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益兴奋着,当然也勃起。
"你是因为听我话所以不敢不让我摸?还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所以让我摸?"修文红着脸,偶而眼眶旁滴着泪,在微光中问他。
"两个都是。"
修文的笑容像夜里的昙花,骤然绽放,手自他衣服里头伸了出来,变成抱着他,"那以后呢?"
"以后怎样?"
"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吗?"
进益望着他,"当然是啊!永远都是..."
修文听完,泪如泉涌,进益伸手拭着他脸上泪水,"知道一喝多,就会掉眼泪,还喝那么多?"进益认为他是感动,酒又喝太多,所以泪流。
修文没答话,反倒坐起身,望着远处的海。
"要不要我去弄杯热水给你喝?"
修文摇着头,连转头都没有。
"今天风很大,你喝过酒不要吹风啦!过来躺好,天一亮你就退伍了,今天是你在这班哨的最后一夜。"
修文点头,"我想睡了...好累。"说完便躺回进益身旁。
进益随后轻轻拥着他,修文或许很快便睡了,没有任何反应。
当自己醒来时,修文早已换好衣服,连同陆军背包也已收拾妥当。他陪着修文带着小狗,走了一趟堤防,进益还是在碉堡后方吻了他,那感觉有点怪,但自己不太会形容。退伍虽然是件愉快的事,但修文转眼就要离开,心里的感受应该很复杂。
离开哨所之前,修文一直对着他的小狗说话,那画面看起来有点凄凉。狗或许听不懂人话,但却嗅出了离别的气味,硬是跟着修文,直到修文吼着,"听话喔!回去喔!"同时拼命在沙滩上用力踱步吓止,一大四小的狗,才不舍地回到哨所后方,摇着尾、遥望着修文。
进益在修文连部外头的马路上等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群阿兵哥走了出来。进益瞥见其中一个军服上绣着上尉肩章,那应该便是修文的连长!待他们过了马路,进益看见"朱进武",确定他便是修文说的那个常捏修文脸颊的连长。
朱进武身高超过一米八,身材健壮,浓眉、眼睛炯炯有神,一副英挺的模样,确实是很帅的军官,和进益原本的想像完全不同。
修文朝他招了手,进益默默跟在后头。
朱进武跟修文走向沙滩,两人说了一下话。进益看见朱进武双手搭着修文肩膀,随后又紧紧拥抱。起初的角度,进益根本看不见修文,只望见朱进武背影。进益往旁走了几步,那时他们已经分开。
进益不知道修文和他们连长交情到底有多深厚?不过两人都有着依依不舍的缱绻。朱进武伸手捏了修文右脸颊,"自己保重!有空记得常来看连长。"
修文点头。
朱进武行经进益身旁时,露出微笑并点头。
"要不要我帮你背背包?"进益问。
修文摇头,"我们坐一下,我有话想问你。"
"喔!好..."
两人就在沙滩上坐着。
"你的回信我收到很久了,我知道我昨天也问过了..."修文叹了气,然后说:"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再问一次比较好。"
进益笑着,"你问啊!不管你问几次,答案都不会变..."
"喔!"修文露出失望的神色,"所以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啰!你确定?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进益点头,"当然!"
修文点头,"那没事了。"
当初的想法显然大错特错,自己一直以为修文应该是要离开哨所,离开自己长久相处的弟兄,所以心情难免哀伤。
他对重要的问题,向来也有重复确定的习惯,只是那表情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进益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不过他知道,修文退伍之后,他们之间明显有了改变。表面上修文待他和以往一样,但很客气,也不常笑。而且连以前他爱跟自己玩的把戏,也没出现过,像是故意计较,或是交换,这些全没出现过。
尽管偶而两人还是睡在一起,修文也让他抱,但气氛就是不对,修文也从没主动过。以前那种暧昧或者甜度,不知道都跑哪去了?他是抱着修文,但修文好像不在他怀里,他不过是抱住一个像修文的人而已。
至于"吻",他也没再亲过修文,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而是修文身上隐约透露着他并不想的强烈讯息,那让他心生迟疑,也让他无以为继。
经过了快一个月,彼此并无明显进展。随着每次回忆,他终于发现,修文退伍那天坐在沙滩上的那个表情,正是他每次下了决定,情绪开始在心中凝聚的那种坚决,只是神情更失望而已。
自己还是不知道哪里错了!问他他都说没有。
"永远都是好朋友。"这答案不对吗?他信上写的和嘴里说的,都是这个答案啊!
刚才看见修文在烧吴忠义写给他的信,修文脸上也是类似表情。自己想了好久,终于在刚刚开口邀他明晚去海边夜游,如果事情是发生在海边,就在海边解决!就算是自己错,好歹也该知道错在哪里?不然日子太难过,修文虽然没有不理他,但还是让他很难过,有苦难言。
瞥了乌黑、潺潺的河水最后一眼,进益爬起身,随后骑着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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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家有疑惑,或是记忆不清楚,因为文太长了!
