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禅在哪里?”苏蝉影感到自己身体好一点,问身边的侍女。
立禅没想到苏蝉影会问到他,忙走到床边,问他:“蝉影,你有什么事?”
苏蝉影看着他,叹道:“你打算怎么办,不能再不管你自己的女儿。”
“你不生气了?”他的心里竟然还有些怯意。
苏蝉影闭上眼,说:“为你过去的事生气太不值得,要紧的还是那个女孩,她叫冷露是吗?”
立禅点头说道:“是。”冷露,令人心冷的露水姻缘啊。
“我曾请占卜师为我占卜,自从失去那两个孩子后我就一直很担心,听说我还会有孩子我才放心下来,我知道你会对我生的孩子很好,现在我请你去对别人生的孩子也很好。”
立禅感激地看着他,说:“你不怪我?你肯原谅我?”
“是。我不怪你。”苏蝉影其实心里很是气苦,却无法表示,以免他有所顾忌,不敢照顾冷露。“对她好一些,尽到你做父亲的责任。”
“舞离说明天开始为你解除咒语,但我不放心,明天解咒的时候我陪在你身边好吗?”
苏蝉影回绝道:“别这样,本来就是你对他的态度不好他才有了怨恨,你再这样,他只能更生气。”
立禅知道他心里还有气,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答应。
第五十章:梅花劫2
不断变化着形态的火焰吐出带着邪魅意味的紫色烟雾,有些还吐到苏蝉影已经毁得不能见人的脸上,看得苏蝉影阵阵心惊,更诡异的是,他竟从烟雾中闻到梅花的冷香味。
舞离冷笑道:“后悔没让立禅陪你。”他不理他的恐惧,冷冷说道,“把衣带解开。”
苏蝉影迟疑道:“不是只有脸发生变化吗?”他在危险面前向来淡定从容,其实平时胆量寻常,深知这一点的只有立禅。
舞离冷笑一声,手指一挥变脱去他的衣服,厉声道:“打坐好后就不要动,也不要发出声音,免得影响我施术。”
苏蝉影一动不敢动,心里七上八下,却不说出,他知道舞离极其厌恶他,也不愿多说,以免他又生气。
舞离在他身上插上细长的神针,嘴里默念着咒语。过了一会儿,他把针从他身上拔下来,放在黑色的火焰上烤,等针发出墨绿的光泽,他再将针扎入苏蝉影的体内。
苏蝉影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神针刺入体内后传入舞离的法力,令他万分痛苦。
舞离知道昨天冷露的事情使多情善感的苏蝉影愁绪万觥,左思右想,夜不能寐,却也没有为他费些法力解除痛苦的想法,但见他强忍不发出声,也佩服他的硬气。
真的要这么放过立禅?舞离眼前闪过立禅对他冷酷的脸,对苏蝉影温柔的脸,对冷露歉意的脸。
他的报复还没有结束,他要让立禅真正的面目暴露在苏蝉影面前,也暴露在他自己面前,只有这样才能放开手,才能让自己从疯狂中解脱。
舞离口唇颤动,念下咒。
黑色的火焰燃烧得更甚,黑色的火焰上渐渐生出带着邪意的暗紫色。
白色的梅花瓣纷纷飘落,傲然之气全然不见,梅花枝头还生出暗暗的黑色纹路,树下的美人蕉也失去往日争奇斗艳的风姿,黯然失色。
冷露虽然是不得重用的侍女,但舞离平日待她甚好,她的房屋摆设相当的精致,她的品味也十分高雅,将房间收拾的典雅又不失情趣。
冷露虽然对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立禅怀有些许怨恨,但也不表示在颜面上,何况她向来同光和尘,性情柔和,见父亲有悔改之意,也不再怨恨什么,只是暗叹母亲未等到这一日。
立禅见女儿生得不俗,十分安心,见冷露捧上茶来,忙接下,赞道:“真是个好女孩,我知道有些事和你现在说不太合适,但是作为父亲,我还是想说,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我很想尽尽父亲的职责,为你做些事情,你要是在我那里不习惯,我也随你,绝不勉强。蝉影这人极好,你不用担心,他很关心你,还要我好好待你。”
冷露用合适的语言回答父亲,心想:要是母亲现在还在世,也不过做父亲身边一个不得宠的妃子,绝不可能分得影妃的半分宠爱,还是会孤苦度日。
