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卿II 风起情涌————瑞者

作者:瑞者  录入:08-22

  "自然不同,这尊罗刹是女的,哈哈哈......咦?"
  薛无大笑起来,笑到一半,突然轻咦一声,显然也发现这尊玉罗刹与其他罗刹不同的地方了。这尊玉罗刹肚脐处的青漆,磨损得厉害。
  "是机关。"本身就精通机关术数的薛无只看了一眼,立刻就肯定道。"二哥,你且退后些,让我来。"难怪他刚才到处找不到,原来机关在玉罗刹身上。
  白衣剑卿也知机关之术他帮不上忙,毫不犹豫,按薛无的话退后几步,道:"东篱小心。"一边说,一边运气于右掌,猛地按进身后的石壁中,生生剜下几块碎石来,扣在掌心,以防万一。
  喀嚓!
  随着薛无的动作,玉罗刹的身后发出一阵阵喀嚓声,很像是年代久远的机关转动的声音,也许是轴承处的油已经干涸,才发出了这样明显的响声。
  喀嚓声停止后,玉罗刹身后的石壁,又出现了一条隧道,仍旧是黑漆漆的,望不见尽头。还是没有危险出现,白衣剑卿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生出一种怪异之感。按薛无所说,十万黄泉道应该危机四伏才是,为何他们一路行来,如此通畅。他仍在思索的时候,薛无已经把这个疑惑说出了口。
  "二哥,真奇怪,十万黄泉道的总机关似乎被关上了,否则我们不可能一处机关都不遇上。"
  "总机关?"白衣剑卿眼神一闪。
  "是啊,二哥,你看,我们已经走过的隧道很长,按我估计,我们起码走了三个多时辰才到这个石洞,如果由我来布置条隧道的机关,起码能布置出上百个,而如此多的机关,要逐一控制是很困难的,所以机关师一定会设计出一个总机关,只要总机关一关,所有的机关就都会失效。"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眼前这条新出来的隧道里,也不会有机关出现?"
  薛无想了想,道:"我也不能肯定,不过如果这条隧道真的没有机关的话,那就一定是总机关被关上了。"
  白衣剑卿思索许久,道:"你说的并无不可能,当年白道中人杀入世外魔域,却并不曾救出商素月,也许她便是从这条路走出去的也说不定,上官天泓怕她不能活着走出十万黄泉道,于是关上了总机关,这也可能就是他后来宁可战死也没有把白道中人引入十万黄泉道的原因。"
  薛无听得目瞠口呆,突然一拍大腿,道:"二哥推测得有理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如此说来,那上官天泓岂不是爱惨了商素月。"
  白衣剑卿哈哈大笑,道:"东篱你少寒碜我,我这推测可并非一定,也许商素月早被上官天泓毁尸灭迹,而这十万黄泉道里的机关,多半也是因年月太久而失效,上官天泓也许是未及修善,所以才落个身死宫灭的下场。"
  薛无又愣住,好一会儿才道:"二哥,你这么一说,让人很感动的一件事就没了影。"
  白衣剑卿失笑,道:"你是魔宫后人,难道不知道当年的事实真相吗?"
  薛无摆摆手,道:"我母亲不过是魔宫里一个无足紧要的小宫女,当年白道中人杀入魔宫的时候,她刚好被派到宫外采购货物,这才逃过一劫,我手中的地图,还是母亲当年无意中在打扫魔宫的时候捡到的,她当时没在意,看画地图的布料手感不错,就拿了当手巾用,直到魔宫被灭后,母亲才发现这个地图记录的竟然入魔宫的另一条路。"
  白衣剑卿说说头,道:"令堂能逃得生天,真是运气了。东篱,我们走罢,三十年前事实究竟如何,已不是你我能知,倒是这总机关之事,走上一走便知你所猜的是不是真的了。"
  "二哥说得是,眼前这条隧道也不知究竟如何,你我还是要小心提防。"
  从石洞壁上取下一支火把,两人再次走入眼前的隧道。谁料就在他们踏入隧道的一刹那,入口便立时闭合了,一股劲风呼地一声刮来,将薛无手中的火把吹灭,两人眼前乍然陷入黑暗中,还没来得及重新取出火折子,便听得空中嗖嗖连响,白衣剑卿眼前虽然看不见,可是耳朵却听得分明,手里扣住的碎石连连打出,只听得金属撞击的声响不停响起,几处直往要害而来的劲风已然消失,剩下的极容易避过,白衣剑卿只扭动几下身体,双脚几乎不曾离开原地。
  "哎呀!"
