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子————和也

玉京子

龙太子敖尊得到父王准许出游的那天非常兴奋。那是他长大成人的标志，可以代替父王巡察海域了。
　　那一天尊的收获不少，莫明其妙地捡到了一条蛇回来……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尊在虾兵韦的指引下来到了江河口，一个黑不溜秋的家伙突然窜了出来，那个家伙就是那么冷不防地出现在尊的面前，把尊吓了一跳。还没等他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个东西就化成和他差不多大的一少年的样子。可是，可是，令人羞耻的是，这个少年居然还没有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尊还能清楚地看见他两腿前的东西。“这是哪来的贱民？”尊用袖子挡着自己的眼，然后别过头去甩甩袖子想游开，虾兵韦用刀架在那少年的脖子上。可是那少年动作却很快，瞬间就游了过来，挡在尊的前面。尊已经看出来，这个少年的本身是一个乌蛇，显然依他的年龄的资历，还不足以拥有什么法力，甚至还不可能修练成人形。一定是这些肮脏的下等生物从哪里偷来了仙果玉液从而法力大增。不过，尊挑起自己的眉，看看这样的笨东西，也知道，它好象还根本没有弄明白是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还是蛇形游得快，乌蛇拦在尊面前，头弯了下来，眼睛湿润的，充满着不解困惑还有忙乱，这让尊觉得好玩透了，可是当他一开口，尊就马上被激怒了。
　　“我？我和你是一样的吗？”乌蛇缓慢地吐出声音，那还不习惯用人的语言表达的声音类似于蛇特有的“嘶嘶”吐信声，听着人身上引起一阵恶心，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更不要提他说话的内容，触犯了龙的尊严。
　　“我确定，我再一次确定。”尊扭过头来，冲着跟随过来的虾兵说，“蛇真的是让我非常讨厌的东西。”
　　说到此，他的身驱，已经转过来，飞快地，完美无缺地展示在那乌蛇的面前，一切都证明了，他是高贵的无以伦比的，和乌蛇的完全不同。白色的带着丝缎一样光泽的鳞片，刚刚成形却有着完美弧度的坚硬龙角，还有身下尖利的龙爪，“你看清楚，我和你是一样的吗？”说着尊的爪已经在对方的脑门上抓了下去，乌蛇的头顶马上出现了一道血印子。乌蛇措不及防，更惨的是，它根本没有爪子来保护自己。害怕马上从它的眼神中流露出来，向后一扭腰，乌蛇已经准备逃窜开去了。
　　　　　　　　　　
　　“还想跑？”尊冷笑着追了上去，龙爪继续在乌蛇没有防备的身体上抓着，“我讨厌蛇，长得傻头傻脑的，也想和我们龙族攀亲戚？明明和我们区别这么大？”
　　“还有，我还讨厌你们的声音！”
　　乌蛇一旦发现自己不能逃脱，马上停下了身子，化成了人形，这样终于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最起码他可以用手护住自己的头。但是人类的皮肤仍然娇嫩，乌蛇的手上面不一会就血迹斑斑。
　　“请你住手，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住手。”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就好象一个人唱了好多天的歌，然后明明已经不能说话了，还勉强发出的声音。
　　尊有些累了，也恢复了人形，其实龙族不应该在外面显示自己的本来面目，这就是自己与下等生物的不同，想到此他盯了一下虾兵，示意他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乌蛇勉强地看着尊，“我只是想问一下，为什么我们都可以又是人形，又不是人。”
　　　　　　　　　　
　　尊打量着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年光溜溜地站在那里，只知道用手抱住头，身子瑟缩着，万分紧张。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睛里的害怕与紧张，让他某名的不开心起来，他希望看到，尊在自己脑中搜索着用词，他希望这条乌蛇能够用崇拜、敬仰还有服从来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他威严地问。
