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可是最关注我的却是赵意为,他是我的好友,这一节倒被我忘了!”
“你的母亲与妹妹,在一年前被人接走了!可有头绪?”
“毫无头绪!而且没有任何迹象可查!”
“第一个问题:这个人到底是谁?属于哪个势力!”高韶举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平安公主对你格外热心,又暗示你仇人是李贺!这就是第二个问题!”
我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她不过想利用我铲除异己!可我并不介意被利用,时间并不容许我继续等待!”
“一个公主!你认为她的力量会有多大?”高韶举皱眉想了一会儿,“这就是第三个问题,能与太子和李贺抗衡的平安公主,她背后真正的势力会是谁?”
我听了开始觉得隐隐不妙,当局者迷,果然如此,为什么当我周旋在这些人中间时,却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样多?
“西宁,还有第四个问题呢!”高韶举在灯火下,得意的望着我,“你能猜得出来吗?”
其实我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在我从广安公主府回来以后,可是却不敢去想这一节。
“是李贺!”他继续道:“你认为他这样老谋深算,半生在叵测人心中周旋,会真的把你引为知己?他有没有和你提过,没有被立为太子的真正原因?”
“没有……,只是说皇上对他心存芥蒂……”
“哈哈哈!”高韶举仰头大笑,坚毅的脸看起来有点滑稽,“你我皆知这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长安的权贵大都知道真相!”
“不错!”我的心思在飞快的运转,“看来他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但是却为何纵容我做的一切?”
“有的时候,依照一条小小的蚁痕,可以找到整个蚁穴!他或许是想看看背后操纵你的人是谁?”
会是这样吗?他真的只是想知道一个蚁穴这样简单?
好像在冥冥之中,李贺很高兴我的到来,那种看着我很兴奋的眼神,倒像是看到了他的希望,看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坦荡之途。
渐渐红烛燃尽,高韶举带着两个侍卫在清晨的长安,纵马而去。
“西宁!”他拉起缰绳,胯下坐骑人立起来,黑发散乱不羁,“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我将阿风留下,可助你一臂之力!”
“喂!”我听了急道:“那你怎么办?”
他朝我挤挤眼睛,爽朗的大笑,“你知道,我这次回去要征服的是女人,阿风派不上用场!”
我身上一冷,急忙扬手对他道:“祝你能搏红颜一笑,马到功成!”
一阵大笑之后,马蹄声起,转眼间,长长的街道上就不见了三骑的踪影,只余晨雾弥漫,扰人心神。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此后天地虽大,却只剩我一人而已!
“公子,刺客一定会再来的!”阿三在我身边压低声音,“所以大人才让阿风帮助我们!”
我点点头,走进院落。
只要我康复的消息一放出来,诺大的长安,将会有数不清的刀光,从暗巷里迸发,要饮我的热血,要吸我的骨髓,来祭祀他们的恨意。
可是那一天还是来了。
而将我推到众人之前的居然是平安公主,说要在公主府举行宴会,特派人邀请我去参加。
这是什么意思?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好像看到了公主诱人的笑,难道她知道李贺与我关系疏远,要再次让他提起兴趣?这样拙劣的手段好像不似她的风格?
这让我想起博弈的游戏,仿佛自己变成了博盘中的棋子,被驱来使去,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不知道最后的输赢,
也永远不知道,那些驱使棋子的手中,握的是怎样的底牌。
第 36 章
可是时间的力量无穷,无论如何逃避,终须面临一切的谜底,好像只是经历了几个辗转无眠的夜晚,那宴会的日子就到了。
我拿出最好的衣服,仔细穿上,又带上坠满珠玉的发冠,这一切,都使我更像一个人人唾骂的奸人。
是不是历史中的小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心事,所以才会使尽手腕,把那些所谓的忠良之士,玩弄于股掌?
“公子,你真是……”阿三看我得意的笑脸,欲言又止。
“你想说,看我的这个样子,连你也想杀了我?”
阿三扁了扁嘴,没有说话,去门外雇马车了。
镜子里的我很陌生,又很熟悉,这流逝的岁月,这接连发生的一切,已经使我慢慢的变化,也终令我明白,所有的罪恶,都有其根源,从来没有无来由的邪恶。
就像美丽的花朵,都扎根于污泥之上,人们总是指责繁花乱人心神,却不去关注那哺育了鲜花的淤泥,多么讽刺?
公主府今晚灯火通明,把那壮观雄伟的大门,映衬得更加的辉煌。
“高公子,请这边走!”门口衣饰华丽的女侍,带着我穿过花园走入大厅。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平安公主府的大厅,一时竟呆住了,头上高高的穹顶,墙上繁复的镶金壁画,借钱铜筑的仙鹤,柱旁讲究的编钟和乐器,实在不像是一个公主的排场。
不过总算平安公主还没有被虚荣烧坏了脑子,坐在正位上的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太子。
而平安公主,则像所有温柔的姐姐那样,正带着满面的笑,亲切的坐在她弟弟的身边。
“高公子,请往这边走!”侍女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还是被两旁的宾客听到了,立刻激起一片诧异的目光。
那些眼神像是一把把刀,或鄙视,或轻贱,或憎恨,都恨不得从我的身上割下肉来。
可是眼前的路像是没有尽头,青烟缭绕中,那个侍女还在不停的引着我在柔软的波斯毯上缓慢前行。
“到底我的座位在哪?让我示众吗?”我在嘴边嘟嘟囔囔的暗骂,前面的侍女终于停下来,“公子请坐!”
我一低头,却发现赵意为正笑嘻嘻的看着我,好像心情不错。
我只好一矮身坐在席子上,与他并肩而坐,笑道:“这真是个好座位!”
