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懂了没有,以后不许再接近他。”
眼前的男孩双手被扭曲在身后,原本佼好可爱的脸庞上因为淤青和肿胀的关系显得狼狈不堪。
看着这个曾经在他怀中那么不可一世的美少年在我面前是如此的蠢相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有多么的迷人吗?连身为我亲卫队的手下们说不定都在对你垂涎三尺呢。”
我坐在椅子上一边漫不经心的用手中的刀削着苹果一边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淡淡的说道。
“我…我知道了,我会立刻转学离开枫庭。这辈子都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刚刚张沛下手太重的关系,男孩的声音抖的不成语句。
“对么,你总算是听进我的劝告了,如果早点听进去的话,我的那些手下们怎么会那么不知轻重呢?”
用刀背轻轻的拍打着少年的脸颊,我使了个眼色给架住他的张沛。随着张沛的手一松,那个男孩顿时跌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好了,私事处理完了该公事了,我看看手腕上的欧米伽手表,那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外公送的礼物,全手工制造一年的误差只有0.02秒。如果手表真的那么准的话那三点开始的学生会例会我大概要迟到了,不过迟到也无所谓,反正我没到是不会有人敢开始的。
随着我起身向体育馆仓库的出口处走去,那些自称可以为我赴汤蹈火的亲卫队们立刻像磁石般的尾随了上来,二十几个人庞大的集团一走到明朗处马上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对于这些或是对我容貌痴迷的目光亦或是嫉妒怨恨的目光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在枫庭这所几乎云集了全国上层阶级子弟的贵族学校里还是那么显眼。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容貌出众,而且不是一般的美丽。用我母亲的话来说我的容貌像极了我的外婆,那个即使不笑不说话仿佛雕像般冰冷却还是能吸引每个见过她的男人的妖精般存在的女人。
不过光是这一点还不能使我能在枫庭里如此出挑,毕竟血统高贵的子弟中一向都不乏相貌出众的美少年。我父亲霍健人是地产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当年还是有名的黄金单身汉,在全国几乎是偶像级别的存在。不过这一切在我母亲看来是如此的不屑,她是我外公最宝贝的小女儿,我的父亲就是在被我外公用枪抵在太阳穴的情况下和我母亲举行的婚礼。谁让我外公是几乎掌控着国家经济命脉的,连国家元首都对其点头哈腰的“七爷”颜七呢?
到了会议室的门口我喝退了大多数的人,只留下了张沛。他本来是柔道社的主力,虽然举止有些粗鲁莽撞但却从来都对我不敢造次,相对于其他那些只是痴迷于我的外表而其他一无是处的亲卫队们我还是相当器重他的。
推开会议室的门,我不禁感到有点紧张,因为他会来。如果不出所料,他的位子会正对着我,这样就不可避免的会看着我。想到这里我的心头像小鹿一样跳的飞快,为了避免被人看出我的失态。我低着头走过长长的会议桌,甚至不等人帮我拉开椅子就自己坐了上去。
调整好呼吸我施施然的抬起头,却看到面前放着体联主席的铭牌的位子上坐的是陆铭羽而根本不是他。
为什么,今天不是体育社团和学生会商讨社团经费的问题吗?身为体联主席的他竟然可以缺席,他就讨厌我讨厌到看都不想看到我吗?
我盯着眼前陆铭羽那张嘻嘻哈哈的脸孔,恨恨的咬紧了下嘴唇。
“哎呀,好恐怖啊~我说庭少,你不要用你那么妖艳的眼神盯着我看好吗?佟正他没空来又不是我造成的,你们每天那么朝夕相处的也不差那么一会吧。”
的确,我们每天都朝夕相对。但根本不是外面所传的那样,我们只是同住在全校最顶尖的一间宿舍内,房间也只是隔着一堵墙而已,透过大而宽敞的阳台我甚至可以斜看到他在房间内的一举一动。
我对佟正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我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爱慕。他是在国外长大的,有着混血儿般深邃的五官和明显超出同龄人的体格,如果不是在这里出现根本就看不出他只是个高中生。我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显赫的家庭背景,却在这里还是超受欢迎,这在枫庭这所人人都以出身来论资排辈的学校里简直是不可思议。那只能解释为他本人的魅力超群了。
他无视我的存在,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枫庭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任何一个男生为我着迷,我知道我有这个本事。可是不管我怎么刻意的制造机会,甚至不顾自尊的在外面宣扬我是他的人,他见到我只是淡淡的点个头,所说的每一句话也绝对没有任何寒暄类的废话。
如果说他是一个不近男色的正人君子也就算了,可是他偏偏又不停的在和别人玩着追逐的恋爱游戏。目前据我所知在他房间内过夜过的人就不是一只手数的完的,更不用说那些在校内流传的其他了。
可是,他就是对我这个枫庭的第一偶像没有兴趣。
因为一开始就是我在自称是他的人,至于他在人前对我的冷淡则被解释成了与众不同的重视,而他的态度又从来没有改变过。我就理所当然的被视为他的真命天子,这样也好。我就开始借着这个名号来整治那些自认为和佟正上过床而不识好歹的人,我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他身边再也没有别人敢出现,这样他总会爱上我的。
一定会的。
2
“滚,我谁都不想见!”
