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急救室的大门终于被大大地打开了,嘉颜带着氧气面罩,身上插着输液管,被推了出来。
“嘉颜!嘉颜!你怎么样了,嘉颜!”
看着嘉颜面无人色的凄惨模样,程鸿业心中那被禁锢已久的感情,也终于在这一瞬间,被完全释放出来。抓住了推床的边缘,他心痛地呼唤着不省人事的恋人。
“鸿业,鸿业,你冷静点,嘉颜现在还需要观察,你不要防碍了我们的工作。”
随后出来的徐雅文,赶紧拉住了程鸿业的身体,然后伙同方叔等人,一起把他扶到了长椅上。
要不是在四年前,就领教过程鸿业失意的样子,恐怕绝对没有人会相信,这个眉头紧皱的无措男人,会是那个凡事都游刃有余的商界骄子。
“他怎么样了,雅文,我要听实话。”
望着嘉颜的推车,推过了转角,程鸿业这才转过头来,恢复了一点以往的气度。
“经检查,他的脑部受到了重击,有多处出血,不过幸亏已经止住,又不太严重,而且这些出血点全都在大脑上,脑干和小脑都没有受伤,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里,大部分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还有呢?”
原本也是轻松不少的程鸿业,突然发现徐雅文的脸色,依然是十分凝重的样子,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就爬上了他的心头。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由于那些淤血压住了部分神经,所以他会暂时失去听觉、视觉等很多感觉,还包括部分触觉。”
“什么,没有听觉,视觉。”
“那就是说他是植物人了。”
这才反应过来的众人,马上就着急地询问着。
“不是,他不是植物人,他会想会动,就是没办法和外界交流了。”
“没有交流,不是很孤单吗?”
“那么会好吗,要开刀吗?”
“是啊,是啊,要多久才能复原啊?”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我还有事要问鸿业,先让我说完。”
实在是被大家吵得有点头疼,徐雅文举起双手对大家摆了摆,随后便拉过了一边的程鸿业。
“鸿业,嘉颜的大体情况,你也知道了。现在就是要选择要不要开刀,开刀的话可能会早点恢复那些感觉,但是有一定地危险,对身体伤害也很大。如果不开刀的话,就得等大脑慢慢吸收,这样嘉颜的精神可能会承受不住。你看要怎么做最好。”
“开刀?”一想到要将嘉颜的头颅打开,程鸿业马上就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开刀,那太危险了,还是等他自己恢复吧。”
“但是那样可能会要很长时间,一年两年都有可能,嘉颜的精神没问题吗?”
“是啊,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不是要闷死吗?”
听他们谈到了这里,一边的小磊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要胡说!”一听到这个死字,程鸿业顿时就浑身一凛:“不要开刀,我不要冒险。嘉颜不会有事的,我会陪着他的,不会让他觉得闷的。”
不行,绝对不行,任何的冒险,他都不要再尝试了,得到嘉颜,失去嘉颜,在这反反复复的
轮回中,他也已经尝试了太多的痛苦,太多的失落,他也不能再承受任何打击了。
“我要见他,带我去见他。”
失去嘉颜的恐惧,此刻终于真正地占满了程鸿业的心扉。紧紧抓住了徐雅文的手臂,程鸿业二话不说,就拉着他朝嘉颜消失的方向走去。
在徐雅文的带领下,众人很快就到达了特别看护区。隔着厚厚的玻璃,程鸿业远远地看到了正在沉睡中的嘉颜。苍白和憔悴的脸庞,衬托着他那仙子般的容貌,让人有一种要随风而去的错觉。
“嘉颜。”轻声地呼唤着遥不可及的恋人,程鸿业痛苦地收紧了自己的双拳:“他什么时候能出来,我想见他,想亲手安慰他,他需要我。”
将脸庞紧紧地贴在窗上,阵阵揪心的疼痛,让程鸿业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还要再观察几天,如果病情稳定,没有变化的话,很快就能转到普通病房,然后就能回家疗养了。”
“是吗?”
