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燕安淮情绪格外低落,嗓音中也透露着他的虚弱,但分毫遮掩不了他一定要把阮清找到的决心。
君长清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安抚他。
阮游缩了下指尖,又道:“那如果有什么需要到我的地方,也请尽管同我开口。”
阮序点了点头:“也辛苦阿游你了。本身家主事务就忙碌,还要分心顾及小清的事情。”
阮游摇了摇头:“无妨。那我就先回去了,有需要的话让下人来找我就好。”
阮序:“好。”
与其余人也道过别后,阮游便转身暂时离开了院子,只是步伐间似乎有些匆忙,也不知是不是还有什么着急要忙碌的事情。
院子内的人都并未在意他过来的这个小插曲,商议起下一步的安排。
既然更大可能已经偏向了是有人将阮清给拐走了,那么接下来最主要的还是要去寻找这个人贩子的线索。
继续在归今镇内找寻阮清踪迹自然也不会落下,所以他们大抵需要分成两批。
找人贩子的线索包括到城门去帮忙一起盯着出入归今镇的人,这一项工作比较简单,毫无疑问地落在了燕安淮与君长清头上。
而且去城门帮忙一起盯着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为了能够更加集中精力,燕安淮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准备暂时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不过他才站起要转身时,却在不经意间见到院门口处似乎落了一个什么东西。
“怎么了?”君长清见他动作停顿,开口询问一句。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燕安淮随口说着,走到院子门口去将地上一个小布包裹捡起来。
他看了眼这个布包裹,总觉得握起来的形状有些熟悉,打开一看就发觉竟是他之前送给阮清的那个小孔明锁!
燕安淮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送给阮清的小孔明锁为何会在这里?!
慕子怡注意到他在门口蹲了好一会儿,好奇地开口:“小淮?可是发现什么东西了?”
燕安淮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猛地起身,正要开口时却因为一阵眩晕差点又倒下去。
与他相距不远的君长清当即上前一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扶着他。
燕安淮缓了缓神,顾不及再对君长清表示什么,说:“我捡到了我送给小清的小孔明锁,而且这个小孔明锁被一块蓝绒布包着。”
“什么?”闻言,阮序连忙起身走了过来,果然见到燕安淮手心里捧着的,就是让阮清爱不释手的那个小孔明锁。
他皱起眉:“这块蓝绒布不是我和小清的,因为小清很喜欢这个孔明锁,所以我特意为小清缝了一个可以系在他腰带上的小布袋,他一般都把孔明锁装在小布袋里。”
所以一定是有人将阮清的小孔明锁给拿走了,再包进这个蓝绒布里。
燕安淮皱眉回忆着他回来时的情景:“我记得我和师尊回来的时候,地上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君长清也点头表示:“对,我也记得。”
那么余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师尊,我要去主院找阮家主!”燕安淮将手中的小孔明锁握紧,立即就有了决定。
君长清:“好,我陪你去。”
“我也去。”慕子怡连忙附和一句,又赶在简澄开口前对简澄说,“小澄子,你留在院子里照顾好阮公子。”
说话的同时,他看了眼想到同一个可能性,完全难以置信的阮序。
在燕安淮他们之后来过院子里的只有不久前的阮游,这个包裹只有可能是从阮游身上掉下来的。
虽然燕安淮与阮序都不太想接受这个事实,但现在阮游确实是他们找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阮清有关的线索。
燕安淮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也安慰阮序:“在没有弄清楚真实情况之前,也有可能是阮家主之前从何人或是何处找到了这个东西,说不定只是不希望阮序哥获得希望又失望,才没有说出来。”
阮序也勉强恢复些镇定:“我还是想与你们一起去。阿游与小清是我最重要的两个亲人,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想亲耳听阿游说。”
燕安淮理解阮序的这份心情,又看向慕子怡。
慕子怡只好说:“也行,那小澄子你也跟来吧,照看好阮公子。”
简澄点点头:“好。”
接着他们便没再多说无益之言,一同到主院那边去。
保险起见,君长清还特意掐法决隐匿了他们的气息,神不知不觉间走到主院外边。
而尚未等他们走近,就隐约听到了院子内传来的交谈声。
“……状态,或者还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悄无声息地将他放了吧。”
“家主,那这样我们可就真的功亏一篑了!这丢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个机会,更是您的家主之位了!”
“这……”
“可你不是也说那小孩最近都绝食了么,若是再关押下去,他应当撑不到那日就会先饿死的。”
“小孩子都这样,总喜欢闹点脾气,等他真饿了他肯定会吃的。再不济,大不了到时我们就把他偷偷运走埋了,就谁都发现不了这件事情了。”
“可那到底是一条生命……”
“家主,您想想您母亲对您的期望。这年头能手握权力的人谁手上不会沾点血呢?这只是您为了实现您母亲的遗愿所做出的一点小牺牲罢了。”
“……你说得对。”
石普仁还在继续劝说着以坚定阮游的决心,燕安淮却一句都听不下去了。
他宛若在这数九寒冬之际又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震惊地看着院子内的方向,甚至已经说不清到底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原来为了所谓的权力,就能这样去牺牲一个小孩吗?
又是这样,为何又是这样?
又是在现实当中我亲近喜爱的人,在幻境中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时江篱当时还可以说是情有可原,可这一次却是阮游主动地绑走了阮清。
燕安淮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心口再一次漫上熟悉的绞痛感,燕安淮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弯起腰,痛苦地捂住心口前衣料。
“小淮!”