把手边的一个玻璃雕像用力的扔向噪音的制造源,那恼人的敲门声总算是止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窗外只要一轮皎洁的月亮和秋虫的低吟声。
现在所有人都在笑话我吧,向来自恃甚高、目空一切的霍少庭主动倒贴别人却被拒绝。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想到这里浑身就像冒起熊熊的火焰一样燥热不堪,打开窗户初秋的晚风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使得通体舒畅了些。突然产生了股冲动想一个人去外面走走,这么长时间了,我几乎没有一个人在枫庭宽敞的校园里走过。
也不知现在是几点了,校园白天四处可见的人影现在只剩下树木花草在月光下的阴影。我漫无目的的随意逛着,绕过体育馆,甚至穿过了齐腰高的一片杂草丛。仿佛茫茫之中有股莫名的力量在牵引着似的,最后我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这所学校里最古老的一栋建筑物——摘星楼。
枫庭的原址据说是一座天主教堂,唯一幸存下来的建筑就是这座被称为摘星楼的有着高高塔楼的哥特式建筑。残破的墙上覆盖着斑斑驳驳的青苔,本来充满着艺术气息的浮雕在长年累月的腐蚀下呈现出的是怪诞的形状,而黑洞般大开的门带出陈腐味道的风。
在这样一个我平时绝对是厌恶不已的肮脏之地,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迈了进去。一层层的阶梯,盘旋着通向最高的尖顶。在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后,眼前是空旷的失去了顶层天花板的露台,以及…
这一切都是梦吗?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那个在餐厅碰见的瘦弱男孩。他坐在露台外栏上,像梦游似的痴望着天空。顺着他的视线,我也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漫天的星星像是被人随意撒在黑布上的珍珠似的,近的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听到声沉重的呼吸声,那个坐在护栏上的男孩突然就站了起来,他像鸟一样张开手臂,一个纵身就跃了下去。
这一定是梦,如果不是,难道刚刚真的有人就那么跳了下去吗?浑浑沌沌中,我朝他跃下的那个方向走去,望下去是一片的墨黑,什么都看不到。深深的黑暗可以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似的。
耳边听到的是人不停走动的声音,闻到的是一股奇怪的消毒水味道。那个混蛋敢擅自跑到我的房间里来?怎么回事,身体沉重的动都动不了。
“小文,你醒了吗?”
用尽全身的力气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在对我说话吗?这里,怎么好像是医院?
“太好了,妈妈真的快担心死了。”
这个自称是我妈妈的面黄肌瘦的女人是谁啊?那个不老妖怪就算是再过二十年也不会是这副憔悴的模样的。
“为什么要做那种傻事呢?我不是说了医药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的。”
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我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而她对我的反应却丝毫不在意似的说个不停。
“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留下妈妈一个人,那我也不想活了。”说到这里这个女人竟然还真的留下泪来,她用手掩住口鼻匆匆的走了出去。一副不想让我注意到她伤心的样子。
真是莫名其妙,我转转头看到插着点滴的左手,试着动了下却发觉到自己的手的样子有点不同,好像瘦了一圈。手指细长而没有血色,腕关节的突起也非常明显。
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住进了医院,也弄不清究竟是生了什么病会使自己一下子瘦了那么多。身体无法动弹的我在昏昏沉沉中又睡了过去。
这种情形一连持续了好几天,才慢慢好转了起来,手脚渐渐有了知觉。不知道为什么,住院的几天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外竟然没有别人来看望过我,那些一向对我外公极尽奉承拍马之功的小人们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弃这个机会,还是校方隐瞒了我住院的这件事?我想也是,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住了那么多天才发现这间病房是这样的简陋,天花板的角落是漏水留下的斑斑污迹,绿色的墙壁早已龟裂而露出中间灰色的石灰质,更过分的是竟然连部电话都没有。
这所医院的走廊是同样的陈旧和腐朽,昏暗的日光灯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消毒药水味更是加重了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战乱中的难民营一样。
在走廊一边拐角的地方找到了部投币电话,按下了那个熟悉号码后我靠在墙上等待电话被接通,视线随意的打量着周围。突然斜对面那扇用来探望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幕墙后透出的景象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个戴着呼吸器头上缠满绷带的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我茫然的走到玻璃前,在未细看之前却首先被自己反射在玻璃上的影子吓了一跳。对上的是一双大的有点骇人的眼睛,苍白的脸色和色素淡薄的毛发。
这、这个人是谁?猛的一回身,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再看向不远处那张熟悉的脸孔,却赫然是自己躺在面前的病床上。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我颤抖着抱住自己的头,再次去看自己的影子,而这个影子也同样回我以惊恐的表情。
“哎呀,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自己发觉到了啊?霍少爷。”
唉,拖了那么久没人看没人回帖偶也认了
3
猛的转头,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面色惨白的男子,他眯着原本就显得细长的凤眼,蹙眉看着我。
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孔一下在我面前放大,身体顿时就像被抽空了似的软了下来。
“醒了吗?醒了就起来好好听我说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再次醒来后我又回到了那间病房,正在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个一身黑衣的怪人。他双手插在长袍两侧的袋中,微笑着站在我的床前。
“我姓江,单名一个施字,是你的主治医生。”
医生?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所穿的长袍其实就是医生的制服,只不过是墨一般的漆黑色,再配上他那应该是许久不见日光才造成的惨白肤色,还真对得起他那个名字——江施!僵尸?