“嗯,鸿业。你就安心让嘉颜待在这里吧,太晚了,大家都要休息了,回去吧,明天再来。”
看着这对苦命的鸳鸯,最终搞到了这种地步,徐雅文也是难过地皱紧了眉头。
“还有嘉颜到底是怎么受的伤,这事也要弄清楚。鸿业,你在这里也帮不了他什么忙,还是为他以后的生活多做打算吧。”
“是啊,是啊,嘉颜突然间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对啊,听说三天前,嘉颜哥哥好象和人打过架,会不会……”
“哼,不管是谁,敢把嘉颜打成这样,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被众人这一提醒,程鸿业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即便是再生气,再愤怒,他都从不舍得对嘉颜下什么重手。那天打了他一巴掌,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竟然还有人敢在背后这么伤害他,他一定要让那个人付出双倍的代价。
带着满心的愤恨,程鸿业匆忙地赶回了家里。
“少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了。”
一推开大门,方叔马上就迎了出来。
“嗯,有劳方叔了。”
跟着方叔走进了客厅,只见灯火通明的屋内,此刻已东一簇西一簇地站满了人。看到程鸿业进来,大家顿时都肃静地绷直了身体,就连那四个男宠,也都局促不安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凌厉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程鸿业慢悠悠地穿过人群,走到了客厅的另一端。虽然期间的路程并不是很长,可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让这个大厅里,更增舔了一份凝重的气息。他所经过的每一处,也立刻会引起人们的一阵惊悸。
“是谁,这到底是谁干的,是谁伤了嘉颜。”
站到了众人的前面,程鸿业突然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大家。
“现在说,我还会给那人留条活路,如果等会被我查出是谁,后果就自己想象吧。”
由于嘉颜待人向来温厚,家里的佣人们基本上都非常喜欢他,一听说是有人故意袭击了他,大家不自觉地就将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那四个男人。
“说,是不是你们。”努力克制着奔腾地怒气,程鸿业也顺着大家的目光逼视着他们:“那天打架,你们是不是用什么东西打了他。”
即便不说那头部的重击,就算算嘉颜身上的那些淤痕,程鸿业此刻都恨不得杀了他们。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用过。”
“是啊,绝对没有。”
“如果用了什么,佣人们也一定看得到,那天这里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可用。”
“那天是他在打我们,又不是我们在打他。”
被这可怕的气势吓到,他们四个马上就诚惶诚恐地解释着。
“撒谎,我看到他身上全都是伤,不是你们又是谁,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打架嘛,哪有不受伤的道理,那可不能说明我们就有杀人动机啊。再说,你不也打了他一个耳光吗?你不用为了他,这么责难我们吧。”
向来火暴的时俊民,怎受得了这样的冤枉,才没说了几句,他马上就不服气地反驳起来。
“嘉颜是我最心爱的人,我要怎么对他,是我的事,但我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他,任谁都不可以。”
气愤地握紧了拳头,程鸿业咬牙切齿地冷哼着。
“说,是谁干的,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我们。你问佣人们,那天客厅里根本就没有可以打人的器械,而且我们都在嘉颜之前走的,不可能是我们,说不定是他自己摔的。”
向来胆小的丁虞清,可没有时俊民的那份勇气,被这个气势一迫,他马上向着佣人们求助起来。
“对了,少爷。说到这里,我到是想起了一件事。”被丁虞清一提醒,蓝姨忽然略有所思地开了口:“就在他们打架的第二天早上,我在厨房里发现了一个被喝空的酒瓶,还有小兰也向我报告,二楼护栏的柱脚被什么东西撞了个凹坑。我想嘉颜会不会真的是喝了酒,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呀。”
“什么,有这样的事?你们等在这里,蓝姨带我去看看。”
急匆匆地赶到了二楼的过道上,程鸿业仔细地察看了那根柱脚,果然发现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凹陷,想来能把这么坚硬的木柱撞了个坑,那样的力量一定是非常巨大了。再抬头看看上面的楼梯,程鸿业的心中顿时就泛起了一阵抽痛。
难道说,他真的就是从哪里摔下来,撞到了头部,然后又忍着疼痛,一个人爬回了房间。
无法想象当时嘉颜所遭受到的痛苦,程鸿业心疼地咬紧了嘴唇。
嘉颜。
那天晚上,嘉颜那副伤心绝望的样子,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现在他却躺在医院里,没有了任何知觉。
第一次,鸿业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后悔,他真的是好后悔,那天他不该抛下嘉颜一个人,不该去抱别的男人。没有了嘉颜,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直到此刻,程鸿业才真正明白,原来他找了那么多男宠,其实仅仅就是为了报复,为了让嘉颜不能忽视他的存在,多么愚蠢,多么幼稚的想法,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自己也好傻,好痴。