故事的回忆起点是"天敌与共生 (31.深潜)"这一篇,哈!谢谢大家支持。
第064章
天敌与共生 (64.岔路)
快下班的时候,进益接到谢颖雯的电话。她央求他无论如何,晚上一定得陪她去一个地方,语气充满恳求及无助,显然又有难言之隐,进益答应了,但也决定见面时绝对要问个清楚,这样对彼此的关系都好,万一修文问起,才不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自己跟修文之间不能再有误会。
进益思索片刻,决定先到修文家。
"不是约十点吗?"修文望着他,迟疑了一会,"还是你有事?"
进益点头,"可能会晚一点,可以吗?"
修文没吭声。
"我忙完再回来载你。"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事吗?"修文带着疑问,但却十分客气。
进益挣扎着,决定实话实说,"谢颖雯临时有点事,要我陪她去一个地方。"
"那就去吧!"修文转过身,"我们改天去也没关系..."
"那你等我,我忙完就来载你,说好今天就今天,反正明天放假。"
修文背对着进益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进益循着谢颖雯给他的住址,找到了她家。
谢颖雯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对不起!老是麻烦你...可是我不敢一个人去,只好找你陪我。"
进益把领带调松,喝了水,"你要我陪你去哪?"
谢颖雯望着他,缓缓地说:"我想很久,最后决定,我还是把小孩拿掉好了..."
"小孩?"进益睁大眼睛,"那...你不是要跟你男朋友结婚吗?"
谢颖雯未语泪先流,"他走了...他说没想过这么快结婚,也没想过这么早当爸爸..."急忙擦掉眼泪,"他说等我小孩拿掉以后再说..."
进益望着她,叹了气,"这样做好吗?"
谢颖雯沉默不语。
"别跟他在一起了,这种男生根本就是..."进益原本想说"畜牲",但急忙停口,望着谢颖雯,"你真的要把小孩拿掉?"
"不然怎么办?"谢颖雯激动地又哭了,"我很喜欢他,他也对我很好,只是...只是现在不刚好...我也没想到会怀孕..."
进益叹了气,"他还会回来吗?"
谢颖雯点头,"等我事情处理好,我再跟他联络,他一定会回来的。"
"你不能再跟他商量一下吗?"
谢颖雯摇头,"就算他不回来,我也不可能把小孩生下来...我连家都回不去了..."
进益挣扎着,但也无能为力,"你身上钱够不够用?"
谢颖雯点头,"上次跟你借的钱,我以后每个月慢慢还你。"
"不急...那个没关系。"
谢颖雯勉强挤出笑容,"你有空帮我谢谢修文,我知道你一定是跟他开口..."接着又问,"他没生气吧?"
进益摇头,"他没说什么...他只说我自己决定好就好。"
谢颖雯点头,"那你坐一下,我洗个澡,换个衣服就可以出门了。"
进益点头。
那是一家小诊所,灯光有点暗,地点在万华附近。
进益坐在长椅上等待,沉默的氛围带着不安,空气中漾着药水味。他从没料到自己会来这种地方,更没想过会是陪谢颖雯来堕胎。
再看见谢颖雯时,她虽然奋力支撑,但脸色惨白,行动迟缓,仿佛任何动作都让她不适,进益看了有点心疼。
"谢谢你...你可以先回去了。"
进益摇头,"有什么好谢的..."然后叹了气,"我又没事,晚一点再走好了...我去买东西给你吃!"
"我想先睡,觉得好累...我现在也不饿。"
"那你去睡吧!我就在客厅,有事喊一下。"
谢颖雯点头,露出感激的笑容。
"电话借我,我打个电话给修文。"
"你打!我先去休息了。"谢颖雯说完便往卧室走。
进益心中十分为难,但眼前的状况,他实在无法丢下谢颖雯离开。拿起话筒,拨了号码。
"我进益!我..."
修文似乎未卜先知,"你要是有事,就去忙..."
"我们下星期再去海边好了,我怕今天会忙很晚。"
"好!你忙吧!"
"你不会生气吧?"进益有点担心。
"我要生什么气?"
"好啦!那就先这样,我明天再去找你。"
"嗯!你骑车小心。"
"知道啦!"
