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年,胜浩和文雨离开这里以后,又小,又穷,没有一家道馆愿意收留他们。”
“……………………”
“后来他们辗转到了三重县,接受了死士的训练,非常的艰苦,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要经历近乎恐怖的试炼,因为他们将来是要独立深入敌阵完成任务,所以要有极为坚韧的心理素质,以及失败后随时了断自己的觉悟。”
“…………他们受了……什么样的训练?”佑赫没有看在元,喃喃自语似的的喝下杯中的酒。
“恩……我只知道他们出徒的考验是许多人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最后走出来的那一个,才算学成。”
“…………”
“也有说是最后要杀掉自己的老师才算学成的,还有说是要和野兽关在一起……”
“够了!!”佑赫猛的把杯子砸在桌面上,水花四溅。
“哥……你心疼了吗?”在元还是笑的那么淡,佑赫第一次发觉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没心没肺。
“我心疼?我把心都挖给他了,结果呢?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事到如今,就他一个人难过吗?他把我折磨成这样,倒是我自找的?”佑赫没办法平静,无法抒发的苦闷全数向在元喷发出来。
“…………哥,你爱的是以前的胜浩……若是现在的胜浩,你是否还会为他把心掏出来?”
“……………………”
“胜浩他其实很明白,所以他并不奢望你的感情,他也并不多求,他只是想在你身边保护你,而已。”
“不爱他是我的不对,爱他难道也是我的不对!!”佑赫愤怒的一把揪过在元:“太想爱他,就是我错了吗?”
“……………………”在元不由得语塞,到底,是谁错了呢?
感情的事情,怎么分对错?
“算了,跟你喊也没用。”佑赫压了压火,放开了在元:“明天你就要走了,咱们应该聊点开心的事才对。”
“呵呵,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火。”
“是吧……对了,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是……七炫告诉我的。”
“?”佑赫诧异的一挑眉:“你们什么时间见面了?”
“就是文雨自尽的那天晚上,我去过他的府上。”
“……………………”
佑赫慢慢的帮在元斟满酒,有些事情他想问,但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哥,你是不是一直想问,我到底对七炫有没有感情?”
“………………对。”
“其实,我很喜欢他。”在元垂下眼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如同个孩子一样,纯真的笑容。佑赫多少年都不曾再见过这样的在元。
“那你为什么……”他不明白。
“哥,我爱他胜过任何一个人……”在元张开眼睛,泪已满溢。
第十七话
什么样的事情值得一个男子流下眼泪呢?
泪有很多种,欢喜的泪,悲伤的泪,委屈的泪,失望的泪,不甘的泪……
佑赫微笑的看着在元眼中晶莹的泪光。
他还懂得流泪,说明他对身边的一切并非毫无知觉。
于是佑赫不再言语,等待聆听那段属于在元与七炫之间的故事。
“我那天去过他府上之后,突然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元淡淡的笑着,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所以我想,该是我离开,解除两个人之间的羁绊的时候了。”
“为什么不肯去他身边呢?七炫一定会对你很好。”
“………………”在元却轻轻摇摇头: “不是好,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佑赫一直觉得在元和七炫应该是离幸福最近的一对,只要在元点点头,七炫恐怕是水中的月亮都愿意为他捞上来吧。
“哥,我以前很怨恨咱们家是这样的家族。”
“?你不喜欢做艺人?”
“不是,咱们家是官员。”
“………………那又怎样?”难道做官不好吗?