“是啊!”赵意为依旧挂着礼部的人特有的招牌笑容,“非常适合看戏!”
“什么意思?”我小声问他。
“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意为说着看了看左上方。
果然,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去,在灯火的映衬下,主座上高高再上的皇族,竟一目了然。
太子坐在正位,平安公主在左,李贺坐在右边,而阶下还有两把椅子,居然是空的。
我看了看那三个人,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赵意为奇怪的问我。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三个人,却非要装成亲密无间的样子演戏,你说不好笑吗?”
“呵呵!是很好笑!”赵意为摇头喝了口酒,“可是趋炎附势的我们,岂不是更好笑?这三人的命运,无论如何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你我的生死,又当由谁决定?”
酒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苦涩,梗住喉咙,令我发不出声音。
“这又是什么宴会?人道长安歌舞升平,祥和美好,却不知这其中有多少宴会是鸿门宴呢?”
“如果这是鸿门宴,那今晚谁会是刘邦?”
“不知道!”赵意为无奈的摇头,“或许你我这般渺小的人物,还是自求多福为妙!”
我看着他疲惫的脸,笑着对他说:“起码你不用担心,既便这是鸿门宴,也是你家主子布的,大可高枕无忧!”
赵意为还是摇头苦笑,完全不似两年前的意气风发,他的背似乎过早的弯曲了。
我本以为,岁月只改变了我一个人,今日才发现它是何其公平!
在座的每个人,又何尝是生来就如此心机重重,尔虞我诈呢?
正说到一半,一阵香气杳杳的从鼻翼间飘过,一个穿着红衣,带着牡丹发饰的少女缓缓走到阶下的其中一个座位,在阉奴的服侍下,仪态万方的落了座。
那少女的姿态是那样的高贵,一举一动都带着雍容的味道,嘴角眼梢暗隐着流动的美态。就连云髻上那朵瑰丽的牡丹,都不及她一半的姿色。
我看到这少女,一下就呆住了,手上的酒杯一倾,弄湿了大半幅袍角。
而周围的客人,也无一不被她惊呆了,烟雾缭绕中,一个个瞠目结舌,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只能在梦中出现的幻影。
“这?这是靖安公主吗?”赵意为颤抖的问我。
“是……”我低下头,小心的放下酒杯。
心中又开始隐隐的痛,多年前,那落花中,秋千下,莹儿也曾梳过这样高高的发髻含情脉脉的看着我,也曾穿过那样鲜艳的红衣满怀依恋的等过我。
可是三年过去,今日的我,却无法,也不能再娶她。
而她的一弯秋鸿,何尝又能再对我含笑?
岁月悠悠,宛若长河,冲刷了青春,留下了恨意,让我们再也不复当年,只能各站在河的两岸,装做彼此不识的路人。
好像耳边有人在议论纷纷,“你们听说了吗?靖安公主的疯病好像一夜之间好了!”
“据说是得到了以前心上人的死讯!”
“是那个被流放的寒门之子吗?”
“是的,听说前一段时间死在了冰天雪地的安东监狱了!”
我的手,抖得拿不住酒杯。
是因为我死了的缘故?所以莹儿好了?
更或许,是她已经完全对我绝望,甚至是对我从心底看不起,所以才恢复了女装,放弃了一切等待的希望!
身边一只温暖的手拉住我,赵意为的眼,在烛火中闪着兴奋的光,“西宁,你看,这个宴会多么有趣?疯了多年的靖安公主竟一夕之间好了?接下来不知还有什么事发生!”
我懵懵懂懂的望着主座上高高再上的太子,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抓着一个桃子,弄的满手汁水淋漓。
心中竟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傻了十几年的太子,会不会也在一夕之间,变得精明无比呢?
第 37 章
“还有一个位置,不知是替谁留的?”赵意为边喝酒边醉眼朦胧的望着那个空着的座位,“你猜,等会儿坐在那里的,会是谁?”
我没有说话,耳边丝瑟声起,有美艳的歌女鱼贯而入,弹奏着乐府名曲。
阶上高高再上的平安公主,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一边照顾神智不清的弟弟,一边与李贺调侃,谈笑风生,容光焕发,仿佛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而李贺似乎带着满面的倦容,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只是歪在椅子上,目光游离的看着热闹的歌舞。
好似在一夜间衰老下去,完全是一个中年人的模样。
“四皇子,真的不行了……”赵意为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他是我最大的靠山,他的老迈与无争,是我可怕的危机,然而这里面却很不对劲,我认识的李贺,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那样坚强而心机深沉,又怎会在一夕之间倾倒下去?
我一边喝酒一边思考,转眼酒过三巡,那个阶下的椅子依然空着,莹儿孤单的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一杯杯的喝酒。
阶下是各怀目的的长安显贵,阶上是争权夺势的手足,但是却无一人对她敬酒,金壁辉煌的大厅中,她明明坐在中间,却仿佛身置无人的角落。
最小的公主,果然是个绝望的位置吗?
我拿起酒杯,缓缓的离席,在众人的目光中往莹儿的方向走去。
她的一身红衣,带着寂寥的颜色,脸远远的别过一边,刻意不去看我。
只要一杯酒,就好!
只要与她说一句话,我就已心满意足!
她的身影在我的目光中越来越清晰,她的面庞柔美的线条越来越动人,我想我此时一定像个少不经事的少年。
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变得手足无措,笨拙无比。
可是还没等我走到莹儿面前,高高在上的平安公主突然坐了起来,举杯朗声笑道:“今日的酒宴本是为广安公主饯行,可是公主身有微恙,不便饮酒,不能前来,让我们祝愿我的妹妹广安公主远嫁大食的路途平坦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