“对你的母亲我很是愧疚,但大错已经铸成,还希望你不要太过怨恨我,我会好好补偿你。”立禅看出她心中所想,致歉道。
冷露心想:母亲在世时常说父亲要是无情绝不会有半点好意示人,说他对我们母女不是没有情意,只是她不愿告诉他我们母女的事情。想来那是要是父亲知道我,定然会好好照顾我们。“父亲,您好像心里有事,请问是不是还在为影妃担心,天狐大人既然答应要为影妃解咒,就一定会办到,不会食言的。”
立禅点点头,知道冷露对舞离十分崇拜,说道:“但愿如此。”他突然向窗外看去,一脸吃惊。
冷露见状感到奇怪,顺着父亲的目光向外望,不由“啊”的喊出声。平日见惯的景物竟然全变了样。
“他疯了。”立禅轻声说,内心的不安更重,万分担忧苏蝉影的安危。
冷露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她知道这个情景是不好的兆头,顿时一股冷气从手掌生出,传遍全身。
立禅见女儿惊恐的样子,忙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在呢。”他拉起女儿说,“走,一起去看看。”他眉头紧锁,尽量不露出太多的惊慌。
冷露跟着父亲,一路快步向舞离那里赶,头一次,她感到十分心安,心想:有父亲疼爱也是好的,要不然就和父亲一起去。但又担心今后受到别人的轻视,而且她现在和一个侍卫正在交往,虽然他不是很和她的心意,但作为侍女也没什么可求的,倒也有些不舍。
“父亲,影妃娘娘不会有事吧?”冷露问道,秀眉微蹙,显出她对苏蝉影的关心。
立禅不敢肯定舞离不会对苏蝉影做什么,只说:“去看看再说。”
破碎的花瓣在半空中无助飞舞,抚过父女俩的带着惊慌的脸。
“大人,大人,不会伤害影妃……继母的。”冷露感到立禅拉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对立禅和舞离的不和她也有耳闻,何况苏蝉影身上的咒语还是舞离下的,为了安慰父亲,她甚至改口称苏蝉影为“继母”。
“舞离,太多面是你不了解,看不到的,蝉影刚刚从一个痛苦中解脱出来,就有被舞离送到另一个痛苦之中,这几年,蝉影受了太多的苦,太多了。”苦涩的滋味像是被拧过留下精华的苦药,苦到极点。
冷露不语,她确实不理解舞离,不理解舞离为什么要照顾她们母女,却还要对她们表示厌恶。
舞离房间中冷香味甚重,他静静站在大开的房门口,仍是银色的衣衫,冷艳飘逸。
立禅停住脚步,将冷露护在身后,厉声问道:“蝉影怎么样?”
舞离笑语晏晏,净白的脸更加苍白。“他在里面,你自己去看。”
立禅对冷露说:“跟着我,别离开我三步之远。”
冷露不敢看舞离的眼睛,低头答道:“是。”紧随着立禅走进房间。
房中宽大的银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衫的人,他安静地沉睡着,黑夜般的长发半遮他的脸。
立禅看到他的脸,不觉一愣,纵然见惯绝色,他还是一时失神。
冷露也早愣在父亲身后。
露出的半张脸是任谁都无法抗拒的美丽。如果说苏蝉影是有白莲的清丽,那他就无法用花形容。
但他不是苏蝉影。不!他是,是改变容貌的苏蝉影。立禅指甲掐进手掌,厉声问:“舞离,你到底要做什么?”他绝然不会安好心。
舞离对他的质问反应十分平淡,说:“你不是也喜欢更美的?要不然怎么一眼看到他就呆住了?”
“蝉影现在怎么样?”他走上前,颤着手拨开挡住苏蝉影半张脸的头发。
冷露又是一声惊呼,吓得她忙捂住双眼,转过身不敢再看一眼。
立禅搂住苏蝉影,连声音都颤抖起来:“舞离,你太狠了,他是无辜的,你恨的是我啊。”
苏蝉影露出的半张脸竟然比他原先恐怖百倍。
“蝉影他怎么承受得起?你要恨我就对我下咒,为什么要一遍一遍伤害他?”
“大人。”冷露哀求道,“求您放过影妃。”她本想称他为“继母”,但怕舞离更加怨恨,又改了口。
舞离叹气道:“我做你的保护人这么多年,还是不如你父亲的几句话。我肯不肯放过他,还要看你的父亲怎么做。”
立禅放下苏蝉影,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咬牙问道:“要我怎么做?”
