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南宫家的少年。
包括关。
“…呃……你还太小,不用急在一时的。”男子没有想到他的玩笑话被我这么认真地看待。
“我已经十四了!”不以为然的驳回了他的话,我抬头,向关:“可以吗?”
他望着我同样凝望的黑眸,只片刻工夫。他微笑了。
浅浅的笑挂在唇边就像在纵容可爱的弟弟的胡闹行为。覆盖在凌乱发丝下的脸庞俊逸得似要翩翩飞舞。
这几乎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即使这目光中惊骇大于惊艳。
第一次看见他笑的人,多会惊骇。
看见他笑的女子,多会惊艳。
我满意地发现这一点。
他没有去注意外界不相干的目光,轻轻抚上我的发,又一次的笑了,说:“就随你的意思吧。”
任谁都看得出他温柔的神情。
很疼。很宠。
很喜爱。
这打消了某些人的疑问。
关于我和他之间是否真如我们对外宣称的关系的疑问。
当然,也增加了少数人的疑惑。
从南宫平静的眼中,我读出了这一点。
“师傅,‘楚天阔’的剑魁、戚四爷的弟子前来拜访,现已在外厅等候。”
短短的一句话其中所蕴含的几个字仿佛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使全场众人的神情肃然。
“请!快请!”
黑衣锦服的少年才一现身,关家的现任主人已迎上前去。
少年微笑,颔首,行礼。
随即目光自然的扫过全场。
瞠视惊呼。风一般的一个箭步就跨到了我们面前。
“小师叔!”
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肩几乎把我提了起来,手劲大得弄疼了我。然而声音却相反的低低压抑。
因此,只有离我很近很近的人,才听到他那一声,绝对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小师叔”。
那代表的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身份。
主要人物,现已全部登场。
这一天,离二月十八还有六天。
离真正结束的日子有多远,还没有人知道。 [墨]
3
己已年二月十四
关家,一如它庭中的一湖碧水,清澈的能一望见底,很浅的样子。可是一旦沾湿了衣物陷足其中,便载浮载沉地不得脱身。
况且,这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不太干净的。任是再漂白的水也洗不透彻。
“小姑娘,请你等一下!”
“小姑娘!”
直到后边的声音显得急了起来,我才回过神。
小姑娘,是指我吗?
一个很小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面貌很清秀,乍见能颇讨人喜欢。虽然并不是很夺目的。
是有点面熟,也许是关的哪一个师弟吧。
“你好。也许你不记得了。我是…”少年向我说起。
果然。
我记了起来。也就是前天,在我被介绍给所有人的时候,他半遮半掩地躲在后头。很仔细地看我。并不引人注意。
因为意识到他的目光,我也只匆匆一眼。
“有事?”
“啊?”
我沉默不语,不想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啊!”少年醒觉,“是的,对不起!”
连忙把手中的一个包裹递了过来:“这是我自己去山上挖的一些草药…不知道是不是会对大师兄的伤势有帮助——我只会这个了……”
关的,伤…
我扫视他一眼全身上下,灰仆仆的脸还有遍布伤口的十指,淡淡的移开了眼睛。
“你对他很好。”
“那是当然的!大师兄人最好了!”少年的音量猛得提高,情绪激昂。
我看着失态的少年,眼神软化下来。
“这个,你自己交给他比较好。”
“咦?可是…”少年失措的望着我远去的步伐。
我脚下一顿:“他会喜欢的。”
“真的?”少年的双眼一亮,开心不已。
我并没有回应他期盼的义务,沉默的眼神落在湖心的凉亭。
我很不喜欢这个府第的装饰及布置,尤其厌恶的是,那湖心的凉亭。
高高的凌驾于其他的建筑物,与红楼遥遥相对,连脚下踩的都是由青白花石纲铺筑的地面。
不知是哪一任的兴味所筑就。远远不能与戚家的磅礴质朴而宁远相提并论。
处处的与众不同。
含有一种傲视。并且轻蔑所有平凡的。
喜欢这座凉亭的人不少。
喜欢这座凉亭并且乐于高人一等的人,在我眼前就有一个。
权利,财富,名望,很少会有人愿意去抵抗。
我们,似乎总是容易被卷入这种是非。这可能是因为,人们已不晓得该去追求其他的什么了。
他们,真的很可怜。
“你觉得,你们的二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我问少年。
少年像是立时便知道了我的意图不假思索的说。
“很聪明,也很能干。对人都很温和。懂得怎样保护自己。二师兄和大师兄一样喜欢师姐,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了。我们一直以为,并且产生这样的错觉。师姐是一定会选择大师兄的。至于后来的事,大家都在猜测。可是,二师兄应该不会有这个胆量去伤害大师兄才对。”
伤害?