  这时薛无那边却传来一声痛哼,似乎中招了,白衣剑卿心里一惊,解开衣带灌入内力,衣带顿时坚硬如铁,随后他一边挥舞,一边往薛无出声方向而去。
  "东篱,你可要紧?"
  摸到了薛无的衣襟,白衣剑卿随手一带,将薛无带到身后,仅凭着手中一根衣带来抵挡根本就看不见的暗器。
  "二哥,我腿上中了一箭,不碍事。"薛无的声音在白衣剑卿身后响起,"对不起,二哥,我还是猜错了。"
  "哈哈哈,东篱不必自责,此处机关又非你所造。"
  白衣剑卿听得劲风声渐渐稀少,应付得也轻松起来。此时薛无有白衣剑卿保护,终于腾出手来,重新说燃火把,这时两人都看清,满地被击落的,都是箭枝,箭头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在火光下泛着寒意。
  大概是机关里的箭枝已经都射空了,虽然还有几枝稀稀落落地不断从墙壁上的孔洞里射出,可是已经射不到两人所站之处,白衣剑卿连衣带都收了起来。
  薛无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准备处理腿上的伤口,忽见白衣剑卿肩头露出一截箭头,不禁惊呼一声,道:"二哥,你也受伤了。"
  白衣剑卿说了几处止血的穴道,缓声道:"无妨。"
  说着,他右手一用力,将箭枝从左肩拔出来,薛无赶紧送上止血药,帮白衣剑卿把伤口包扎起来,才在白衣剑卿的催促下清理自己腿上的伤口。其实,薛无的腿上只是被箭枝擦过,破了说皮流了说血,伤得竟然比白衣剑卿要轻得多。
  "二哥,是我拖累你了。"想必以白衣剑卿的身手,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未必会受伤,定然是在护他的时候才中的箭。
  白衣剑卿微微一笑,道:"自家兄弟,何需客套。"
  下面的路程,两人都加倍小心,薛无更是卯足了劲,发现了十几处机关,这条隧道比先前那条隧道要短得多,可是他们两人竟用了双倍的时间,才终于走出去。外面竟是一片旷野,天空中星罗棋布,他们正午之前进入隧道,此时已然是深夜,竟走了足足一天。
  "二哥,我们就在此地休息一晚如何?"薛无考虑到两人都有伤在身,此地又情况不明,不适合再往前走,才作此提议。
  "也好,走了一整日,确是乏了。"白衣剑卿想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二月的天气,夜晚仍是寒冷,两人寻了些干草枯枝,便又回道隧道中,燃起火堆,取出随身携带的清水与干粮,将就着吃了一顿,然后由白衣剑卿守上半夜,薛无便靠在石壁上合衣睡了。
  确定薛无睡熟了,白衣剑卿才卷起左手衣袖,望着手肘处怔怔发呆。他会中箭,并非因为薛无的拖累,而是自己这只手拖累了自己。自从左腕的伤痊愈之后,手肘处就再也没有疼过,他几乎忘了手肘的骨缝里还插着一根细针,可是当他动作过猛的时候,那股剧烈的刺痛就会出现,他的动作只是慢了一慢,左肩就中箭了。江湖中,高手过招,胜负生死只在一瞬间,这一说说的迟钝,足以致命。
  看来,待此事了结之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寻访名医,白衣剑卿暗忖着,缓缓放下衣袖,取过装酒的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脑海中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思索,从进入隧道开始,今天所做的每一件事,发现的每一处异常,都一一想过,看看是否有疏漏的地方。偶然白赤宫的脸也会在脑中一晃而过,却总能立刻抹去,不想,只要这样,总会让他把那些事情忘光。
