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春寒 中 （生子）————素梨竹影

　　“别叫我公子，我叫苏珏瑕。”瑛儿告诉她自己的大名，还用手指在地上写出来。

　　“哦？”浅渺带着疑问看着他。

　　“父亲说‘人无完人’，如玉常有瑕疵，能正视自己的缺陷是做人的一个重要美德，所以我小名唤作瑛儿。”他笑着说道。

　　浅渺点点头，明白过来，影妃果然是不俗，让自己的儿子名字有瑕疵，却正是涵养颇深的表现。

　　“大人允许我以后和你一起读书，真的是很难得的机会，我们精灵不比蛇族的侍女，我也是在收拾书房时，偷懒看一些。”她捧起书，静静看起来。

　　瑛儿点点头，也捧起自己的书，只是到后来，常是他俩同看一本书。这一切全落入立禅眼中。

　　这小子比他父亲强，苏蝉影十七岁才知道什么叫情窦初开。他杂七杂八地想着。

　　苏蝉影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该回去了。”

　　“又要几个月见不到他，你今天就多留一会儿。”

　　苏蝉影摇摇头，说：“我要在傍晚前回去。”为了保证废妃的贞洁，必须在天黑前回去。其实现在没有谁把他当废妃看，都知道没有再纳妃的立禅每天晚上在哪里香梦沉酣。

　　“再过几个月，那场劫难就全过去了，明天我会一直陪着你。”明天苏蝉影要服下最后一粒内丹。

　　苏蝉影淡淡笑道：“不麻烦你。”

　　“怕什么。”立禅放下手里的书，笑道，“服药的第一天最难熬，我不在你身边不放心。”在他嘴边轻轻一吻。

　　“立禅。”苏蝉影变了脸色。

　　“我以后绝对不再这样。”立禅笑着保证，他们的“君子协定”，在苏蝉影家里绝对不做亲密的动作。

　　苏蝉影叹口气，说：“我竟然会信你，次次这么说。瑛儿的事情你同意吗？”

　　“当然同意。”现在就只有你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真实目的。

　　苏蝉影感激地看着他，嘴角全是笑意。

　　眉头间的愁云淡了许多。

　　惹得立禅又是一吻。

　　“你……”

　　“瑛儿，你还有什么事情？”立禅对着门口说。

　　苏蝉影只好收起责怪，转过身，笑问道：“瑛儿，你不是要出去玩吗？”

　　“爹爹，叔叔，我听说明天爹爹要服下内丹，知道爹爹有段时间不能回家，所有爷爷奶奶想留爹爹和叔叔用了晚饭再走。只是我知道这不符规矩，所以请叔叔定夺。”

　　“当然是留下，这是小事，有我呢。”

　　正是因为有你我爹才连吃顿晚饭都不能自主。瑛儿看着立禅得意的样子想。他对某些事情也略知一二，心里很想问问爹爹能怀孕的事，但也清楚要是问了，自己那个似乎永远不会发火的爹能让自己一个月下不了床。只能到藏书阁找了，还有浅渺陪读，他现在像吃到陈记的糕点一样开心。不知道浅渺喜欢不喜欢吃糕点，陈记的糕点很好吃的。

　　“带上一些，小孩子都嘴馋。”立禅对他风清云淡地说。

　　“什么？”苏蝉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糕点。”

　　苏蝉影更是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瑛儿霞生双颊：“呵呵，爹爹，叔叔说的是我可以把糕点带到书房里。”他打着马虎眼，溜之大吉。

　　立禅握住苏蝉影的手，在自己的手掌里摩挲。“瑛儿会是一个很好的哥哥。”要是不好让他一辈子都见不到浅渺。

　　苏蝉影知道他心里在为什么兴奋，扭过头不让他看自己烧烧的脸。

　　“先和爹娘一起用餐，然后我们一起回去。”苏蝉影已经不计较他怎样称呼自己的父母，反正他也不会改的。

　　“今晚你回去吧，让我静一静。”越来越会折腾人，闹得他大半夜还睡不了。

　　“嗯，好。”来日方长，立禅深知。

　　苏蝉影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闵池好吗？上次见他提起不落烟还是恨的咬牙切齿的。”

　　立禅眉头一皱，用惋惜的口吻说：“可不是，每天就知道攻医术，其他事都不理，不落烟常常会送来些东西，他一件都不要。”

　　以前当宝贝的礼物，他亲笔书信，除了神兽小柯，什么都没留下。一开始时他还会在他派人送来礼物来为他带封信，上面只有用他的血写成的“恨”字，暗红的颜色，每一处都是浓烈的恨意。

　　“恨不得咒他死，发了狠。可是到了晚上，听任恩前辈说，他常蒙着被子哭。”

