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想知道什麽?"暗影的身子在颤抖,迅速地将散落一地的衣物胡乱地披到身上,别开眼,不再去看冽衣。
我配不上你,冽衣,我这副身躯在这三年里一直受著那个男人的凌辱,我好恨,恨自己的一身媚骨,为了免受折磨总是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将自己的良知和真心埋葬,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这样一副肮脏的身躯你还会要吗?你不会了吧,你爱的是以前的我,而不是现在三年後站在你身边的"依儿"!
"我只是要知道你头发中的那根银针是什麽时候弄出来的。"圈过暗影,也不管他的挣扎,冽衣说得不甚在意。
不是没想过这三年里影到底是怎麽过的,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影一个人怎能如此轻易地解了身上的剧毒!可是自己一直忍著没去问,因为冽衣看到影的身上有一些原本不属於他的东西,刚才帮他宽衣解带的时候就发现了,不想去触及那没有自己的空白的三年影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因为他怕自己承受不了,他怕听到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影的四肢上有尚未消尽的锁痕,影的下鄂处有被人噬咬後流下的淤青,不,影,别说,只要你不说,我就可以当作不知道!
我爱你,在乎你,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一想到还有别人在你的身体上做过和我同样的事,我就嫉妒得发疯,是的,天机堡的一笑公子也是会有嫉恨心的,只因为他爱的人被别人拥有,在自己失意苦痛的三年里。
冽衣看到暗影脸上的淡漠和疏离,以为他是想到了救过他一命和他朝夕相处的男人,心中的酸意更甚,难道你不能忘了他吗?
难道我们的爱不能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吗?
"你的气海穴上插了根银针,那便是你为何失忆的原因。"
深吸口气,冽衣稳住心神,刻意忽略暗影脸上一层不变的黯淡。
"你刚才不是要我帮你恢复记忆的吗,只要打通你任督两脉的穴道,取出银针便可以了。"
影,如果刚才的我还想自作主张地让你活在没有回忆的今天,因为你惨痛的过去,我不想让你有机会再去仇恨再去自卑,那麽现在的我,为了唤醒你对我的爱,为了不再失去你,我只得这麽做了。
原本,那些记忆就是你的,它里面有我,它里面有你我欢乐的图景,甜蜜的岁月,我要还给你。
"可是我现在不想知道了,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想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麽地喜欢你,因为那更加让我产生罪恶感,这样的罪恶感会使我失去爱上你的勇气,而现在的我即使没有回忆也同样爱上了你。
说这话时,暗影平时的巧笑嫣然荡然无存,他的嘴唇无意识地微微泛白颤抖,眼睛默默地凝视著洞外的生机盎然。为什麽自己的生命总是这般无奈,灰暗的死寂,除了父母给自己留下的光鲜皮囊。
"难道你不想回到从前了吗?"瞪大眼,冽衣的手紧抓著暗影瘦弱的双肩。
从前的你虽然有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可是却是那麽地爱我。
"不用了,人不能总活在记忆里。"冽衣的手重重地按在自己的肩上,用著惊人的力道。
暗影下一刻就笑得如同柳絮般飘渺,他很认真地看进冽衣的眼。
"我现在活得不是很好吗?"没有过去的人是不是更能随心所欲,无牵无挂呢。
"不,影,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话。"没有人愿意舍弃自己的过去,因为人需要回忆去支撑起现在的点点滴滴。
"没有,我不要过去。"我不想知道原来的我有多爱你,我受不起我背负的罪。
"难道你就这麽放不下他?告诉我那人是谁?为了他你竟然愿意抛弃我对你的爱!"
风度翩翩的天机堡主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具被爱蒙上了理智的野兽。
冽衣咆哮著,狠狠地摇晃著眼前巧笑嫣然的纤细人儿。
他的面庞扭曲著,嘴角说话时被磕破,流出班驳的血迹。
"你说什麽?"暗影皱著眉,对冽衣的话表示不解。
我不想恢复记忆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难道你还想狡辩,你怕知道自己以前是多麽爱我後,就会忘了他,忘了和你朝夕相处的那个人!"
赤红著双眼,一想到暗影身上开出的青紫齿痕,冽衣原本清贵的嗓音都走了调。
"不!你错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暗影刚才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都没发觉冽衣的异样,感到肩胛骨的疼痛暗影才醒悟过来。
那个人?独孤?难道冽衣是在吃醋?
"那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冽衣激愤的心绪被影的这句话浇灭。
"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他是个魔鬼。
"你不爱他?"冽衣的眼眸明亮起来,手上的力道顿消。
"玉冽衣,你给我听好了,我暗影这辈子都只爱过你一个!"不管是我失忆前後。
"影儿?"不确定的声调捎上不可自抑的喜悦。
纠结的眉舒展开来,唇瓣颤抖得厉害。
"是的。不过我现在不爱你了,我也不想爱上任何人。"暗影还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轻轻地推开冽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想爱啊,我怕自己会看不起自己,你这样高洁除尘的人为何会看上我呢,我真的好脏,好脏!
