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上千帆 下————黯月星辰

　　“我本以为，在这个时候你会去陪他……”

　　“如果他需要，我会的。”颜千帆说的坦然，却令万东心中一窒。

　　“不过我能陪他一段，却不能陪他一辈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不是我牵手後半生的那个人。”

　　坚定而认真的目光，令万东动容。

　　若说之前还有什麽不平，也尽数释然。

　　谁都有过往，是回忆。

　　而以後才是他想要独占的。

　　“帆帆，我好感动，请相信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也不顾是在大街上，万东忘情地伸手去拉颜千帆，他却後退一步。

　　“你干嘛？”

　　“什麽干嘛，你不是说以後要和我牵手麽？”

　　颜千帆顿时冷笑，“少自以为是，我什麽时候说和你了。”

　　“咦？”

　　“不要以为和你约会一次就沾沾自喜，追我的人可以从这排到排到香港去，你还是继续加油吧。”

　　“……什麽。”

　　“别一副蠢样，先想法解决晚餐的问题。”

　　“喂，别转移焦点，把话说清楚！还有谁在追你了？！”

　　“很多。”

　　“有多少？”

　　“反正很多。”

　　“喂，你别走，给我交代清楚──”

　　东上千帆-60

　　几家欢乐几家愁，正当万东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颜千帆不算正式的答应了与他的交往之时，一向以情圣自居的姚莞却跌入了感情的低谷，终日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为此，颜千帆有大半时间都伴在他身旁，比起以前反而少了更多与万东的相处时间。

　　虽说万东可以理解，但心底多少也难免有失落。

　　其一是郁闷两人好不容易有了突破性进展，却就这麽卡在原地；其二是担心夜夜买醉的姚莞酒後乱性，两人背著他干出什麽事来，结果越想越烦躁，只要和颜千帆分开一会就开始坐立不安，典型的恋爱症候群。

　　好在和NTV的签约还算顺利完成，只是庆祝酒会上身为主角的姚莞、颜千帆、结城秋纷纷缺席，只剩山口杏子与他独撑场面，不厌其烦的应付各界媒体的采访，好不容易寻得空闲，极有默契的一起逃到了外庭的长廊里喘息。

　　万东和她没有太多交集，聊起来倒还随意，原因大概是山口杏子过於直爽的性格。

　　“老实说，以前念书的时候真是一点都看不出他们俩是这种倾向的人，还以为是眼光太高，所以身边的女人都看不上──，果然是当时阅历太浅了啊。”

　　端著酒，山口杏子自言自语的口气像是面对一位多年的老友。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明明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可以纠缠不休的牵扯很多年，而努力去争取的东西到头来仍是一无所有，相比於我，你其实很幸运。”

　　万东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其实也没有，现在我也是提心吊胆的，要不是脸皮厚对他死缠烂打，千帆他根本就不会和我在一起，我都紧张搞不好那天他就忽然反悔了。”

　　“那不会，千帆他不是那种人。”

　　“是吗？”

　　虽然毫无任何凭据的安慰，但还是让万东心安不少。

　　她认识颜千帆的时间比他久，也许她能给自己些实质性的建议。

　　“虽然他看起来是被你强迫的样子，但我很了解他。他那种性格的人，若不是自己心中有了决定，是不可能被人轻易左右的，他的原则相比姚来讲要坚定得多。总是表现得很被动也是他的个性之一，像这样蛰伏伺机而动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只有姚那种白痴才会傻乎乎的到处招蜂引蝶，然後自己一身伤。”

　　说这话的时候，山口杏子脸上有极为明显的阴霾，万东不想插手别人的私事，但好奇是人类的天性。

　　“……其实，我一直不大清楚姚莞和那位齐先生的事情，他们到底是……”

　　“他们之间的孽缘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过我可以顺便提一点，之前他所谓学成归国前的两年时间，其实是在服刑，他差点杀了那男人，幸好没杀死，不然跟著遭殃的人要有一大片。”

　　“什麽？”

　　“别一副吃惊的表情，这个世界上复杂的事情多的是，你要真感兴趣回头可以找千帆慢慢打听。”山口杏子波澜不兴的吐了口气，“说起来，我们这群人里，人生最简单的其实反而是千帆，他身上一点有趣的故事都没有，真是个乏味的男人呢。当然，我相信遇上你以後，他的往後的日子想必一定十分精彩。”

　　万东一怔，有些羞赧。

　　“话也不是这麽说……之前他和姚莞几年的感情……”

