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的记忆————爆琦

看着龙森呆呆的样子，那人笑着摇摇头，心想龙天翔挑了个小呆子做继承人，难怪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别傻了，快走吧，别告诉别人见过我，这是我们的秘密，记住了！"
龙森乖乖地点点头，却赫然发觉那人早已闪身不见。
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龙森恍恍惚惚地离开了那间柴房，而那个地方，在他心中由秘密变为圣地。
凭龙森的直觉，这个神秘人有与伯父、与龙之山庄之间有着不可割裂的关系，而且对方的存在应该是极为秘密、极为重要的。
更重要的是哪怕龙森只有八岁，也被神秘人深深地吸引了，他喜欢那个人，所以这个秘密成功在成为了秘密，当然除了龙天翔。
因为龙之山庄空前的强盛，江湖也出现了少有的繁荣与平静。
只是江湖总归是江湖，而江湖人永远都不会很喜欢太平盛世，所以这样的气氛总让人些压抑，就像是夏天暴日当空的午后、雷雨将至的天空，涌着重重的黑云一样。
龙之山庄也一样。平静的日子会把人养得爱享乐而懒散，但龙天翔却并不在其列，他夜以继日的培养他的接班人龙森，其热衷的程度让众人惊异，甚至忽略了他唯一的妻子。
关于这件事，应该是龙之山庄公开的秘密，但江湖上却点风声也没有，有谁愿意却伤自己山庄的尊严而打破这样富足而安全的生活呢？
直到有一天庄主夫人怀孕了，下人们那些忿忿不平的流言也传进了龙天翔的耳朵。

第三十九章
"大哥。"龙和欲言又止的样子，使龙天翔很轻易便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用来问我，也不用猜想，没有必要。不管那孩子的身份怎样，龙森是山庄唯一的少庄主，其他的并不重要。"
龙和很佩服龙天翔的定力，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忍下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更何况他的大哥是位尊江湖的龙之山庄庄主？
也许正因为龙天翔是武林第一庄的庄主，才能扛得下这么一顶绿帽子。
龙和不再作声，一个人默默地退下了。
龙天翔面无表情，走进了书房。
"对不起。"一个声音轻轻地说。
"应该是我说才对，我正在尽力而为，只是龙森的资质也就是这样了。"
"其实我们都对不住她。"
"我知道，所以我容忍她的所有作为。"
之后就是一声轻轻地长长的叹息。
九个月后，不管婴孩是不是被期待，他都如期而至了，甚至是少见的顺利。
龙天翔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名字--龙烯。
而龙之山庄也照常规地热闹了一番，有江湖中人纷纷道贺，消耗了不少酒食，也收到了不少贺礼。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聚会，似乎也是江湖上多年来少有的盛况了。
龙之山庄的庄主夫人--赵滋，的确很美丽，哪怕是产后的憔悴也丝毫不能掩盖她的绝色。
而龙烯满月后，赵滋已恢复如初，宛如刚过门不久的少妇，只是无论她怎样的美丽，哪怕她还哼着柔柔的调子摇着臂中的孩子，她那如星如水的眸子里，仍旧饱含着寂寥与怨愤。
"今晚你就跟我走！"赵滋的语气很坚定，不容反驳。
"小滋，不要任性！"站在她旁边的男人柔声劝道。
"我没有。"
"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们母子！"
"呆在这里你就有能力保护了我们吗？只要龙天翔愿意，随时可以杀了我们，还有这个孩子！"
"我不知道龙天翔为什么容忍了我，但凭我的直觉，只要你呆在龙之山庄，他就不会对你怎样。"
"哼！你就是这种男人。这种日子你就很满足了？好，我可以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谁是龙烯真正的父亲！那时，只怕龙天翔想容你都不行。"
"小滋！"男人提高的声音叫道，语气里有一丝恐惧。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死也不要呆在龙之山庄，你就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要求吗?"赵滋的眼含着泪，悲切的声音能够软化世间最坚硬的东西，何况仅仅只是一个爱她的男人？

"那好，今晚就走！"男人下定决心，如果逃了出去，他也不会让赵滋四处渲染这件事，因为他还不想死。
可惜的是，他错了。
赵滋的目的根本不是和他长相斯守，他的确不了解这个女人。
三更刚敲过，这两人已安全来到龙家的后门，男人背上有一个大包袱，赵滋怀中抱着孩子，走得较慢，她本来就不会武功。
男人心中的焦急更盛，他很怕！要不是当年他一时情不自禁，今天也不会这样了，一想到他在龙之山庄所干下的事他的腿就发软。
龙天翔--那个武林的霸主，他如果不爱赵滋的话，怎会容忍他妻子的情人这么久？

