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你。就是眉心,你第一次伤我的地方。
离的剑刷过玖皇子的额头,削掉了一层浓密的发,切入魔兽的手臂。
看也不看一眼那个直直坠落的身体,利刃的寒芒嵌入魔兽的胸膛,没入,只留一把剑柄
。
轰地一声,巨大的身体倒下,恰恰为另一个坠落的身躯做了垫子。
低眉,问道:“这个地毯好看吗?”
落地的人疼得牙齿打颤,好半晌才道:“我看不见。”
“我居然给忘了。”冷冷的一声嘲笑,“起得来吗?”
玖皇子摇摇头,伸出一只手。
离迟迟不动,直到那只手臂无力地缓缓垂下。
玖皇子背靠着渐渐冷却的尸体,从疼痛中缓了过来,道:“你在怕什么?”
“怕我这双手会像杀了他一样杀了你。”离索性背过身去。
“你如果不拉我起来,我一样会死。”玖皇子扯了扯唇角,道:“流血至死。”明明知
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却偏偏愿意这样告诉那个担心着的人。
咒骂一声,离飞速拉起玖皇子,紧抱在自己怀里,问道:“我明明没有砍到你。”
玖皇子在他怀里翻个身,掀起上身的衣服,光滑的背上一道长长的血痕。
离恨恨地问道:“那个家伙抓伤的?”
玖皇子摇摇头,道:“是你的剑气。”
“你是故意的!”离扣住玖皇子的双肩,大声喊道:“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我身上
虽然没有伤口,可是我一样在流血!”
“你怎么了?离,谁伤了你?”玖皇子无奈地问道。
“是你!”离放开他,盯着自己的双手,道:“我害怕我这双手会撕碎你,我害怕我会
亲手挖出你的心脏,我害怕我会--”
“你不会的,离。”玖皇子温柔地握住他的手,道:“这个世界上最不会伤害我的人就
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相信我,离。”
离啊,你要明白,无论你对我怎样,比起我对你做过的一切,都算不是伤害。
压抑已久的欲望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引诱,紧接着的是排山倒海的冲击。
如狂风过境,留下猩红点点。
漫溢的呻吟铺散开来,肢体交缠,发肤相连。
——离,你看,你只会让我快乐,哪里会伤害我呢?
“你让我疯狂,川。”
——你为离,我为川。你给我的,我不会忘记。
“你说我不记得了,也无须去记起。但是,为什么你总要在我面前提起?”
再多的温柔只是多余,他们之间从来都只需要激烈和火热,即使会伤了川。
疼痛使人深锁眉头,心中的锁却慢慢解开。
如果,有一天,我伤了你,你会原谅我吗,离?这个问题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一直
没机会呢。
以后,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愿意回答,还是否有机会回答。
第七章
占卜和探视的器具不止是水镜一种,对于魔界的魔帝而言,想要做的事几乎还没有不成
功的。
魔帝有一个妃子,肌肤莹白似雪,光滑无暇。
在妃子熟睡之际,魔帝忽然发现这个可爱的妃子很适合做一面人镜。
于是,黑发为纹,雪肌为镜,高挂在大殿之上。
被施了咒语的妃子昏睡不醒,姣好的面庞上露出梦中的娇憨之态。
殿内抬头观赏的大臣们嗤笑着,直到镜中出现一个俊美的身影。
“魔子殿下!”大臣们吃惊地看着镜中的影子。当另一个人的身影显现出来,众人大声
嘲笑:“那不是天界尊贵的皇子吗?现在居然也臣服于我们的魔子殿下!”
镜子里两具躯体交缠着,玖皇子随着离的律动扬起湿透的发,妃色无双。
呻吟声从珍珠的牙齿中逸出,引来大殿上哄堂大笑。
那双无神的眼睛忽然穿透了镜子,直视着镜外的人,一个冷笑。
缠绵的身体消失了踪影,镜子里只留下氤氲的水气。
“魔帝,这是怎么回事?”察觉到一样的大臣小心翼翼地问着。
魔帝的脸色铁青着,沉声下令:“备战!”
玖皇子的冷笑时时出现在他面前,那是挑衅!那是宣战!高贵的皇子终于不甘心只是别
人手中的玩具!他,开始反击了。
魔帝亦是冷冷一笑:“殿下,如果你失败了,你是不是让我尝尝你的滋味呢?”
刚在高潮的云端翱翔,在浪尖的水花上仰望上苍,突然周身一冷,身下的人儿毫无反应
。离连忙停下抽身,审视着脸色苍白似鬼的人儿。
玖皇子突然大笑起来,笑到眼角迸出泪来。胸膛上下起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血丝溢
出唇角。
离慌张地将他拥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呢喃着:“川,川,你怎么了?”
玖皇子缓过气来,嘲讽地说道:“想不到我这么个手无缚鶏之力的人也值得你的父亲如
此担心。他还真是疼爱你啊,这个时候还监视着我,怕我突然杀了你。”
离刷地一声站起来,道:“我的父亲,魔帝吗?”