颓丧地走下楼来,程鸿业依然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我明天会存一笔钱到你们四个的帐户里,足够支付你们的下半辈子生活,你们明天就走吧,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你们应该去找自己的幸福。”
时至今日,程鸿业也没有了训人的力气,既然嘉颜的伤势,是因他而起,那他也不想再为难那些可怜人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客厅里也变得鸦雀无声起来。这一瞬间,那个四个男人的眼中,全都泛起了泪花,他们全都一脸伤痛地望着程鸿业。
“我知道,你们会在这里并不仅仅是为了钱,可是我爱的人,始终就只有嘉颜一个,大概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爱别人了,所以你们还是走吧。”
言尽与此,已是程鸿业最大限度的安慰了。也明白到这一点的男人们,并没有多做任何挣扎。由魏鑫澜开始,他们一个个留着泪水,给了程鸿业最后的吻别,然后便离开了客厅。
等他们全都消失了身影,程鸿业这才转向那些佣人们。
“你们在这个家里,都已经工作了好多年了,我相信你们对我和嘉颜的事,也应该是很清楚的。所以等他从医院里出来,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服侍他,照顾他,一切都要以他为先。我希望大家能一起帮助他,渡过这最困难的日子。”
“唉!就这样了,大家散了吧。”
再次痛惜地叹了口气,程鸿业沉重地望向了黑漆漆地窗外。
第十章
在紧张和焦急之中,程家上下,就这么惶恐地渡过了难耐的四天。
这几天来,嘉颜那残酷的病情,早已彻底敲醒了程鸿业的理智。为了那些过去的伤痛,他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也害得心爱的恋人,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远远地望着嘉颜那衰弱的样子,程鸿业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只要嘉颜能好好地活着,只要他能留在他身边,那他一定要好好地补偿给他,一定会给他他想要的幸福,让他开开心心地生活。
直到第五天早上,程鸿业才终于盼到了医院的确诊报告,通知他会在上午,将嘉颜转入了单人病房。
那是在嘉颜入院的第二天,程鸿业就为他定下的高级病房。包括浴室厨房在内,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绝不亚于宾馆的蜜月套房。连带着日夜轮班的三个看护,程鸿业也早就请好。
接到了这个好消息,尚在工作中的程鸿业,马上就推迟了将要进械幕嵋椋舜掖业馗贤艘皆骸?br> 三步两步地踏进了病房,程鸿业立刻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嘉颜,正目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仿若是俱没有灵魂的娃娃一般,那双空洞的眼睛,毫无一丝生气。
“啊,程总,你来了。”正在一边收拾着碗筷的看护,马上就识趣转过身来:“他醒了一会了,稍微吃了点东西,不过胃口还是不太好。”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想和他单独呆一会。”
心痛地看着嘉颜憔悴的样子,程鸿业小心翼翼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嘉颜。”
等到看护带上了房门,程鸿业马上就握起了恋人的右手,轻轻地在脸上摸索着。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见,也看不到,但是你还是能感受到我的,是吗?我是业,我来看你了,你知道吗?”
打开了嘉颜的手掌,程鸿业让他的手指,慢慢地滑过自己的五官,最后又放到了嘴边,轻轻地吮吻着。
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双眼睛,这片嘴唇,他曾触摸过不知道多少回,即便是化成了灰烬,当风将他吹过他的身边,他也一定会认得出来,那就是他的男人,就是他一直在苦苦追求的心上人。
可是,认得出来又能怎样,即便能偎进他的怀抱,又能怎样。都已经是废人一个了,都已经只剩下这俱空壳了,那身外的一切,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可言,难道真的要他做一个,只能任人摆弄的玩具吗?
挣扎着收回了自己的手掌,嘉颜闭上眼睛翻过身去。
“嘉颜,是我啊,你认不出来了吗?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们能复合吗,我现在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我们和好吧。”
没想到竟然会遭到拒绝,程鸿业马上又不死心地坐到了另一头,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嘉颜的脸庞,一边低头轻吻着他的发际。
再次用苍白地手掌,推开了男人的脸庞,嘉颜仍然一语不发地翻了个身。
“嘉颜,你不理我了吗。”
这时才如梦初醒的程鸿业,不可思意地望着恋人瘦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