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罗很感谢接下来的日子里,将是腊月,将要忙的头昏。
待抿罗再记起来日期的时候,便,过年了。
冯剑年终于是回了将军府过年去,抿罗也回了园子里团圆,那夜,便在雎柳廊睡下了。
育儿睡抿罗那处,抿罗却被拢帘拖过去了。
拢帘看抿罗,问:“大过年的,怎么愁眉苦脸的。师父的红包可没有少给你,还包了一份给育儿呢!”
抿罗坐在拢帘的床上,盘着腿,笑笑:“你要不服气,你也买了小厮回来,领双份的红包啊!”
“少来不回我话,我对你可能灵了,你对我用,可不灵的。脸笑开了,眼可没笑开,别想唬弄我。”
拢帘一动手,将抿罗给压趴在床上:“你今天不说,我可不饶你!”
“好啊你,太久没耍了,暗算我!”抿罗脚一勾,将跪着的拢帘措手不及的给勾翻了:“又不是就你唱过刀马旦,我可不怕你!”
“除了抚缨那小子人不可貌相外,你可从来没有赢过我!”拢帘手一翻,又将抿罗压回去了。
“谁说的准,保不定今天我就赢了!”抿罗再一扑腾,嘿,又给翻了回来。
两个人就在拢帘那张小小的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还是后来“嘭”的一下,一个不小心,拢帘自己撞上了床柱,两人才终于是忙忙的住了手。
“可有事没事?”抿罗急急的问。
“有事是有事,暂时也死不了!”拢帘哭腔哭调的应,还喊着:“看你还不告诉我,再不告诉我就疼死啦!”
抿罗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叹一口气:“告诉你就告诉你,不要给我瞎折腾。”
拢帘笑着抹泪,委屈的一撇嘴:“呜呜呜呜呜呜呜……又不是全是装的,人家是真的撞到了啦!”
“那你疼的哭了,好好哭吧,师兄有什么话也暂时不说了,听你哭好了!”抿罗却不买他的帐。
“好哥哥,你给我揉揉,边揉边说?”拢帘眼泪还在睫毛上,怜怜的问。
抿罗将他的头扶到怀里来,手掌下去,喝,还真的是撞的不轻。
轻轻的揉着,然后,抿罗慢慢的说:“拢帘,我喜欢他!”
拢帘一怔:“你……”
“拢帘,我喜欢上冯简了!”抿罗说的时候,淡淡的笑着,有种甜,有种幽怨。
双调·大德歌·春(6)
“拢帘,我喜欢上冯简了!”
“拢帘,我喜欢上冯简了!”
“拢帘,我喜欢上冯简了!”
“拢帘,我喜欢上冯简了!”
拢帘耳边,那句话就一直重复着。
“拢帘,你倒是说句话呀!”抿罗催促着说。
拢帘回神,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抿罗问。
“你喜欢上他了,然后呢?”拢帘问。
“我喜欢上他,哪还有什么然后!” 一句话,问的抿罗满头雾水。
拢帘于是明白,抿罗懂了的,还只是那么一小点。
这种事情该如何说,其实是最难定论的,拢帘笑笑:“没什么,就是问问,我以为会有更多的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听听来的,却原来只是这么一小点。”
抿罗终于是不再笑了,淡淡的说:“我只是喜欢他,我不会去奢望什么的。他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他待我如此已是难得,我不想其他,如若是能就这般一直相伴,抿罗亦知足!”
拢帘心一抖,看向抿罗,看那淡淡的忧伤,看那淡淡的愁,拢帘心下一笑,自己何苦自作聪明呢,也许,到头来,最笨的人反而是自己,因为,如果自己一旦相中什么了,是绝对不会愿意放手的。
不知道究竟执着是好还是隐忍是好,拢帘想着的时候,却见抿罗淡淡的一笑。
然后,听抿罗说:“所以,我觉得现在的这个样子我就很满足了,也许我真的没有办法那么的开心,但是,至少冯大哥他没有不开心,那就够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玲珑心思?怎样的一种剔透心情?
