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喊着想收拢队伍,但是被其他的旅游者冲散了的孩子们在黑雨中很快就失去
了踪影。
一块巨大的岩石成了人们暂时躲避风雨的掩体,亚亚紧拽着余尧也想靠近岩石,
但是已经挤不进去了。两个人只好冒险顺着岩石窄小的边沿慢慢蹭到另一边,在
那里好歹可以躲一躲。雨不停的从天空灌下来,风卷着云雾就在身边缠绕。脚下
不远就是围着一道铁链的悬崖,里面云雾翻卷,根本看不清有多深。亚亚胆怯的
往里靠了靠,后背紧紧地贴着岩石。
如果忽略掉危险和不适,这倒是很美的景色。可惜,没有人有心情欣赏。始终都
可以听见大风大雨中,有人在焦灼的呼喊。但是声音被风雨吞了,根本听不清在
喊什么。估计是失散了的人。
茫然的看着大雨从天空中灌下来,寒冷的山风吹得亚亚瑟瑟发抖。风太大了,随
时都象有一只手把人往山下拉。余尧抱着手臂发抖,看看身边的亚亚,使劲的喊
:“冷吗?忍忍吧,但愿一会雨就停了。”亚亚的牙在打架,冷得不想说话。忽
然想起来自己的背包里还有一件衣服,稍稍的转过身体说:“你帮我把包里的衣
服拿出来。”余尧费劲的转过身子伸手拉亚亚背上的包。地方太小了,余尧挪动
了一下身子想让自己站得更稳一点,忽然,被推了一下的亚亚脚底下一滑,整个
人朝着山崖底下摔了出去!
湿滑的石头和铁链并没有挡住亚亚下滑的身体,惊恐万状的亚亚尖叫着拼命想抓
住什么。余尧也吓懵了,半天才扑下去伸手去抓亚亚扳住石块的手。大雨把两个
人惊恐的喊叫隔绝的模糊不清,亚亚的身体有一半悬在空中,两只手死死的抓着
突出的石块和杂草。
余尧一手抓着铁链弯下腰去,摹的,在就要抓到亚亚的手腕的时候,余尧的手停
在了空中。亚亚惊慌得看着他:“余尧!余尧!快点我抓不住了!”余尧弯着身
子,死死的瞪着亚亚抓在石头上的手,停在空中的手哆嗦着,秀气的脸扭歪着,
眼神里的卑微恐惧妒嫉混合成了一种可怕的东西。亚亚惊恐的看到了他无法相信
的东西,灭顶的绝望和恐惧瞬间冲了出来。他要我死。没有时间再想为什么,亚
亚直接的看到了结果。“不,不要这样,余尧!”
余尧缩回了救援的手,蹲在那里恐惧的看着。
“余尧!救我,救救我!”亚亚拼命的喊着,求生的渴望让他盼着余尧可以伸出
手。哥哥还在家里等我,他还在等我啊!余尧浑身颤抖着,不敢看亚亚的眼睛。
亚亚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下面翻腾的白色云雾随时都会吞没了他。“亚
亚!”突然地,余尧猛醒过来,伸手抓住了亚亚的手腕。但是,下坠的重量挣脱
了湿淋淋的手臂。抓着石头的手指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亚亚绝望的喊了一声
:“哥哥!”