“官员的话,自己家的小孩子跑去贵族家做脔童,不是太丢人了吗?父亲大人当时若是知道了,定是会说我没骨气,要用扇子把我活活打死的。”在元想起父亲在世的时候生龙活虎的样子,笑又深了几分。“所以,我有时候就想,咱们家,为什么不是平民?要是某天父亲被罢了官…………”
“…………孽子啊……”佑赫被在元轻松的语气带动,笑着感叹。
“呵呵,是啊。”在元将折扇轻启一点,展开的弧度,刚好盖上他微笑的嘴角。“其实,他是贵族,就注定要活跃在朝中为国事繁忙。我是官宦之后,就注定要终生钻研风雅乐律。在我们尚未出生之前,未来就已经在我们面前尽数展开。”
“…………在元,若你当初是怕父亲为难,那你现在大可不必。”父亲虽然威严,但也已经故去多年了啊。
“……不是。”在元摇了摇头:“七炫是贵族,而且是源氏一族的族长,他必须要留有子嗣,所以他必会娶妻,必会纳妾,那是他必然要走的路。我也曾想,抛下一切,只为陪他走一程,但是即使是脔童,成年后也要有离开主人,自立门户的一天。那一天,路已到尽头,我又该何去何从?”
“…………七炫怎么会舍得放开你?你太多虑了。”
“哥,我10多岁时可以追随他,20岁,也不会招人非议,那30呢?40呢?当我年过半百,又如何?你我都深知这宫廷中的腐朽糜烂,即使他一心向我,谁能保证他不受半点谗言蛊惑?谁又能保证我不会成为别人利用他的棋子?”
“在元…………”
“所以……所以我宁愿这感情淡掉,死掉,也不愿他变成爱之外的东西。我宁愿放弃,也不要忍受嫉妒,猜疑的煎熬,那太丑恶了。至少他是一份纯净的爱,对的起我们曾经的记忆。”
“难道……七炫的真心,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佑赫不敢想象,如果这些话被七炫听到,会有什么样的反映。
“!!…………”在元含泪的眼猝然睁大,手反射一样的要掩住颤抖的嘴角:“我……我不是……怀疑他……。”
“………………”佑赫哀怜的看着惊慌的在元。
“哥…………”眼泪似乎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悲痛,顺着在元想要遮挡的手,肆虐的流下:“我不能忍受他拥抱那些女人,但我明白,那并不会因为我的介入而停止。为什么她们可以给他的东西,是我无论如何也给不起的,她们有了他的子嗣,也必会分得他的宠爱。哥,难道当我年过半百之后,还要去和女人争宠吗?”
“………………”
“太龌龊了……那实在太龌龊了…………”在元单薄的身子伏在地上哭成一团,瘦削的肩膀因为抽泣而剧烈的颤抖着,“……所以,算是我任性也好……对不起他……也好…………这是我……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
“……………………”佑赫紧紧的闭上眼睛,又缓缓的睁开,为何眼睛会这样酸涩……
推开两人之间的小桌,佑赫靠在在元身边,坐下,轻轻抚摩在元的头发,安抚这个哭的肝肠寸断的男子,一个大孩子。
“但你也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谋杀了他爱你的心啊…………”佑赫叹息。
寂静的室内,只有在元轻轻的抽泣,二人无语。
许久。
“佑赫大人,在元大人……。”隔着房门,传来女子婉约的声音。
“玉子有什么事?”佑赫拍拍在元的肩膀,似是鼓励他坚强起来。
“七炫大人到了。”
“?”在元抹了一把哭红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佑赫。
“呵,我告诉他的,要见他吗?”
“不要。”在元从地上爬起来,擦干脸上的泪痕:“你陪他吧,我该去睡觉了。”
“……………………”真的就这样……完了?
“对了哥,你刚才说的话,我也想反送给你。”
“?什么?”
“‘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许他爱你’这样的话。”
“………………”
“你也不能因为胜浩的改变,就忽略了他爱你的心。”
“只许他爱我?就不能容我多关心他一点?”佑赫苦笑,世上怎会有这样无奈的感情。
“哥,你不用勉强自己,你每一次对他的失望,都只会让他更恨自己。你若真的不能再爱上他,就不要再尝试下去,不要再这样互相伤害。现在的胜浩很勇敢,不犹豫,他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坚强的一个,比你我,都要坚强。”在元拉开拉门,佑赫看见樱树边,一轮皎洁的月亮。
“你这样出去,会碰到七炫的。”佑赫轻轻的提醒。
“呵,我和胜浩学了不少东西呢,其实这雅乐寮里,可藏身的地方太多了。”在元没有回头,轻巧的离去了。清亮的月光照在走廊的地板上,在元的声音远远的飘来:“如果你能见到他,只是因为他想让你看到…………。”
因为他想叫他看到吗?
