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拢了拢他额前的发,出神地凝了他一会儿。
还记得他哭着吻我,抱我,说爱我。
而我,又可以给他什么呢?
轻叹了一口气,我缓缓移开了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臂,又轻轻扶起他的脖子,抓过枕头替他枕好。小心翼翼地下床后,我帮他拉上被子,然后便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很乱。
我的心很乱。
"你等我,好不好?"
忽地又想起老四,想起我咬着唇说的"你放手",想起他手上的温度和力量,想起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却永远永远,再也无法得知他那时是怎样的表情。
也好。
见面恐怕也只会是徒增尴尬,以后彼此就离得远远的吧......
"砰。"
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思绪,定睛一看,才察觉到自己正站在老三的房间前,而且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声响是从他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别吓我,不会是老三又口吐白沫轰然倒地了吧?"汶,汶,你还好吗?开门,开门!"我大声喊,但迟迟得不到回音。一急,便伸手推了一下门,却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汶?"房间里,竟然没有老三的身影?好诡异......
"你在吗?你还好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对一个幽灵讲话。
没人应答。
我抖了抖肩膀。难道说那声巨响是我的错觉?可我明明听得真真切切。晕倒,大白天的竟然都有灵异事件?!
老三的电脑屏幕一闪一烁,我往前走去,看到他正写到一半的小说。才依稀读到几个"驾,驾~~"字,猛地一阵音乐声震耳欲聋地狂响了起来,差点把我惊得跳起来。
这间屋子,真的很诡异......
为什么上次来我没有发现呢?
马上揿了电脑的静音键,世界又安静下来。看来这里是不需要我了,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
正脚底抹油,准备飘走,忽然听见有人低声说道:"过来。"
???幽灵在跟我说话?
"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拜托,你是透明的哎,要找到你很有难度的。
"门后面。"幽灵为我指明方向。
回过头,转过身,没见到幽灵,倒是看到一张被分筋错骨的床......呃,床上面,好像躺了一个人......老三??!!!不会吧,真的是幽灵附体?
"他娘的快点帮老子看看床是不是真的塌了!"
......
原来不是幽灵,是老三!绝对没错!
我呼了一口气,朝他走过去,面露同情,并由衷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说:"床塌了,你真厉害!"
"靠!那老子的小说怎么办?"汶狼狈地坐起来,瞪了我好久。
"喂,又不是我害你写不出小说的,你干吗用眼神杀人阿。"我没好气地说。
他不语,却猛地一把拉过我。我没站稳,一个踉跄,顺着他手臂的力量,就往床上倒去了。老三一个翻身,就将我压在了他的身下。
没有尖叫,没有惊慌,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除了老三,所有的弟弟们都将我压过我抱过我了。难道说,我天生有当抱枕的潜质?还是因为我长得太像抱枕,以至于让他人产生错觉?
"你要干什么?"我平静地问。
"找灵感。"他紧盯着我回答。
"......"
两行清泪。
我无语问苍天!
不要告诉我,刚才床塌掉也是因为老三在寻找创作的灵感??!!!
"你找灵感的方式还真是特别。"郁闷!"压在我身上就能有灵感吗?"
老三不答话,静静地瞅了我一会儿后,忽然冒出一句:"你能帮老子看一段文吗?"
......
不要!老天爷,你听到我的心声了吗?
想起每三个月收到一封厚厚的信件时,我都有一种很悲壮的感觉,心想说不定有一天,我就会鼻血喷尽而亡!每一次,我都会边流鼻血边拿笔,写下一些我的感想和建议,(百分之九十九纯属胡诌!)然后替他改几个错别字。(汗,其实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
看老三写的文,付出的代价是绝对惨痛的!
血的教训要永远牢记!
我拼命摇头,使劲摇头,却在老三诚恳又期待的目光中,渐渐没了气势。
好像这样拒绝他,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我会良心不安。
......
Sigh!老三,既然你选择了这一行业,我就撑你撑到底!
"好!我帮你看!来,先让我起来!"我很Man地对他吼道。
"老子就喜欢你爽快!"他大笑起来,然后伸出一只手将我拉起......
"咔嚓!"
只听一记清脆无比的响声,老三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此时他正半跪在床垫上,身体略向后倾;而我则被拉起半个身体,并保持与水平面呈完美的四十五度。
"怎么了?"我很艰难地憋着嗓子问。
"我的腰,估计断了。"他脸上狠抽了两下。
"......"老三,你真强!