"不要这样笑,影儿!"
我明白了,原来那些吻痕不是你自己的意愿,你是觉得对不起我吧,如果拥有了回忆记起以前的一切,你会无法面对我给的爱吧。
"影儿啊影儿,你怎麽这麽傻!"别人都说你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可是却不知道你也是痴傻的一个人,为了逃避良心的责难就要放弃我们的爱吗?或者是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玉冽衣,就象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我还清楚地记得你露出脊背上抓痕时凄厉绝美的眼神,你用仇恨拼命掩盖对自己的不自信,你怕我鄙视你,瞧不起你,进而不会喜欢你。可是你错了,那些男人在你身上造成的伤痕没有让我感觉到你的肮脏,它们只唤起了我对你千万的怜惜。
即使天下的人都不爱你,都想抛弃你,我却不会。
我爱你,爱你的身体,爱你的灵魂。
"冽衣?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三年里我发生了什麽。"
"嘘..................不要说。"从後面抱住影,严严实实。冽衣闭上眼,唇摩挲著怀中人的脖颈。
"人不能总活在记忆里,这是你说的。"轻轻地舔过影小巧的耳垂,冽衣慢慢收紧双臂。
我不会因为你被别人抱过就不爱你,在我的眼里你纯洁地就象雪花羽毛。
"可是我很脏。"颤抖著想要退缩出温暖的臂膀。
"而且我怕你的爱,不,是我自己的爱,会毁了自己。"往常妖媚的影不见了,水绿色的身形抖得厉害。
第一次,完全抛开了自尊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是的,我不是不要爱,我是怕我要了之後舍不得失去,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一个如此卑微到伤痕密布的躯体,一个如此毒辣狠绝的灵魂,一个被生来诅咒克死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你让我如何对自己的爱不彷徨,不踟躇,万一你有一天不爱了厌倦了轻视了,我该怎麽办,我会在爱情的枯竭中死去,天知道我有多麽地在乎你!
"呜......"暗影哭得毫无形象,但他顾不了那麽多了,眼泪鼻涕象断了线的珠子一片片打湿身上男人的衣襟。
"影,我玉冽衣对天发誓,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只要你是你,不管你之前作过什麽是什麽样的人,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除非有一天你不再爱我。"
看出影心中的疙瘩,冽衣郑重其事地割破手指,对天起誓。
59
"皇兄,你还好吗?"赵炯痴痴地凝望著躺在床上青白面孔的人,迷茫得如同找不到回家路的羔羊。
"你知道吗?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的只有你。"
"可是我却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坐在床塌边英气逼人的青年人顿时苍老了很多。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一丝的动静,静静的仿佛永远都不会醒来。
赵炯不理不问的继续说下去。
"其实以前的日子也没什麽不好,可是你为什麽就要执著於皇位呢?"
"它真的有那麽好吗?"好到抛弃自己的弟弟,永远不再见他?
"段王子,九王爷吩咐过,没有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太监尖尖的嗓门在门外响起。
"是吗?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睥睨的人嘴角的笑意更沈,星眸的亮色让人不敢逼视。
"这这............"尖细的声音吱吱唔唔的,冷汗滑过脊背。
这些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得罪了谁自己的小命都不保。
"九王爷,不知你什麽时候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段清流也不客气,一踏入宫殿大门就直剌剌道。
"你没听人说,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吗?"
"哦,是吗?你别忘了,这个王宫有一半是我替你打下来的。"
"你到底想干什麽?"沈浸在往事回忆和哀悼中的人一点也不理会面前男子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的眼一直直钩钩地盯著卧铺上的人。
嘴角动动,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哼,一个阶下囚而已,九王爷还真是顾念旧情啊!"
断清流笑得温文,吐出的话却如三尺寒冰。
"我的事不用你管!"拧著俊眉,赵炯抬眼恶狠狠地瞪著段清流。
"你的事我是管不著,可是如果是关系到床上那位,我就非管不可!"
不顾赵炯眼中升腾的杀意,挥挥衣袖,段清流镇定自若地坐下,继续道。
"他是你我的敌人,对付敌人当然要斩草除根。"一字一字地优美华丽的语音从刚毅的唇形中吐出。
"我是大理的王子,既然我参与了贵国的这次政变,我就有义务好好保护自己的子民,我不想有朝一日他反咬我大理国一口!"
"他的命还轮不到你做主,我自有分寸!"恨恨地,赵炯牙关咬得死紧。
眼中的杀机密布,皇兄是自己的,就算要杀也要得到他的同意。
"哦,如果我执意要杀呢!"