肩膀上的衣服被死死的揪住了,然后就是背包。下坠的身子终于停下,亚亚差点
没了呼吸。余尧红着眼睛,两只手抓着亚亚,拼命的往上拉。亚亚借着力量一条
腿挂上了铁链,侧着的身子可以有所依靠了。就在亚亚刚刚松口气的时候,耳边
凄厉的一声尖叫,余尧的整个身子倾斜着到了下去!脚下的湿滑山石和杂草没有
给他们一点摩擦力,余尧死死拽着亚亚的背包挂在了山崖外边!整个身子凌空挂
着,绝望的惊叫。
背包带子经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断了。背包掉落山崖。几乎是一瞬间,亚亚反
手抓住了余尧的手腕。死死的拽着,咬着牙承受着沉重的力量。余尧并不重,但
是当全身的力量都挂在一双手上的时候,就很难承受了。抬着头,绝望的看着亚
亚,余尧不出声地咬着嘴唇。就算他松手,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何况,他未必
拉得住自己。余尧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降临的命运。
一条腿紧紧的勾着铁索,亚亚即没办法向上用力
也没办法向下把余尧拉上来。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僵持,直到有人来发现他们。因
为承担这两个人的重量,那条细长的腿微微发抖。但是死死的绞缠在铁链上,直
到粗重的铁链陷进肉里。
亚亚全部的力量都在手腕上了,腿和手臂象是要被活活的拉断,撕裂的疼痛越来
越狠的传来。汗水和着雨水往下淌,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余尧听得见他牙齿的
咯咯声,他已经撑不住了。悲哀的看着他,颤抖地说:“亚亚,放手吧!我会把
你也带下去的!”
亚亚不出声,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出声了。快啊~快来人啊!我撑不住了!突然爆
发的绝望的尖叫,是余尧。那种痛伤的绝望的声音,透过了风雨的喧嚣。
终于发现了危险的人们惊恐万状的赶过来,七手八脚德拉拽着。不知道是怎么爬
上来的,两个人没有一点声音的被拖到了安全地带。互相抓着的手还死死的揪着
,两个人在风雨里互相抱着,瑟瑟发抖。亚亚的腿已经僵硬了,依然保持着缠绕
铁索的姿势。吓得脸色惨白的带队老师快要哭了,抱着亚亚一迭声的喊。许久,
亚亚才缓过一口气,挤出了一句话:“没事了,余尧,别怕。没事了。”
余尧白着一张脸,毫无反应的坐着,浑身在剧烈的颤抖。两个人被搀扶着安慰着
,余尧勉强的站起来,亚亚却发现自己的右腿动不了了。
风雨小了,焦急慌张的带队老师急忙收拢自己的学生。很多学生浑身湿透,寒冷
惊吓让许多女孩子开始哭泣。好几个跌倒受伤的孩子互相搀扶着艰难的走。亚亚
被一位老师抱在怀里,慢慢的往山下走。他的右腿脱臼了,铁索在他的腿上留下
了大片鲜红的印痕。手腕和肩膀都拉伤了,在惊恐中没有觉出疼,现在才疼得浑
身冒汗。亚亚死死的咬着嘴唇,忍着周身的疼痛。身上很多地方都被石头割破了
,鲜血浸透了衣服又被雨水冲刷得伤口发白。
后面,余尧精神恍惚,被搀扶着慢慢的走。两个人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人过度的
追问。在那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生的险恶,都坠在两个人的心里。
这次郊游损失惨重,几乎所有的人都心有余悸。万一发现的晚一点,这两个前途
无限的孩子可能就永远的消失了。还有好几个孩子也都受了伤
,真是乐极生悲!本来是给孩子们的一次奖励,却差点酿成惨祸。亚亚被送到了
医院,右腿脱臼,韧带受伤,挤压和拉拽造成的大面积淤血看着触目惊心。再加
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亚亚需要在医院里躺几天了。
胡刚坐在亚亚身边,看着病床上的孩子痛苦的脸色,紧紧的皱着眉。心里一绞一
绞的疼,听带队的老师说,孩子的一条腿就缠在铁链上,承担这两个人的重量。
他该多疼!他的这条腿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个废了!折断了翅膀的蝴蝶,你该怎么
飞?