我了解到,原来老三有一部小说要赶,可偏偏卡在了女主SM男主的关键地方,急得他那个是上窜下跳坐立不安啊。
......都说是坐立不安了,于是他便不安到了床上,对着一个枕头研究起各种角度和姿势,只是那床瘫掉的时候,他正做着一个极其高难度的动作,结果老三的腰就此受了伤。后来又拉了我一把,更是给那可怜的腰带来了摧残的毁灭一击。
对此我深表同情,为了给予慰问,不仅依照承诺帮他看文,还很好心地说要替他看看伤势。于是我在老三面前飙了一次又一次止不住的如同喷泉般奋勇勃发的鼻血,最后还自说自话地掀开了老三的衣服,手指微微碰触了一下那长得很好看的腰时,我只觉得他结实的腰化作了轻盈扭动的水蛇幻影,然后忽然眼前一黑,就倒在老三的腿上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仍埋在老三的腿上。脖子仰起,抬眼望过去,正对上了他一双黑而亮的乌眸。
"你醒过来了!"老三面露欣喜地说。
"唔。"我还有些晕乎乎的。
"前面你忽然趴在老子腿上睡着了,老子怕吵醒你,所以......"他憨憨地挠了挠头。
"睡着?"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汶!我刚刚是晕倒,晕倒!是那种两眼一黑,马上不省人事的晕倒!"
"晕倒?"老三大吃一惊,连忙捧起我的脸紧张地打量起来,"要不要紧?还觉得难受吗?要不要老子送你去医院?"
他手掌的温度传来,手指触及我有些冰凉的脸。指尖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当他用拇指抚摸我脸颊的时候,有奇妙温热的感觉。
"汶?"
"啊?"老三好像才反应过来,看了眼停留在我双颊上的手指,脸竟然蓦地红了。
前面压着我的时候也没脸红啊?怎么这会儿却害羞起来?
"你在干吗?"突然觉得有趣,我忽闪着眼睛明知故问。
"啊?"他一下子收回自己的手,表情有些尴尬,脸更是通红了起来。
一个自称"老子",开口闭口就"靠",专写言情小说的高大男人,打死我也不信他竟然会......脸红??!!!
"那个,腰还疼吗?要不要我再帮你看看?"我嘿嘿地笑着,向老三伸出了魔爪。
"不用,不用了。"他一把抓住我的魔爪,盯着我的手发了两三秒的愣,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忽地又放开了我的手。
可怜我那手一下子往下掉去,猛地磕到了坚硬的椅角,把我痛得直捂着手,一个劲儿地瓷牙咧嘴。
"很痛,对吗?老子真不是故意的,靠,怎么就砸到手了呢?要不要冰敷?要不要我帮你揉揉?"他急得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直直地瞅着我的手,眼里的关切之色让我一览无遗。
"没事了。"我捂着手冲他笑笑。
"对不起,老子刚才真是无心的。"他一副超级自责的样子。
"真的没事了。"我把受伤的手悄悄放到身后,暗地里狂抖一通。呜,其实真的还很痛!
直觉感到老三虽是满口粗话,外表看上去非常有当强盗的特质,本性却是一个既单纯又率直的人,好像什么情绪都藏不住,全部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其实老三和小时候真的变得不一样了。记忆中的他,是个干净清秀,活泼开朗的孩子。而现在,却几乎是粗话不离口,香烟不离手,还没日没夜地伏在电脑前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起老二有庞大稳固的经纪人事业,老四有耀眼夺目的明星光环,云和洁小小年纪就上了大学,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而老三呢?高中毕业后就以写言情小说为生,似乎是所有人当中过得最不好的那一个,也是,变得最多的那一个......
看到他下巴上密密匝匝的胡子荏,我不禁心疼地伸出手去,用手指轻轻地摩挲,只感到微微的刺痛感由指尖传到我的心里。
老三先是很错愕地望着我,然后眼里渐渐起了温柔。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着我。
门轻轻地"吱呀"一声。
我回过神,将视线朝门那边移了过去......
忽然。
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痛!
云淡淡地笑,轻声开口说道:"桥,一觉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就出来找你......门是开着的,我只是正巧路过,无意间看到的。哦,还有,刚才我不小心碰了一下门,不是要故意吵到你们的......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走。"
......
我的身体动不了了。
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远,我的心,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手从老三的脸上缓缓滑下。
从指尖,到心脏。
流淌着不可遏制的痛。
"你不追出去吗?"老三蹙眉问道。
我轻轻地摇头。
迟了。
就算追上了他,我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
如果一切都能回到从前,该多好。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14、逃避
云,云,云......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脑子里全是他离去的背影。
我们之间仿佛横亘着一把无形却锋利的双刃剑,伤害到他的同时,也刺伤了我。
会流血,会痛......
