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上————绫部若樱

作者:绫部若樱  录入:11-22

  第二日,一清早外边便传来吵闹的叫嚷声,将这些远来的客人还有夜晚失眠的客人一并吵醒了。

  清竹穿戴好起来出去后,就看到远处田里聚集了好多人。

  “怎么回事?”他问身旁刚走回来的苏醉。

  苏醉耸了耸肩,道:“那个知府说怕他们这蝗灾大面积爆发,让他们割麦烧稻。”

  “这……这简直是绝人后路!”萧潇出现抱不平来了。

  “知府的官兵也来了,聿隐的人还在路上,明日才到。远水解不了近渴,有什么办法?”苏醉说的轻松,表情却是掩不住的愤怒。

  任凭那些农户如何哀求,官兵也没软下心肠,甚至下令若有违者就地正法。

  轩辕则一人在与那个管事的官员交涉。

  “不要说你这方法未必奏效,便是真有效这也是玉石俱焚!这种事我决不允许!”

  那个官员被轩辕身上散发的气势震慑在当场,下意识的就想遂了这人意愿,却听跟随的一个武官顶撞道:“你个混小子什么来路?我们官爷办事你也敢拦?!废话少说,不然连你一起烧了!”

  轩辕境怒极反笑,浑厚的笑声传遍田间。

  苏醉暗道糟糕,这主子早被这里青黄不接的光景给搅得一点心情也无,加上因为某人之事心情一直不见好转,这回有人撞他枪口上了!

  现在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啊,况且此时也不宜与地方官发生这种冲突,不然想在新升迁来的官抵达之前离开这里就有困难了。

  苏醉想着自己该到了急中生智的时刻,却突然被人拉住,听那人道:“叫其他人将行李收拾好,我们一会便启程离开。”

  苏醉眨眨眼,仿佛不认识眼前人,脱口问道:“为什么?”

  清竹一怔,为什么?

  很快又回复成平时的样子,说道:“需要我去帮你家主人降降火的话,就照我说的做吧。”

  苏醉浑浑噩噩的离开,头脑中都是那句‘降降火降降火……’,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实在是很想问,您打算怎么给他‘降火’啊?

  赵清竹走到轩辕身旁,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目光直视那个武官,道:“现在有一个无需烧粮又可驱虫的方法。”

  那个武官对赵清竹说什么已经没有知觉,只是看着那张脸就已经三魂跑走两魂,七魄剩下一魄了。

  轩辕将肩上那只手拂下握在手心,顺便将人往怀里带了带,目光前所未有的凌厉,只刺的官员冷汗涔涔。

  为了给自己壮胆,那个莽夫又道:“哼!世上哪有这种好事?不然往年蝗灾泛滥怎么不见谁想到好法子?我看你是在拖延时间,你……”那人刚要说出对赵清竹无礼的话便感觉腹间剧痛,弯下腰去,指着面前那个肩宽眼历之人道:“你!是你!给我把他拿下!”

  轩辕带着赵清竹退了几步,便见到萧潇和段离非挡在前面。

  此时清竹拿出那只奇异的银笛,放置唇下,在四周一片喧闹的打斗声中细细吹了起来。

  眼尖的农户指着远处黑压压快速移动的东西,张口结舌:“那是什么!”

  看到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惊恐的喊着以为蝗灾还没来就要来另一种未知的灾害。

  段离非此时抽空说道:“那是可以吃蝗虫幼虫的狼蛛,不会袭击人。”

  打斗随着黑色的接近渐止,那片黑色移动速度缓了下来,好像在找着什么。

  轩辕境神色复杂的看着靠着他的赵清竹,见怀中人脸色发白,扣在对方腰间的手动了动,便伸出左手抵在清竹后背,缓缓输入至纯至阳的真气,却感觉这真气入了清竹体内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没了踪迹,才犹豫的收回了手。

  他怎么忘了,对方既已武功尽废,自然筋脉也不可能完好……

  随着狼蛛的接近,众人发现,那些寸许长的蜘蛛竟然如狼一般在扑食蝗虫!

  过了一个时辰,田间只剩一些个体较大的蝗虫在与狼蛛对峙……人们虽然对大规模的狼蛛到来心有戚戚,却也放下心来,起码蝗灾应该可以避免了。

  那些狼蛛仿佛一直在执行着什么指令一般,扑杀了一块田的蝗虫,再进入下一块田地,慢慢又远离的人们的视线。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只有人们叩拜天恩的感谢声,再无人吱声。

  又过了许久,赵清竹才将银笛放下,感觉缺氧,虚脱。

  轩辕早已不顾及身上那件被对方虚汗打湿的黄衫,一直搂着清竹坐在地上。不知为什么,明明消耗生命的那个不是他,他却觉得喘不上气,明明虚脱那个不是他,双手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脑中那么一个原本清晰的概念突然就模糊了。

  为什么?曾经定要将这个人置于死地?