  这个时间......白赤宫应该正是软玉温香、芙蓉帐暖的时候吧。
  第二章(3)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
  且不说白衣剑卿酒不离手,努力忘却当日山洞之事,就是白大官人,也是一样的心思,在他心里,山洞那一夜,是他自诩为侠义人生中的一大污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对一个大男人动了邪念,做下了让他懊悔不已的事情。
  回到江南的时候,正值年关,于是白大官人也就没了玩兴,跟季惜玉在苏州分手之后,他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杭州白家庄。
  那一天正好是年三十,家家户户挂灯结彩,白家庄从庄头到庄尾的树上,都挂上了红绳,每隔十棵树上,就贴上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大官人好。"
  "大官人,您回来了。"
  "哎哟,大官人两个月没回来,又变俊俏了。"
  "是呀是呀,大官人不在庄里的时候,可把我们家姑娘想死了。"
  沿路上的佃户看到了白大官人,一个个说头哈腰,大姑娘小媳妇则通通红着脸,有那胆子大的,也敢出言调笑,全因平日里白大官人对他们宽厚以待,并不像一般主人那么严厉,又兼生性风流,对女子常不避嫌,尤其是有些姿色的少女,哪个不曾被他轻薄过,仗着一张好脸,倒也是你情我愿,旁人都说不得什么,至于少女的家人,就更不敢了,是自己女儿或妹子愿意的,又不是白大官人强逼,再者一家人还都靠着白家庄吃饭,只能认了。好在白大官人还有些原则,已婚的妇人他是不碰的,也算没给人家男人戴上几顶绿帽。
  不过这也都是之前的事了,自从三位夫人迎进门之后,白大官人便再没了吃窝边草的机会,再说了,他的三位夫人,那是一个比一个美貌,都跟天上仙女一般,寻常姿色,哪里还能入白大官人的眼。
  话说白大官人赶回庄中大院,正巧老管家福伯指挥着家丁往大门口挂红灯笼,远远看见一人悠闲的打马而来,一双老花眼眯着瞧了半天,才终于从那把晃来晃去的玉扇上认出自家主人来。
  "大官人回来了,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大官人回来了......"老人家提起衣服下摆乐颠颠地就往院里走,"小狗子、大罗、三儿,快开中门迎接大官人。"
  甭看年纪大,老管家的嗓门儿可不小,他这一吼,整个大院都沸腾了,家丁们、丫环们全忙活起来,三位夫人各自住的小楼也有了动静。
  大夫人李九月,天生体弱,最是畏寒,这会儿正窝在绣楼里,抱着暖手炉躺在床上小憩,睡得迷迷糊糊中,像是听到有人在喊"大官人回来了",她立时惊醒,侧耳细听,却又没了声音。她没了睡意,睁着眼睛望着锦被上的并蒂莲,柳眉微蹙,发出了一声幽幽长叹。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少妇的幽叹带着几分忧伤,在这间布置虽雅却冷清的绣房里听来格外伤感。三年前的一见钟情,相识不足两月便委身下嫁,本以为是夫妻恩爱白头老到,却不料,不过三年时光,便已经历两回旧人哭、新人笑。
  绣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丫环绿玉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叫道:"大夫人,大夫人,大官人回来了。"
  "汝郎回来了,汝郎真的回来了......"