“疼的话就出声吧!不用忍着。”胡刚俯下身,轻声地说。眼睛里的疼惜流露无
疑。亚亚摇摇头,勉强得笑笑:“没事,我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说话的声音
都在发抖。刚才给他复位的时候亚亚疼得满头的汗,眼泪断线的珠子似的,扶着
他的手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颤抖。胡刚想说什么,却忍住了。知道孩子现在疼得
厉害,可是自己却没法帮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罪。护士走进来,把一针止
疼镇静的药推进了亚亚的输液管。
十
轻轻地握着亚亚缠满绷带的手,胡刚低声说:“睡一会吧,睡着好得快。
”亚亚的眼神飘向紧闭着的门。老师说已经给哥哥打电话了,可是一千多里路啊
!他什么时候才能来!哥哥,快点来!腮边的一颗泪珠被一只手轻轻擦去,亚亚
闭上了眼睛。
夜深了,亚亚已经熟睡,胡刚趴在他的床头上,手一直托着亚亚的手臂。匆匆的
脚步声风一样的走过来,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暗淡的灯光下,风尘仆仆的嘉伟惊
慌得站在门口。
像是有什么感应,亚亚突然睁开了眼睛。熟悉的面容就在眼前,哥哥痛惜的神情
像是要掉下泪来。“哥哥!”嘉伟接住了亚亚伸出的手臂,惊痛得上下抚摸着,
嘶哑的声音:“亚亚,那里疼?出了什么事?亚亚。。。。”亚亚说不出话,眼
泪大颗大颗得掉下来,抱着嘉伟的脖子再也不松手。呜呜的哭声把嘉伟的眼泪也
催下来,两个人紧紧地抱着,完全忘记了旁边的胡刚。
从嘉伟一进门,胡刚就知道这是谁了。痛惜的眼神惊慌的神色,还有与哥哥的身
份不相符合的爱怜。两个人的世界在瞬间合成,胡刚站起身走了出去。
胡刚慢慢的走出病房,垂着的眼帘遮挡了眼睛里的落寞。亚亚哭了,哭的任性娇
气,就像一个孩子对最亲的人一样
。那是他的哥哥,理应是他最亲的人。但是胡刚很清楚地看到了亚亚眼中那份强
烈的依赖和亲昵,也看见了嘉伟与亲情不符的痛惜和爱怜。亚亚在山上的时候,
疼到冷汗涔涔还是笑着说,没事。现在,他哭了。哭给他的哥哥看,哭给最重要
的最疼他的人。
想着亚亚伏在嘉伟的手臂里委屈的诉说着身体的疼痛,胡刚就觉得一股无名的情
绪在胸中冲击。必须离开了,不然那种可怕的情绪一定无法掩饰。
“你好,能和你说句话吗?胡刚老师。”一个温和厚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胡刚
停住了脚步。慢慢的转过身,神情淡淡地说:“可以。”
“我是亚亚的哥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亚亚的关照,非常地感激。”
“没什么,他是我的学生,一个非常有前途的孩子。关注他,是我的责任。”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淡泊平静,然而谈话却不很容易进行下去。空气渐渐的变得
冷清,两个人都明显的感觉到隐隐的抵触。胡刚略微点点头表示歉意,从口袋里
掏出烟。嘉伟出于礼貌,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打火机。对面火花一闪,胡刚的打
火机已经点燃了手中的烟。金色的机身鹰的图腾,熟悉的模样象打火机的火苗一
样,
猝不及防的给了嘉伟重重的灼痛。握着打火机的手在口袋里僵住了。
“亚亚常对我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崇拜的老师,而且常常蒙受教诲。想必孩子也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我很喜欢亚亚,他的灵性和天赋,他对于舞蹈的痴迷我都看在眼里。我会尽我
的所有给他一双翅膀,托着他飞翔。亚亚的未来属于舞台,他会是一只最美丽的
蝴蝶。这也是他的梦想。我会帮他达成。”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
回去了。”礼貌然而冷淡的告辞,胡刚转身大步的离开。不能再停留下去,心理
和身体里的疯魔已经开始在撕咬了。目送着胡刚离开,嘉伟拿出了一直僵在口袋
里的手,手里还紧攥着亚亚送的打火机。靠在墙上,打火机亮起幽蓝色的火苗。
呆呆得看了一会,关掉了开关,滚烫的机头握在掌心里,是钻心的疼。反复的打
开,关上,掌心反复的握紧伤痛。
亚亚出院了,出院的第一天就搬回了嘉伟匆忙安置的家里。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