他还记得,胜浩刚回来的时候,他好象天天都能看见他…………
后来呢?怎么就慢慢看不见了?
是他放弃了他,还是他放弃了他?
胜浩,你爱我,为何不肯让我知道?为何不肯……让我爱你…………
“佑赫。”佑赫抬头,看见七炫已经站在房门口。
“七炫,请进。”
“…………”七炫看着佑赫身侧的两张木桌,愣了一下。
“哦,在元说累了,明天就要起程,所以早早睡了。”
“…………打搅你们了。”七炫在原本是在元的位置坐了下来,柔和的烛光也掩饰不了他眼中沉重的疲惫。
今夜,又是一个凄凉的夜…………
佑赫浅笑着为七炫的杯中斟满清酒,若是醉了真的就能忘记伤痛,他很愿意陪七炫醉到死。
“多亏你告诉我,要不然他走了我都不知道。”七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太过模式的笑,迷人,却又空无一物。
“是呀,真的很突然。都是今天才决定。”
“去大唐是吗?现在交通也还算满方便,走海路的话,几个月总回来了。”
“…………”佑赫看着七炫满不在乎的谈笑着,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这样总把美丽而虚伪的笑挂在脸上。
“最近海上风平浪静,正是行船的好时候。大唐是个好地方,物化天宝人杰地灵,有机会真想去看看……等在元回来,一定会讲很多好玩的故事。”七炫自顾自说得兴高采烈,完全没有在意佑赫的沉默。
“……在元会去很久的。”佑赫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告诉了七炫事实。
“…………去再久,也总要回来的吧。”七炫眨巴眨巴眼睛,仿佛他真的不懂:“……毕竟……你在这啊。”
“………………”他还能说什么?
“他不会不回来的,你是他哥哥呀。”七炫还是笑着,手指摩擦着杯子圆润的杯口,却迟迟没有将杯端起来,因为他的手,在抖。
“要看朝廷的安排吧。”在元毕竟是作为使者去的。
“呵呵,也是。”七炫笑的无所谓。
饮了几杯之后,七炫也变的不那么拘谨,官场上虚情假意的客套也渐渐都放下。
“佑赫,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开玩笑一样的问。
“你?很好啊。人又帅气,又能干,家世又好。”佑赫喝下杯中的酒,笑着回答这个带着几分幼稚的问题。
“对对,我觉得也是。”七炫欣喜的拍着桌子,认真的像个孩子。
“呵……。”拿他没办法。
“真的,佑赫你说,我父亲本身就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母亲更是精致的万里挑一的美人,所以我这相貌也算是举国上下,数一数二了吧?”
“是是……。”佑赫笑着摇摇头。
有了佑赫的搭腔,七炫好象更来劲了:“我的父亲被封为世袭的贵族,为御四家之一,即使是贵族之中,也有相当高的地位,现在所有财富均由我继承,普天之下,还真没见过我买不起,要不起的东西。”
“……………………”
“我的才学,不敢枉比古人,但写出文章也可圈可点。朝廷当中,我也算是出色的文官,国事政局我也分析的清楚透彻。我处心积虑挤上了内大臣的位子,藤原氏可以欺负天皇陛下,但不能欺负我们源氏,所以我也并不是那种只懂享乐,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是不是?”
“………………七炫。”怎么越说越激动了。
“那他为什么不肯接受我?”七炫还是笑,眼睛却瞪的老大,凄厉的盯着佑赫,像是等佑赫给他一个答案。
“七炫,感情的事不能这么计算。”怎么会只是物质的累积就塑出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