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only————乘加零

　　我一惊：「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你什麽事？」

　　「当然有关！」谢亮东这次并没有因为我的反应而把话题岔开──看来他说要跟我「好好谈一谈」的就是这个。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和我分手以後过的很……很……」

　　「堕落。」我接口，「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任何人无关。」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你现在有个归属了，那是件好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归属了？」

　　「其实，我昨天有看到你在失火的Ｄ＆Ｄ前抱一个男孩子，那种眼神，怎麽看都知道是……」

　　「你跟踪我？」

　　「完全是巧合。」他试图压抑住我的怒火，「计程车塞的动弹不得的时候，我看到你往酒吧的方向跑去，我当然是赶快付钱下车追上去啦，然後……就……」

　　「呵呵，」我乾笑两声，「所以就知道我另结新欢了？」

　　「别这麽说……」

　　「所以你很高兴？放心吧，就算寂寞到死，我也不会去纠缠你……」

　　「够了，该适可而止了吧？过去的是早就过去了，我真不懂你为什麽要把自己困的死死的……」

　　「因为快活的不是我，是你跟那个贱货……」

　　「不准你这样说他！」谢亮东瞬间变了脸色，还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果然，只要提到那个贱货，哼！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们分手的时候，和他还只是朋友而已。」谢亮东的声音像是压抑著极大的怒气，「我不想撕破脸不代表我不会撕破脸，请你搞清楚。」

　　「那你说，他哪里比我好？」

　　「你没有不好，我说过了，是我们个性不合！」

　　「鬼话！交往的时候就不会个性不合，等到把我玩完以後……」

　　「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你可不可以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

　　我和谢亮东的分贝数不断向上攀升，其他客人鄙夷的瞅著我们，不知道是因为听到谈话内容还是单纯因为妨碍安宁的问题。

　　终於，在服务生一脸为难的走来的时候，我恨恨的抛下一张千元钞，然後夺门而出。

　　眼眶乾涩，因为生气、因为激动，我想哭，却发现自己早就失去流泪的能力。

　　为什麽生气？为什麽激动？为什麽想哭？

　　因为我绝望的明白：自己是多麽的没有价值。

　　在批判自己「堕落」、等待谢亮东反应的同时，我突然发现，我好希望看到谢亮东脸上出现愧疚、出现不安、出现心疼……突然间我明白了最初找一夜情的动机──要让他後悔！让他痛不欲生，当他知道他爱的人过的是那样的生活的时候……

　　可是他已经不爱我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你现在有个归属了，那是件好事……」，我发现自己有多麽可笑，我一直跟自己过不去，为了一个「陌生人」！

　　生气、激动、想哭，全是因为自己的愚蠢！

　　或许最理所当然的後续是马上去跳楼，哪怕只能挤上报纸的小角落──如果真的有记者愿意报导这段荒谬人生就该偷笑了，哪在乎占多少版面？

　　茫然中手机铃声响起，茫然中我接了电话。

　　「你终於接电话了！怎麽了？是手机忘了带，还是故意在躲我啊？我已经找了你一天了耶！你有没有看我传过去的简讯呢？」接著，一句话让我湿了眼眶，「我好担心你不理我……真的，我发现自己真的在担心……」

　　温平浩？对啊，我还有温平浩呢！我不孤单，因为生活已经进驻一个爱我我也爱的灵魂了，不是吗？

　　我突然有些感激提出见面的谢亮东了……这何尝不是一个跟帮助我跟过去说再见的催化剂？

　　「我想喝酒，」我开口，声音虽然哽咽，却不悲情，「今天我要喝醉，明天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了……」

「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愿意。我想，我们真的只适合做朋友，要相处，太难了！我们都是剪刀，锋利、尖锐，有人愿打却没有人愿挨……这感情怎麽维持的下去呢？就说这些了，再多你也听不进去的。另外，同学会订在下个月十六号，我已经通知你了，希望能看到你，而且是带著笑容出现的。」

　　温平浩抢过我的手机，先是发现我把他的简讯删的一个不剩，哇哇大叫抗议了好久，然後才注意到谢亮东的留言。

　　「我可以听吗？」温平浩小心翼翼的问。

　　「你一向那麽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吗？」我糗他。

　　「谁叫你要当我男朋友！」他倒是理直气壮的。

　　「随便！」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如果不怕吃醋，就听吧！」

　　他随即愣住，为难了好一阵子以後才开口。我原以为他会赌气的说「才不会，你臭美」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吃醋就吃醋！」