“除了他还有谁?”玖皇子抚着胸口,道:“你若是也不信任我,尽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
离一把拽起玖皇子,将他定在柱子上,道:“你最好别惹我。”
“你何必这么咬牙切齿呢,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又不是你。”玖皇子淡淡地说着,继续
挑拨离的怒气。
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他放开玖皇子,从魔兽的尸体上抽出剑,道:“你在这
里等我。”
衣襟拭去剑上的血迹,离抱着它低喃:“很快你就会喝到魔界里最鲜嫩的血了。”
沉重无形的气息弥散在神殿的每个角落,离怒了。
父亲,他是我的人,连你也不能窥视!
如果你觊觎他,那么你不再是我的父亲。
请你用你美丽的身体和血液来平息我的怒气吧。
我亲爱的父亲。
披上黑色的外衣,玖皇子来到神殿中央。打开正殿上的一具石棺,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
白衣的妇人,栗色的头发仿佛是水波一般,柔柔飘荡着。这个石棺里装的是水。
“忘川神,你还不醒来吗?”坐在石棺边上,宽大的衣袖扫上石棺的边缘。
自从忘川大母神在这里陷入长眠,他便经常来此。
恍惚中,他是将大母神当做了自己的母亲吧。虽然大母神从未对他好过。
“他还是你的孩子吗?”眉眼漾着疑惑,玖皇子叹息着问道:“他不再是你的血脉了。
他身上有魔帝的血。你还会认他做你的儿子吗?”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的。
缓缓站起身来,他竟有种想离开这里的冲动。
或许是他心里沉积的怨太深,或许是他的身体早已被魔界的水浸透。他这一生是离不开
魔界了。他看到心底那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在咆哮。
此番他推开的是魔子,不是他的爱子离川。
然而,依然会觉得,失去了什么。
他爱的,终究还是会离他还去。
每次都是因为他自己。
因为他有一颗不安于室的心。
手中太古神剑跃跃欲试,不断地朝着魔气强盛的地方吟啸。一身的黑色战袍在风中张扬
着,冷肃的眼扫视着脚下匍匐的人群。
“我们拥戴你为魔帝,来换取你给我们的自由。”成群的魔兽在地牢的入口黑压压跪成
一片,剑的锐光燃成一带蓝色的光芒。
“宫殿就在上方,张开你们的眼睛,去寻找美味的食物吧!”挥剑喊道,魔兽们蠢动起
来,立刻在各自的首领的指挥下向重华的宫殿进军。
“那么你,歧路。你有什么愿望?”离的身侧还站着一个强壮的男人。看面貌还算端正
,谁能想象出浴佛节的祭典时他会变成一个丑陋而庞大的魔兽。
“我只眷恋着我的美食。”歧路贪婪地说着。他被关押在地牢的最深处,只有到了祭典
的时候才被放出来饱餐一顿,因为他的食欲是魔界最强盛的。但,不知道是哪一次得罪
了魔帝,他主食的身份居然被取消,换上了另外一个魔兽。
“我的主人,你只有尝过之后才知道那份美妙。那真是永远都不能忘怀的滋味啊。”歧
路一想起那个躺在祭台上任人宰割的人儿就禁不住一阵激动。
离冷笑一声,道:“如果你能在这场战斗中保住命,祭典时我会选你出来。”他心里暗
自嘲笑歧路的贪婪。天下怎会有比川更动人更美味的食物呢?
所以,胆敢觊觎的人,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我的父亲,你该知道,我们的力量不相上下。”浮起一丝冷笑,离说道:“歧路,我
们走吧!”
呼啸着离去,满怀着对食物的渴望。
魔兽们,也就是这样贪婪的一群。
魔界的军队已经出动,他自己的军队也纠集完毕。
当日在狩猎魔兽时留下来的一群精英顺利地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他心知这些凶残的魔
兽随时会涌向他,撕裂他的身体。
只有满足了他们的欲望,用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压制他们,魔界才有宁日。离了解自己
的父亲,自然也了解父亲的手段。
出云端而心有戚戚。魔兽们在宫殿的门口微微泄气。歧路见状,一马当先砍倒了几个武
将,鼓舞了士气。
“我的主人,这里就交给我们吧。”歧路说道,他的长刀已经染红了鲜血,千年来没有
这样肆意地品尝过鲜血的美味,此刻浑身的气息都被血的味道刺激起来,叫嚣着要寻找
更强的刺激。
“不听话的人,不必留情。”离吩咐着,单身一人冲进宫殿深处。
大殿里混战成一团,胆小的大臣已经偷偷逃跑了,却还是被杀上来的魔兽们利落地分尸
。胜利如囊中之物,丝毫不用担心。
真正的敌人正安然坐在寝宫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眼眸轻轻投来一缕目光。
“你真的敢来,离。”魔帝阴柔地笑了,道:“我的孩子,你是不是过度高估了自己?