　　乌龙诧异地看着他，“名字？”他轻轻重复着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世界突然全变了。他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因为他好象发了很高的高烧，好象连脑子都烧坏了。他只记得当他开始发烧的时候，全身也跟着发痒，好象是脱皮的感觉，可是比那更痛，更难受，他不得不到处去找坚强的石头，在自己身上磨，以减轻痛苦。更可怕的是，他全身都想着了火，连身体内部也不能幸免，他本来就喜欢阴冷潮湿的地方，可是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干燥起来。
　　他经常去的小溪也被它弄得蒸发了，他不得不游到湖里去，湖不久也干洄了。人们在传言他是妖，可他没有想过要伤害谁，他只是口渴了，非常渴呀……终于他游到大江里，或者说是逃到此。他很害怕他会死，只是凭着本能还在游动，然后他昏迷了。醒来的时候，他的一切都改变了，他有了人类一样的四肢，脸也变成了人类的模样，只是眼睛还是自己熟悉的。总之一切都是怪怪的，可他知道，他并不是人类。他偶尔也会变成蛇形，但他可以听得懂周围不同的生物的话，比如鱼，可是这里的生物都和他不一样，他们要不是鱼，要不是虾，绝不会有人形。为什么他和他们不一样呢？会有谁和自己一样呢？
　　　　　　　　　　
　　所以当这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孩突然出现他的视线里，他几乎毫不迟疑地游了过去。好想认识一个新朋友，也许他能帮他解释这一切？他看起来好自信，也好漂亮。
　　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凶呢？还有为什么他说得话，他都不懂呢？？
　　名字？他是说的这两个字吧？他不就是叫做乌蛇吗？但他不敢这样回答，这个凶巴巴的小孩子好象连听到他的声音都如此生气。摸摸头上流下来的血，隐隐地他明白，“蛇”一定不是对方询问的答案。蛇也是有自尊的，他决定不开口了。想着他低下头，好象自己和他也是不一样的，最起码，自己就没有衣服，突然，蛇对自己的样子羞耻起来。
　　　　　　　　　　
　　“把它带回宫里去，应该找个人来教教他规矩。”尊不耐烦等待了，他厌恶地盯着那双赤裸地交互着好象想掩饰什么的脚丫上，又凶凶的加了一句，“给他洗个澡，特别是他的那双泥脚。”
　　就是这么一句话，虾兵站上来，用一个绳子套在了乌蛇身上，牵着他向龙宫而去。
　　　　　　　　　　
　　这里显然比他住的泥穴里要漂亮多了。少年有些好奇，那个穿黄衣服的小孩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水自然地分向了两边，形成了墙，水墙里留出了一个通道。然后走着走着就出现了这个宫殿。好多人从远处围过来，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他们也都穿着衣服，长得和人类很象。只是他们都对他指指点点的。乌蛇实在忍不住，手和脚都缩了回去，好象还是化为蛇形更自然一些。老天才知道，他是多么希望要回到原来他还只是一条蛇的日子去。
　　人群越来越多，它忍不住伸出自己长长的舌头，人类都怕自己这样。可是这里的人却不害怕，他好象只是怪物……有一个少女的声音尖叫着，“妈妈，它是条蛇，蛇怎么会来到海里？”乌蛇难堪地低下头，贴在地板上游动。那地板是贝壳做成的，打磨的非常光滑，也十分冰冷。
　　他被牵着上了楼梯，头也不敢抬，灰溜溜地爬着。
　　　　　　　　　　
　　尊却觉得很快乐，今天他很有收获。喝了一碗鱼翅粥，他拍拍手，叫道，“把那条蛇带上来。”
　　尊很满意地看着那个少年被带了上来，他已经穿上了一件衣服，衣服还算合身。但显然他还不习惯，不时地缩动着脖子和肩膀，那双眼睛时不时抬起来看看他，又低下去。人的脸上长了一双蛇的眼睛，这实在太有趣了。尊突然来了兴致。他仔细看了一会，才挺起胸，教训起乌蛇，“你这样的下等生物，一定是贪吃了什么，所以才会得到不该属于你的生命和身体，这可不象你想的那么好，你会知道的，这是一种惩罚。因为你的不劳而获，没有好好修练，所以你这样贪婪的人，还不可能把你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变成人形。”他笑起来，突然收住了笑脸，“不过你这样的下等动物，就算再怎么修练，也还是下等的，这就是血统决定的，你懂吗？”
