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军（第一二部）————aulaul

我并不是个基督徒。也不是个佛教徒。其实我比较像是一个无神论者。虽然我并没有任何宗教上的信仰，但是我也相对尊重每一个人对信仰的虔诚。而这本书里面所提到的内容，和阿德有什么关连？为何阿德教会的长老，要将这本书送给阿德？

我想我或许是有些了解的吧！我大概知道教会的长老对受伤过后的阿德，有种深深地期待与期勉。不过…那也只是我自己猜想的而已！毕竟我不是长老，不能完全猜透长老的心思。而我也不是阿德，所以并不能代替阿德说出他是否有从书中得到了什么体认。

副连长这时走了进来：「东西收好了吗？收好的话，我们就走吧。」

我顺手提起了袋子，和副连长准备离开病房。在离开前，我回头看了病房一眼…接着悄悄地将房门给阖上，然后跟上副连长的脚步。

经过护理站时，我和照顾我多时的护士小姐说了声再见。她们也和我挥了挥手，祝福我终于出院了。在等电梯的期间，我看着电梯从一楼慢慢地升起，我的心情突然多了有点失落。

在电梯到达五楼时，我对着副连长：「副连！你先下去，我等一下就到！」

副连长又对着我开起了玩笑：「怎么？舍不得走啦？」

「不是啦！我拿个东西给护士。一下就好！」我道。

副连长：「好吧！那我在车子那里等你。要快喔！」

「嗯！」我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到护理站去。

回到了护理站，我把旅行袋打开，将一本书交给了离我最近的一名护士：「这本书是之前阿德留下来的，我想…就放在医院的阅览室吧，也许有些人会想看看。」

护士起身接下了书本。当她看到书名时，她脸上的表情和我当初看到时一模一样。
我微笑着：「其实这本书写得还不错！应该会有人喜欢的。」

护士收下了书本，我也回到了电梯处。而这次电梯的灯号是从上面往下降的。

踏出了医院的大门。久未接触阳光的我，一时被白花花的光景，刺激得将眼睛给瞇了起来。四周到处是人声、车声、络绎不绝。这…就是真实的人生！而我…又回来了！

一阵轻敲的喇叭声在我的后头响了起来。我回过头去，看见了副连长的车子。于是向车子的方向走去。在车子的前座坐稳后，副连长：「现在才中午而已，我们先去吃个午餐吧！你想去吃些什么？」

我想了想，一时之间倒还真不知到底该选些什么是好。副连长接口：「那么…就去大庙口吃米粉吧！那可是这里的名产喔！至于下午嘛…我们在开车到海边去兜兜风，如何？」

温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暖暖地。这…就是阳光的味道！我的心情也不禁开朗了起来：「你不怕连长知道我们去混呀？」

副连长：「嘿！嘿！你怕啦？」

「我？当然不怕！」我微笑着：「更何况有问题的话…责任可是你要担，不会是我！」

一个人站在连长室里面。

我的全身已经换好了军中休息时所穿的运动服，脚下踩的是一双纯白色的中筒布鞋，手臂上的针头痕迹还是依旧明显，不过我的气色看起来应该还算不错吧！毕竟经历了二十多天的肺炎，也很久没有晒到太阳了。我想我那原本就偏白的肤色，现在一定是显得更佳地惨白。

连长从里面的寝室走了出来。

他上半身套着绿色的内衣，一件短短的白色短裤套在他肌肉纠结的腿上，看起来有些紧绷。脚上那双白色为底，镶着红色火焰的篮球鞋格外地显目。吴连一看见我，面无表情地：「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才回来的！换了装之后，就先来向您报到啦！」我顺势靠向连长室里的椅子，接着坐了下来，拿出一根烟点上了火。

吴连皱着眉：「我不记得有『请』你坐下吧？还有…你才刚出院，怎么一回来就烟抽个不停。那么想死吗？」

我俏皮地：「难道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还有连长…『我』可以坐下吗？」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脸上写的尽是满足。

吴连没有多说什么。他走到自己的桌子前，然后弯下腰，从桌子下方拿出了一颗篮球，随手将篮球抛在空中转了几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我：「还可以啦！反正死不了。干嘛？有什么事吗？」