  不等他细想,就听到之前那个武官指着赵清竹道:“妖道!他是妖道!快抓住他!”

  原本虔诚谢天的农户被他这一吼都呆愣在原地,而那些官兵则一拥而上。

  武官心里算盘打得响,将这个可以驱虫的人送给知府老爷,他以后就不用总出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了!

  赵清竹张开眼,看到不远处苏醉等人带着行李出来,知道自己所托之事已经完成,便又拿起银笛。

  很快那些狼蛛又折了回来,这次攻击对象不是蝗虫,而是一些‘蛀虫’。

  清竹看着那些被层层狼蛛围住不敢动弹的官兵,笑着对身后轩辕道:“ 原来欺负人这么开心啊。”

  轩辕境调整了呼吸,将赵清竹抱入轿子,吩咐道:“出城!”

  “明天你的人到了,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吧……”那些家畜完全可以对付漏网的蝗虫。

  “嗯,你歇歇,先别说话了。”轩辕将他置在自己腿上,心理有些自责不该设计让赵清竹勉强的……

  “剩下的事,他们能处理好,累了就睡吧。”轩辕自言自语般说着话,心知清竹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十七、路见不平

  段离非先是进了轩辕境的马车。

  “青帝大人,恐怕你要离开一会,我要为清竹,宽衣,顺气!”段离非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重,不理会那个面色深沉的人。

  这个人到底还要害赵清竹几次他才甘心?!

  “等等!萧潇!”轩辕喝了一声。

  萧潇也有些担心的正侯在马车旁,听到轩辕的声音二话不说窜上了马车。

  “萧潇你先给清竹看看。”

  萧潇听出轩辕话中有些敌意,纳闷的看了看段离非,随即若有所思奸笑两声。

  段离非瞥到一脸不怀好意的萧潇,鄙夷道:“清竹的身子一直由我来照顾的,不麻烦殿座了。”

  萧潇给了轩辕一个瞧好的眼神,随后挑衅的看着段离非道:“段兄,你说你一直照顾他,可这五年了身体也没好利索,让我不得不怀疑您的医术,是否如江湖传言那般神啊!”

  “哼!我医术再好架不住害他之人心肠歹毒!”段离非意有所指的望着抱着清竹不撒手的皇帝大人。

  “……什么意思?”萧潇费解的看着他,即便他再迟钝也听得出对方此时话中有话。

  “萧潇……咳咳。”

  听到这声稍显微弱的声音,三人同时回过神来,看向赵清竹。忘了刚刚争吵之事。

  清竹拉起萧潇的手,脸色仍是很差,气息也不稳,只是眼神很坚定。

  萧潇霎时记起了清竹曾嘱咐过的事,心下一凛,更是急着按上了清竹的腕脉,一鼓一鼓的强劲心跳,与此人此时虚弱的外表形成了强烈而诡异的对比。

  清竹一直看着萧潇,目光说不出是威胁还是平淡,只看的萧潇心惊胆战,说了句:“气虚体弱,该多歇歇。”

  这次换段离非诧异,心下微动,便看着萧潇接下去如何言语。

  轩辕问道:“只是这样?”

  萧潇木讷且坚定的点头:“只是这样!”清竹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不然我就死定了!

  轩辕沉思,想不到萧潇骗他的理由却又无论如何不相信对方的说辞。

  本以为趁清竹体虚时,让萧潇为他检查身体就可以知道他此时身体到底是什么状况,没想到还是不行,早知如此便不该设计让清竹如此操劳……看来自己学艺时半点未接触医术的决定,如今是不对了。

  轩辕很小心的将赵清竹放在了软毯上,对段离非说道:“那就麻烦段兄照顾他了。”

  说罢踏出自己的马车,身后传来段离非略带戏谑的声音,“照顾他是出自我本心,不需要你来嘱托。”

  轩辕境顿了顿,随即跨上马背。

  苏醉靠近道:“清竹的蜘蛛缠着那些人,想必出城前不会有人阻拦。出了城聿隐派的人也该到了。”苏醉看轩辕没有异样,期期艾艾的试探了一句:“那个,他,他怎么样?”

  说完他就想自己撤自己一嘴巴,只见轩辕脸色比天气变得还快,回头挑眉问他,“苏暗主,你说呢?我现在啊……”轩辕接着特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真想有人被废了武功再尝尝绝还,然后告诉我他到底什么感受……”

  苏醉汗毛立了起来,连胯 下的马都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轩辕原本也是玩笑般说出这番话,却越说心理越堵,说到最后已是出口困难,无奈音量越来越小,一句话都没能说完,眉间又拧出‘川’字。

  “哎……”又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发现最近自己的情绪很反常,经常被跟清竹有关的事情牵涉到。

  回头望了望那辆马车,有些出神。

  几人越是想加紧赶路,路上遇到的事却越是接踵而至。

  这不,到了下一处镇子,还未在客栈落脚就先救了一个人。

  几辆车几匹马几个人原本也不是多事之人,只因当时街上吵闹,将身虚体弱的赵清竹给吵醒了,他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