拢帘于是决定不再去追问关于抿罗与冯简之间的那些事情。
因为,他没有抿罗的那种剔透,没有抿罗的那种淡然,他会忍不住的去怂恿抿罗付出更多,或者怂恿抿罗索求更多,然而那些,并不是抿罗要的。
拢帘说:“好了,我的头也不痛了,快快睡了吧,明天虽说是大初一的,我们还得去唱戏呢。”
抿罗要的没有拢帘多,于是相应的,抿罗想的也就没有拢帘多。
抿罗很快的,就睡了,然而拢帘,却只能看着他那恬然的睡颜,叹气。
初二的时候,抿罗回家,冯剑年居然在那小小的院子里。
抿罗惊讶的问:“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我不放心你啊,而且,大过年的,没道理要你一个人住啊。”冯剑年微笑着说,那笑里,有一种单纯的甜。
“我也不是第一天搬来了,有些时候,大哥也不要因为我,而顾忌太多了,那样会让抿罗觉得不安心的!”抿罗在冯剑年将他冰冷的手收到掌中温暖的时候,说。
育儿勤快的开了锁,冯剑年笑笑的一捏抿罗的脸蛋:“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情的。”
“什么事情让大哥如此的高兴啊?”抿罗微笑的问。
“知道么,这个月的十八那天,大哥要去邻县求亲哦。可能三月的时候,大哥就要请你去吃喜酒了。”冯剑年还是笑着,那笑容在抿罗看来,却是那么的遥远。
抿罗听见一个仿佛是自己的声音说:“恭喜大哥!”
然而,另外一个声音却在说:“怎么就,那么的残忍!”
抿罗只是刚刚的明白了,刚刚的坦然说出口,刚刚的在新的一年里看见冯简了。
怎么就那么的残忍呢。
“听我娘亲讲,那可是邻县最美丽的姑娘哦,而且,品行也是相当的好的,可能以后来这里看你的就不只是大哥一个人了哦。而且,也许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来,就有人叫你叔叔了哦!”冯剑年笑着,开心的仿佛孩子。
抿罗觉得,他怎么就那么的单纯呢,怎么那么多事情都还没有懂,就要做人家的丈夫了呢?
抿罗微笑:“是啊,做叔叔呢,看我实在是好荣幸哦!”
抿罗不知道,原来,会有这么一天,他的事情,他的心情,就都不能再讲给冯剑年听,不能再肆无忌惮的去牵那温暖的手,不能再肆无忌惮的去靠那宽阔的肩,不能再让他帮他顶那一片天,不能看他只有某些时候才看的到独一无二的表情。
明明,明明就一直很清楚,爱上他就会是这样的事情。
明明,明明在拢帘面前还可以作出那么完好的心态,怎么到了这里,怎么就只是听了几句,却那么的痛,那么剜心的痛,那么的痛,那么……
“是啊,我都不知道,事情会那么的快……”
“大哥,不要说了,抿罗……抿罗好像不舒服。”抿罗拦了他的话,抿罗听不下去了。
“怎么了,不会是我一不在,你又病了吧!”冯剑年的声音立马就敛了欢快。
那种担忧看在抿罗的眼里,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很重要的吧,不然你看他,怎么就可以那么快的变了另外的一种表情呢。
“抿罗,究竟是怎么了,说说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大哥给你请大夫来?”冯剑年是在问着,却已经将抿罗给扶到房间里去了,那份小心,让抿罗想抓住他,并且,从此都不放手。
“抿罗……抿罗没事,抿罗只是觉得刚才有点头昏。”抿罗说着,往桌边坐。
“那你不妨休息了吧,晚餐想吃什么,告诉大哥了,大哥现在去给你张罗,大哥知道你一不舒服就胃口不好,育儿做的东西你定是吃不下的了。”冯剑年说着,就将抿罗往床边牵去。
“不用了,实在是破费,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的挑剔啊!”抿罗笑着,拦了冯剑年的举动,抿罗觉着,他就想看着冯剑年,就想在这个人还没有被其他的人冠上谶纬的时候,多看几眼。
“大哥不要说……”抿罗看冯剑年欲言又止,拦了那尚未出口的话。
“大哥只要常常来抿罗这呆呆,抿罗就高兴了,那些杂事,大哥没有必要为抿罗操心的。”
“抿罗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话也怪怪的?”冯剑年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问。
抿罗淡淡的笑一下:“有吗?可能是头有点昏,就说话也糊涂了。大哥不要见怪。”
“你看你今天给我客气的,说说,你把我家那个俏皮的抿罗给丢哪了?”冯剑年调笑般的质问着。
抿罗“噗哧”一笑,推他一把:“去,看我不舒坦,还戏弄我!”
