋荷差了。
这长相不如这江南女子,还是性格不如这江南女子?
萧时之这般勤勤恳恳地要和自家小美人贴贴,小美人却依旧把目光落在了祝秋荷身上。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白浮雪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萧时之,整张脸都扭曲了,空气中飘着难以言喻的醋味。
知县被人扔到城墙外的难民堆里,白浮雪站在城墙上,远远看到那肥硕的男人,被人用石头一下一下砸着脑袋。
身上的锦衣绸缎被扒了个一干二净,有的饿极了的,直接拿着石头片往他肉上割。
有的甚至直接用牙咬。
这些难民饿的太久了,激发出了某种野兽的本能。
知府张大人看的两股战战,“陛下……”
萧时之站在城墙上,手指轻轻搭在白浮雪肩头,平淡道:“好生安置难民,城中需要修建路面,县城周边荒地有待开发,都可以给银子去办。”
知府张大人:“臣遵命。”
周边几个大臣说:“陛下,下官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请陛下移步。”
萧时之步行下的城墙,却见到祝秋荷小心搀扶着白浮雪。
白浮雪脚下小心,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要贴在了祝秋荷身上。
萧时之额头猛猛跳了一下。
她摆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那双凤眸中写满了温柔,
“雪雪,地面崎岖,小心些。”
萧时之将白浮雪一个打横抱起,随着白浮雪的抽气声,她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卡在腿弯上。
白浮雪双手紧紧抱住萧时之的脖子。
张大人连忙低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萧时之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祝秋荷脸上。
是掩盖不了的得意。
祝秋荷:?
……
整个接风宴办得非常简朴,可毕竟是陛下来,还是请了几个弹琵琶的女子。
萧时之坐在最上首,白浮雪坐在她身边,其次是几位一同跟随来的大臣。
所有人都在强撑笑意。
整个接风宴,吃的都食不知味。
白浮雪:“妾身去院子里透透气。”
白浮雪扯了扯萧时之的袖子,笑得好不明媚。
萧时之下意识旋转着白浮雪赠送的戒指,耳朵上浮现着一层粉红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