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蝉影道:“如果我亲口说出愿意跟随您,那倒是有转机。”他有几分醉意。
立禅伸手抚摸了一下他发烫的脸,说:“你醉了。”
苏蝉影甩开他的手,道:“您该离开了。”
立禅起身道:“希望我还可以来。”
“如果您做正确事,我愿意和您一起喝酒聊天。”
立禅不见了,像是从未出现过。只有他坐过的地方留着一只用过的琉璃杯证明这里不是一直空着。
苏蝉影在酒醒后才发现自己用过的琉璃杯不见了,去了哪里他心里很清楚。他无奈地笑了笑,他还真难放过他。
这时一个丫鬟过来通报,说木让来找他。
苏蝉影的心情立刻好转起来,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
木让开门见山地问他:“他没有为难你?”苏蝉影第一个告诉他蛇神要来访的事,尽管是自己演的戏,他还是演得有模有样。
苏蝉影揉揉太阳穴,苦笑道:“没有,可他真是难缠。”
“不肯放手?”立禅用无恶意的取笑口吻说,“可以理解,因为你实在是难得的佳人。”
“木让,看来我要给你点厉害看看。”苏蝉影随手扔过去一个水果。
立禅准准接住,送到嘴边就咬:“别浪费东西。”他心里有些醋意,什么时候自己以蛇神立禅的身份和苏蝉影在一起时他也可以这么无拘无束。
气势恢宏的宫殿之中,立禅懒洋洋的斜靠在软塌上,修长而匀称的腿悠闲的翘起,墨绿色的长袍随意摊开,手里把玩着一只琉璃杯。他送到鼻子边陶醉的嗅着,好像上面残留着苏蝉影的气味。他细细回忆苏蝉影说的每一话,每一个神态。
他不讨厌自己,作为蛇神的自己。立禅确定,他还要和他和平的相处,在婚后。
一个艳丽的身影出现,精致的脸,雪青色的长发,还有琥珀色的眸子。立禅的唯一妃子,海娇。
立禅放下琉璃杯,悠然地问道:“你来干什么?我记得我没有传你侍寝。”
“您当然没有,自从那个苏蝉影出现后,您就没有理过我。”阴柔的语音中带着隐约的妒意。“一个凡人,您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他。”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什么时候开始反对我立妃?还是,”微眯的双眼露出冷酷的光,“我以前没有注意到。”
竟然是立妃!海娇捏紧藏在袖子了的拳。“我怎么可能反对您立妃。只是他是个凡人,没有资格。何况您什么时候想立男妃?您不是只把男子当作调剂。”
“这一切与你无关。”立禅冷笑道,“我的神念洞察你的想法很容易。如果你敢伤害他,那你五百年的功力将会毁于一旦。”
海娇知道立禅说到做到。她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凄然说道:“这是喜新厌旧啊。”
“只要你不会伤他,甚至没有这个念头我就不会。”立禅闭上眼,“你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
海娇身体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立禅冷笑着,她对他没有爱,难道当他不知。他又想起苏蝉影,温暖的微笑,忧郁的笑容。
海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疯狂的将一套贵重的杯具摔碎在地上。还要立妃!?就凭一个相貌不如自己的凡人也敢和自己争夺立禅的目光。什么不愿意,分明是欲擒故纵。想到刚才立禅拿着苏蝉影用过的琉璃杯一脸沉醉的样子,她就觉得恶心。
可是立禅的话她不敢不听,苏蝉影不是她可以伤害的。她咬牙切齿地思索如何给苏蝉影一个厉害,而且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想起那个被立禅因为苏蝉影而被拒绝的绝色美人周曦卿,应该很恨苏蝉影。妖艳的脸上露出带着残忍异味的笑。
可想到立禅冷酷的性情,她知道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
苏蝉影略一低头,避开旁人含着暧昧不明和揣度的目光,他不过出门散散心,去买些书画笔墨,却发现大家的眼神都与往常不同,里面的含义,他猜得到。和立禅有关,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和他有了什么。
苏蝉影心里有些愤怒,也有些无奈,过了一会儿,心里倒也平静了,这种事情,自己越是反应激烈,越是传得厉害,他全当自己不知道好了。
突然他向旁边一跃,生生落在离刚才的位置三丈处,一个茶杯刚好在那里摔个粉碎。他无奈摇摇头,不用看也知道上面是谁。他心里又抑郁了几分,是立禅不要,却把气出在他的头上。
旁边的人却开始切切私语,说的话,不外乎苏蝉影现在正在受到蛇神的宠爱,这样的冒犯会不会引起蛇神的愤怒。
“苏公子,您不要紧吧?”
“没事。”苏蝉影淡淡一笑。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没想到你身手不错。”
苏蝉影笑着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道:“不过为了强身而学了几招。今天你可有时间?我一个人倒也无趣。”
立禅笑道:“我正是无趣才下山来找你,既然遇到你,也省了我走一段路。”他看着苏蝉影手里的笔墨,道,“为瑛儿?”
