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mare————燕宁皇

靖彤停下脚步，背对著玄安。「你要我解释什麽？」
「解释我不在的时候，你跟那个小鬼背著我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玄安几乎是用吼的讲出这句话。
「…我们什麽事也没做。那你呢？你怎麽不解释为什麽你不发一语的离家，又突然的回来？」靖彤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变大，显示出他的不快。
「我去哪里关你什麽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半夜回到家里，你跟那小鬼一人用一间浴室在洗澡，你还有脸跟我说你们没做什麽事？颜靖彤，你说谎也不打个草稿阿？」玄安怒极反笑，激动的站起身来。
「你叫我跟你解释，我解释了，你要不要信是你的自由。如果你到哪里去不关我的事，那我跟彤彤做了什麽也不关你的事吧！」靖彤的语气充满挑衅，话说完，就走出房间。
「你给我回来！」玄安愤怒的追了出去。
彤彤在浴室里听到门外有声音，这才回过意识。胡乱把身体擦乾，套上衣服，打开浴室的门，赫然与玄安的目光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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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彤在浴室里听到门外有声音，这才回过意识。胡乱把身体擦乾，套上衣服，打开浴室的门，赫然与玄安的目光相对。
为什麽玄安会在这里？过度诧异的震惊与夹带罪恶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彤彤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玄安你让开！不关彤彤的事，你不要找他麻烦！」见玄安将目标转移到彤彤身上，正要踏进房中的靖彤赶紧跟了过来，焦躁的语气带了几丝担忧。
「…小鬼，你跟彤背著我做了什麽事？」玄安逼供似的往前踏了一步，彤彤被玄安的气势压倒，往後退一步，说不出话来，只能猛摇著头。
「说阿！你跟他做了吗？」见彤彤退缩，有如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似的，玄安的怒火遽然上升。
恐惧感、无助感与罪恶感彷佛一口气被玄安给逼了出来，彤彤眼眶中打转的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哭什麽哭？你以为哭了我就会罢手吗？我看了就烦！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刚才做了什麽事？」一瞬间，在玄安眼中彤彤掉泪的脸居然和靖彤的影像重叠了，好像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孤独无助的、在夜里哭泣的靖彤，那个…他不想再看到的靖彤。
「够了！我们没有做什麽！你让开，你把彤彤吓坏了！」靖彤推开玄安，把彤彤拉进自己怀里，殊不知这种急於保护的动作更加激怒了玄安。
「你干什麽？我在问这小鬼话！关你屁事？」
玄安与靖彤相互怒视，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回盪在水气萦绕的狭小浴室里。
「彤彤，你先回房间去，把门关起来，不要出来。」靖彤小声的对彤彤说，用自己的身体庇护著他，让他从自己身後离开。
「你把他支开是什麽意思？」玄安怒问，却没有追上去。
「这不关他的事，这是我们两之间的事，不要把彤彤扯进来。」彤彤一离开，靖彤有如释下心头重担，语气强硬了起来。
「什麽不关他的事？这是我们三个之间的事，这件事……」
彤彤小跑回到房间，把房门关上，浴室里的争吵被门隔阻於外，只剩下微弱的声音。
其实就像关上门前听到玄安所说的，这是三个人之间的事。靖彤一心想保护自己，而自己明明知道该去面对，却还是选择了逃避…。
房门外传来了碰撞声与吵杂的声音，彤彤躺到床上，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卷成一团，像还没有遇到靖彤时的每个夜晚，闭上眼睛，蒙起耳朵，什麽也看不见，什麽也听不见，什麽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彤彤听到开门声。带著几分惊慌，彤彤从被子的缝隙偷偷看出去，还好，是靖彤，不是玄安。
靖彤打开门，看到彤彤缩瑟在床的角落，用棉被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内心某个角落忽然被抽动，那种样子…是自己在面对恐惧时，最常出现的逃避方式…。
彤彤从被子里钻出来，随即诧异的叫出声。
「靖！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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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你怎麽了！？」
靖彤的嘴角有著血迹，身上也有好几处明显的淤青。
「没事，小伤。」靖彤随意的抹去血迹，走到镜子前检查伤口。
「你…他打你吗？你跟他打架了？」彤彤紧张的跟在靖彤旁边，既慌张又不知所措。
「打架…？还称不上打架吧，充其量只能说是…爆发轻微的肢体冲突。」靖彤对於自己身上的伤显得满不在乎。
「轻微的肢体冲突？这样哪算轻微阿？你流血了耶！是他打的吗？你要擦药！要不要我帮忙？」彤彤的语气带著焦急与愤怒。
靖彤从柜子里拿出简单的急救箱，递给彤彤，「也不算他打的啦，除了脸之外…稍微有点推挤，就撞伤了。不过我也有还手就是了…。」靖彤讲得一副家常便饭。
「你怎麽讲得这麽轻松阿？你看，这里破皮一大片…」彤彤一边帮靖彤把衣服脱下来，一边小心的检视伤口。
「以前有一段时间我们常这个样子，那时候年轻气盛，打得更凶！现在已经很少这样了。」背上的伤口碰到碘酒，靖彤痛的皱起眉头。
「…是我害的…。」彤彤停下手，「对不…」
「不是你害的！」靖彤打断彤彤的话，「就算你不在，这样的冲突也不一定免得掉…」