　　他还是跟他走了，偷偷地跑了，但到了第四天，又带着小柯回来，问他什么也不说，美丽的丹凤眼肿成了核桃。因为他已经失身，而且极通医术，所以没办法查出闵池是否和不落烟有了欢愉的事，虽然只要立禅或其他法力高强的神仙运用神念即可知道，但大家对这个惹人怜爱的孩子满是爱惜，对方又是不落烟，只是让他在天刑台上受了四十九的洗髓水。之后闵池病了一场，病好后又回到医药典作他的医官。

　　但从此他再无欢乐，就像阳光下的茂盛生长的紫藤花突然被采摘扔到黑暗的屋内，渐渐失去生气。

　　只有恨不落烟时，他的眼睛才能放出光彩。

　　苏蝉影躺在床上连连叹息，闵池的事他全知道，就连他小产，也是在自己这里。四十九天的刑法虽然不重，但让闵池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成长。可不敢让别人知道，咬牙逞强，谁知道会在来看苏蝉影时小产。

　　苏蝉影忘不了那天他听到外面不寻常的呻吟，出门一眼看到跌坐在石阶上，裤子上全是血的闵池。

　　“别告诉别人，我服了打胎的药，没想到……”他苦苦一笑，“我恨死那个混蛋了。”

　　他满心的痛惜，这么阳光，这么年轻，猝然变成另一个样子。他俩还真是有点像，同样经历情感的痛苦，同样失去腹中的小生命。但他苏蝉影还有机会，闵池呢？他还有心爱吗？他的伤痛要过多久才能被抚平？

　　一夜之间，苏蝉影全心念着好友闵池，伤心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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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次服下内丹，意味着再经历一次痛苦，好在是最后一次。

　　苏蝉影服下天狐内丹，顺从地躺在床上，等待痛苦的到来。

　　立禅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有我呢，要是太难受，你咬我也行。”

　　忍不住一笑，他真的有千岁？

　　苏蝉影的呼吸急促起来，秀眉紧锁。

　　“痛就喊出来。”立禅搂住他的肩，急切说道。

　　“啊。”他猛然推开立禅，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在床上翻滚起来。

　　任恩察觉不对，上前紧紧按住他，掰开他的手。顿时大惊：“咒。”

　　那张清俊的脸再次可怖可憎。

　　“怎么会。”立禅一脸不敢置信，上前抱住他，汗水涔涔。“怎么会。”

　　“请让开，我要做次检查。”任恩推开立禅，为痛苦的发不出声的苏蝉影做检查。检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没想到，真没想到。”

　　“到底发生什么事？”

　　“曾外祖，这是怎么了？每粒内丹都是检查过数次的。”

　　任恩倒是平静下来，说：“这种咒是以牺牲下咒者的法力为代价，分别下在两粒内丹上，只有在咒发生时才能发现。一粒是天狐内丹，一粒是……”

　　“鹰帝内丹。”他俩异口同声说道。

　　但是任恩摇摇头，说：“是豹王。”

　　顼喾？！立禅不敢相信，那个和善的神。

　　舞离和顼喾的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顼喾很喜欢我。

　　那时候怎么就不在意？

　　懊悔已经来不及了。

　　几日后，不落烟带着舞离口信来到立禅的神域。

　　“我也没想到他会怎么做。”不落烟的口气带着歉意。

　　“他想怎么样？”他已是疲惫不堪，“怎样才能放过我的蝉影。”

　　“带着蝉影去他的神域，他在等你。”

　　立禅闭上眼，喃喃说道：“我怎么就是保护不了他。”

　　“我可以解除苏蝉影一半的痛苦。但是我有条件。”

　　“你不能再伤害他。”

　　“我是想解决我和他之间的问题，让我带他走吧。”

　　立禅不答话。

　　“先让我见见他，你应该看得出我从未忘记过他，可是他就是不给我机会。”

　　“好吧。”立禅点点头。

　　“我不会伤害他。”不落烟向他保证。

　　闵池站在松风殿殿前，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见他。太恨他了，教唆他和他出奔，但又扔下他。

　　怎么能忘却，那夜，那月，那冰冷的台阶，他的信誓旦旦，他留在身上的痕迹，他的冰冷语言，他悄无声息的抛弃，还有，洗髓水的冰冷刺骨，突然的腹痛，顺着大腿内侧流不尽的鲜血……

　　“为什么不进来，我一直希望有个和你攀谈的机会。”不落烟出现他面前，神情平静，带着追忆的意味说，“你一直在恨我，咒我，而我，却一直想着你的好，念着和你在一起时的快乐。”

　　那为什么还要丢下我？你总是在方便的时候寄来的东西，当我不知道吗，你对每一个情人都是这样，好让你的情人记着生命中还有你，和你的纠缠，但你却不再出现。闵池在心里苦涩地说，心比药汁还要苦上千倍万倍。

　　“进来吧，这次来我是想带你走。”

　　闵池依言跟在身后。

　　“当时我的心很乱，本来想和你分开几天，等心静下来再面对你，再开始以后的生活，因为要我立刻说不要紧太难了。”一路上一直是他在说，“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一封真正的信，告诉你过得好不好。”

