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怎么会和你九叔公在一起?他一个小孩儿怎会走到千里之外来?
听到这个问题,赵建成立刻嘟起了小嘴,闷声道:我不喜欢皇宫,更不喜欢皇宫里的人
,他们都在说父王的坏话!而且皇宫里也没有人陪我玩,紫儿和绫儿都和太子在一起
赵靖睁大眼奇道:你七皇叔呢?你不是最爱黏着他么?
一听七皇叔三字,赵建成的眼眶突地红了,扁扁嘴,用力眨着眼睛硬是把泪逼了回去,
这才说:我才不黏他,我最讨厌他了!
建儿竟然说讨厌七弟?这可是天大的奇闻了!赵靖心觉怪异,便问:建儿,你七皇叔欺
负你了?以前七弟疼建儿是有目共睹的,怎么短短几个月就变了?
自皇伯伯登基后,就赐了七皇叔一座王府,以前皇爷爷的所有妃子都自冷宫中放了,七
皇叔的母妃亦回到了王府。我到王府找七皇叔玩,可是七皇叔的母妃好凶,她不准我去找七
皇叔,也不准七皇叔进宫找我。我等了一个多月忍不住去找七皇叔,可是七皇叔说他讨厌我
!还说您是是是赵建成泫然欲泣,咬着唇不说了。
说什么?建儿你怎么吞吞吐吐的?赵靖更觉奇怪,七皇弟会说什么竟令建儿如此伤心?
赵建成埋在他胸前闷了半晌,断断续续道:他说是狠毒不择手段不知羞耻的人说我以后
也会像他们都在说父王的坏话,我讨厌他们!我再也不回皇宫了呜呜
虽然他说的很含糊,但赵靖已是非常明白,心不由地揪痛,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双
唇失了血色。原来七皇弟他亦是如此看他,他这做父亲的还真是失败,未能给孩子带来幸福
的生活,竟还让孩子因他这父亲而遭受蔑视。抱紧怀里啜泣的孩子,赵靖黯然失神,这些都
是他的错误所铸成的么?若是如此,所有后果由他一人承担便是,为何还要连累孩子来承受
他的痛苦?
那边赵鸿麟已经问了玉如虹怎会与赵靖走在一起,原是赵靖出了武当后,在山脚的镇上
遇到正待离去的少林诸僧,无处可去的他竟然要随他们出家做和尚!幸得逃离武当的玉如虹
与戒嗔及时遇到,玉如虹认得他,更知道他若出家了,自己的父亲非跟着他闹到少林寺不可
,于是将他带在身边。因戒嗔受伤真气不继,而赵靖毫无武功,玉如虹担心若是追兵追来凭
他一人之力断无法顾及二人,便雇了马车离开武当范围,找一山野幽静之所暂且安身。三日
后,赵靖非要独自离去,而戒嗔亦想探知赵鸿麟是否安然脱困。出山后得知赵鸿麟安然无恙
,赵靖意欲一人南行,玉如虹因早前的恩恩怨怨对赵靖并无好感,然为报答父亲的救命之恩
,他不得不跟着赵靖保护他的安危。这就是为何三人会走到一起的原因。
他非要远离自己么?竟然在他去救如虹时独自离去,难道连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目光停留在那背对自己的背影上,心口隐隐发涩,一丝苦笑逸到唇边。这个时候,他竟然
亦不忘疏远他,背对着他!
一旁的玉如虹何曾见过父亲如此苦涩的笑容,不禁暗叹世事无常。记忆中,父亲柔媚清
逸之姿迷惑凡人不知几许,但他总是冷若冰霜,冷然绝情。曾几何时竟会为情而困,为爱所
伤?便是母亲亦不能让父亲露出如此脆弱与绝望的神情吧?