冯剑年于是笑了:“这才是抿罗嘛,我就说,抿罗应该是快快乐乐的,才是大哥的抿罗!”
抿罗一阵眩晕,怔怔的在心中琢磨这句话。
“怎么说啊,抿罗听,这话着实不通。”抿罗笑笑的推开冯剑年,自己还是往桌边坐。
“怎么不通?抿罗高兴,大哥才高兴啊,抿罗要不高兴,那大哥可就实在是无从高兴了!”冯剑年不知道那话,在抿罗心中拨起的是怎么样的波澜。
抿罗心中,一阵不知道是什么,急着需要发泄的东西从胸口就那样的涌出来了。
抿罗忽然的冲到冯剑年的怀里,然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不绝于耳……
“抿罗,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冯剑年是一肚子的疑惑。
“好好笑,好好笑,哈哈哈……大哥不要拦抿罗,抿罗笑笑,立马就好了……!!”抿罗却是一直笑着,笑到他终于是无力了,然后喘息着,停下。
然后,抿罗微笑着,说:“你啊,这几日都不要来了,等你求了亲回来,你再来见我,可好还是不好?”
“为什么?”冯剑年问。
“大哥你呢,我要你想想,是你想我多一点呢,还是想那未来的嫂子多一点!”抿罗笑着说。
“你这是做什么啊,她将是你的嫂嫂,你这是比哪一桩啊?”冯剑年问。
抿罗终于知道,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比他还呆的人呢。若是换做别人,早就懂了吧,他却不明白,然而现在,他要的就是他的不明白,这样,事情就好办了,他不懂,自己就可以用自己想要的法子,去那偷那些没有被别人发现的温柔。
“大哥你想想,以前呢,你没事就都来陪抿罗的,而以后呢,你没事肯定是要回去陪嫂嫂的,抿罗要知道你究竟是想谁多一点,抿罗啊,怕你有了嫂嫂,就不记得抿罗了,抿罗要你现在总是想抿罗,就是以后,也不会忘了抿罗。”抿罗说,抿罗而且,说的很坦然。
“抿罗说什么话,抿罗是兄弟,兄弟和妻子是不能比的!”冯剑年捏捏他的鼻子:“抿罗今天忒的孩子气呢。”
抿罗想,不知道是谁,孩子气了;不知道是谁,就那么呆了;不知道是谁,就是没有理解谁的话;不知道是谁,就那么不知道的伤了谁的心。
“那大哥先说说,成还是不成?”
“不成!”冯剑年斩钉截铁的说。
“呜呜呜……”抿罗假做哭:“呜呜呜……大哥终究是不想把抿罗的话当话……呜呜呜……大哥终究是不把抿罗的想法当想法……呜呜呜……”
冯剑年认真的抬起抿罗那没有泪痕的脸,说:“你哭,我也不会应你,就像你说的,我以后有了妻子,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陪你了,所以,我现在更加的要好好的陪着,将你想的,将你要的,将你企盼的,将你梦寐的……通通都想办法办到。因为以后大哥就不只是大哥一个人的了,以后的大哥在做事情的时候还要顾忌到另外一个人的想法。明白么?”
抿罗岂会不明白,抿罗当然是明白的啊。
抿罗在听冯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冯剑年其实是懂自己那一番话的,只是懂装不懂,不愿意懂!
冯剑年打断他的思绪,问:“抿罗想要什么?抿罗企盼些什么?抿罗有什么大哥现在可以帮的上你的?”