　　不知不觉已经跟他走到内室。闵池猛然惊醒，这里有强大的结界。他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在大人这里，他应该不敢干什么。

　　“我向立禅保证，不会伤害你，但我做不到，要不是我偶尔用魔镜看了看你这两年的生活，我还不知道你原来当时有了我的孩子。”他的声音变得苦涩，含着掩不住的怒意。

　　“你想怎么样？”闵池向后退了几步，离他更远些，“你来这里是因为蝉影的事，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落烟直视他闪着不安的眼睛，冷峻地说：“我知道，但你知道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了孩子，为什么！你竟然把孩子打掉，那是我的孩子啊。”

　　闵池愕然，他在乎孩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极大的气流震住。不落烟如梦般的长发仿佛受到狂乱的气流影响的升腾到了空中，从他身上发出让他觉得自己要深馅万丈冰狱。

　　恐怖锁住闵池的全身。他惊恐地看着怒火愈来愈大的不落烟。

　　逃……他转身向门口跑去，忘了使用移行诀，更忘了这里早就布下结界。

　　强大的力道扣住他的脖子，顺着力道他被狠狠扔在床上。

　　“救命啊。”闵池惊声尖叫起来，全然不顾有没有人听到。

　　“我让你喊。”一股能力顺着手脉传入闵池的脖子，他顿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他。

　　不管自己下手重不重，不落烟的拳脚都落在闵池的身上，没多久身上便被打得遍体鳞伤。

　　“贱人……你这贱人……背着我把身子给别的男人，还把我的孩子杀了……”狂风暴雨般的拳头打了下来，还嫌不解恨，抽出腰上的软鞭，没头没脸地打了下来。

　　闵池像是不知道痛，任他打着自己。他是什么意思，不要他，又不准他不要孩子。难道当时让他挺个大肚子让大家都看到吗？就算自己当时求他，他会管吗？

　　不落烟发现他不是童身后，竟然不顾他刚刚经历了强烈的房事，一把拉起他，要他说清楚。

　　“为什么不反抗，让他夺走你的贞节！”他向他怒吼。

　　闵池留下委屈的眼泪，他反抗了，才被轮奸，差点被打死。

　　“贱人。”他就说了这一句话，把他狠狠往床上一推，闵池的头撞在床栏上，失去知觉。

　　醒来时，只有自己还在那里，小柯在床头舔着自己的脸，焦急地叫着。

　　许久不要回忆的记忆，像茶叶般沉浮，出现在闵池的脑海里。

　　不落烟停下手，在他脖子上画了一个咒。

　　“我后悔我信了你，没听大人和曾外祖的话。当时是你不要，现在又来怪我。”闵池已经唇角溢血，连视线也是一片模糊。

　　“我从来没想不要孩子。”不落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只有我不要的，没有谁能自做主张。去和立禅说，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你已经是我的了。”

　　“我不要。”闵池闭上眼，心里连懊悔都没有，现在才恨自己没看清他已经来不及了。

　　“不想帮你的朋友？只有我才能减轻他的痛苦，跟我走，我就帮他。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是我的洛妃，你让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就还我一个。”

　　闵池不答话，这个家伙简直是疯了。

　　他的腰带，连同身上沾着血迹的雪白衣服一起被硬生生的撕扯开来。

　　“不要……”闵池无法控制的尖叫起来。

　　“把孩子还给我。”不落烟毫无怜惜的肆意玩弄，似乎他是件廉洁的物品。

　　“吼。”结界被冲破，一团黑色的东西撞在不落烟身上，把他从闵池身上撞开。

　　“小柯。”闵池蜷缩着身体，躲在小柯身后。

　　不落烟看着当初由自己寻找来的神兽，现在在跟自己作对，默念起咒语。

　　一道白色的光环出现在床前，挡在不落烟和小柯之间。“你在做什么。”小柯毁坏结界的同时，立禅立即发觉不对。

　　不落烟看着突然出现的立禅，冷笑不语。

　　“你想污辱这孩子。”立禅手一挥，一件白衣套在闵池一丝不挂的身体上。

　　“污辱？”不落烟冷笑道，“是他污辱了我的感情，竟然和别的男人有事情。”

　　“那不该怪他，闵池是被欺负了，要不是为了帮蝉影，也不会有这样不幸的事。”

　　“他还杀了我的孩子。”

　　立禅身体明显一振，他明白发生过什么事。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立禅抱起吓得直哆嗦的闵池，冷冷说道。

　　“我会讨回来的。”不落烟冷笑道。

　　立禅抱着闵池离开。小柯警惕地看了不落烟一眼，紧紧跟上。

　　第四十九章：梅花劫1

　　似乎，似乎是很久以前，很久，但没有久到自己能忘记，心里还清楚记着每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