　　也算得上是个故事了吧，起码自己为此介怀了很久。

　　而且山口杏子不是很喜欢姚莞吗，怎麽看起来她对这事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你该不会是想问我为何从未把千帆当作情敌吧？”

　　果然被她一眼看穿。

　　“为什麽你会这麽想？换作是你，假设千帆有个对他很好的哥哥，你会把他当情敌麽？”

　　“咦？”

　　“这事我一直很纳闷，包括千帆自己，这麽多年了居然还没觉悟，他对姚莞的那种感情哪能算得上爱啊！充其量，也不过友情和亲情的混合体罢了。”

　　“咦咦？”这下万东真的惊讶了，“可是千帆对他──”

　　“当局者迷，你这个旁观者怎麽也跟著犯蠢呢？你不觉得千帆与姚的相处方式，与其说仰慕者的暗恋，倒不如说哥哥对弟弟的纵容麽？”

　　“啊，这──”

　　仿若被倏然点醒，脑海中某种灵光一闪，回想起往日的种种细节。

　　颜千帆对姚莞确实关心体贴到无微不至的地步，可是对於姚莞的恋情，他似乎也从未表示过妒意或不满，最多也就是无可奈何的模样，这麽说来难道真是……

　　隐约的，心底如豔阳穿透云层，暗然窃喜的弧度浮现在眼角，就像是介怀许久的心结被解开，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原来，一直在困扰的事其实是自寻烦恼，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吗……

　　“你别高兴得太早，不管任何事不能光看表面，隐藏在下面的动机才是重点。”

　　唇角的笑容愣住，万东疑惑“──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千帆之所以对姚特别纵容，那是因为姚以前对他很好的感恩心态。但你有没有想过，姚这种生性恶劣的人，为什麽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示好？友善？一见如故？还是对当时家庭贫寒的千帆的同情？别傻了，他可不是那种爱心泛滥的人，你就不好奇是什麽理由使得他在那丹h男男女女中选择了千帆来交往？”

　　愉悦的情绪被扼住，心脏倏然一紧，仿佛被什麽东西抓牢。

　　“如果我是你，就把自己的东西牢牢抓在手里，才不会送到那麽危险的人身边。男人啊，最是反复无常的动物，什麽变数都有可能。”

　　仰头喝干杯底的液体，别有深意的轻嗤出声，山口杏子同情地扫了他一眼，转身慢步走回大厅。

　　万东面色震惊的僵立在原地，久久呆滞，杯中的酒洒出而不自知。

　　---

　　万东：「搞什麽啊，又起风波！」

　　某辰 耸肩：「亲们对於缩水版结局不满意，还是按照大纲来吧。」

　　万东：「大纲去死！」

　　颜千帆：「……」

　　东上千帆-61

　　立在原地，久久呆滞，杯中的酒洒出而不自知。

　　*

　　“唔──”

　　皱紧眉头无意识的呻吟，姚莞从宿醉的沈睡中醒来，伸手在旁边的桌上摸了摸，一杯水已经递到面前。抬头看了一眼，即使焦距模糊也可以轻易辨认出是谁。

　　“呃……痛死了……，……我睡了多久？”

　　“整个下午。”

　　颜千帆静静坐在床侧，口气平淡。

　　没有责怪或是抱怨之意，仅仅只是陈述。

　　“啊……那麽久啊……”将空杯子还给他，吸吸鼻子，又往被窝里钻去，“……酒会的事没问题吧？”

　　“杏子和万东在打理，应该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

　　注视著他似乎又打算继续梦周公的动作，颜千帆缓缓皱起眉头。

　　“别睡了，梳洗一下，出去吃晚饭。”

　　“唔……，再等会……”

　　“再等你又忘了，待会我回去了你又闹胃痛。”

　　“…………”

　　不情愿的缩了缩，姚莞无奈的坐起身。

　　“好吧好吧，真是的。”

　　伸手去拿床侧的衣服，胸口和背上布满浅红的印迹，不用猜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麽，颜千帆挑了挑眉，面上闪现的仅有无奈之色。

　　“你那个小管家呢？怎麽今天没看到他？”

　　姚莞穿衣的动作一顿，脸上瞬间掠上复杂的神色。

　　“谁知道，大概被我骂跑了吧……，别管他。”

　　似乎担心颜千帆还要追问什麽，索性抓著裤子逃进浴室，“我洗个澡，等我五分锺。”

　　“嗯。”