吴连瞪了我一眼：「看你明明一副病焉焉的样子，还敢说自己的身体没事。算了！明天你还是先不要跟部队。等会儿先到楼下医务所拿个休单，就写全休两天吧。」

我嘟着嘴：「不要！在医院躺了多天，很无聊耶！好不容易出了院，你又想把我关在寝室里喔？反正操课又不累，我宁愿多晒点太阳，也不想再待在屋内了。」

吴连思忖了一会儿：「好吧！反正你留在连上也没有什么用处！那么你明天就先去亲园帮帮小蝶的忙。师长过两天要在营区内宴客，他要求连上的弟兄去支持几天，既然你那么不安分，干脆就去那里管管其它几个派过去的人。记住！要确实掌控好人员，别让他们到处乱跑，尤其是最近又有几个新来的新进的弟兄，看紧他们，知道吗？」

「是的！『亲爱』的连长！你的命令，我一定照办！至于…我留在连上对连队的用处嘛…那可不是『您』轻易看得见的喔！」我在回话中，故意将吴连对我的轻蔑，小小地反击了一下。

「那么没事的话，我先走啰！」我起身将烟头拈熄，准备离开连长室。

吴连：「等一下！我还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我转身看着吴连。他打开抽屉，在里面翻搅着，然后从里头拿出了一个航空信封袋，递给了我。而我满是疑惑地一手接了过来。

信封的封口被黏了起来，由信封的外面大小来判断，里面装的应该只是一个小小的物体。我抬头看了吴连一眼。吴连挑了挑眉，看起来他似乎也不清楚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手指慢慢地沿着信封抚摸着里面的东西。有点熟悉……有点…！我的心脏忽然停了半拍。不可能的！我迅速把信封撕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

是……是枫叶！

是…那个…黄澄澄的项链！那个被我丢弃在营区门口的枫叶项链！

项链还是被一条红色的丝线所串连着！项链还是散发出温润的橘黄色光泽！项链握起来还是轻轻地好似没有任何重量。但是…原本琢磨得圆润光滑的五角枫叶，现在却断裂了其中一角，只剩下突兀的四个叶尖还是完整的。

[发表时间：2004-4-30 14:33:41]

若苡

0 0 送花/扔蛋

我抬头看向吴连。他怎么会有这个项链？

吴连看出了我的疑问。他会意地：「我前几天休假时，去了台北一趟。这是阿达托我转交给你的。」

我…我又低下了头，看着躺在断掌中的这个枫叶项链。千头万绪。往事在我的脑中快速地流转。那时的季节…秋天、那一样礼物…项链、那一个男人…达哥、那一段故事…爱情。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不能哭！不许哭！不该哭！但是…我…我……。

沉默了一会儿。我将手中的项链轻轻一握，接着缓缓地顺着拋物线掷出。

枫叶项链飘在空中，被透入室内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它划出了一道金黄色的轨迹，就像是一颗流星般，好不耀眼！接着…它坠进了角落旁的一个黑色垃圾桶里，发出了闷闷地一响。

我看着吴连的双眼，故做轻松状：「搞什么嘛！这个东西有缺陷！都断了一角还送给我，真是没诚意！对了！吴连！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啰！」我不等吴连开口，转身急急地想要离开连长室。

「那条项链…」吴连在我的背后询问：「就是你上次说过，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我停下了脚步，静了一会儿。接着转过身盯着连长的眼睛：「很重要？」我浅笑着：「不！有些东西在当时也许很重要，但是…时间若是过去之后，『它』就失去了任何意义。」我说完话，再次转身。

吴连：「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背对着吴连，语气之中毫无任何情绪：「连长！我之前告诉过你的。」

吴连不解地：「告诉我什么？」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说完这句话后，我踏出了连长室。留下他一个人，楞楞地坐在椅子上。

我独自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寝室里。路过的每个人，都停下脚步和我打着招呼，我也微笑着和他们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床铺的位置，我躺下、闭眼、发着呆。耳边只听见外面几个弟兄在一旁打打闹闹，还有打饭班们拿着铁制的锅碗瓢盘，摇摇晃晃地走下楼，准备到餐厅打饭的声响。

静默了一会儿，我的情绪开始有些浮动，懊悔的念头在我心中悄悄地生了根，发起芽。那条项链…现在应该还躺在连长室的垃圾桶吧？我突然有股冲动，想回去把项链给捡回来。但是…连长现在还在里面吗？