"小滋，快些！"男人催促，打开后门，他们迅速投入黑暗中。
赵滋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快意，她的目的很简单--
她要让龙天翔颜面扫地！她要让全江湖的人都嘲笑龙天翔，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看不起龙之山庄，她要让龙天翔和他的山庄蒙羞！
现在，赵滋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她似乎终于能够让龙天翔正眼看向她了，哪怕是用这种方式。

"唉！"轻轻的一声叹息，却有如炸雷般击响在两个人的耳边。
"谁？"男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然后他们便看见一个陌生人，在月光下静静地站着，看不清他的年龄与相貌，可是他们却感到他的可怕，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害怕。
似乎这种惧怕只有龙天翔才能让他们体会到，但这个从没见过的人，在他的体内却有着同样强大的压迫力，不过在那里面他们还感觉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如果你们一辈子留在龙家，该有多好！"
来人清朗的语音里充满了同情，他的声音十分好听，但这种美好的嗓音却更引起了男人的恐慌。
赵滋的眼睛更复杂了，她似乎明白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他的出现仿佛无声地解释了多年的疑惑，很自然地一下就明白了--
这什么她的丈夫从不会搭理她，这个人是她所有痛苦的源。
但是，这个人有什么好？他是一个男人呀！
一定要看清楚，她怎么甘心会输给一个男人？
月亮似乎很愿意实现赵滋的愿望，此时它的光芒突然间明亮了许多，然后赵滋如愿以偿地看见了那个人。
而她身旁的男人亦在那瞬间看到了，他惊恐地扭头便跑。
这个男人的武功在武林中不是很好，不过他却认识出现在他与赵滋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曾令天下人头疼的人、龙天翔唯一的好友、也是龙天翔唯一的对手！
可，他不是被杀了吗？原来他们欺骗了天下所有的人！
赵滋没有见过眼前的男人，因为她本身就是深闺中的大小姐，所以她当然也不认识来人--龙天翔也不会让她见到这个人。
只是来人却在很久以前就见过赵滋。
不过现在赵滋的眼里没有因她的情人抛弃她而愤怒或悲痛，他能陪她走出龙之山庄就已经很不错了，况且她相信她的'丈夫'不会放过他的，在前面吧，一定就是那个男人的葬身之地。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能让他害怕成这样，可见在他心目中，你比龙天翔更可怕。"赵滋森然地笑着："他面对龙之山庄都不会丢下我，现在，在你的面前却像狗一样地逃跑。看来，你，真的很了不起。"
说话间，来人的全貌终于被赵滋看清。她不得不吃了一惊，因为她实在找不到一个人能与眼前这个人相比：无论这人是男是女，他的容颜都是最为完美的，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或许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个迷，可是对方眼里的沧桑却告诉赵滋这个男人的年龄并不小。

"你一直在龙家？"
"不错。"
"就在龙天翔身边？"
"对！"
"你不是人？"赵滋抱着一丝侥幸忽然异想天开。

"我是。"来人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柔柔的笑意，他理解这个女人的挣扎。
"我不会保守这孩子身世的秘密。"赵滋在找死，她心知肚明。
然而对方的脸色却变也没变。
"他不值！"赵滋又把自己向死亡推进一步。
"有时我也这么想，只是……"来人淡淡的笑了："只是我从小的教育里就没有什么是非观，只要我喜欢，我爱他就够了，你不也一样吗？否则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第四十章
赵滋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她为对方的执着与坦白所震惊。
只是这个人所喜欢的、他便愿意为龙天翔付出这么多，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因为她不能容忍龙天翔对她的忽视，她明白这个人比他深爱龙天翔！对方不要一丝回报，他的爱比自己磊落、比自己彻底！

"我说过我守不了任何秘密。"赵滋苦笑："你最好杀了我。"她的心里突然感到出奇的平静，因为她该知道的都明白了。
"我会的。实在很对不起，我会让你和生前一样美丽而且毫无痛苦。"他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赵滋的心早已麻木了，已麻木到不能感知，而美貌更是早就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还有孩子。"这句话却让赵滋有了本能的反应，她不由圈紧了臂弯，她并不爱这个孩子，仅仅是母性的反射行为。
她本想说也杀了他吧，但对方却说："我保证他会以龙之山庄现任庄主唯一子嗣的身份平安地成长，以我逝去修罗的名义?
赵滋的嘴角浮现出虚弱而不真实的笑，伸手把孩子递了出去，甚至懒得再多看手中的婴儿一眼。
这是她今生最后一个动作，之后她就犹如沉睡过去了一般，躺在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龙天翔的怀里，那是她生前如此渴望的地方，如今却已然感觉不到那里的温暖。