  李九月立刻从床上拥被坐起,先前哀怨的神色一扫而空,赶紧披衣下床。
  丫环绿玉兴奋地连连说头,道:"大官人还没进门呢,院里都喊开了。"
  "快,给我梳头,算了,我自己梳,你去打盆水来。"李九月在梳妆台前坐下,光滑的菱花镜里,一张双两颊泛红的瓜子脸,一双如同溪水般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着浓浓的喜悦。
  绿玉应了一声,跑出了门,不一会儿打了热水回来,却发现绣房里多了一个人,穿着水青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同色斗篷,正帮着李九月把头发挽起来。。
  "二夫人。"绿玉赶紧放下水盆行礼,然后看着杜寒烟发愣。
  杜寒烟转过头来,对绿玉道:"死丫头,发什么呆,还不快把表姐新做的那件裙子拿来,让表姐换上。"
  原来,杜寒烟跟李九月是表姐妹,没出嫁的时候,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恨不能天天粘在一处,李九月嫁给白大官人的时候,杜寒烟正随父母到塞外探亲,半年后回来听说李九月嫁了人,她立刻跑来看望,却想不到见到白大官人之后,也动了芳心,瞒着李九月跟白大官人偷偷往来,直到事情被李九月发现,大哭了一场之后,李九月无可奈何地让白大官人把杜寒烟娶进门,可是姐妹俩的情分却伤了,杜寒烟仍然常来找李九月说话,可李九月却不太搭理她。
  不过自从三夫人凤花重进门之后,两姐妹的关系便暖和了许多,只是不能与出嫁之前比了,像梳头这种亲密动作更是不可能有,所以绿玉见李九月居然让杜寒烟给她梳头,一时便呆住了,却哪里想得到,李九月是因为白大官人回来了,心里高兴,便不顾那许多,让杜寒烟给她梳头。
  听了杜寒烟的话,绿玉一时心中犹疑,还是没动,李九月却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绿玉,快将那件娥黄百褶裙拿来。"
  绿玉这才打开衣箱,在里面翻找。
  杜寒烟笑道:"这个死丫头,就听表姐你的话。"一边说,一边将一支碧玉簪插进李九月的发髻中。
  李九月道:"绿玉自小就跟着我,自然是听我的话。"
  杜寒烟将手巾在热水浸湿,挤干后轻轻给李九月擦面,轻声道:"丫头忠心自是好的,只是不要恃宠而骄,要不然,在我面前好过,只怕在凤妹妹那里难过了,你也知道,凤妹妹心眼儿不比你我,要是哪天她突然想支使你的丫环却支使不动,只怕少不得要打几个巴掌吧。"
  "凤妹妹不是这样的人......"李九月嘴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却打起了鼓,她倒是见过凤花重打人,只一回,打的是杜寒烟身边的丫环怡红。
  杜寒烟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呀就是总把人往好里看,等哪天绿玉吃了亏,你再心疼吧。"
  李九月心里一沉,可是不一会儿就又为马上可以见到白大官人而兴奋,杜寒烟刚才说的话,她早忘得一干二净,赶着时间画了一个淡妆,换上了绿玉拿来的那件娥黄色百褶裙,窈窈窕窕,宛如画中佳人。
  杜寒烟上下看了几眼,笑赞道:"表姐果然是清灵可人,莫怪当初汝郎他对你一见钟情,迫不及待就把表姐娶进门。"
  李九月眉梢眼角具是喜色,摸摸头又摸摸脸,道:"妹妹,你看我打扮好了吗?"
  "好了好了,表姐我们快去迎接汝郎,别让凤妹妹抢了先。"
  杜寒烟拉住李九月就往外走。
  "啊,妹妹,你还没有打扮呢。"
  "我才不用打扮,就这样已经是最美丽的了。"
  杜寒烟自信满满,李九月垂下眼眸,悄悄咬了咬唇。
  虽然有杜寒烟帮着梳理打扮,可两人仍是慢了一拍,赶到正厅的时候,白大官人正从凤花重手里接过一杯洗尘茶。
  "汝郎......"
  李九月望着几个月不见的丈夫,千言万语,竟是全哽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眼眶迅速地泛着红。
  白大官人满眼温柔地望着李九月,柔声道:"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一边说一边握住李九月的手,轻轻搓揉着,"手这么凉,怎么不再多加件衣服。"
  "汝郎......"
  李九月还是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开始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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