「不对！是我害的！」彤彤激动的说，「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们之间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你也不会受伤…」声音不自觉的哽咽起来。
靖彤转过身，摸摸彤彤的头，温柔的说，「我没事，这真的没什麽，你根本不需要自责…」
彤彤摇头，垂著眼，「都是我的错…是我破坏你们原本的生活，他说的对，这不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是我们三人之间的事，明知道我该去面对这件事，可是…我却逃避了…我…我没有勇气自己去面对，反而让你处处保护著我，害你也受到牵连…对不起…靖，对不起……」眼泪滑出眼眶，像水晶，一滴一滴，摔碎在地上，摔痛了靖彤的心。
一时之间，靖彤无语。因为，彤彤说的，都是实话。当自己还跟彤彤一般年纪的时候，逃避，的确是自己面对困难时的抉择。对彤彤的溺爱，是对自己过去的弥补。不想彤彤和自己年轻时一样不快乐，所以给予他自己当年一直渴求的爱情…这样的作法，到底有几分是对，有几分是错，谁能为此下个定论呢？
靖彤将彤彤拉进怀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彤彤，我希望你过得快乐…。」
「靖…拜托你…不要讨厌我……。」
毋须在多说什麽，两人的心思，彼此再清楚不过。带著不安的夜晚，在无言的静默间，默默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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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上到这里，下一次上课，记得提醒我从第59 页第12题开始。」数学老师讲完这些话，走下台，坐在底下的学生们如释重负的发出一片欷嘘声，连续两个小时的教学，无疑是一种疲劳轰炸。
彤彤揉了揉眼睛，阖上笔记本。下午四点，再一个小时就放学了，等一下的那堂课是复习考，也就是说，自己的工作到这个时间算是结束了。他拿起课本和笔记，走到外面，把它们放进柜子里。
「梓彤，刚刚小靖打电话给你喔！他说今天他会来接你，叫你下课後留在这里等他。」江姐转达了靖彤的讯息，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彤彤心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高兴，真难得，靖彤要来接自己下班呢！上课钟响起，彤彤拿了一叠放在柜台的考卷，匆匆忙忙走进教室里，开始分发。
五点整，放学的钟声响起，彤彤帮助导收齐考卷，把答案卡送到放置读卡机的房间，大约五点半，检查了教室内的的电源，确定都关上後，彤彤回到柜台，讶异的看到李涵柔提著粉红色的包包，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梓彤，工作做完了吗？我们走吧！」
彤彤这才想起忘了跟李涵柔说自己晚上要跟靖彤一起走。「对不起，今天我哥哥要来接我，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李涵柔诧异的说，「你哥哥要来接你？可是…你没有先跟我说阿？」
「…对不起，我忘记了。」彤彤老实的回答。
李涵柔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愤怒，「我等你等了半个小时，梓彤，你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面对李涵柔的生气，彤彤不知所措，见彤彤不发话，李涵柔认为他是默认，被忽视的感觉让她觉得是莫大的耻辱，李涵柔张口欲言又止，眼角泛起泪光，彤彤见状，慌了手脚，递过卫生纸想给她擦眼泪，伸出的手却被李涵柔拍开，她转身跑出这个补习班。
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彤彤楞在原地。突然觉得很想见到靖彤，彤彤紧盯著电梯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六点，靖彤的下班时间，他动作迅速的收拾东西，骑上机车，往补习班的方向而去。十五分钟後，他从电梯门走出来，彤彤坐在柜台，原本呆滞的神情，在看到他时，转变为一个灿烂的笑脸。
靖彤对彤彤微笑，带著他离开补习班，往停放机车处走去。
「今天晚餐想吃什麽呢？」靖彤问。
「我们今天要在外面吃吗？」彤彤亦步亦趋的跟在靖彤身後。
「嗯，你想吃什麽？尽管提出来。」靖彤边说边带起安全帽。
「都可以，什麽都好。」靖彤会突然提要要在外面吃晚餐…一部份的原因大概是为了避开玄安吧！彤彤心想。
「那就在附近吃好了。」
靖彤骑上机车，载著彤彤来到距离补习班约十分钟路程的一家餐厅。
这是一家很有气氛的店，浓郁的咖啡香气从打开店门口那一刹那就毫不掩饰的扑鼻而来。
服务生领著两人走到店内的两人座位坐下，旁边的几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放著「已订位」的牌子。
靖彤和彤彤接过菜单，店内的清柔音乐与昏黄灯光营造出一种慵懒閒适的气氛，两人正翻阅著菜单的同时，大约六、七个男男女女走进店里，在靖彤他们旁边「已订位」的位子坐下。正专心研究菜单的靖彤并没有多注意这群人，人群中却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你是…颜靖彤？」
靖彤和彤彤同时抬头看向发话的人，两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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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颜靖彤？」
靖彤和彤彤同时抬头看向发话的人，两人都愣住了。
「…林绮欣？」靖彤率先讶异的喊出眼前这个女人的名字，让彤彤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天阿，不会吧？你真的是颜靖彤？」绮欣的惊叫引来其他人注意。
「颜靖彤？我们班上的颜靖彤？真是太巧了，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另一个男人的语气也充满惊奇。