”
“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拥有你的力量。你杀不了我!”傲然地直视着那个悠闲而傲慢的
男人,胸腔中怒火腾腾地上升。
即便川从来不说,他也能猜得到魔帝正是川痛苦的来源。
“你真的想杀我吗?你曾是那么地敬爱我。”魔帝对离的话不置可否。
“父亲,是你逼我的。正如你不容许别人染指你的所有物,你也该明白,我一样不会允
许!”从腰间拔出剑来,寒光闪现。
“这把剑很美,配上你的血一定很适合。”离的手指摩挲着剑身。
“如果我此刻就把你身上的血收回,你以为你会变成什么样?”魔帝缓缓直起身子,手
指向前探去。
“你知道吗?曾经,你的身体被我的手指撕成碎片。我至今还记得你那时候美丽的模样
。”重华的手指忽然化成一根根灿烂的金线,企图要穿透离的身体。
离挥剑砍断线,身形一晃,幻化出千百个影子,利剑斜刺上前,逼得魔帝挪动了身体。
空出的左手亦化作剑,紧跟而上。
手刃险险擦过魔帝的衣袖,一击落空。
胸口立刻被一股阴柔的掌力击中。倒退好几步,他感到身上的血液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叫
嚣着要向外涌去。
魔帝所言不虚。如果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收回他身上的血,让他变得比一具干枯的躯体
还恐怖。
但那又如何?
如果他一生都要受到重华的威胁和钳制,他的生命还有什么快乐可言!更何况,那样的
他还能保护川吗?
那个柔弱的人儿,如果少了他的保护,不知道要遭受到什么样的痛苦。
手背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迹,离哈哈大笑,道:“重华,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地住我
吗?你能收回我身上的血,但他们也属于我的。我自信还可以和你同归于尽!”
“你总是这么执迷不悟,离。”重华收起笑容,念动咒语,在最短的时间里消除对自己
最大的威胁。
“你不必这么麻烦,我自己来!”离反手一剑刺进自己的胸膛,迅速把剑拔出,带着汹
涌而出的血柱扑向重华。
滚烫的血液喷在重华的脸上,他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捂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俊颜。“离,你
居然毁了我的容貌,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
五指狠狠地刺进了离的心脏,离的剑也刺进了他的胸膛。
离单腿跪地,支持着自己渐渐失去力量的身体,唇角浮起一丝笑容,道:“我们可以比
比谁先死。”
重华的指甲上沾上了离愤怒而仇恨的血液,顷刻间被腐蚀地干净。血液蔓延到手指上,
迅速吞噬了肌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我的血毒性居然这么强。”无视魔帝痛苦地哀号,离在他的胸口搅动着手中的剑,另
一只手按在自己不断扩大的伤口上,黑色的眼眸凝视着自己渐渐消失的肌肉。
血的毒也反噬到他的身上了。
视线逐渐模糊,疼痛扩散到全身各处,渐渐失去了知觉。
麻木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嗫嚅着的嘴唇仿佛想说什么。
颓然地倒下,对面,是另一个在恐惧和不甘中等待死亡的人。
轰然一声巨响,魔界的平衡出现了巨大的倾斜。
玖皇子出现在混战的宫殿里,一身白色的装束,冷然而高洁。
他不慌不忙地走过垂涎三尺的歧路,在废墟上找出一条路来。
如同白云飘过地狱,在血腥中了红了双眼的魔兽们不禁停下来瞻仰他如花的容颜。唇上
的苍白,犹如清晨的露。在枝头无助地盘旋,颓然地坠下。
跌落在地上,散成无限的伤心。
偶尔有血溅上他的衣服,随着衣角的摆动化成朵朵的红梅,清动人。
他的身后,两个煞星一般的人儿护着他。
“我为什么要保护他?我才是那个最想吃他的肉的人呢!”渡川恨恨不平地说着,守在
寝宫的入口,让玖皇子一个人进去。
“母亲这么吩咐了,我也没办法。”迷川也是撇撇嘴,极度地不屑。
从前他们失去了自己最小的弟弟,失去了伤心欲绝的母亲,便从那一刻开始恨透了玖皇
子,幷带着对他无比的仇恨和母亲一起长眠。
那时候的忘川,冷清到犹如坟墓。
走在前面的玖皇子忽然回过头来,身子微微前倾,道:“离川有你们这样的兄长是他的
幸福。以后还请同样地关心他。”
转过身去,留下两个错愕的人儿。
当离被重华穿透了胸膛,他也开始咳出血来。
沉睡了很久的忘川大母神忽然醒来,将宫殿里发生的一切展现在他面前。
他的脸上冰凉一片,他的脑海里不停地传来离痛苦的身体里传达出的思念和惋惜。无论
是离川还是离,都是那样地爱着他,为了他不惜舍去生命。
他的泪,似乎来地太迟了。
大母神冷冷地说道:“现在我的孩子为了你两次都失去了生命,你是不是该满意了?”
他的心痛到他无法自持。