  段离非便去帮他看了看,回来,道:“几个人围一个女子,无非逼良为娼或是卖身葬亲之类的,无须多管。”

  赵清竹对段离非这种与他自己无关的事便全不在意的的态度见怪不怪了,心想着这事多了,他纵使有心现也无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本想就此路过了,却听那群人中一个高亮嗓门的人喝道:“那个狗官郭知意的孙女?咱们哥几个就为那被狗官害死的人报了这仇!”那人说的话虽是义正言辞,然而言语间却透着龌龊不堪的调笑腔调。

  赵清竹揉了揉额角,道:“救下那女孩吧。”

  郭知意,郭知意……有些耳熟可又想不起什么时候接触到过这三个字。

  他打开折扇,仔细的看了又看,也没能想起这郭知意到底什么时候出现过,可既然有这熟悉的感觉,救下来总该没错吧?

  没想救了女孩,女孩却赖上不走,只边哭边道:“求善人救下月月一命,月月当结草衔环!善人若是置月月于此地而不顾,那青楼老鸨一会寻来,月月不如直接死在这马蹄之下,还了善人救月月的大恩!”说完便磕头,原本乌青的额头磕的血红。

  段离非扶着赵清竹坐起,从方窗看向那个自称月月的女子。

  身上虽是狼狈,可衣料却是较好的锦布裁剪,且颜色艳丽华美,想必容貌也是不错。

  轩辕悠闲地看着那个女人磕头,没有丝毫怜悯之意。

  待女子终于停下来,他才说:“送月月小姐回那个什么青楼,让老鸨费费心。”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策马而行。

  郭月月见这人如此冷情,心顿时凉了下来,只失神的坐在路中,动也不动。

  苏醉下马,绽放个笑容,道:“月月小姐,烦请带路。”

  而旁边那些原本叽叽喳喳不满这一行人做法的混混也早已被憋屈了好久的萧潇撂倒,此时东倒西歪言语不成。

  郭月月听到苏醉的声音,如梦初醒般哀泣道:“公子若不能带我走,我便死在这里,总比回去青楼被万人欺来的痛快些!”说罢便朝旁边的木柱撞了过去,苏醉当然不能如她愿,一手拦着,一手防着这女人过激的动作。

  唯女子与轩辕难养!

  赵清竹清脆略带柔软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慢!”

  只见一只素白的手纤细的指轻轻撩起马车车帘,手的主人说:“留下吧……”

  于是,他们这个队伍,又壮大了……

  郭月月为了报答赵清竹对她的救命之恩,一面感恩戴德的做了他的贴身婢女,一面有意无意的挡住了他身边其他男子的接近。

  看到有人怨怼的目光,她就对清竹说,“我看这些人对公子都没安什么好心,公子可要离着远些!”

  赵清竹只得无奈摇头苦笑。

  六月初,仲夏时,历经一月有余,几人终于在山东莱芜遇到了盟主郑斌派来迎接的人。

  舟车劳顿,几人决定先在客栈歇一晚,剩下一日的路程打算隔天再走。

  夏日夜风送暖,赵清竹感觉身体好了很多,就想吹吹晚风,趁着郭月月不注意溜出了房间,下了二楼走到客栈的小院内。

  一阵熟悉的淡香随风飘入鼻间,清竹扭头朝斜上方看去,入眼尽是淡淡散散的白,零星的偶尔飘下几瓣花瓣。

  也不知怎么,这种景色就是很容易让人生起怀念之感。

  槐树花就在眼前柔柔嫩嫩的绽放着。

  六岁进入静颠府学艺七载,下山历事两年,回府报师恩一秋,匆匆十个春夏秋冬已过。

  漠北养伤五年,再出现已是人生第二十一个春秋了,这漫长的二十一年,竟然什么都没做过……

  或许,只做了一件事……

  赵清竹轻轻慢慢的踏出一步,口中吟诵道:“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记得第一次见到轩辕是在皇宫中,那个带面具的孩子虽然全身都透着勿近的冷然气息,可还是耐心的告诉自己回去的路。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轻缓又向前一步。

  轩辕是个好哥哥,好朋友,好君王。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可是自己不该与他共同下山,不该与他日夜相伴。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也不该想要深入这个人内心,不该恋慕他。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可是这么多不该,也没能让自己后悔。

  他每迈出一步便说出一句,说完一句便想到一生,发现这诗竟然如此贴切。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另一个温醇的声音打断了清竹前进的步子,硬生生挡在了他身前。

  清竹抬头看去,忽觉被一股暖意包围,身上便多了件轩辕九龙腾的披风。

  来人依旧是温雅的微笑,眼中的沉痛也在清竹抬头前掩饰的一丝不剩,唯有明媚的凤目直睨着他。

推书 20234-11-25 :逆爱无欢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