抿罗想:我想要你,我企盼你的爱意,我梦寐有一天,你会来告诉我,你爱我,但是,我都没有办法告诉你,这些就是我想要的。
然后,抿罗说:“房子的西后脚那里似乎是禁不起风吹雨打了,大哥帮忙修修。”
“好,我明天的时候就去准备了工具和材料来给你弄,还有么?”
“水井那里的轱辘,大哥还是给抿罗安一个吧,这样,就算以后大哥不来,抿罗和育儿也好自己打水吃。”
“好,等我给你把房子弄好了,我就给你做一个新的轱辘!还有么?”
“还有就是大门的那道栓,似乎也不是怎么牢靠了,大哥若是来得及,就也给换一道好了。”
“换就不换了,给你加道新的。还有么?”
“……”
“……”
“……”
于是,将军家的二公子正月的时候,在抿罗那里做起了木工……
抿罗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心情,抿罗却喜欢看他那样子的在院子里忙碌,而自己,还没有出门的时候,就在他的身边给他帮帮小忙。
那样的日子,过了大约半个月,冯剑年终于是不来了。
他,要回家去准备提亲的事宜。
抿罗是微笑着送他走的,心里,却疼的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正月的上半月里,因为冯剑年在的缘故,抿罗推了好多个戏分,如今,冯剑年终于是离开了。
抿罗回园子,是戏分,就得去唱,拢帘觉得他累,抿罗却高兴。
累了,就不想不该想的了。
十四那天,抿罗应邀去洪府,二品大员刑部侍郎洪宣的府上。
洪府,那个在朝中一直是很稳重很安静的府衙。
然而在那天的洪府,却有一点小小的骚动。
戏台下的他,看见那个高高的台上,有人摔了茶杯,远远的看那人,竟似极了应当是远在扬州的披袖。
但,终究是与不是,却在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弄清楚。
然而,隔了几天,却有人来请他往洪府赴宴,抿罗于是知道了那人就是披袖。
但,他不想去,也不敢去,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洪府,是块是非之地。
抿罗的想法,很快的也得以证实了,因为他最后是被洪府的总管,那个自称丁浩的男人以半强迫的手段,请上车的。
那天,是正月十八,抿罗知道,冯简今天不在城里,去提亲了。
所谓的赴宴,真的就是抿罗所担心的不是那么的真实。
而抿罗在看见披袖的那一瞬间也惊呆了。
在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披袖的时候,他居然在南京城内清清楚楚的见到了他。
但是,那是怎么样的披袖啊,居然是没有任何神采的!
洪宣没有理会抿罗的那些吃惊,对抿罗说:“你认识他的对不对?”
抿罗怯怯的:“他……他是我的师弟!”
“那你过来,和他说话,帮我将他唤醒,好么?”
“他怎么了?”抿罗担心的问,他不知道久别后的相见居然会是这样的。
然而,所有的一切是很徒劳的,最后,抿罗也发怒了,忘了自己身份的单纯的因为披袖的事情而质问了洪宣。洪宣于是终于是恼怒了。
抿罗遭到了他想不到的粗暴对待。然而,在那种粗暴中,他却看见了披袖那小的可怜的动静。
洪宣似乎也意识到了,然后,洪宣说:“丁浩,去取媚药来。”
抿罗惶恐的睁大了眼,为眼前这个男人那冷冷的一句话以及男人那冷冷的视线。
丁浩于是出去了,再进来时,手中是一个很精致的细瓷瓶,往抿罗的唇边递去。
抿罗惶恐的开始挣扎,他不要,他虽然说是冯简的人,而且,他也的确是对冯简抱了某些不该有的期望,但他与冯简之间却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也没有,他是叫冯简大哥的,也许他对冯简已经不是那么的单纯了,也许,他也得不到任何得回报,但是,他也不要将自己无辜的丢失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与世界里。
挣扎着得名罗被洪宣强硬的将惶恐的脸推到了披袖的面前,抿罗听到他冷森森的说:“我将媚药灌进他的肚子里,就算到时候我不强迫他,他自己也会在你的面前变的像一条淫乱的狗!”
抿罗抵抗不了滑进唇内的液体,桃花一般红润的脸庞因为委屈而变的鲜红的时候,泪水无端的就自己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