最后我张开了双眼，心中也下了个决定。

我起身走到回廊上，然后靠在阳台边假装正在抽烟。但是我的眼角余光，却偷偷地瞄了一眼连长室的方向。卫兵正站在连长室的门口，他的四周也并没有半个人影。

机不可失！我假装没事般，慢慢地晃向那条项链横躺的房间。走到连办室的门口时，小曹还在里面处理着公文。他对我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办公。我则继续向前走。

我小声地询问卫兵：「吴连呢？」

卫兵：「连长和其它人去球场打球了。」

太棒了！他走得正是时候！「我进去拿一下东西。」我和步兵打了声招呼，跨进了连长室。

我快速地看向房间内的垃圾桶。但是垃圾桶内现在却是干干净净，还换了一个新的塑料袋。咦！项链呢？我转头对着卫兵：「连长室垃圾呢？」

卫兵：「收走啦！现在应该丢到垃圾回收场了吧。」

「什么！…什么时候丢的？」我急切地问。

「十几分钟前吧。」卫兵回答。

糟糕！我一听到卫兵的回复，连忙冲出连长室，开始在走廊上奔跑。沿路我还撞到了才刚刚走出来连办室的小曹。

小曹对着我的背影：「李班！要集合去餐厅吃饭了！你要去哪？」

我没有回头，只是大喊着：「跟排长说我吃不下，不去集合了！」

我拼了命地奔驰着。我越过支援营的餐厅、跑过三营的营部、又经过了几栋新兵的营舍之后，总算来到了垃圾回收场。我汗流浃背地弯下腰，喘着大气，最后全身无力地单膝跪了下来。我看着汗水滴落在水泥地上，像是宣纸般晕染开来。然后才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堆得有半座山般高的垃圾场。

「项链！…现在我…我该怎么……？」我跪在地上，轻声地喃喃自语。

一只手突然大力地从我的背后将我整个人拉了起来。我赶紧回过头去看向后方。是…是吴连！在他不远处的背后，我还看见了几位弟兄互相抛着篮球，慢慢地往这里走来。

吴连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你在这里干嘛？」

「我…我没事呀！…到处晃晃，散散步而已…。」我想起自己之前在连长室表现出的那股洒脱，相对于现在全身紧绷、满脸惊惶，我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搪塞，希望能藉此掩饰自己满脸的失落。

吴连低下头：「散步？嗯…？你现在的样子…看起真的不像！你…」

我打断吴连的话：「好了啦！问那么多干嘛？我累了！我要先回连上了。」我将吴连搀扶的手轻轻地移开，然后往连队的方向走去。

吴连大喊着：「要吃饭了！你还回连上干嘛？」[自由自在]

「我吃不下。」我自顾自地往前走，并没有停下脚步。一股力道又把我给往后扯。

「吃饭时间到了，就得给我到餐厅去！」吴连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生硬。

我瞪视着吴连：「你很讨厌耶！我就说我吃不下嘛！干嘛还去餐厅？」我的身体背后和吴连的身体紧紧地黏在一起。他身上现在全是打球过后湿漉漉地汗水。我拼命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不想和他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吴连这时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行！这是命令！」

「你…你很无聊耶！不管！我现在是全休，我要回连上！」我挣脱了吴连的控制。

吴连：「谁说你全休的？」

「你自己说的，不是吗！」我揉着刚刚被紧箍住的手腕，吴连的力气用得还真大。

吴连：「那…休单你开了吗？」

「我现在就去开！」我生着闷气。

「不用去了！」吴连笑得面目可憎：「只是想散个步就能走来这里，我觉得你其实好像并不用全休嘛！而且…你自己之前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你！你…！」我气得口齿不清，说不出话。

「连长！吃饭啰！」其它几个打球的弟兄靠近了我们交谈的地方，他们正对着连长喊着。吴连回过头去，看了看他们之后，又转了回来。

吴连面对着我：「你是要乖乖地跟我走呢？还是想要被他们『架』着到餐厅？这…就由你自己决定啰！」

吴连说完话后，笑得一脸狡猾，然后自行跨出了一步向前走去。而我则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刚刚那副嘴脸…简直…简直令人做恶！他真的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疯狗』！

吴连停下脚步，侧身看着我：「你还不快跟上！」

我回过头，静静地看了垃圾回收场一眼，然后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叹息。接着…转身跟上了吴连的脚步。

现在就算餐桌上摆满的是令人垂涎的各类山珍海味，我想…我也不可能会有任何胃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