　　乌蛇似懂非懂地听着，他已经决定不喜欢这个老是教训他的人了。他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不耐，看着自己光光的脚趾，忍不住用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上想去掩饰。
　　“停止你这样的动作。”尊吼着，讨厌蛇的注意力分散了，手上的杯子已经从他手中飞了出去，红色的珊瑚做成的角杯坚硬无比，蛇头上马上又添了一道伤痕。
　　小蛇不能理解地抬起来，眼睛里开始表露他极大的不满和愤怒，小手也捏着了拳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眼神？”尊的手边已经没有什么可扔的东西了，所以他跳下座位来给了小蛇一巴掌。“你的眼睛比死鱼的眼睛还难看！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对于我，你只能有服从。”说着他绕过小蛇，“我想想，要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巫吧，你这灰不溜秋的家伙倒是很符合这个名字。”说着尊笑着，手一台，小蛇只觉得脑门被火烧了一下，他怒视着尊一眼，跑到了门口，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已经发现，那里有象水一样可以照出他自己样子的东西（镜子）。此时从门镜里他看到在他的脑门上出现了一个字，象一道符咒，又象一个禁锢。
　　尊微偏了一下脑袋看着他，“怎么，对你的新名字不满意吗？那就是巫字，我是把你忘了，特意写在你脑袋上，让你永远都记得。”
　　他的脸有得色，巫已经冲过来推着他，“让它消失，我不要，我也不是你的奴隶。”
　　尊变了一下脸，又恢复成正常，轻描谈写的说，“我原谅你的不敬，你只是还不习惯。”
　　“让我走！我要走，我要回家去！”巫嘶嘶叫着，那蛇特有的嘶嘶的叫声里充满着恶毒的诅咒，可是尊不在意的笑着，“你还想走吗？你还能走吗，巫，你哪里也去不了。”说着他的手掌翻开，在他掌心里慢慢浮出和巫脑门上一样的字，巫终于慢慢痛苦滑了下去，“停止，不要，脑袋烧起来了，烧起来了。”他在地上痛苦的滚动着……
　　“好吧，那就跪下吧，显示你对我的忠实。”尊说着，加强了他的法力，只到看到巫抗拒着挣扎着，最终还是跪了下来，他满意地看着巫那种眼睛因为过渡的湿润显得剔透起来。
　　　　　　　　　　
　　乌蛇就在龙宫里住了下来，龙宫里的人都叫他做巫。
　　　　　　　　　　
　　巫很沉默，因为他不喜欢别人嘲笑他古怪的声音，他也很少抬起头，因为他的人脸上有一双蛇形的眼睛，人们有时会从少年的脑门上的字看出他的情绪，那个字在闪动时，那是巫在抗争和在发泄他的情绪。不过慢慢地总会习惯，人们想，小蛇会知道反抗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好处，那个字将越来越少的浮现出来。不过龙宫里的人都很高兴，因为乌蛇转移开了脾气暴躁的太子的全部注意力。
　　　　　　　　　　
　　尊离开龙宫已经有几在了，平时觉得父亲能带他离开龙宫是他很开心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所以刚一回宫，他就忍不住向巫的房间走去。
　　走道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偶尔碰到一两个虾兵蟹将还在打盹。巫的房间是在最里面，尊进来的时候，眼睛是直视向床。床上的被子整齐地摆着，居然没有动过的痕迹。有那么一瞬间尊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半拍，虽然他设下的咒符告诉他，巫并没有离开，但他还是紧张了起来，然后他看见了巫。
　　　　　　　　　　