　　奇怪的举止反而欲盖弥彰，颜千帆眯了眯眼，不动声色。

　　等水声从浴室传出，便起身走到阳台上，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手机，迟疑的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千帆，是你吗？”熟悉的声音，正是万东。

　　“嗯。”颜千帆低应，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现在在哪啊？”

　　“姚莞这，准备带他出去吃饭。”

　　“啊？”对方的音调顿时拔高了三度，“现在还没吃饭？！都几点了！”

　　“之前他在睡觉。”

　　“他睡他的！你不会自己去吃麽？就算叫外送也好啊，真是的，饿坏了怎麽办？想害我心疼麽？”

　　「谁呀，那麽肉麻……」，万东旁边传来陌生的男音，似乎是张健，颜千帆对他印象不是很深刻。

　　“担心什麽，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自在的低斥，笑意却浮上唇角，明明是恶心到不行的情话，却让心底满满的都是暖意，之前的疲惫仿佛也一扫而空。

　　“酒会还顺利吧？”

　　“顺利啊，反正还不是做做嘴皮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擅长这个了。只是那些记者烦得要死，同样的问题要问三遍。明明什麽都不懂还想假装业内人士，啧！杏子和我算是给足那些媒体们面子了。总之一切都OK啦！”

　　“那就好。”

　　“唉，我就知道你找我只会是为了工作的事，真是心寒啊……”

　　“我……”

　　嘴唇张了张，颜千帆苦恼的不知该解释点什麽。

　　如果说，他原本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然後鬼使神差的就拨通了电话，他会不会信？

　　──不过，就算他会信，打死他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别任性了，既然没事，那我挂了。”

　　“等等！”

　　“还有什麽事？”

　　“你们……”电话那头的噪音逐渐变小，似乎是万东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我可警告你啊，你们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可别干出什麽对不起我的事情，不然有你好看──”

　　“什麽……”颜千帆哑然，随即明白了万东的意思，“你在说什麽混帐话，我和他怎麽可能──”

　　“哼，男人啊，最是反复无常的动物，什麽变数都有可能。”万东咬牙切齿的抱怨。

　　“听起来真像杏子的口吻，该不是她和你说什麽了吧？”

　　“咦──”万东愣住。

　　“行了，别胡思乱想，我要真和他干出什麽事，你又能怎麽样？”

　　“喂──”

　　“就这样，挂了。”

　　无力的挂断电话，颜千帆忽然又有点後悔，最後一句话是不是说得太无情了。

　　一向沈稳淡定的心底，居然也会微微忐忑起来，瞪著熄灭的手机屏幕半晌，对方居然没有打过来刨根问底，令他更加挫败。

　　“你在干嘛啊？”

　　“没什麽，询问一下酒会的事。”

　　收拾起表情，颜千帆回头便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姚莞。

　　动作还真麻利。

　　“走吧，去吃饭。”

　　“嗯。”

　　姚莞虽然在国外长大，但反而更偏好中餐，颜千帆自然是知道的这一点的，於是便带他来到一家不错的湘菜馆，两个人点了一大桌东西，却显然两人都没胃口，各怀心思的有一口没一口。

　　汤锅里的水都添了二次，两人还没吃完一碗饭。

　　倒是姚莞先回过神来，疑惑道：“你有什麽事麽？干嘛老瞪著手机？”

　　颜千帆一怔，“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男人？”

　　“…………”

　　颜千帆匪夷所思的抬头望著姚莞一脸认真的神色，差点被他的语出惊人噎到。

　　“别开玩笑了，多吃点东西。”

　　---

　　万东：「为何我有不好的预感」

　　颜千帆：「你的预感一向不准」

　　万东：「是吗……」

　　东上千帆-62

　　“想男人？”

　　“…………”

　　颜千帆匪夷所思的抬头望著姚莞一脸认真的神色，差点被他的语出惊人噎到。

　　“别开玩笑了，多吃点东西。”

　　“失恋的人还能有什麽胃口啊”姚莞叹气，夹起火腿放到汤锅里，然後望著出神。

　　颜千帆闻言放下筷子，透过朦胧的雾气看著他。

　　“怎麽，还想不开？”

　　“早想开了，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嘛，……十七年了，哪有那麽容易说放下就放下。”

　　颜千帆不语，毕竟姚莞的经历太过复杂，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

　　几天来难得他肯开口说这麽多，应该算是心情有所放晴了吧，这样也好，他也少一份担心了。

　　“对了，你和万东最近有什麽进展没？”姚莞忽然问。

　　颜千帆怔了下。

　　“什麽进展，还不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