与赵炯眼中浓重的杀机不同,段清流的眼微微地眯成一条缝,透著那缝隙射出无数的寒光,搅得人的心口紧紧纠结。
他说这话时还是一副温文有礼的谦谦君子模样,笑容还是往常的虚无缥缈,但只要看到他发怒的人都知道,如果段王子用这样的眼神看上某个人,那麽那个人很可能活不过明天。
"你的人马已经中了我的埋伏,不出所料的话,现在整个王宫大殿都换成了我的眼线,不是我不给你机会.................."
下一刻,段清流便弹身攻向床上纹丝不动的人,他的身形迅疾如闪电,眼看就要近那人身时又被窗外的一记飞飙截住。
"谁?"扭转身形,段清流眉头微蹙,飞飙的力道和速度都不是寻常人所能射出的。
在中原有这等武功的除了玉冽衣,还真是少见。
"呵呵,段王子怎能把我给忘了呢,我可是当今圣上的贴身侍卫。"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日刚推举上武林盟主的江南月。
他笑著将身体靠向九王爷那边,挡住眼前人的攻势。
"哼,没想到关键时刻江南公子还是挺身而出啦!"
不无嘲讽地摇摇头,段清流的唇角荡出一个美妙的弧度。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段王子,你把我月某想成什麽人了,眼下的形势就算再坏,我也不会做倒戈相向的事!"
江南月斯文的态度加上脸上浓浓的笑意,总给人怪异的感觉,说这话时不该是慷慨激扬掷地有声吗?为何他说这话时却象在和朋友闲聊谈资,把酒言欢。
"哦,是吗?既然是这样,段某就不客气了。"
段清流也笑得不以为意,淡淡的浮云在他的嘴角游荡
"久闻段氏的六脉神剑很厉害,今天月某想讨教调教!"
一拱手,下一刻的江南月动若脱兔,抽身直拍段清流的面门。
"凤,你慢点走,我跟不上!"拖拉拽并用的人儿死死得攀著凤的衣角。
"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来的吗?"
俊脸微皱,眉峰的锁痕更深,他有预感此行有很大的凶险,本来打发面前人去买布料缝制衣服的,可没想到还是被他这个跟屁虫给粘上了。
"难道你要丢下我不管吗?"嘟囔著唇,哀怨地看著眼前俊伟不凡的男子,天麟做弃妇状。
脚下也不使力,就著前面男子的力道前滑,身後留下一排拽痕。
"咦,好奇怪哟,为什麽皇宫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侍卫都看不到!"
虽然天麟无知,但从六怪那边也听到过很多常识性的东西,所以他不免发出感慨。
"别说话,小心有埋伏!"施展灵力,凤将天麟兆入自己的保护圈内,隐身向金碧辉煌的大殿奔去。
"你是故意的"望著抬袖擦拭血迹的男人,段清流笑道。
"是的。"我是故意的,我要他死,我没有保护他的责任。
"虽然你没有用全力,但赵玄死在我的剑下总算是件大快人心的事,至少对你来说。"
睥睨地看著眼前清秀冷俊的人儿,段清流露出抹了然的笑。
江南月是个孤傲的人,本该落拓不羁驰骋江湖,却一直扮演著当今圣上贴身侍卫的角色,这其中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可惜了九王爷。"
眼睛的余光瞟了瞟地上血流不止的人,江南月微微皱了眉。
刚才自己假意败退,让段清流得到一个袭击赵玄的机会,没想到一直呆立一旁的赵炯会不顾一切地扑过来,用自己的身子保护住在病榻上纹丝不动的人儿。
拖著破败的身躯,赵炯缓缓地爬到气若游丝的人身边。
"皇兄!"刚才的一剑刺上了自己的胸口,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段清流的剑便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刺了个对穿!
被他抛弃的那段日子里,自己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著要将这个负心人碎尸万断的吗!可是,为什麽一看到那把剑势如破竹的走势时,自己就条件反射地用自己的胸膛去挡那一剑!
真的是恨他吗?那为什麽还要回来,为一个王位处心积虑了20年,自己放不下的到底是对他的恨还是对他的爱,亦或在无穷的恨意的愁丝中还纠缠了割不断的爱?
为什麽看到他象破布般在自己面前倒下时,自己会心痛,会後悔,会茫然不知所措。
不是报了仇了吗?为何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意,胸口淤积多年的愤恨在那一剑的刺入下,破了,泄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惆怅和空虚。
那种空虚紧紧地攀住自己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
"皇兄,你醒醒,别再睡了!"死命地摇晃著地上血水直流的人,赵炯的声线中带著撕心裂肺的恐惧。
不要,你不能死,我还没有原谅你,你对我的羞辱和蹂蔺我还没有完完全全地还给你,你怎麽能就这样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