老三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我使劲嗅了两下,只觉得鼻腔里充满着苦涩的味道。
"你看上去,很不开心。一直低着头,就会觉得好受些吗?"老三轻轻地问。
"哦,嗯。"是的,我很不开心,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记得早上还承诺过自己,决不能再让云一个人难过。而如今,他却是那般凄然地走出了我的视线。
竟然是我,抛下了他。
对不起,云。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认清,理清我们之间的感情,否则,我无法像过去那样轻松自然地面对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浑身都痛,像是在时刻提醒着我那一道道正在淌血的伤口。于是我只好低着头,弓着身子,仿佛只有把自己紧紧压扁压缩,才能够减缓那些被刺痛的神经。
"这样会好一点吗?"老三见我难受,便一下一下轻抚我的背,询问道。
"谢谢。"我抬起脸,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今天晚上,搬到老子这里来睡吧。"他用小心翼翼的口吻对我说。
我微怔了下,直接脱口而出道:"请问,你今晚要赶稿吗?"
"那是当然的!老子今天晚上一定可以赶出来!"老三很自信地回答。
!!!
听到这话,我顿时汗如雨下!
老三寻找灵感的方式实在是太,太,太伟大了!不仅熬夜看A片,还要身体力行,亲力亲为,这种敬业的精神虽然令人敬佩,可歌可泣,但--为了避免再一次沦为亲亲抱枕,为了阻止鼻血喷尽而亡的悲惨下场,就算把我扁成大熊猫,我也不能在这里过夜!
伸手指了指门那边,我干笑了两声,说道:"可是汶,你的床坏掉了哎......"
还未待我说完,老三立即插嘴道:"不要紧,我们可以打地铺。"
"空调太冷,地板太阴,以后一定会得关节炎,搞不好就半身不遂了。" 我郑重其事地说。
"那老子就多垫几层厚被子。"老三伸手挠挠头,笑了笑。
"百分之百会捂出痱子的!如果你不介意明天我们成为红豆一族的话......"
"我们还有沙发可以睡啊。"
我在他眼前晃了晃食指,"No,No,No,沙发太小了。而且我睡象差,说不定发了个梦就揍你两拳蹬你两脚最后把你踢飞到了地上。"
"不要紧,我不怕!"
"可我怕呀。万一我真把你给踹残了,注定下半辈子要在牢里头度过了。" 干抹了两把泪,我哽咽着说道:"到时候,记得要常来看我。"
"......"
见老三一时无话可说,我乘机开溜,"汶,今晚你好好奋战,我在精神上无限地支持你!"说完,便一溜烟飘走了。
飘啊飘,我是一棵不知归处的小小草......
仰面望天,流下两行清泪。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云不在卧室里,厕所里,厨房里,花园里,以及任何一个灰尘缥缈的角落里。
忽然之间,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从回国到现在,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和云一起度过的。家里的每一处,都有我和他留下的影子。
而现在,却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竟不知不觉地担心了起来。
天色已经黑了。夜里凉,他有没有多披一件衣服?都六七点了,他有没有自己买晚餐吃?如果身上的钱带得不够怎么办?晚上不会遇到坏人吧?该不会迷路吧......
这都想到哪里去了!
云这么大的一个人,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我竟还当他是当年那个小不点儿吗?
蓦然回神,然后苦笑开。
原来,我仍是关心着他的!
却只能把这些关心放在心底里,然后一点一点任它们腐蚀我的心房......
飘啊飘,我是一棵无人过问的小小草......
经过老四的房前,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呼唤我:"席梦思,席梦思,席梦思......"
我的心魔!
额滴亲娘!
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推开了门,我又一次见到了令人心神向往的席梦思。
爬上床,拉过柔软的被子,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袭来。
很像是......老四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我会有些沉醉在这样的气味中呢?
闹钟的走针声像没拧紧的水龙头,嘀嗒嘀嗒。
躺在这样美好可爱的床上,不睡上一觉,似乎有些可惜。
老四应该还在拍广告,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那么......
火烧屁股了吗?
迷迷糊糊地把手伸到后面,竟然让我摸到另一只发烫的手!
庐山瀑布汗!
我浑身遽然紧绷起来。
"你等了很久吗?"身后一个熟悉魅惑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不是等你。"慢慢地转过身,我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果然,是他......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老四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悦。
"我......"总不能说,是席梦思在召唤我吧?如果讲实话,他会不会一脚就把我踹到北太平洋去?
"你不是来对我说抱歉的吗?"老四的手渐渐摸上了我的背。
"什么?"
"为什么要追出去?为什么要甩掉我的手?为什么不能等我?"感到背上的手狠狠一用力,我便猛地靠近了他。
"......你可以去《十万个为什么》里面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