君长清与慕子怡都注意到他的反常,连忙过来要查看他的情况。
院子内的阮游与石普仁也因为这个动静,终于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他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慌张起来:“你们……你们怎会在此?!”
燕安淮看着他,神情中少有地带上些冷厉:“倘若我们不来,是不是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小清了?
“阮家主,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是这种人。以牺牲无辜小孩的未来乃至性命来成为家主,你真的觉得这样得到的家主之位你能够做得安稳吗?你又真的配成为家主吗?”
他一字一句的质问都戳在阮游的心底,阮游双手紧攥成拳,一时没有反驳。
还是在他身边的石普仁破罐子破摔似的开口:“那难不成表面装作慷慨大方让出家主之位,背地里却总是与那群长老们说家主不合适还需要考验的人就配做这个家主了?”
阮游张了下嘴,似乎是想训斥石普仁不要乱说话,但考量到目前的情形,他还是收回了原本想说话的打算。
阮序更是心痛:“原来在阿游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他言语中的失望与痛楚远大于气愤,不知为何也深深刺痛了此时的阮游。
阮游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承认:“是。成为家主是我母亲自生前起就对我寄托的期望,母亲病逝后,我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为着这个目标而努力。我不断地争取在父亲对我的注意力,在争取参与家族事务管理的机会。
“我努力了百年,可是在父亲病逝后,所有人还是在说我不配成为阮家的家主。而什么都没有做的兄长你,却只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我求而不得的认可。”
“是,我如今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家主之位是你让给我的,可既然你都让给我了,你为什么还要去和长老们定所谓的十年考核期,又为什么要在考核期快结束的时候和长老们定下比试的约定?!”
阮游情绪激动,将这无数年积压下来的愤恨全都倾泻出来。
阮序却更加痛心,苦笑:“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为了能够让你成为家主,我与长老们争吵了多久才换来一个十年考察期的让步和这一次的通过比试彻底决定家主的机会?你不知道。
“还有我们那个总是看重嫡庶分别的爹,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给你一个庶子那么多的机会与关注?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向爹说你的好话,我向爹灌输我决不可能做家主要培养你就培养阿游的观念。”
阮游听着他温润又铿锵有力的嗓音,微微瞪大了眼,似乎同样是难以置信。
“你……你从未同我说过这些。”
阮序自嘲一笑:“因为我知晓你要强,好面子,为了保全你的自尊心,为了不让你觉得我在可怜你,施舍你,所以我从来不对你说任何有关的事情。可我这么多年从未掩饰过的对你的关心,难道你也全然不觉吗?
“倘若早知救回来的是这么一个恨我怨我的白眼狼,我当年又何苦拖着病体,冒着大雪辛辛苦苦折回去找你。”
阮序越说越失望,眼尾都泛起了红意。
百多年来的手足之情,原来就这么不堪一击。
见状,燕安淮走到阮序身边,轻轻抱了他一下之后,才转头继续对阮游说:“阮家主,阮序哥他从始至终就从未想过他能够从你那里赢得比试,阮序哥这段时日重新开始练剑,也不过是为了不给长老们指责他放水的机会。
“一个人长年累月下来的关心与真情实意从来就不是无迹可寻的,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关心你,希望你能过得顺心自在的人。”
说这番话的同时,他往石普仁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石普仁平日再嚣张,到这时自然也无法反驳什么。
阮游保持了沉默,唯有垂落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阮序没再同他多说什么废话,对待阮游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冷淡:“总之,倘若你现在能迷途知返,带我们去找小清,我还可以原谅你这一次的过错。既然你这般怨恨我,比试结束之后我自会带上小清离开阮家,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阮游自然也没有坚持关押阮清的理由。
小会儿后,他才终于妥协:“跟我来吧。”
他转身,往主院的后院方向走去。
燕安淮与阮序紧跟着他过去,其余人也跟在他们的身后。
也是到这时,他们才知晓原来在主院的后院,还有一个暗藏的地牢通道,阮游就是让石普仁将小孩暂时关押在了这个地牢当中。
这种阴暗漆黑的环境本身就十分折磨人,更何况阮清还曾因为被绑架liux8i过年心理阴影。
燕安淮想到阮清害怕的模样就心疼,与君长清先一步走到地牢入口处。
然而等他们真正到了地牢内后,却发觉整个地牢除了幽暗的灯光之外,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小孩的影子?
见状,阮游似乎也面露诧异:“怎么会是空的?”
紧跟着下来的慕子怡闻言,皱眉:“这句话应当是我们问阮家主吧?你既带我们来此,那小清人呢?”
阮游茫然地说:“我就是让石普仁把小孩带到这里来关押的,昨夜我还来这里看过,当时他就被锁在那里。”
说话的同时,他指向地牢中的一个小牢房,只见牢房内角落的一堆稻草确实有被积压坐过的痕迹,旁边还摆着一碟完全没被动过的吃食,可以证实这里应当就是关押过阮清的地方。
那阮清又到底去了哪里?
慕子怡继续问:“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来过这里?”
阮游回答:“那就只有石普仁了,是他把阮清带过来,也是他在负责后续送吃食一类的事情。”
慕子怡当即有了决断:“小澄子,你去把那个石普仁带过来。”
“好。”简澄应一声,之后立马就转身离开地牢。
慕子怡也没闲着,环顾了一圈这个地牢,再走到小牢房里边去查看情况。
燕安淮也明白了慕子怡的意思,跟着他一块进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石普仁只是阮游的仆人,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唯一说得出来的出发点就是阮游。
不管是为了阮游好,还是想加害于阮游,肯定得让这件事情与阮游绑在一起才有用,他其实没有必要转移阮清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