苏蝉影刚一点头,还未答话,突然听到头上在喊:“什么破琴,还说是宝贝。”然后是断弦之声,接着一把琴从楼上扔下。
苏蝉影听到断弦之声时,脸色就已经一变,待看到那把琴,想也不想飞身上前接住,心里连连叹着可惜。这琴是他前几日在琴阁发现,老板要价很高,苏蝉影正要买下,却被周曦卿出了双倍的价买走。他原想既然能被选为蛇神的美人,定然才艺出众,虽然可惜,也认为此琴遇到知音,不想他竟然如此不爱惜。
立禅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他哪是喜爱这琴,不过和你斗气而已。”
苏蝉影叹息道:“可惜这琴,我们一起将它修好,可好?”
“怎么不好,这样才不是暴殄天物,我那里倒有些上好的材料,工具,定然能将它复原。”
苏蝉影想了想,将琴交给立禅,道:“木让,琴魂不可不安抚,你若是方便,待我将这琴送到神殿,我不方便。”
立禅点头道:“好,等安抚了琴魂,我们一起来修这琴。你我可算知己?”
苏蝉影浅浅笑道:“怎么不算。”
立禅微愣,心里竟然冒出酸意,又有几分欣慰,对苏蝉影而言,“木让”仅仅是知己,但是,立禅却连知己都算不上。他抬眼看了一眼酒楼二楼,周曦卿,胆子倒是不小。
苏蝉影看出他脸上的不悦,低声笑道:“不用和他置气,不然,岂不和他一样。”
温雅的性格,柔和的语言,立禅发现自己对他的迷恋更深,并不是对他的容貌和身体,而是他的内心。
第八章:流言
低垂的绣金床帐,弥漫着馥馥芸香。敞开的雕花木窗偏对着床,正接近满月的月亮洒进清凉的月光。
“啪”的一声从床帐里传出,是皮肉相击的声音。周曦卿从里面钻出,只穿着贴身小衣,几步走到梳妆桌前,对着匣镜咬牙发狠。
一只保养得很好的手伸出,挽起床帐。浮尧香衾齐胸,露出宽阔的肩,用暧昧的目光盯着周曦卿隐现的嫩背,带着妖娆的笑容问他:“你今天怎么了?我早跟你说过,别理他们说什么。”
周曦卿狠狠但玉梳砸在桌上,砸断了两个梳齿,冷笑道:“不理?我不出门那些风言风语自己就往我耳朵里钻。我哪里比不上苏蝉影?清高什么,怕早就让那位如愿以偿了。”
浮尧头枕在手上,笑道:“你管他呢。不就是有人说他有志气,不做违心的事,蛇神反而敬重他,把他当成宝,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呸。”周曦卿起身坐到床边,盯着浮尧道:“不治下他我心里总不好受。你能力不是挺大,收拾他还不容易。”
“他有蛇神罩着。你也少惹事,白给别人当枪使。”浮尧懒洋洋地说。他心里冷笑,海娇连煽风点火都不用,周曦卿对苏蝉影恨得很,迟早要去惹他。他想起当年海娇成为立禅的侧妃时,满脸的荣耀,以为自己今后将得到无尽的宠爱,还真有一点爱立禅。可立禅的不冷不热磨尽海娇淡薄的爱意,这个美而慧的女子,早就变了,爱立禅还不如爱他的地位,爱自己的身份。不过他不打算让海娇如愿以偿,利用周曦卿报复苏蝉影。
周曦卿也怕立禅,芳庭的事他知道。但仍不服气道:“可这么放过他,我心里不服。”
“薄福德人享有的太多,很快会招来灾祸。”也许苏蝉影是颠覆立禅的契机。浮尧搂过周曦卿,他和立禅一样,美色不分男女,用蛇圣的身份轻而易举的拥有了周曦卿。他心里想着与风月无关的事。立禅对苏蝉影的态度,不似之将他当作一枕边佳丽,看来他是真的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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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立禅正处于极度愉悦的心情,他的嘴角时不时逸出兴奋的笑。
苏蝉影背靠一棵柳树,坐在如茵的草地上,左手悠闲的放在支起的左膝上,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立禅突然出现在正准备休息的他的面前,说要请他和他一起看夜景。
聆听着面前潺潺的溪水和月光嬉戏,空气中漫着隐隐的湿气,苏蝉影的衣服慢慢吸收着水气,沁透肺腑。立禅巨大的蛇尾伸到溪水里,摆动出层层的水浪。
“你看起来很高兴。”
“因为你肯陪我出来。”立禅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兴奋。“我有礼物送你。”立禅掏出一个白玉方盒,递到苏蝉影手中。
苏蝉影用不冷不热地语调问他:“是什么。”
“药蛇炼了很久的,可以嫩肤驻颜。”
苏蝉影轻笑一声:“你应该把这个送给女子,怎么给我。”说着把玉盒还给他。
里禅没有接,躺在他身边,道:“说到女人,我和木让身边都有个善妒的女人。我对你的心思,妒也罢。木让是你的朋友,也妒。女人,不管是蛇还是人,都很麻烦。”
苏蝉影沉下脸,道:“一个是因为你的无聊,另一个是她自己无聊。”
“你在我面前的胆子越来越大。”
“被你逼出来的。你不喜欢你的侧妃吗?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她?”