静默中,却听到赵建成那不成句的呜咽声,赵鸿麟一瞬间目露寒光,而后抿嘴握紧拳头
,目光不曾稍离他的背影。那僵硬的背影承受了多少的痛苦与煎心?而这竟全是自己一手造
成的!在自己的身边,无尽的伤与痛,难怪他只想着远离皇宫,离开自己
心,随着他肩头的微抖而颤动,又似被石块压住难以呼吸,每一下的跳动就像压迫着每
一根经脉,将莫名的痛意传送到四肢百骸那宽大微蜷的背影是如此的坚强却又脆弱,令人有
种想揽他入怀安慰他,照顾他的冲动。
缓缓地、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赵鸿麟走向抱作一团的父子,将赵建成自赵靖怀里提出来
,示意玉如虹及戒嗔带他出去。在赵建成我要父王,我不要离开父王的抗议声中,玉如虹将
他抱出去,并关上了房门,留下二人静静相视。
片刻后,赵靖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九皇叔,几日不见你怎么和建儿混到一块?话问出
口又是哑然一笑。建儿出宫,大皇兄势必派大内高手保护,为何建儿身边之人是九皇叔而非
大内侍卫?无须细思便知是遭受攻击时被九皇叔所救。然谁会大胆至极追杀皇亲,除却他的
仇家有谁会冒这个险?
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绽开的淡笑,赵鸿麟沉默着,心亦为之刺痛。赵靖是聪明人,不必他
开口已知原因所在,那无奈的苦笑中夹杂了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是后悔亦或无悔?无法抑
制心头的冲动,赵鸿麟上前将他揽入胸怀,紧紧地抱着,想用并不厚实的胸膛为他遮挡风雪
,又似给予他无尽的力量,然最怕的是他再次离自己而去。
仿佛找到了可以支撑的柱子,赵靖无力地垂首于他肩上,熟悉的气息纾解了他微微揪痛
的心。微眯的眼中一片茫然,一个人失去目的之后是否如他这般,行尸走肉,是这么形容的
吧?为了儿时起便深刻心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色身姿,他暗蓄兵马,争权夺位直至坐
上皇位,用了多少心血死去多少无辜之人,换来的不过是冰冷仇恨相待。这也罢,那时他至
少有自己的目标与意志,为达目的他必须想更多更多的办法如今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
去想了,何去何从已经不重要,他只需浑浑噩噩地等着明天的到来,未知的明天呵
静默良久后,赵鸿麟只听见他沉重微乱的呼吸声,连动都不曾动过,不由怀疑他是否睡
着了。侧回头碰上他空洞的目光,不禁全身一震,靖
不许阻挡!父王,我要父王门外响起赵建成的吵闹。
听到这声音,赵靖突地一惊,眸中闪过闪亮的光芒,抽走的力气仿佛又回到了体内。他
缓缓离开赵鸿麟的肩,挺直身躯,一瞬间赵鸿麟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赵靖,天生的王者之气又
回来了。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温暖与柔和的气息,与坚毅挺拔的身躯揉合成一种和谐之美,
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出他不复之前的脆弱,赵鸿麟转身去开门,眼前人影一闪,一个小小的身子已经冲进
他怀里喊着父王父王,不由啼笑皆非。赵靖在他身后咳了咳,建儿
赵建成这才知道自己喊错人了,抬头看那冷中带着似笑非笑神情的脸,小脸红了红,吐
吐舌头,九叔公。他就说父王抱起来怎么像是瘦了不少脱了他的身旁赶紧往笑瞄着自己的父
亲黏去。
站在门口的玉如虹听到这声九叔公后,心下被什么拨动,神色怪异地瞅瞅自己的父亲,
又瞄向赵靖。若非建儿的这声九叔公,他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父亲与赵靖,他们是叔侄!
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他都无所谓,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自己不也以父亲为榜样
逼得一个和尚还俗么?想到这不禁苦笑了一下,按赵长庆他们的说法,就是不愧是父子,无
耻败类!紧了紧手,手中握的是一旁戒嗔心不甘情不愿被他拉住的手。无耻也好,败类也好
,他只忠于自己的心,纵使为此而丢掉小命!