“你不记得自己从高处摔下来了吗?脊椎第三节和第七节粉碎性骨折,碎片压迫到脊髓神经,脖子以下部位失去知觉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你希望这样子过一辈子吗?”
“废话!我要转院,这所破医院怎么可能治得好我的病。我要去最好的医院,你知道我是谁吗?”
“对你的新身体还满意吧?这个病人在送进来不久就脑死亡了,看来上天还真是眷顾有钱人呢。”他答非所问的微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你的身体还在治疗当中,为了避免治疗过程中可能出现的脑死亡或脑部损伤,只好暂时将你的大脑移植到了这具身体上。”
这一切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潭,大脑是可以随便移植来移植去的东西吗?我占据了这个身体,那原来的这个人呢?
“哦,张亚文。他和你同时被送到医院来,不过他没你命大。后脑勺触地,虽然命救了回来但是不可能再醒过来了。不过——”
他顿了顿,翻了翻手中像病理资料的文件。
“他有先天性白细胞巨噬异化症,就是通常说的白血病。”
白血病?这个变态医生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竟然给我换了这么个身体。万一有个不测我不是也要和这个身体一起报废?他到底是想要治好我还是想要我死啊。
“你所担心的事理论上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理论上应该不会。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医生执照啊,他到目前为止所说的一切简直都是匪夷所思。就算是真的在这么一所破破烂烂的医院就能够进行他所说的这些复杂的治疗吗?
“唉——”他像是看穿了我内心的一举一动似的叹了口气。
“那些思想迂腐到极点的所谓脑外科专家们怎么会理解我如此完美的手术方案呢?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任人摆布呢。那些大医院所能拿出的唯一手段就只有安慰性的物理治疗,这样的话过个两三年你大概能有几根手指动动吧。”
“照你的说法,我可以恢复到入院以前一样?”
“完美无暇。如果在你的脊椎神经恢复之前你能好好呆在这个身体里的话。”
“那你要我怎么做?”坐在病床上我冷冷的看着那个似乎沉醉在自我意识中的江施医生。
“假装失忆。以目前的社会道德标准来说,这么做还是非常不人道的,即使你是堂堂七爷的外孙也一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段时间希望你以张亚文的身份活下去。”
“……”
正当我不知是否该接受这项荒唐到极点的建议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进来的是那个我以为是疯子的女人,这么说来她应该是张亚文的妈妈才对。现在我才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将成为我母亲的女人,应该是40岁不到吧,却和她那个骨瘦如柴的儿子一样单薄,头发稀疏而干黄,双颊深深的凹了下去而显的颧骨很高,不过从她的五官看来年轻时应该算个美人吧。可惜那时的美貌早就被时间和沉重的生活负担给抹去了,真是可悲的平民百姓。
“江医生!”
她一进来竟然先激动的握住了那个僵尸医生的手。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儿子的治疗费用可以全免吗?包括治疗他血液病的一切费用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她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坐到我的床边紧紧的把我抱在了怀里。
可悲的女人,她还不知道她现在怀里抱的仅仅是她儿子的一个躯壳,她真正的儿子早就坠楼身亡了。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哀伤在心中扩散开来,手不知不觉的搭上那个女人的肩膀,头也轻轻的靠了上去。
搭在那女人肩上的手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所覆盖,我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那记忆深处仿佛隔了一个世纪般的脸孔,只是那记忆中仅有的冷淡此时却是带着能融化一切般的温暖。一时间我觉的自己又坠入了梦境之中,那个人竟然会对我展现出这样的笑容,说明他还是在乎我、喜欢我的,知道我出事了还会到医院来看望我。
“小文,你表哥佟正来看你了。他知道你出事以后一直都在自责没有好好守护你,你以后可一定不能再做傻事了。”
一声“小文”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彻底熄灭了我刚燃起的希望。他看着的、抚摸着的、关心着的是一个叫张亚文的人,根本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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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文!”
他伸出手来像是要摸我的头发,我干脆的一把打掉他的手,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睡下去并把被单拉高过头顶。我不会让他那么好过的,他的表弟亚文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也许我可以扮演那个女人的儿子,却决不会让成为佟正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