　　巫躺在房间里，呈蛇形伏在地板上。尊好奇地走近了去细看，已经成为神的龙族，很少显露他们的本身，更不要说就这么着睡在地上。可是巫却还保留着喜欢睡在地上的习惯。他睡得很熟，身体却极大的舒展开来，包括尾巴。这很奇怪，尊撇撇嘴，想起当初见到的赤裸的人形，真是下等的人，边睡觉的姿势都这么淫荡。一般的蛇对自己的尾部会特别警惕，就算是睡觉，也会把自己最私密处的尾巴盘在中间。这时巫翻了个身，蛇皮一层层地起着涟漪，蛇身上还有些细小的鳞片，印着地上的水镜，有种均匀的光亮。
　　那涟漪一直翻到最尾梢。不自觉的，尊伸出手去抚摸着蛇尾。蛇身上特有的湿润细滑，难怪人类喜欢吃蛇来美容，轻轻的能够感觉到蛇皮上细小的褶皱，尊轻轻地摸着，试图想把他摸平。蛇尾轻轻地抬起，似乎很喜欢这种温存，当蛇尾抬起的时候，尾梢处的小洞在尊面前晃了一下，然后蛇尾放下去，在地板上轻轻地滑动了一下才停止。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是不是合适，自己的手指就已经伸入了那个狭小的洞里。
　　那些褶皱一下子就圈上来包住他的手指，里面温温地带着一些湿意。
　　“果然是冷血动物，连这个里面温度也不高。”尊一边想着，一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紧张，手指头上带来的莫名的快感，让他的呼吸都乱了。但他放不了，想继续往里面再，多，摸索，一，下。
　　蛇感觉到了异物的入侵一样，不舒服地晃动起尾部，拍打着地面，却更增加了手指头上的紧张感。
　　尊害怕巫会在此时醒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更不愿意放开此时温顺的巫，好象自己的宠物，巫在心里轻轻叹着。然后他的手指碰触到了一点，蛇的身体激烈地打了个寒颤。突然，蛇的眼睛睁开了，好象时间的停止与蛇的行动只隔了一秒，那在他指头的温度已经消失了。
　　“你在做什么？”有着一双蛇眼的人形伏在地面上，接着跳了起来，怒火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烧着。
　　尊难得地心虚了，他的手指缩了回来，而他的脸因为不能道明的某种原因红了。
　　“没什么，只是身为主人，我觉得你应该睡在床上，而不要保留你那个下等生物一样的品质，烂泥一样躺在地上。”虽然心虚，尊仍然强装镇定的开口，而且一贯的没有留情面。
　　　　　　　　　　
　　“你！”少年向他猛冲过来，额头上的咒符的颜色接近冰蓝，而他的脸因为所感受到的羞辱涨成了紫红。但是尊只是冷冷地抬起了手，瞬间，巫就被击中，剧烈地火烧一样的感觉又随着咒符窜进了他的脑中。“你应该接受教训，你越是不顺从，就会越痛苦，咒符的力量就是你想反抗我的力量。”尊的话带着少见的怜悯。可是被没有让少年平息下来。
　　“好吧，我们有好多天没有见面了，你难道一点也不挂念你的主人？一点不会身为主人的我一回来就来看望你而感到自己的荣幸吗？”尊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天知道，他有多希望能在巫面前树立起自己的威信。突然，少年从伏在的地面上一跃而起，向屋外跑去。
　　“你去哪里。”尊在他身后喊着，巫没有停顿，也没有迟疑，只是尽他自己的最大可能的速度向外冲去。
　　“想跑？你能跑到哪里去？”尊的眼神象熔岩一样灼热，又象是千年的冰雪一样无情。“水来！”他高喝一声。
　　巫的前方涌进了一层层的海浪，可是巫没有丝毫畏惧的仍然向前，在海浪前他变成了蛇身，期盼能更快地冲过去。远远听到身后尊呼出一句“封”，那海浪瞬间在他前方形成了一座冰墙挡在了他的面前。巫不死心的加大了冲力，希望能够冲过去，他用全身的力量向那冰墙撞了过去。一声巨响，蛇身从那面墙上弹了出来。
　　蛇挣扎的不死心的用蛇首在墙上撞击着。发出轰轰的声音。
　　“还不死心吗？”尊在问他，蛇首只是用自己的行动来回答。“杀！”随着又一声尊的呼喝，那墙倾倒下来，化为数不清的千万支冰箭，直直地扎了下来。蛇身被剑剌伤，血流了出来，蛇首勉强的抬着，不信和伤悲着看那冰剑化为水，混着血流走。终于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你看，你这是何苦。”蛇闭上眼睛前，就只看到尊的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