立禅一时沉默不语,四周寂静的连夏虫的鸣叫声都没有。“当初,刚刚成为蛇神,以为蛇神的身边应是最美的,最好的。在一起后,却发现她心里没有我,或是说没有我立禅,有个蛇神。蝉影,你身上的温暖感觉是我没有感觉过的。以前我也临幸过别人,女人男人都有过,但没有一个心里有的是我立禅,都是蛇神。唯有你,看出我是寂寞的。”
“也许是因为我也寂寞。有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你和木让的气质很像,都有透出骨的傲气,和一种寥寂的气质。”
立禅无语,只能说:“因为他也寂寞。”
苏蝉影叹息一声,道:“寂寞?可是寂寞不是一个人可以抚平的,我不认为我有这种力量。立禅,流言蜚语真让人怕,我现在常被人议论。”很多人说他是欲擒故纵,想从蛇神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还有许多不文雅的话。
“也有人说你清高,不肯屈服于我。”立禅要的就是这样,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俩之间的关系暧昧,慢慢绝了他的后路。
苏蝉影不再说话,感到一股入骨的寒气侵入他的身体。
“如果你肯和我只做朋友,我倒是愿意跟你常见面。如果不能,请以后不要再出现。”
“收下我送的礼物,我们就做朋友。我还想和你一起喝酒。”立禅变回人身,挨着苏蝉影坐在草地上。
苏蝉影只好收下。“你让人恨着我。”那日遇到周曦卿,给了他很大的难堪。
“周曦卿并没有招惹你呀。他也不敢。”
“但我不想让人恨。不过这件事看来是难以解决了,因为你不会爱他。”苏蝉影心里想:怎么会爱上男人。
“你该送我回去了,一瞬间就把人弄到这个地方。”
立禅站起身,蔚蓝的月光渗进他周身白色发冷的光中。他拉起苏蝉影的手,和他一起隐去身影。
苏蝉影说的流言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不止是他和蛇神,连木让也牵连进来。立禅对此听之任之的态度让这些流言如洪水一样迅猛。
苏蝉影不免有些埋怨,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流言要去认真对待,会更为凶猛,如果他知道这是立禅刻意的,就不会这么想。因为这个缘故,他推掉木让的几次相邀,专心在家教导瑛儿。
瑛儿虽然年幼,但经苏蝉影口传手受,已经存了几千字在腹中。这天苏蝉影看着瑛儿写字,发现他精力不太集中,眼睛老往一边瞟。苏蝉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柜上堆满了木让送给瑛儿的玩具。
苏蝉影微笑着心想,该让瑛儿玩一会儿了。
一个丫鬟进来道:“公子,木公子派人给您送些东西来。”
苏蝉影听到“木公子”三个字,才想起自己好长时间没见木让。“人在哪里?去请他到我房里来。”他让瑛儿在屋里玩一会儿,自己走开。
丫鬟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带来一位气质散淡的青年。
“原来是你,烛微。你家主人这些天可好,我竟好久没去见他。”
“主人很想念苏公子,让我来送些东西。都是山里的平常东西,您别见笑。”话虽如此说,烛微的脸上没有一点谦逊的样子。
是些山果。苏蝉影笑道:“告诉他‘多谢费心’,也难为他什么事都想着我。”他示意让丫鬟退下,邀烛微坐下。
“苏公子有什么想问的?”
苏蝉影迟疑一下,道:“你们家主人是不是有妻室,木让和她是不是过的不太和乐?”他补充道,“我本来不该管这些事,可我听说……听说一些不太好的话。”立禅说木让的妻室正在因两人的交往而吃醋。
烛微毫不在意地答道:“主人有一个在身边多年的侧室,最近是在和主人闹脾气。不过完全是因为主人很长时间没去她那里。”
苏蝉影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算了。他让人采来十个池里新结的莲蓬和几段新藕,请烛微带给立禅,并说道:“那日和木兄一起修好了那把琴,木兄品格高雅,和那琴刚好相配,就请木兄留下琴好了。”
烛微答应着,没有立刻回去,他让随从先带礼物回去,自己找了家酒馆喝酒。他清冷的气质和酒馆的简陋格格不入,但没有人注意到。
客人们一边喝酒,一边说着最近的新闻。
“那个男人又送给周曦卿一座庭院,就是南边的那一座。以前有人出三万两那家都不肯卖,这次就因为他的一句话,那个男人就花了八万两买下来。”
那个男人自然是指浮尧,一日忽然出现在周曦卿面前的神秘男人。
“周曦卿跟那个男人也算值得,这几个月下来,少说也挣了几百金。倒是苏蝉影跟了蛇神大人什么也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