挂上电话,修文一点也不快乐。进益没骗他,只是承诺又往后延,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从没想过要习惯,但也没办法。
时钟指着九点四十,他原本也等着今晚,等着进益给他解释,这段时间他也不好过,既挣扎也矛盾。自己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明明写的很清楚,也给了他明白的选项,只是...进益的答案始终没变,"他们还是好朋友而已!"他从写好信那天便开始等,等到进益退伍,等到自己收到回信,再等到自己退伍,所有的希望,在自己退伍那天瞬间全部毁灭,自己早该认清事实,把美好的想像留在沙滩,然后随潮水流向大海才对。所有的等待都是枉然,自己只是不死心,以为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但却没有,一点也没有。
换下为了出门特地换上的衣服,心里叹着气,只觉自己愚蠢,愚蠢到一个境界,简直无药可救。
刚才电话响起时,他一听见是进益声音,心里便明白了。进益势必无法履行承诺、或是计画生变,否则他会直接来接自己,根本不必打电话。原本心存一丝希望,或许这回会不一样,去一趟海边应该不难吧?但显然又错了。
自己和进益之间,一直很好,不该存有任何憎恨,只是当喜欢不只是喜欢的时候,彼此却还是好朋友?也许吧!进益的"好朋友"或许涵盖一切,可是自己要的却非如此。进益不是不懂,只是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自己也没打算怪谢颖雯或是林郁芬,反正都一样。每次彼此关系生变,总是因为女人,不管原因为何...无论自己多努力,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除了认命又能怎么样?当自己对吴忠义心生好感的时候,他们分开了,随后是一片空白,再取得联络时,吴忠义却透露着喜欢桂芬的讯息。那时进益则跟谢颖雯纠缠不清,他们断断续续、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却总是自己心情阴晴不定的主因。
自己确实得意过,知道进益心里、眼里,都把自己看得比谢颖雯重。可是没用啊!他虽然一路领先,却无法安然抵达终点。发现自己对进益不只是喜欢的时候,不安的成分远多于快乐的成分。
那回两人去海边,当他看见进益穿着泳裤裸着上身的模样,心头先是一惊,就像在长夜之后,忽然见到光明,心底有莫名喜悦。进益在海中优游自在的姿态,浸泡过海水的身体气味,阳光在他身上闪耀着光芒,炫目也迷人。自己心情则像大海,欲望的波涛不断翻搅。就是那一刻,他确定自己真的喜欢男生,而且应该就是进益。
八成是被欲望冲昏了头,他用手指在进益腿上大胆而明白、温柔而缓慢地轻轻划着"我爱你",那是自己隐晦而甜蜜的初次告白,进益不懂没关系,自己知道就好。
也是在那一瞬间,决定要将彼此共度的日子无限延伸,出国唸书是最好的选择,既然目标设定,便勇往直前。努力可以达到的,他绝不怕苦,只是,世界上有很多事,终究跟努力无关。
自己或许不笨,但却太天真。命运给他满足而甜蜜的际遇安排,赐给他看似平稳、永恒的关系,但最后却不属于自己,所以缺憾更多,悲伤更深!他总是被迫选择,只能安于现状,还得小心翼翼。既无法贪心,也不能贪心,然后什么也没有。就跟大海一样,无论潮来潮往,那不过是种必然,无论对象是谁都一样,沙滩连足迹都留不住,还能奢望什么?
第065章
天敌与共生 (65.软弱)
他永远记得阿里山的那个夜晚,进益用棉被裹着他,要他把头发擦干,世界变得很小、很温暖,却恰恰足够彼此容身。夜里很冷,进益拥着自己发抖的身躯,那一瞬间,突有永恒约莫便是以如此形式存在的想像,于是心开始陷落、深陷、再陷落...
当然也记得在迷雾中的幽陌小径中穿梭,那种甜蜜又接近生死与共的幻觉,只要可以感觉到彼此,置身何处一点也不重要,自己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当进益亲吻他的发时,自己只是纯粹好玩,于是顺手伸入进益衣服里头,就像他们国中时在冬天常玩的"吃冰棒"游戏,进益总是笑着任由他摸,可是当进益大声喊着,"不要这样摸啦!"他第一次有了应该审慎自己行为的念头,心就在那一刻,死了一点点。
进益或许是他的,但并非随时随地都适用。他很想问进益,"难道谢颖雯每次想摸他时都先告知吗?"他才不信!何况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尽管后来进益一再解释,他还是知道,自己有些事不能太过火。不是交换、便得伺机而动。总之,若非进益自己应允,其他都是换来的,是啊!都是换来的...
最糟的是,绝大部分的承诺都是换来的...想到这里,自己还是觉得委屈...那天晚上,他背着进益在黑夜里掉了许多眼泪,以前的快乐有多少?便以同样的心痛奉还,丝毫未减。
进益总说亲他很舒服,比亲谢颖雯还舒服,以前自己洋洋得意,现在不这么想了。自己不过是被比较的对象,有什么好得意的?就跟他当兵遇见的洪明军一样,他和进益如出一辙,都说自己可爱、亲自己很舒服,也都说很喜欢自己,甚至也都说了"以后会是好朋友!"
洪明军比他小两岁,高中也没毕业,却有个两岁的男孩。那时候他刚下部队,洪明军和他隶属不同单位,同样都属支援性质。他们每晚并肩走在淡金公路上巡逻,修文把随身听的耳机与他共享,淋着东北角冬季特有的毛毛细雨,迎着咸湿、寒冷的海风,看着螃蟹吹着泡泡,爬上马路。有时候则躲进庙里,一起吃泡面。听他说养鹿、种茶的趣事,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