舞离淡淡说:“我累了,你们都出去,不要动苏蝉影,他离了我三步远必死无疑。”
“你……”立禅又气又急,但又无可奈何。
冷露知道舞离的脾气怪异,忙拉着父亲说:“父亲,咱们快出去。”
立禅冷冷说道:“要是蝉影没事我也不会如何,但要是他伤到半点,我决不罢休。”我立禅,一代蛇神定然灭了你们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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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凋零地更加厉害,冷露担忧的看着心事重重,焦虑不安的父亲。万一父亲和大人成为敌人,那可叫她为难的。
冷露劝解道:“父亲,大人有时做事虽然过分,但从不滥伤无辜,他也许只是想吓吓父亲您,不会伤害继母性命的。”
立禅叹息道:“我早知道‘情’字即可成人,也可误人,但自身就无法克制,才使得蝉影身遭不幸。我和舞离的事情想必你也不清楚,他恨我,是因为我对他无情,恨蝉影,是因为他得尽我的爱。冷露,你年纪尚轻,恐怕不明白要是一时不慎,婚姻错误能让你遭受多大的罪,我正是因为婚姻不美满才希望能找到一个值得爱的人共度一生。当我遇到蝉影时,也是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成了此事,结果使他婚后郁郁寡欢,在我们失去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后,我和蝉影的关系才有所缓和,我本以为从此可以安稳度日,谁知他被下了毒,又被用禁术毁了容貌,其中辛苦也只有我和他知道,好容易到了现在,他也决定和我生活,却又是这样,我说我内心能平静岂不是假的。”他连连叹息,哀叹和苏蝉影的情事不顺,心里想着:蝉影其实到现在还不是很愿意和我行房事,我实在想不出这事他到底在怕什么。他自然不会将这话告诉女儿,而且他这么说也是别有用意。
冷露心想:可不是,要是轻易许嫁,再不如意,或是今后遇上真正合适的人,我岂不比父亲难办,父亲尚可纳妃,而我要是离开夫君再嫁比被别人耻笑。或许我正是担忧如此才至今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幸好没有,不然此时也不好和父亲相认。但要她立即与他断了关系也有些难,到底他对自己是一片真心。
立禅见女儿犹豫不决,便直径说道:“舞离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就要出嫁,可是真的,这可让我为难,我本想为你选择佳婿,但要是你已经许给他人,我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怕你会委屈,那我就太对不住你们母女了。”
冷露听父亲这样说,只好说:“我也没有答应他,只是我也不好拒绝。”她踌躇着不知怎么和父亲开口。
立禅关切道:“是不是因为他对你极好,但你心里其实不是很喜欢他,可是见他一片深情就不好拒绝。”他早猜中女儿心事。
冷露羞涩不语,算是默认。
立禅教导道:“这个道理我也是在有了蝉影后才想明白的,对一个人好不好,是你自己的事,对方并不一定因为你对他好就该对你一样的好,想当时我不顾蝉影的想法硬是纳他为妃,对他无不用心,却让他万分痛苦,他只当我是朋友,但见我对他那么好,他又难以拒绝。后来我才想明白我对他如何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要求他回报我同样的感情,我强求他如我对他一般对我,反而使我们都深陷痛苦中,后来我决定只要我对他好就行,他愿意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都不要他回报。好在这几年他的心也开始向着我,但是强行结合真是痛苦不堪。”立禅自然隐去自己暗中做下的事情,绝口不提自己骗苏蝉影服下生阴珠,忘却前妻。
“父亲,女儿明白了。”冷露知道父亲的意思,也知道自己不可勉强自己接受自己不想接受。
立禅问她:“不如你就和我去了,我和舞离交恶,你实在不合适留在这里。”
冷露迟疑道:“父亲,您还是容女儿再想一想。”
立禅道:“也好,毕竟你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他皱起眉头,想着舞离到底想让他干什么,苏蝉影不知是否可以平安。
舞离整理好苏蝉影的长发,俯在他身上,将一根神针插入他的人中,用嘴含住神针的另一头,口唇微动,念起咒来。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发疯,可是无法控制自己。立禅,想起他对着苏蝉影柔情似水,旖旎缠绵,他就无法控制内心的失落和妒忌,那是他第一次爱上。
苏蝉影眉头微蹙,轻轻哼了几声。
舞离右手伸出两指,在他额头划过。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苏蝉影神志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陌生房间里的大床上,而天狐舞离正侧身半卧在自己身边,悠闲地品着香茗。
苏蝉影一惊,猛然想起浮尧试图轻薄自己,挣扎着想起身。可是自己浑身无力。他暗自哀伤,不知命运如何,盼着立禅能快点来。
“他帮不了你,只能求我放过你。”舞离缓缓说道,伸手取过一面镜子,“你看看自己的样子。”
镜子里是苏蝉影熟悉的面容,他有些不敢相信,经历这么多事,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大限将至,身体的羸弱让他时常产生悲观情绪,认为自己此生不幸胜过他人,到死也不能哀叹地完。现在看到自己容貌恢复,倒觉得不太真实。
舞离身上的冷香不断扑到他的鼻中,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他现在轻浮行径一点不让浮尧,顿时让苏蝉影魂飞魄散。
苏蝉影心想:上次因为孩子没有了和他正巧有事躲过去了,这次不一定这么幸运。他想开口哀求,又怕会错意,只好说:“立禅现在在哪儿?我既然已经好了也该回去了。”
舞离冷笑道:“你还没有完全好,只要离开我这里你就会死,你该不是想让立禅伤心吧?”
苏蝉影顿时觉得自己命薄福浅,就如早晨竹叶上的露珠,太阳一出来就消散不见。
“想让我救你不是不可以,我要你做件事。”
“什么事?”苏蝉影感到不妙。
舞离露出一个满是魅惑的笑容,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苏蝉影顿时脸色惨白,但声音坚定地说:“次事我决不做,要是天狐大人强逼我,我也只有一死,但我的身体决不会让立禅以外的男子接触。”
舞离冷酷一笑,他还真如立禅说的,不会让他的名誉受到损害。“你愿为他守身如玉,是因为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