早些休息吧,这里仍是八大门派的势力范围,明天早起赶路。赵鸿麟并未回过头,一脚
已踏出门外。
九皇叔,谢谢。谢什么?是他救了建儿,还是他对自己的照顾与安慰,抑或是他真诚却
无言的心意?他无从说起,只是清朗的声音中满含了太多的复杂情感,理都无法理清。
赵鸿麟回头,望着他的目光如炬,却淡淡道:谢我?是我该说抱歉才对。转过头,身子
已经在门外消失。
他这么晚了去哪里?
听出赵靖语中的关心,玉如虹只是淡然道:不会走远的,你们早点休息。而后拉着戒嗔
回到隔壁房中,暗中似乎传来戒嗔模糊的抗议声?
冷风吹来,屋内烛影摇晃,寒意逼入温暖的房间。赵靖迟疑片刻后关上门,将建儿抱到
床边给他宽衣睡觉。或许几日来的赶路找人累坏了小家伙,亦或找到父亲后便安心了,他沾
床即睡,只是小手在睡眠中仍紧紧拽着父亲的手。
轻轻抚上孩子疲惫却安然的睡颜,赵靖又是一阵心酸,他是个没用的父亲,没能保护好
孩子,竟然累得孩子为他担惊受怕给孩子撵好被角,平静的呼吸声音给屋里增添了温馨与安
宁的气息。建儿你受苦,是父王太没用,但是今后父王会保护你的,找个没人认出我们的地
方隐居,建儿你说好么?仿佛听到他的话了,建儿熟睡的小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孩子的睡脸,赵靖淡淡的笑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建儿要保护人
一旦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便会变得坚强,可以说,是建儿救了他!
夜已深,除却风声,四周静悄悄的。
赵靖皱了皱眉,缓缓轻柔地抽出手,一开门,冷风袭来不禁打了几个寒颤。外面是走廊
,夜色黑沉看不清街面与周围的景物,更无从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身后,屋里的烛光忽明
忽暗,赵靖关了门,站在走廊上试图找到那个人。冷秋寒夜,他能去哪里?还是说他又订了
一间房已经睡下?
寒风吹得身子直发抖,赵靖却丝毫没有回房的打算,黑暗中低低的叹息声被风吹散。突
地,身后有人靠近,尚未做出防备,一阵温暖的气息已经包围了他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后,温柔的清音夹着温热的呼吸响在耳旁:回房去吧,再下去你会
着凉。与他的温柔所不同的,是他揽着赵靖的身躯往房里带强制行为。
房门阻隔了寒冷,也因为与他紧紧相贴的身子给了他温暖,赵靖不再打颤。就着屋内的
灯火转头看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撕去了面具,露出他曾经令人疯狂着迷的绝世之容。曾
经?难道如今就无魅力了么?
注意到他脸上自嘲的笑容,赵鸿麟不解:怎么了?
没事,你可以放开了九皇叔。赵靖并不挣脱,只等着他自己松开摆在腰间的手。
瞬间,赵鸿麟像是泄了气,然而他并未松手,反而似站不住了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赵靖
身上。赵靖在他的紧箍之下艰难转身,他的头改贴在自己胸口,一动不动。九皇叔,怎么了
?声音中有着难掩的关怀。
突地抬起头,赵鸿麟的黑眸在暗中如烁星般晶亮,带着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的自信,凝
视着他道:你依然爱我!从未变过!
赵靖一愣,目中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镇定道:你是九皇叔,我对你的关心是应该的。
赵鸿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他并非没看到赵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时至今日,他不
能再重蹈覆辙一味地强迫,能做的是等他自己承认。
被他晶亮的目光盯着,赵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床上那个睡相奇差已经打横而睡的儿子
,笑道:九皇叔,外面风寒,客栈早已打烊,只能委屈你趴在桌上睡一晚了。
那你呢?不是也要趴桌上吧?瞄了瞄床上的人,赵鸿麟的眸中不知是笑还是怒。
赵靖又笑,看着那个小鬼没辙道:累了几天,就让他好好睡吧。
脸上慈爱与温柔看得赵鸿麟心里直冒酸,虽然他知道这种醋吃得实在莫名其妙,更是丢
脸,但是他还是酸!