"总是让你做为难的事情。"龙天翔眼的愧疚一半对怀里这个女人，而另一半则是对眼前这个男人。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做，而我似乎总是最合适的人选。"说话的人脸上挂着笑容，眼神里却有一丝无奈与迷惘："如果没有我，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也许没有我什么都好办了。"
"叶峰！"龙天翔焦急地说："不，不许你这么说，不可以没有你！"他全没有天下第一庄庄主的模样，对于叶峰，龙天翔控制不了他的情绪。
看到龙天翔这个样子，叶峰微笑了，那样璨然的一笑，仿佛月亮也只是因为反映他的笑脸而散发出光芒。
这个笑看呆了所有人。
而这时叶峰对着黑黑的墙脚叫道："森，你过来。我有事要交待给你。"
龙森怔怔地站了出来，他原本是尾随他大伯母与那个男人，准备为龙家和他的大伯做一件清理门户的事。
只是叶峰忽然出现了，自从那次在柴房见过之后，他便一直期待着，然而却窥见了龙之山庄这个最大的秘密。
龙森紧张、害怕，他控制他的呼吸频率到最慢，控制他的出气声到最低点，甚至让一只巨蝎爬过脚背也一动不动，他仔细听他们的每句话，他搜索关于修罗的一切传说，他仔细看他们的每一个动作，还是没看清叶峰怎样出的手。
然后便是叶峰那一笑，让他忘记了他尚置身何处，忽地听到叶峰叫着他的名字，龙森的呼吸不由一窒，他只有站出去，不敢开口。

"过来吧，你伯父早就知道你在那儿了。"
所以龙森只好乖乖地挪出他的脚步。
"以你现在的武功，江湖上能发现你行踪的人已经不多了，但你最好小心，尤其是看见这样的事。"龙天翔不愠不火地说。
龙森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来，抱着。"叶峰把怀里的婴儿递进了森的手中，龙森笨拙的动作弄醒了他，龙烯眼里是陌生的一群，而那双手的感觉极不舒服，他瘪瘪嘴，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算了，还是我来吧。"叶峰又接回了龙烯。
他的双手轻柔而体贴，一双眼温柔的看着婴儿，龙烯如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眨眨眼，又准备睡去。
这让旁边两个男人都有些嫉妒，而龙森则更把这种心情挂到了脸上。

"烯就交给你了，你听到过我的保证，对吧，你得好好照顾他，负责他的安全。"
这个出乎意料的决定，龙森极不愿意，只好回头看着他的伯父，龙天翔没有任何表示，他知道叶峰是要给龙烯一个强有力的保障，尤其是在若干年之后。
"你答不答应呢？"叶峰的声音似乎是一种请求，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龙森几乎是迫不得已地点了点头。

"不行，你得给我一个承诺，以龙之山庄的名义。"
"我保证，以龙之山庄的名义，让龙烯平安成长。"
"我要你对他一生的保证，森，你做得到吗？"叶峰抽出一只手摸着他的头。
"我保证！"
叶峰笑了，他知道他这个要求很过份，谁能保证谁一生呢？他自己也保证不了自己的一生。
但龙森却答应了，他真的会尽力去实践自己的诺言，他想那恐怕是他一辈子可以为叶峰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吧。

"好好努力，我等你快些长大。"叶峰拍了拍森的头，与龙天翔一起消失在黑暗中，留下龙森一个人，红着脸呆呆地立在月光下。
很多很多年以后，龙森才明白，叶峰等着他的长大，能够一力担当龙之山庄的重任，而伯父就可以和他隐居山林了。

十二年后
龙森以双十之年，继承了龙之山庄，虽然比当年龙天翔晚了几年，却也足以震惊江湖了，他的年龄在其次，只是龙天翔当年丧妻之后便孤身一人，而今又以壮年让位其侄，退居山野，这不由让人众多猜测。
甚至传闻龙森才是他亲生独生子，要不他怎会连武功都不教给他儿子龙烯呢？或者龙天翔早已武功尽失，不得已退位吧，只是谁又有这样的本事让他武功全失呢？
疑团很多，只有龙森知道，虽然他还达不到伯父当年的武功，但眼下他已有足够的能力统领江湖--何况如果龙之山庄有什么大事发生，龙天翔和叶峰都不会立在一旁静观。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龙天翔早已厌了这样的生活，他没有耐性再等下去地，更不想让叶峰等下去，他应该把他的所有都交给叶峰了，而不仅仅只是把叶峰藏在一边，需要时再找出来。
于是龙森提前就位了，他也一直恪守他对叶峰的承诺，细心地呵护龙烯的成长。
其实龙烯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像极了他母亲，而且有着可爱的性子，龙森甚至有些感激当年叶峰交给他这个任务。
因为龙烯是唯一可以使龙森放松的人，只是他自己一向就告诉他与龙烯那么亲近仅仅是因为叶峰。
一个新的江湖时代开始了，而龙天翔和叶峰早已成为传说。
唯有欧阳鲲鹏，仍是喜爱在夕阳下端着酒杯，静静听卓无忧讲着从中原传来的故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