「你是…何…凯砚？」靖彤看向眼前这群人，一张张带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真是巧合中的巧合，这些人全是他的高中同学！
彤彤的讶异一点也不亚於靖彤，或者该说，比靖彤更甚。在场的这七个人，几个月前还跟他在同一所高中里念同一个班级，现在，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一张张变得成熟，变得陌生，一时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怎麽有这麽刚好的事？我们今天是几个高中同学的聚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另一个男人开口，语气里带种有著新鲜的喜悦。
「颜靖彤，这是…你弟弟吗？跟你高中时简直一模一样！我刚刚就是看到他才认出你来的！」林绮欣看著彤彤，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听到林绮欣这麽说，其他人也看向彤彤，人群中传出了好几声惊呼。
「不会吧？怎麽可能这麽像？」
「根本一模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靖彤赶忙插话，「他是我弟弟，叫颜梓彤。」
靖彤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彤彤，彤彤神色古怪，局促不安，面对眼前这群明明该是跟自己相同年纪，此刻却长了自己十二岁以上的同学，彤彤显得很不自在。
「是弟弟阿？跟颜靖彤高中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在我心中的颜靖彤是这个样子才对，现在变成这样反而让人认不出来了呢！」
「你们两个这样坐在一起感觉好可爱喔！像年纪差了很多的双胞胎一样！」
「把桌子并在一起吧！既然都遇到了，刚好可以聊一聊！我们几个高中毕业後都还偶尔会有联络，倒是颜靖彤，没有人知道你毕业之後怎麽了呢！这几年你过的如何？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你弟弟几年级阿？现在念什麽学校？该不会变成我们的学弟了吧？」
久未见面的高中同学显然对靖彤和彤彤很感兴趣，热情殷切的你一言我一语。彤彤不知所措的表现也被解读为害羞，让几个女生忍不住偷笑。明白彤彤此刻尴尬又不知所措的情绪，靖彤想让彤彤先行离开，却又不放心他回到家里跟玄安独处，只好积极的加入话题，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颜靖彤，你现在单身吗？」
「是阿！」
「真的假的？颜靖彤长得这麽好看，居然还是单身？那…你有没有女朋友？」
「目前没有。」靖彤保守的回答。
「你一个人住吗？」
「不，之前跟一个朋友住在一起，现在我弟弟也跟我们一起住。」
「男的朋友还是女的朋友？」何凯砚马上接口。
「是男的啦！」靖彤失笑。
「何凯砚你这个色胚，就只会想到这种问题！」
彤彤在一旁替靖彤捏了一把冷汗，靖彤实在是很厉害，回答这些敏感问题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连在说玄安是「朋友」时，脸上都没有一点动摇。
话题渐渐转到其他同学身上，靖彤展现了彤彤初次见识的社交技巧，妙语如珠，风趣幽默，也许那不完全只是技巧，因为靖彤看起来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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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靖彤，我觉得你改变好多喔！」閒聊了一个多小时後，林绮欣突然意有所感的说。
「喔？怎麽说？」靖彤笑著问。
「你以前给人的感觉…比较内向，都不太搭理人，而且好像总是很忧郁的样子，想要接近你都不知道该怎麽跟你沟通。但是现在整个人都开朗起来了，话也变多了，跟以前真的差很多！」林绮欣说完，旁边几个人立刻点头附和。
彤彤很诧异。是这样吗？原来同学们眼中的自己是这个样子的。的确，这些同学，虽然也已经相处两年了，却一点也不熟识。并不是感情不好，而是…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这些人。
「颜靖彤你知道吗？绮欣以前喜欢你呢！」突然有人抖出了十二年前的八卦。
彤彤喝水喝到一半，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手中的杯子差点掉下来，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麽久以前的事了，还提这个做什麽？」绮欣嗔到。
彤彤傻住，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过绮欣喜欢他，现在听到这一点，心中的情绪好复杂。
「我真的不知道！绮欣，你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吧！」靖彤也很讶异，高中时的自己，因为家庭失和而受创，终日沈浸於抑郁的情绪之中，那几年的生活，一点也没有十七八岁时该有的轻狂，现在回想起来，反而是惨澹而不堪回首的。正因为不希望彤彤的青春也如此空白，才会想尽办法弥补自己不快乐的年少时光。
「因为你当年感觉太难以亲近了，人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近你阿！那，我现在还有机会吗？」绮欣顽皮的眨眨眼。
靖彤楞了楞，绮欣突然大笑，「开玩笑的啦！我已经订婚了，对象是大我两岁的学长。到时候你要来喝喜酒喔！」
这场意外的同学会出乎意料的热络，直到店家要打烊了大家互相交换了联络方式，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靖彤骑著机车，载彤彤回家，进门时，玄安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靖彤心中一紧，却难以读玄安眼神中隐藏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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