我在心中冷笑。
既然是伤害的话,不加以追讨岂不是对人不起。
不管是她,还是“他”——不管在关的心中那是个怎么样都不可能去伤害他的人。
只是…
不想伤了他的心。
他已经被伤过一次,而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成为又一个伤害他的人。
即便他说了,随我高兴去做,这样的话。
“小姑娘,你真的打算嫁给大师兄吗?”
暗一皱眉,却也没有打算想要去更正他的这种称谓。并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在视觉上退开一步打量这个少年,评估他话中的真实性。
“你多大了?”
少年腼腆的一笑:“我今年十七,只比你大三岁。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大师兄一样…”
十七,和墨梓一样大。
如果说,墨梓是个少年的话,那他也许只能称为一个孩子。心智的成熟或是形之于外的,都像个孩子。
可是还有,超越一个孩子的地方。
甚至超越一个少年。
他仍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大师兄从以前就是个温柔的人,不但对每个人都很好,而且特别照顾年纪小的人。有一次…”
转身,不顾及充斥在耳边的话语就要举步离去。在他的身上,我已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咦?你…你不想听吗?对不起,我太罗嗦了!”
“想知道的话,他自己会说。”
“…是吗?…大师兄以前从来不会对别人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
少年低声的自语。
我突然厌恶起了弄虚作假的这一切而远远的走开,直到再也没有人进入我的视野。
凝眸向天我浅浅的吸了口气。
这里的空气。
这里的人。
都让我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这样的不和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说,当理所当然的障碍突然间消失的时候,顿失目标的茫然造就了今天的混乱。
除了关以外,没有谁足以服众。
很讽刺的事。
这里,当所有的事都结束以后,他会…留在这里吧。
留在这个,本该他在——他可以在的地方。
不想要他再像我一样没有哪里可以容纳。
哪里也,没有。
如果他可以做到我一直以来都不能做到的事的话,那就太好了……
眸色黯暗,微转。轻轻游移到自己滑出耳际微长的发丝,长长短短。
再长下去的话,就越发得像了。十四岁的天真样貌。
我从怀中取出粗制的匕首一下子就架到了颈边就待手起刀落。
“小师叔!”
惊喘的恐惧声。
一只手飞快的扣住我腕脉并且用力地把我扯入一具怀中保护着。
稳稳地守望。
“小师叔,你不要这样!”
会这样叫我的,除了和我同名的少年不作第二人想。
双眼所及,是少年的胸膛。我慢慢的视线上移,黑的眸颜色深沉得很夜色。
“你在…做什么?”
连话的语调都幽扬的仿佛另一世界中传来。
这种即将顿失的惊惧使少年更加用力地拥紧我。
“小师叔,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你不要离开——我们!”
他,究竟误会了什么?
“头发…太长了。”
“咦?”他疑惑的目光注视我。注视着第二次被自己这样紧紧拥抱着的。
小小的身子。
属于一个孩子的身子。
小师叔的…
白皙的面庞一下子微微的有些涨红,察觉到自己此时的举动也许只能用逾越来形容。不管是身份上的,还是仅仅作为,所属权上的。
然而身体的动作远远超过理智的解析,只想着要——
怎么样才可以,保护这个人呢?
他恋恋不舍的放开了。
“不要站着说话,很累。”
招招手叫他一同坐下,便宁静的低下了头。
“…小师叔,可以不要剪吗?”
少年有些迟疑的开了口。
“很,可爱。也很好看。”
然后,他仿佛很重视似的又强调了一遍。
“不要剪,可以吗?”
奇怪的孩子。
难得看他对一样东西这么执着,只是这样的一件小事而已。
我伸手递出发带:“帮我绑头发。”
“好。”他雀跃的一口应承下来,也不及考虑自己做这种女孩儿家的事是否妥当。
站在了我的身后,仿佛连空气都静默下来的看着这一切。
少年怔怔的出了会儿神。
抬起手,犹疑又带点莫名兴奋地,抚上了黑的发。
这样的事,大概只有师傅做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