　　我心头一热、眼眶一湿，竟然不敢看他，只能故作轻松的去拿啤酒。

　　这个家伙，怎麽总是不按牌理出牌呢？

　　我胡乱往怀里的塑胶袋塞了十几瓶啤酒以後，才突然想到，既然温平浩会吃醋，怎麽可以给他听呢？

　　那样的内容一听就知道自己和前男友藕断丝连的……天啊！怎麽可以让温平浩听？

　　我心虚的回头瞥了温平浩一眼，刚好他也在看我，然後我眼睁睁看著他的笑容逐渐黯淡下去。

　　我更忐忑了。

　　扛著一袋啤酒结帐，走出便利商店，等公车，两个人一路无话。我很想说些什麽来打破横在我们之间的尴尬，无奈满脑子都是「天气真好」、「明天不知道会不会下雨」之类的废话。

　　大概是把自己封闭的太久，社交应对指数退步了。

　　「干嘛买那麽多啤酒？」最後是温平浩先开口的。

　　「唔……我说过了啊，今天想要喝醉……」我支支吾吾的说。

　　「为什麽？」温平浩觉得奇怪，「宿醉不是很痛苦吗？听说会头痛、晕眩、还会四肢无力……」

　　「我不知道，没有喝醉过。」

　　「喔。」

　　「嗯。」

　　「嗯……啊？怎麽又不说话了？你还没说为什麽想喝醉。」

　　「呃……因为……」我话锋一转，「我先跟你说，你刚才听的留言，没错，是我BF的，不过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吃醋。」

　　「为什麽？」温平浩追问。

　　「因为我们不会再有往来了，我现在只有你一个。」

　　「你在说什麽啦！」温平浩皱了眉头，「我说的是分手──你们为什麽分手？」

　　「你刚才听到的就是啦！他说我们……个性不合。」

　　「啊，真的是这样？」温平浩一愣，「不是因为我？」

　　「自作多情喔？啊，不是！我是说……我们分手很久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怎麽可能因为你分手？」

　　「那……你还喜欢他吗？」

　　「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啊！」我藉机讨好。

　　温平浩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我希望你是因为心理没有他才甘愿分手的，而不是因为心里有我……」

　　「有什麽差别？」我隐隐觉得不安。

　　「我不值得你那麽做……你可以同时和其他人交往，」温平浩咬了咬牙，「我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听了温平浩说的莫名奇妙的话，怒火猛地升起，「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温平浩紧抿著嘴唇，不肯答话。

　　「我还以为你不高兴是因为吃醋，没想到……」我气炸了，开始口不择言，「你以为你在玩扮家家酒吗？同意我脚踏好几条船……我真不知道你脑袋里装的是什麽！你真的爱我吗？对了，之前好像也有一次类似的情形，你说我可以随便找人做爱，是不是？」

　　温平浩苍白著脸、颤抖著声音说：「你干嘛那麽生气？不是本来就说好了吗……只要我爱你就行了，你不爱我没有关系……」

　　「干！」我用力扭过温平浩纤细的手腕，让他嘴里除了呻吟再也发不出其他音节。公车也懒的等了，拦了一辆计程车便急急的把自己和温平浩塞进去。

　　「要去哪里？」司机和温平浩同时问道。

　　我快速的说出地址，然後「笑」著对温平浩说：「我的小窝。」

　　温平浩一下子白了脸：「不行，我不能在外面过夜的，不然……」

　　没等温平浩说完，我硬是搜出了他的手机，拔掉电池，开了窗户，接著得意的一笑……

一路上，温平浩抿著嘴唇，紧紧握著已经没有讯号的手机，甚至还在微微的发抖。

　　但愤怒冲散了我的怜悯之心，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我再度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直往我的公寓拖去。

　　「我可以自己走。」他哀嚎著。

　　我只有「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踹开门，一袋啤酒往地上一丢，任瓶瓶罐罐随意滚了一地也不去管，我把温平浩往床上就是一摔。

　　刚想压上去，温平浩满是泪痕的脸庞无预警的映入眼里，然後我注意到他轻轻放在左手腕上的右手掌，掌下是一圈瘀青。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我到底在干什麽？

　　「我先去洗澡，你敢跑就试试看。」

　　温平浩显然被我的话吓到了，我自己也是。

　　我其实是想道歉的，但是莫名奇妙的自尊让我拉不下脸。

　　面无表情的随便抓几件衣服，我狼狈的逃进浴室。

　　热水器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被冰凉一冲，我的脑袋更清醒，然後更替自己感到悲哀了。

　　我到底在干什麽？把温平浩逼走吗？

　　我的身体不像是我的，总是被莫名的情绪牵著走。这几年更荒唐了，极力想证明自己的存在，结果却是除了一摊摊精液以外什麽都没有留下……

　　我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最後索性只开冷水，再把水龙头扭到最大，伴著淅沥的水声，我无助的呜咽起来……

　　湿著头发出了浴室，瞥见床上的人影，我著实吃了一惊。

　　「温平浩？你怎麽还没走？」

　　「你不是叫我留下来吗？」他嗫嚅著。

　　「你……白痴喔，」哭过的我已经没有多馀的力气拿来发火了，尽管说出来的句子不太客气，但已经没有气势，「如果我真的要吃掉你，你怎麽办？坐以待毙，还是先往自己身上抹奶油？」