,嘉伟顾不得公司是不是能够适应异地遥控,迅速的在天华学校的附近找到了一
处房子作为他们的家。再也不能离开亚亚,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亚亚被这个
天上掉下来的好消息喜得眉开眼笑,连伤痛都觉得减轻了很多。虽然新家因为匆
忙比不上旧家精美舒适,但是能够两个人常相厮守,一间遮蔽风雨的房子就足够
了。
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亚亚回校上课了。虽然身上的伤还是青紫一片,但是亚亚再
不敢躺在床上懒惰了。好几天没有正式的练功,需要彻底的恢复身体状况。亚亚
回校,老师和同学们都围过来问长问短,亚亚只是微笑着,很少说什么。环顾四
周,看不到余尧的影子。听说,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练功了。
余尧跪在练功房的地板上,垂着头。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夜。始终不敢抬头去看
镜子里的自己,余尧知道,他可能再也没有勇气面对镜子了。
天空的启明星还在闪烁,校园里静悄悄的。余尧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背着自己的
背包悄悄的来到胡刚的房间门口。默默的站了一会,余尧把手里的一封信放在门
口的地上,轻轻的从门缝里推进去。老师,再见了。我不能再见你,因为我已经
不配。泪花在眼里滚动,余尧把手腕上的那串鸡血石的珠子摘了下来,轻轻的挂
在门上。转身走了。
胡刚抚摸着手里的那串珠子,因为带的时间长了,珠子已经磨得油一般滑润。鲜
红的发亮。那封被塞在门底下的信里只写着几个字:老师,对不起。无声的叹口
气,胡刚握紧了手中的珠串。余尧,是我对不起你。不是你不够优秀,是我的精
力只允许我再来一次。而这最后的一次,我不能给你。不是看不见那双眸子里的
热切,不是不明白背转过去的身体怎样的失落,但是,我无法回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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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ann77.xilubbs.com】
夜已经深了,亚亚独自站在练功房的大镜子跟前,忽然觉得很冷。诺大的教学楼
里,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旁边的练功房里,再也不会有人陪着自己安静的练
功,再也不会有人在精疲力尽的时候轻轻走过来微笑着说说话。余尧,你在哪里
?你回来好不好,没有人会记住那个山崖的。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回来吧!
一切都很正常地进行,就像从不曾发生过激流暗涌。舞校的学生们照样的上课练
功,朗朗的书声和舞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交换响起。亚亚平时住校,周末的时候就
赶回离校不远的家里,那里有温暖的灯等着他。可是,亚亚越来越感到,胡刚老
师好像非常不满意他回家,周末晚上的回家时间就越来越拖后了。
今天是周末,大家该回家的都回家了。亚亚心急如焚的看着窗外黑下来的天空,
哥哥现在已经在家里等着了,说好得回去一起吃饭。
“精神跑到哪去了!再来!”身后是胡刚躁怒的吼声,亚亚吓了一跳,定下神来
重新开始。最近的胡刚似乎脾气暴躁了很多,急切地把许多的东西压下来。亚亚
有点承受不来了,舞蹈的功力毕竟不是可以一朝一夕完成的,如此高强度的训练
,高难度的灌输,亚亚苦不堪言。状态不好进步不快,胡刚就越发的生气。停留
在那间小练功房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多了。
彭的一下摔倒在地板上,亚亚疼得缩成一团。累啊,累得汗珠甩出去好远,累得
真想趴在地上不起来。
“老师,我想回家了。我哥哥在等我。”亚亚怯怯的说着,不敢抬头看胡刚凌厉
的眼睛。沉默。亚亚的心通通的跳,呼吸都不稳了。老师生气了,他这样的沉默
就是要发火的前兆。
“你说什么?”低沉的重锤一样的声音。亚亚两只手紧张地握在一起,声音都快
吞进喉咙里了:“我想回家了。”
“啊!”猝不及防的疼火辣辣的在肩膀上蔓延,亚亚惨叫一声捂着肩膀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