双手捧住他的脸扳正对着自己,踮起脚尖,美丽的脸离他越来越近,最后以唇封住他微
张的嘴
久违的熟悉亲热,令赵靖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脑中轰然作响,欲拒绝却被他紧紧
压住。双唇相触时的柔软,灵舌交缠时的缠绵,甚至那熟悉的温热气息,都令他的脑子一片
空白,已随着他的攻城掠地而沉沦
父王父王
迷糊睡梦中的童稚声音给二人泼了一盆冷水。赵鸿麟放开浑身僵硬的赵靖,越过他的肩
望去,只见床上的小鬼坐了起来,一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只不过他是朝里而坐!霎时,他
有种挫败之感,这个死小鬼!
赵靖自然也看见了,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建儿并未目睹!建儿,父王在这。不知是紧张
或是刚才的一吻所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听父亲在后面,赵建成转过身,半睡半醒地看到二人,嘀咕道:父王,九叔公,你们
还不睡啊?一起睡吧!说完仰头一倒,又睡过去了。
赵鸿麟忽然觉得,其实建儿真的很可爱!目光邪邪地瞄看赵靖,只见他脸色青白交替,
阴晴不定地瞪着自己。于是淡淡一笑:还是听建儿的一起睡吧,养足精神才能对付追兵,何
况有建儿在
他睡相差。
我会固住他。
床太小。
没关系,今晚我们不做其它’事,可以凑合。
呼啸的寒风在门外打转,房内已是一片安静。
22
一夜平静,次日一早起来,外面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霏霏细雨,天色阴沉灰朦。
如此天色自然不宜上路,但为了早些摆脱江湖人的追杀,赵鸿麟等人买了辆马车,用过
早点后即刻上路。
既然要避人嫌疑,马车自是以简朴为要,再不能像玉如虹以前那辆招摇过市,摆明让强
盗来抢的华丽马车。不太宽敞的马车里坐了四个人,左边是赵靖及赵鸿麟,右边为戒嗔及赵
建成,可怜的玉如虹小王爷沦落为车夫。心甘情愿那是绝不可能,然别无他法。赵建成一个
小孩子不会赶马,赵靖与戒嗔身子虚弱不宜淋雨,至于赵鸿麟--他敢让父亲去驾马车么?
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往东北而行,车厢内的静默突地被赵靖打断:九皇叔,你们回王府,
我与建儿不再回京城了,到了下一个镇后就此分别
对对对我们不回京城,我讨厌皇宫!父爹说要带建儿隐居。赵建成坐在赵靖对面直点头
。早上起来父亲就告诉他,让他今后称父亲为爹,不能再叫父王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普通
的百姓,而且以后要住茅屋过清贫的日子。赵建成也就点头了,只要爹在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只要不回皇宫哪里都一样。
赵鸿麟易容后的脸平静地未起一丝波澜,看着他问:要到哪里隐居?
透过寒风吹起的车帘一角看着车外的风雨,赵靖淡淡一笑: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村庄
,不管哪里,我们只要平静就好。
对面的戒嗔突地抬头,但很快又低头垂下眼睑,盯着脚下车板不言。想要平静的生活,
何处比佛门更清静,更远离红尘俗世?倘若他这么说出口,赵鸿麟必会一剑杀了自己吧?事
实上,他又能说什么?若佛门真个能保持永远的清静,少林寺又怎会为他所累被江湖人耻笑
,曾是佛门弟子的他又怎会堕入红尘随世沉浮?
红尘何来清静地,是非恩怨不曾休。红尘本为清净地,心若菩提便是空。清静与否全在
人心,然只一人有此心,世上何来清静?浩然尘世,其心异矣!
就如车外那清瘦背影,戒嗔无法理解他对自己所付出的感情,抑或是无法面对他的感情
。这般的惊世骇俗,于礼不容,莫说他本佛家弟子,便是俗世中人亦难允此情
我没说过要回王府吧?隐居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赵鸿麟抚着下巴,目光投向对面的小家
伙,笑问:建儿,我跟你们一起隐居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