　　机伶的温平浩当然不会没发现我的改变，胆怯之情顿时褪去，微笑说：「我相信你啊！」

　　「相信我？如果我叫你吃屎，你吃不吃？」

　　「你才舍不得咧！」温平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要不然……我相信你会把它弄得很好吃的……」

　　「神经病！」我哑然失笑，「你要回去可以回去了，我不拦你。」

　　「喔。」温平浩应了一声，可是并没有动作。

　　「干嘛？不想回家？家庭不温暖吗？」我扳著脸问。我其实很想给温平浩一个释怀的笑容，但是不久前还对他大吼大叫的……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喜怒无常的样子。

　　「我刚才有打电话回家了，我今天可以晚一点回家──只是晚一点而已啦，我妈还是不可能让我在外面过夜的。」

　　我愣了一下：「你干嘛……那麽想留下来？」

　　温平浩羞涩的说：「你不是说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吗？我想……我应该多陪你一点……」

　　我的眼眶霎时间变的又湿又热。这个家伙……怎麽就不会为自己多想一点呢？

　　温平浩静静的盯著我瞧了好一阵子，突然说了句：「对不起。」

　　我吓了一跳，应该道歉的人是谁啊？

　　温平浩继续说：「我不应该乱说话的，我……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

　　「谁谁……谁难过了？」我逞强说，「手腕被捏瘀青的人又不是我！」

　　「可是，你哭了……」

　　「哪有？」说完才想到一定是自己红肿的眼睛泄露秘密了，赶紧撇过头去，说：「我……我要睡觉了，你自便。」

　　温平浩笑了：「你不是说要喝醉吗？」

　　「改天吧！」我接著钻进被窝里，背对温平浩开始催自己入眠。

　　接下来好一阵子，我听不出温平浩有什麽动静，正想睁眼偷看的时候，一双手穿过腋下搂了过来。

　　我把他的手握住，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背後的人震了一下。

　　「你……还没睡啊？」温平浩心虚的问。

　　我能想像他脸红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如果我说，我真的很喜欢你，那……你会让我拥有你吗？」

　　「不可能。」他回答的很乾脆。

　　有点失望，但是我选择用开玩笑的方式说：「你不知道你正在引诱我犯罪吗？」

　　温平浩一惊，急著想把手抽回，但是我使劲握的更牢了。

　　「等我睡著再把手抽回去吧！」我说，「还有……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温平浩说：「其实，应该是我要……」

　　「嘘！」我阻止他说下去，「睡吧！啊，不对，你不能睡……呵呵，那就等我睡吧……」

　　温平浩也安静了，我於是安心的闭上眼睛。

　　突然，我想到东说的……不能两个人都尖锐锋利……一个人愿打，也要有另一个人愿挨……

　　恍惚中，背後似乎传来细细的声音：「我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喜欢上你……怎麽办……你能不能……不要喜欢我呢……」

　　是梦吧，我想。

因为知道是星期天，所以原本并不急著起床，打算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大清早就有人把门铃按的震天价响，想不醒都不行。

　　睁开惺忪的睡眼，没有瞥见温平号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失落。

　　在想什麽呢，他早说会回家的……

　　门铃还在响，我拖著睡意甚浓的脚步，不甘不愿的前去应门。

　　「早啊！」伴著非常朝气的招呼冲进屋子里的，是……

　　「温平浩！」我顿时清醒了一大半，「你这麽早来干什麽？」

　　「干嘛，不欢迎我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才几点啊？」

　　「八点多，已经不早了好不好？」他理直气壮的说，「你不会是现在才起床吧？」

　　「唔……我……嗯……」

　　「没关系啦！」温平浩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直笑著，「这样我这个闹钟才算派上用场啊！」

　　「是是是……」我连忙扯开话题，「除了叫我起床以外，还有什麽贵干啊？」

　　「一起吃早餐吧！」他眨著慧黠的大眼睛说。

　　「啊？」

　　我还没来的及问他干嘛特地跑来吃早餐，他已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然後再一起渡过早上的时光，然後再一起吃午餐，然後下午再一起出门，然後再一起吃晚餐。」

　　「神经病！」我笑著骂了一句，「就是玩一天嘛！讲的那麽罗唆……然後再一起看夜景是不是？」

　　「没有了，行程只安排到晚餐而已。」

　　「为什麽？」

　　「你很贪心耶！」温平浩笑著要把我推进浴室，「快点梳洗一下快点出门了啦！只会浪费时间还敢问为什麽……」

　　「等一等！」我撑在浴室门口，不让他把我推进去，「你又知道我会答应了？」

　　「答应什麽？」

　　「我才不想跟你一起出去呢！」我决定逗一逗温平浩，「上次不知道是谁喔，大老远跑去温泉风景区，结果只敢躲在单人间里面，没意思！那跟泡家里的浴缸有什麽差别？」

　　「唔……我很害羞……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光溜溜的样子……」

　　「是这样啊！」我邪恶的笑了笑，「我可没那麽害羞……对了！你要不要看看我光溜溜的样子啊？」

　　接著我动手解开上衣的第一颗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